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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泪眼 第26节

从甜甜家出来,郑化赶忙将消息说给王起潮,王起潮一听,果然是个阴谋,如果出事,决不会是林星一个人出,既然甜甜好好的,林星的安全就应该没有问题。

甜甜家并没接到类似的电话,甜甜的母亲是一个很健谈的贵妇人,一听郑化是甜甜的朋友,也不计较他的身份,坐下来就跟郑化聊了半天自己的女儿。“她很好,昨天还跟我通过电话呢,就是这孩子太任性了,总是好高骛远的,算了,由她去吧,现在的孩子,哪个不是这样?等她碰够了壁,自然会回到我身边。”

“会不会是林星一人输了钱?”郑化还是不敢乐观,这事要是真耽搁了,他会后悔一辈子。

望着郑化突然逝去的影子,杨云鹤好像再一次被什么击中,怔怔的,站了好一会儿,眼里的恨泪才流下来。

“这种可能性不大,那地儿要是真去了,没几个人不输钱。”王起潮说。

堤上走了一会儿,杨云鹤忽然说了一个地址,郑化一阵激动,旋即,他扔下杨云鹤,急急地朝目标地奔去。

“可我还是不放心。”

人跟人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打碎了,就永远不可能再复原。陌生并不是互不相识者之间的专利,曾经走到一起的人,也常常会遭到它的袭击。人是不能轻易伤害别人的,伤害了,你的心上便永远有了阴影。

“你先回公司,等我把手头的事忙完,再找你商量办法。”王起潮压了电话,郑化一时茫然,波波从内地回来后,他曾主张立即筹款,在沿海城市,你不幸被人绑了,交钱似乎是最好的办法。可王起潮坚决不同意,波波又六神无主,现在时间过去了四天,事情一点进展都没,他都急得快没有思维了。

默坐了片刻,杨云鹤突然起身,照样还是不理郑化,一个人朝海滩边的石堤走去。郑化紧跟几步,一时拿不准该不该再问下去。

晚上十点,王起潮一头大汗起来,说:“我托那边的人打听了,林星跟甜甜早就不在一起,她们分开快一月了。”

杨云鹤想说什么,没说,不过从她的眼神里,郑化已经看到,杨云鹤又把他跟甜甜联想到了一起。“林星不见了,有人打电话向公司勒索钱,事情有点复杂,我想找甜甜家打听一下。”郑化赶忙解释。杨云鹤没有任何反应,目光依旧盯住远处的海面,晚霞染过的海面上,一群海鸥在飞。夕阳正点点地退去,神秘的大海越发显得神秘。

“消息可靠么,你托谁打听的?”郑化急忙问。

郑化吭了吭,道:“我想知道甜甜住哪儿?”

“这你不用怀疑,我王起潮少说也在江湖上行走了二十年,这点人际关系还是有。现在要紧的是搞清林星那边跟谁在一起,广州人生地不熟,她不可能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找我做什么?”杨云鹤没回头,她的声音僵僵的,不含一点感情。

“人海茫茫,上哪儿打听去?”郑化显得前怕狼后怕虎,王起潮说啥他都要怀疑。王起潮突然有点烦这个男人,所谓男人,就是在紧急关头能拿出办法能掌控住局面的人,郑化这样儿,只会把事情往更乱的方向引。

郑化找到杨云鹤时,晚霞已把大海涂抹得一派绚烂,杨云鹤孤独地坐在大海边,听海风一阵阵吹过。郑化轻轻坐下来,有点不忍打碎她的宁静。他也有些日子没见杨云鹤了,自从波波替他还了那笔钱,两个人便谁也没再约过谁。

“算了,你只管看好公司,该做啥照常做啥,公司千万不能受损失,剩下的事儿交给我来做。”说完这句,王起潮便一头扎进夜色里。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她打听呀。”王起潮心里忽然涌上一层希望。

郑化怕是想不到,王起潮在广州那边真有不少朋友,有几个,还真就染着六合彩。按照他们提供的情况看,林星压根就没去赌,他现在怀疑,林星在那边干一种比赌更危险的行当。广州的朋友跟他说,前些日子他搅进一桩是非里,他从一家专门提供一夜情的地下俱乐部带回一自称是空姐的女孩,人很温柔,床上也很激情,可是第二天他便被敲诈,对方提供了他跟空姐的全套录影带,白白让人家诈去三十万。“拿三十万保住家庭,我也只能认了。”朋友在电话那边沮丧地说。

