徐伯春摊开手，一脸无奈：“黎总，有一说一，我不舍得，但没办法，强扭的瓜不甜，正因为他和我关系不错，更不能强行挽留，我是非常遗憾。要不您再和他谈谈？”
黎仕国深深望着徐伯春，淡然说：“柯勤虽然有些小问题，但工作还可以，和你的配合也挺好，你就舍得放他走？”
“谈还是要谈，但那是礼节性的场面话，以你们的关系，你都留不住，我就不费这劲儿了。”黎仕国拿起笔，刷刷签上名字，递给徐伯春，“柯勤在公司服务了五年多，人资工作的涉及面又广，和各大部门都打过交道，你帮他安排个欢送会吧。”
“我是希望他能做满一个月，但他自己急着想走，而人资目前没什么重要的任务，还有副经理田淑芳负责，问题不大。”
“我是有这想法，不过他自己想低调处理，以私人聚会为宜，不要给公司带来什么震动。”徐伯春叹口气，说，“我的意见，还是尊重他的意思吧。”
“人资是重要部分，而他的离职期只有几天，不会影响工作吗？”黎仕国放下报告，抬起头，浓浓的眉毛往中间一拧，一条条皱纹凸显出来。
黎仕国的眼中闪过几分惊讶，略一沉吟，说：“好吧，虽然暂时由淑芳负责人资工作，但她的性格太软，不适合当一把手，重新找个职业经理人过来，这工作得抓紧。”
“他的好朋友在深圳开了间电子工厂，让他过去当副总，待遇很高。”徐伯春脸色沉重，惋惜地说，“一个多月前他就和我商量过，但我尽量挽留，让他慎重考虑，但是这两天他心意已决，人往高处走，这能理解。”
徐伯春在笔记本上记下来，正要起身，黎仕国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还有件事，集团监察部上个星期将关于林建民事件的处理意见转发过来，你收到了没？”
“柯勤要辞职？为什么？”黎仕国的视线在辞职申请上移动着，头也不抬地问。
“收到了，认为我们处理得太轻。”说到这儿，他故意停下，先把球踢过去，观察着黎仕国的表情。
“蜜糖我可吃得多了，刚好中和你话里的酸味。”萧昊眼睛里的笑意突地消散开来，一字一字说着，“不过有人可得吃苦果了。”
令他失望的是，黎仕国啥表情都没有，点了根烟，平静地把球踢回来：“说说你的看法。”
蔡雪儿却没多少喜悦，冷着脸，不咸不淡地说：“女人果然还是年轻的好，魅力多大啊，让我们萧总经理像吃蜜糖一样，甜得很。”
“监察部是负责纪律监察和违纪处理的部门，他们的意见，我们得尊重。”徐伯春的态度显得稳重。
萧昊哈哈大笑，站起身说：“行了，别贫啦，走吧，一起吃午饭，我请客。”
“尊重是应该的，但也要掌握好尺度，正如我们当时作决定的目的，不要落人口实。”黎仕国说，“郑总昨天打电话给我，萧昊已向他提出申诉，这事必须慎重处理，最终结果以他的批复为准。”
“可培养的力度能比吗？”蔡雪儿皱着眉头，不满地说，“我是一步一步慢慢踩，她可是一下就托着飞了。”
还找到郑瑜那儿去了，徐伯春虽然心中不满，却无可奈何，只能应允，黎仕国把手中的烟灰抖落，笑笑说：“我听说江总下个星期从美国回来后，就要安排你们上京，一些事情该放的就先放下，耽误了头等大事，那是得不偿失。”
“开玩笑，我没培养你吗？”萧昊一拍蔡雪儿的后脑勺，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明白，谢谢黎总提醒。”徐伯春笑着答应下来，走出大门时，望着手中那份辞职报告，忍不住苦笑着摇头，一种感觉油然而生：大战未始，先折大将。
蔡雪儿的眼神狐疑地在萧昊脸上移动着：“老大，怎么不见你培养其他人？我看是心动终于转化为行动了吧。”
被蔡雪儿叫到办公室，卫菊还以为有什么工作布置，却发现她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上上下下打量着，好像观察什么物品一般，感觉奇怪得很，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雪儿姐，您找我有事吗？”
“你不是说她做事不错吗？人是要给机会培养锻炼的。”萧昊笑着说。
“当然有事，而且是三喜临门。”蔡雪儿呵呵笑着说，“你想先听哪一件？”
“她接林燕？”蔡雪儿倒吃了一惊，林燕是资源组的成员，负责购买华东区电视媒体的广告时段，涉及和电视台的价格谈判和客情维护，岗位的价值和难度远非简单的监播员可比，在文员中属于最高的七级，薪资比普通主管还要高。虽然觉得卫菊有潜力，但一下子要将她放到这么重要的岗位上，蔡雪儿完全没这打算，“她才来两个月，学历又不高，一下子就放到资源组，有点快吧。”
“既然是好事，先听哪一件都一样。”卫菊松口气，“您就别吊我胃口了，告诉我吧。”
“林燕的辞职，我批好了。”萧昊走到办公桌旁，拿起一张表格递给蔡雪儿，“既然卫菊有一定的能力，就让她接林燕的位置吧。”
“好吧，第一喜，是公司让你提前转正，你待会儿去公共盘上拷一张转正申请表，填好后交给我。”蔡雪儿收起笑容，正色说。
“行，她人机灵，做事也踏实，下午就通知她办手续。”