想着想着,郑化脑子里猛地闪出一个影子,杨云鹤!杨云鹤一定知道甜甜的家。有次他跟杨云鹤在一起,杨云鹤好几次都提起了甜甜。

疯了,这世界真是疯了。如果林星真的走上这条路,怕是这辈子,再也没救了。

郑化摇头,他跟甜甜虽有几面之交,但这女孩很神秘,一直不肯吐露自己的真实身分。有次她非要带郑化走,还说去了就会告诉他林星的下落。郑化当时也是急林星急疯了,便跟了她去,结果她把郑化领到一家五星级酒店,那天的情景差点没把郑化吓死,甜甜居然要跟郑化玩3P,还说两个人的游戏一点没劲,要刺激就来更猛的。见郑化吓得发愣,她突然挑战似地视住郑化,口气很是不逊:“你敢么?”郑化扫一眼床上躺着的黑眼圈女人,吓得掉头就跑。

不过王起潮还在怀疑,就算林星操练起了那个,对方也没理由找波波勒索,这个打电话勒索波波的人到底是谁?他跟波波有什么样的仇恨?思来想去,王起潮的脑子里慢慢清晰出一个影子,这影子不是马才,凭直觉,王起潮认为这事儿不是马才干的,马才还不敢冒这个险。

“对了,你知不知道甜甜的家?”王起潮忽然转向郑化,问。

是她,一定是她!

“报警?如果林星真在他们手里,你报警不等于是逼着他们撕票?如果林星不在他们手里……”王起潮不说了,他有种预感,这是个圈套,有人在捉弄波波,当然,趁机骗钱的可能性也有,现在必须找到马才,只有找到马才,真相才能显出来。可马才这混蛋,能藏到哪去呢?

王起潮赶到林伯家,一把抓起波波:“不管她了,走,吃饭去。”波波哪有心思吃饭,她急火攻心,感觉水都咽不下。王起潮笑笑:“波波,我们上当了,这丫头,居然跟你玩这手。”

王起潮找到郑化,再次问了对方电话中勒索的相关细节,郑化将对方前后三次打电话要钱的情景复述一遍。“报警吧,我怕再犹豫下去,林星真会出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波波打沙发上站起,不解地盯住王起潮。王起潮笑说:“先吃饭吧,边吃边跟你说。”波波真是肚子饿了,自打从内地回来,她就没好好吃过一顿,一看王起潮喜悦的脸色,以为找着了解决的办法,犹豫了一会,跟着王起潮去了餐厅。

见波波还在混乱中,一时半会也清醒不过来,王起潮跟李亚说:“你守在这儿,看好她,哪也不能去,安心等我电话。”看着王起潮发号施令的样子,李亚心里不舒服,但也没法讲出来,毕竟,这个时候也只有王起潮能想出点法子。

王起潮为波波要了好多菜,硬逼着她吃。波波吃了几口,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少跟我提他,他失踪跟我妹有啥关系!”

“波波,这事儿是林星这丫头干的,她把你们全给耍了。”

“我找人打听过,马才失踪了。”王起潮说。

“不可能!”波波猛地放下筷子,不敢相信王起潮会说这种话。王起潮并不急,夹一块鱼给波波,满是同情的目光搁她脸上:“波波,有些话说出来你别怪我,你这个妹妹,不只是心狠,而且手段也毒,我真是担心你。”

“什么意思?”波波猛地转过脸,盯住王起潮。

“你少评论她!”波波这一次是真怒了,她不容许别人说林星坏话,那天李亚无意中说了一句林星的不是,惹得她好几天不高兴。王起潮刚要辩解什么,波波已扔下筷子,怒冲冲而去。王起潮失神地默坐了许久,长长吁一口气,追了出去。

“不用你管,我家的事你老跑来掺和什么?”波波说完,坐沙发上不言声了。王起潮轻轻走过来,一只手揽她肩上:“波波,你不觉得这事有点奇怪?”

尽管波波对王起潮的话恨了又恨,可心里,还是慢慢认同了王起潮的看法。人一旦冷静下来,对事物的判断也会渐渐明晰,前阵子波波是让一连串的变故击昏了,当她仔细地回想跟林星的前前后后,就发现,林星是不会放过她的。

“妹妹,波波你终于当她是妹妹了。”王起潮在有意识地分散波波的注意力,同时他也为波波能说出妹妹这个词感到欣慰。

她是她的劫。

“你当然不急,可她是我妹妹,我怎能不急?”

波波决计按王起潮教她的办法,暂时将林星抛到脑后,一门心思去做她的生意,果然,日子过了没半月,林星坚持不住了,她将电话打到波波手机上:“你狠啊,见死不救,你会遭报应的!”

回到住处,王起潮说:“波波你不用急,事情没打听清前,我们不能乱行动。”

这一次人们冤枉了马才,王起潮说得对,这件事跟马才无关。其实波波跟王起潮接到郑化电话往回赶的那天,马才正好缩在一节车厢里,往波波他们刚刚离开的那座城市去。

王起潮再三说,没他的回话前,千万别乱行动。可波波哪能等到他回话的那一刻,郑化的话尤如一个魔咒,她随时都能看见林星被撕碎的幻景。波波在车里大喊大叫,王起潮却冷着脸,一句话不说。李亚瞅瞅这两人的样子,伤心地将目光投向车外。

马才闯了祸,差点让人废掉。

“回去!”他一把撕过波波,提小鸡一样将她丢进了车里。

谁也想不到,诡计多端的马才会将心机动在阿秋身上。也活该阿秋倒霉,一个自称在风月场上混迹了将近十年的女人,竟看不出马才那点小伎俩,可见女人愚蠢起来,脑子里除了一汪情水,是没有别的东西的。

“我这样子咋了,啊,我这样子咋了?”波波几近歇斯底里,发疯的样子一点都让人看不出她是百久的老板。李亚险些一赌气松开她,还好,王起潮赶来了,他料定波波会没完没了的来这种地方。

马才其实对阿秋是早有预谋的,这个老女人,迟早要敲她一笔。马才抱着这么一个伟大的理想不辞辛苦地跟阿秋接触,有时甚至忍辱负重。阿秋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主要是指性,兴许丈夫欠她的太多,兴许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能耐住寂寞的人,总之,她要起来没完没了,要得马才这样的男人都有点难以招架。不过马才总是能想到好的办法,实在想不出时就借助药物,好在这世上总有人替他们着想,那些药物会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体内。阿秋让马才陪得很舒服,好长一阵她都沉浸在马才制造的快乐里不想醒来。有次她伸开长满赘肉的胳膊说:“马才啊,你小子到底图我什么?”马才揉揉腥红的眼,佯装不快地说:“阿秋姐,你干嘛老怀疑我,人家就是图你对我好。”阿秋的双眼立时发出一种光,控制不住,她太爱听马才这样说了,马才每说一次,她就要相信一次,而且会忍不住一把将他揽进已经很是臃肿的怀里:“我的好孩子,我的好亲亲,你就是哄我,我也高兴。”马才知道又一次险情度过去了,便装出十二分的卖力,趁阿秋精疲力尽时,再次凶猛地来上一次。屋子里充斥着挥不去的淫靡还有腐烂味儿,两个人却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各自的梦里。

贵妇人的空气依然香艳且充斥着某种色欲的味道,波波却出奇地闻到一股僵尸味,真的,僵尸味。王起潮的表妹脸色看上去很不友好,这久的时间,波波一次也不到她这儿消费,反倒没完没了地纠缠她,弄得她那张本来就很长的脸越发长了。“波波,我这不是宾馆,也不是收容站,你还是到别处打听吧。”波波默站了一会,无奈地出来了。接着是去红玫瑰。她记不清三天里这是第几趟,李亚都有点举步难行了,死活不肯往里再迈一步。“也好,我一个人去吧。”她这么说了一声,便形单影只地往里走,这一次她没能如愿,刚进入门洞,就被两个恶汉驱了出来。显然,李亚说得对,最近风声有点紧,这种地方的神经忽一下敏感起来。波波还要往里冲,李亚过来抱住她:“我们回去吧,你这个样子,人家怎么敢让你进。”