“谢谢雪儿姐。”卫菊高兴得很，连声道谢，蔡雪儿一摆手：“这才第一喜，你就高兴成这样，第二喜，转正后让你接林燕的位置，到资源组负责广告资源采购。”
“自己砍断的？”蔡雪儿一愣，不解地看着萧昊，而萧昊不想说太多，岔开话题：“以后你会明白的，有个事情，卫菊来公司两个月了，提前给她转正吧。”
“真的？雪儿姐您不是和我开玩笑吧？”卫菊吃惊得差点站起来，来公司两个月，她自然知道资源采购岗位的价值，却没想到这馅饼会掉到自己头上。
两个咖啡杯在空中一碰即分，萧昊冷笑着自言自语：“其实最大的功劳得记在徐伯春头上，这条胳膊，可是他自己砍断的。这份勇气，这份魄力，这份智商 ，哈哈。”
“你看我像吗？”看卫菊的表情和动作，不像事先知情的样子，看来萧昊并没告诉她这安排，蔡雪儿悠然地说，“办公室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
蔡雪儿耸耸肩，举着咖啡杯，说：“不管是啥原因，柯勤走了，相当于断了徐伯春一条胳膊，淑芳可比他好对付得多，庆祝一下。”
“可是，按我的能力，能做好吗？”稍稍冷静下来，卫菊担心起来，一双大眼 睛定定望着蔡雪儿，对自己的能力她还是心中有数的。
“我只知道，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萧昊说得高深莫测，看那表情，就像得道的高僧，总是说得遮遮掩掩，朦朦胧胧的，任由世人去想象。
还好，这小妮子没被冲昏头脑。蔡雪儿放缓语调，一字一字说：“领导觉得你行，你不行也行；领导要是觉得你不行，你行也不行。”
“老大，消息传出来时，大家都意外得很，你怎么像是早就知道柯勤会离职一样？”蔡雪儿望着萧昊，疑惑地说。
“谢谢雪儿姐给我机会，我会努力的。”卫菊听得明白，连忙表态，却见蔡雪儿摇摇头，“错了，领导不是我，其实这也是你的第三件喜事。”
田淑芳是人资部副经理，兴华的老员工，为人向来低调朴实，与世无争，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这个安排，于情于理无可挑剔，萧昊靠在沙发上，讽刺道：“徐伯春这次的动作还真快，难得，难得。”
卫菊一愣，随即领悟过来，不是蔡雪儿想培养自己，而是萧昊在背后发功，但她仍装着糊涂：“雪儿姐，您就别和我打哑谜了，怎么会和第三件喜事挂钩呢？”
“听说是找到更好的工作。”蔡雪儿摇着头，说，“应该是这样，如果不是有更好的职位，他哪会无缘无故辞职，难道傻了吗？不过奇怪的是，徐伯春已经批了，还让他周末就走人，由淑芳暂代。”
“我哪有和你打哑谜啊，是你不够意思，将我蒙在鼓里。”蔡雪儿淡淡一语道破，“不简单啊，啥时把萧总钓到手的？”
萧昊却看得直摇头，浓浓的黑咖啡一入喉，精神顿时一振，不动声色地说：“知道柯勤辞职的原因吗？”
卫菊脸一红，不自然地说：“不是我瞒着，而是刚开始，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不加糖和奶，苦得和中药似的，哪喝得进口。”蔡雪儿不以为然，自顾自加了浓浓的牛奶，连舀几勺糖，喝上一口，满意地点头笑了。
蔡雪儿站起来，走到卫菊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半真半假笑着说：“先恭喜你，要是以后萧总能当上总经理，那你在公司的发展可不得了，说不定以后我的位置就是你坐啦！”
萧昊不置可否，专心致志地冲了杯咖啡，递到蔡雪儿面前，指指后面的柜子说：“奶和糖在冰箱里，要加多少自己弄，只可惜好东西就这么被你糟蹋了。”
卫菊听这话的意思不对味，赶紧说：“雪儿姐你取笑我，论能力我哪能和您比？差得远呢！我就是想安心打好这份工，能有安稳的生活就行，女强人的生活可不适合我。而且我们刚开始，以后还不知道咋样呢。”
“鬼才知道你在冲咖啡呢！”蔡雪儿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兴奋得很，“柯勤可是徐伯春的铁杆支持派，又控制着人资这重要部门，他一走，徐的损失可够大的。”
“那倒是，萧总换女朋友可不是新闻。”一股醋意，从蔡雪儿的声音中流淌而出，“花无百日红，好好把握吧，妹子。”
萧昊毫无惊讶的表情，从从容容地说道：“你来得真是时候，被香味引过来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但卫菊只是赔着笑，心中既有几分如愿以偿的兴奋，但那些被喜悦所压制着的隐忧，也如埋入土壤的种子，渐渐发芽开来。
星期一中午，随着12点的歌声响起，员工们纷纷结伴向食堂走去，萧昊则悠闲地泡起咖啡，水刚煮沸，就听三声敲门声急促响起，然后蔡雪儿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说：“老大，你知道吗？柯勤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