对阿秋而言,她的生命已中止在很久前的一个日子,就是老公拿酒瓶奋力砸破她的头颅并且扬言要把她从楼上摔下去的那个下午,这些年,她算是赚的,一个能在丈夫的极度摧残下把生命维持到现在的女人,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就算马才再骗她一次,又能如何?况且她清楚,马才这小子,骗的只不过是她的钱,带给她的欢乐,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又何尝不想拿着那混帐王八蛋的钱来维持这份欢乐哩?这世上,最难买的就是欢乐,只要马才能涛涛不息地带给她这种欢乐,他让做啥她都乐意。对马才而言,这样的女人他上哪里找?波波是好,可波波能给他钱?水粒儿是纯洁,可水粒儿只会把他拖到地狱。林星很清高,也很有姿色,但那是天空,他这辈子都飞不上去,莫不如就做一个俯冲,牢牢地扑进这肥婆怀里。

可阿秋在哪?

久长的谋算和艰苦的付出后,马才摊牌了,他说:“我在西郊看中一家酒楼,那儿地段不错,环境也很好,尤其过往车辆更多,我想把它盘下来,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家业,到时候,那儿就是我们的家。”阿秋翻个身,搂住马才:“宝贝,你真想跟我在一起?”马才亲了阿秋一口,这一口亲得很不是滋味,不过阿秋还是很幸福。

波波没有理李亚,这几天她谁也不理。她在发了疯地找阿秋,她相信那个叫阿秋的女人会有办法帮她。

“说吧,你打算从我这里拿走多少?”

“这样乱碰也不是个办法呀,我们得坐下来,好好想一想。”跟在身后的李亚怯怯说。

“看你,话说得多难听,好像我马才成心要骗你似的。”

三百万,一个星期,雨中的波波反复念叨着这两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奔走,这样的奔走能救得了什么?但她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她的整个世界就会坍塌掉,而且再也撑不起来。

“你不会骗我,也不敢骗我,我阿秋让男人骗了一次,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你说是不?”阿秋怪怪地盯住马才,这时候她的眼里会发出一种蓝幽幽的光,一种让男人不寒而栗的光。马才被她盯得一阵哆嗦,赶忙陪上一份小心很是谨慎地搂住她,气氛稍稍缓和后,马才试探着又问:“阿秋姐,算我借你的,好不?”

“她们被对方控制了,对方限一个星期把款打过去,否则……”郑化没有说下去。

“少跟我说借,有本事,就从你姐姐这儿拿走。”

“三百万?”波波猛觉天从眼前塌了下来。

马才的性子让阿秋激上来,这些年闯荡江湖,这点本事他还有,他知道该用怎样的办法对付不同的女人,一把分开阿秋的腿,暗带几分恶毒地边动作边说:“我拿,我拿,我不信你不给我!”

“他们要三百万,少一个子儿也不行。”郑化带着颤抖的声音说。

“给,给……宝贝啊,姐姐给……姐姐给还不行?”阿秋渐渐地气软得说不出话来了。

林星玩起了六合彩,按郑化的说法,这次她是没救了。林星跟那个叫甜甜的女孩到了广州,很快便落入赌博组织的圈套,赌博组织先是有意让她们赢了点钱,等彻底上了瘾后,一张网便朝她们撒来。

一切敲定之后,就等把钱从阿秋家里拿出来,其实这也不是多难的事,阿秋的老公太有钱,养了好几个老婆还是有花不完的钱。这人先是做房地产,后来又捣弄汽车,而且是走私,你想想,玩这行的能没钱?这男人还有个好处,只要老婆不跟他闹,不跟他计较找女人的事,钱的事他很大方,一向不计较阿秋怎么花。拿钱找平安,这是他们这一类男人的平安哲学。可偏巧这一次,他把目光盯向了阿秋。阿秋拿钱找男人他不反对,但跟男人串通起来算计他的钱他不会饶恕。所以还未等马才得手,一把要废掉他的刀暗暗朝他伸来。还算阿秋有点良心,无论怎么,她是舍不得马才废掉的,抢在前面给马才打了电话,马才才有时间逃上西去的列车。

深圳的天空忽然卷上一层凉意,一场冷雨没完没了地浇着人的心肠。一连几天,波波奔走在大街上。这是一次伤透人心的奔走,也是一场徒劳的奔走。

马才一路惊吓,抱着九死一生的希望,度过了列车上艰难的两天一夜,直到立在黄河边这座城市的站台,直到看见前来接他的刘征,才稍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