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官场小说 > 冰是睡着的水 > 第十二章 光荣与梦想

第十二章 光荣与梦想

战士们面色严肃,看着连长一句话不说。

“我驻港部队步兵旅警侦连,将和其余单位的官兵一起组成进驻香港的先头部队!”林锐的声音很高却非常坚定,“我们这先头部队的509名中国人民解放军官兵将于公元1997年6月30日9时整从皇岗口岸提前进入香港,接管香港防务!”

“你们要记住——”林锐高声说,“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们是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进驻香港的仪仗队!——但是,如果出现意外情况,我们就是战斗队!”

战士们戴着白手套手持95自动步枪庄严肃立。

“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战士们齐声怒吼,行持枪礼。

林锐的眼睛在大檐帽下射出凌然的寒光:“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军委主席命令,我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港部队将于今日0时开始正式接管英军防务,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

“登车待命!”林锐高声说。

警侦连全体官兵已经在他的面前站成整齐的队列。

战士们纷纷登车。

进入夜晚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港部队深圳同乐军营,警侦连长林锐上尉身着97夏常服全副武装地走出连部。

军情局临时指挥部。军情局长坐在客厅,看着大屏幕电视。他面色严峻。周新宇走进来:“都布置好了。”军情局长点点头,周新宇肃立在他身边不说话。

1997年6月30日。

他们都在看着电视上的解放军驻港部队开出营门。

因为工作,他们产生了隔阂和误解;又因为工作,他们互相理解又互相谅解——这种工作,到底是什么滋味?

“出发!”

两个发小抱着哇哇大哭,压抑很久的感情在心中流动着。楚静慢慢流着眼泪,看着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彪悍男人的真情流露。

电台里面传出先头部队指挥员的命令。吉普车、卡车和步兵战车的发动机开始轰鸣。

“下辈子,我不和你做兄弟了……”林涛涛慢慢抱住他,“和你做兄弟,太苦了……”

林锐坐在吉普车里面,目光有神。士兵们站在卡车上,白手套抓着卡车护栏,右手持着步枪。

“你也会哭?”林涛涛冷冷地说,只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王斌紧紧抱住他:“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每一个人……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你们让我慢慢还,慢慢还……”

在旗手车的引导下,车轮启动了。八一军旗高高飘扬,旗手神情严肃。转出营门,已经是一片欢呼的海洋。

王斌冲上来抱住林涛涛,抱得紧紧的:“涛涛——对不起……”

冯云山站在临时指挥部的大屏幕前面,看着各个方面传来的情报:“通知各个单位,一定要保证香港回归仪式的安全!做到万无一失,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是要掉脑袋的!”

“你不许做我孩子的干爸。”林涛涛的墨镜后面流出眼泪,“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从小就跟我们耍酷,刚才居然还跟我耍酷……你自己说说,你有什么好酷的……”

“是!”王斌回答。

“那我是干爸了?”王斌也笑了。

冯云山目光转向大屏幕。

楚静笑了,回头:“我愿意!”

车轮越来越靠近皇岗口岸的白线。

王斌和楚静转身走了,林涛涛突然回头:“喂!杨雪怀孕了,下个月就生了!她说想让楚静做孩子的干妈,让我转告你!”

第一辆高举八一军旗的旗手车的轮胎轧过皇岗口岸的白线。八一军旗开始飘舞在香港上空。

“好。”楚静说,“这是喜糖,是我给你的。”她慢慢地把糖放在茶几上。

“部里刚刚发来情报,大老板的地址找到了!”王斌拿过一封电报。

“你们走吧。”林涛涛说,“我想自己安静一会儿。”

冯云山接过来,仔细看看,再看看手表:“备车!”

林涛涛不说话,楚静低声说:“涛涛,我和王斌结婚你没有来。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我们也不敢去找你,怕你难受。其实……我们也很难受……”

“怎么?”王斌很奇怪。

“涛涛,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楚静小心地问。

“我去会会这个大老板!”冯云山冷冷地说。

王斌接过那张纸,不说话。

两辆奔驰轿车无声地停在半山别墅门口。王斌下车,冷眼看着别墅,转身打开后车门护着冯云山下来。雷鹏从第二辆车下来,站在车边手插在兜里。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那是你的工作。”林涛涛头也不回地说,“我现在和你从事的工作虽然性质不同,但本质是一样的。工作就是工作,不能掺杂个人感情。”

王斌按下门铃。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王斌黯然地说。

铁门开了个洞,里面是一双警惕的眼睛:“找谁?”

林涛涛长出一口气,不回头。他拿出一个本子写着什么,然后撕下,头也不回递给王斌:“这个电话,你就说韩老板约他喝茶。然后你们就跟他单独联系吧,他会把人给你们的。”

王斌把一张名片递进去,里面的人看一眼就晕了。

“涛涛。”王斌嗓音嘶哑。

上面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部冯云山(一级警监)局长”。

半个小时以后,香港海洋公园。穿着黑色休闲西服的林涛涛戴着墨镜站在亭子里面看着山下的香港,王斌和楚静慢慢走过来站在他的背影后面。林涛涛不回头,看着城市不说话。

冯云山穿着黑色干部服,大步流星走进花园。王斌紧紧跟在他侧后方,冷眼看着屋檐下站着的几个年轻壮汉。周新宇站在客厅门口,冷冷地看着冯云山这个死对头走过来:“冯先生?!不知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对了,叫楚静一起去。”冯云山细心叮嘱,“去买点糖,你们结婚他都没来!这次把喜糖补上;如果他愿意,我批准你们请他喝酒,不用再汇报了。去吧。”

“我要见你们大老板。”冯云山停都不停走过去,“让开!”

王斌没说话,点点头。

“这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见就见的!”周新宇冷冷地挡在他的面前,“这里不是北京,这里是香港!”

“林涛涛。”冯云山说,“公安部刚刚跟我们部里联系,让我们准备接人。肖天明在林涛涛的关系手里,很安全,只是受伤了不能走路。不幸当中的万幸!——你去,跟他好好说话!”

“这里是中国香港!”冯云山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仅是中国共产党员冯云山,还是中国人冯云山!不要说是马上要进驻解放军的香港,就是在台北,你也别想拦我的路——因为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中国人的土地,我为什么不能来?!”

“到底是谁啊?”王斌纳闷儿。

周新宇冷眼看着他:“冯先生,我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讲究礼数,你到主人家,也不问问主人欢不欢迎?!”

“你的老熟人。”冯云山笑了,“他也在香港!”

“主人?”冯云山冷笑,“可笑!这栋房子难道是你的地产?还是你们大老板的?拿出房产证来我看看,上面写的是不是你们的名字?!——我们是同行,所以不要说这么可笑的话!”

王斌站起来:“谁?”

周新宇刚刚要说话,里面有声音传出来:“让冯先生进来!”

“王斌,你准备一下,去见个关系。”冯云山走进屋子很兴奋。

周新宇让开,冯云山昂首挺胸走进客厅,王斌踏上台阶被周新宇拦住了:“大老板说了,只让冯先生进去!”

肖天明看着哭泣的曹小宝,没有再说话。这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事情,所以只能不说话。

王斌刚要说话,冯云山厉声说:“你在外面等着,我就不信——在中国的土地上,谁敢动我?!”王斌在外面站住了,和周新宇怒目而视。

“她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爱的女人……”曹小宝哭了,“如果有可能,我想娶她……”

冯云山大步流星走进客厅,军情局长站在客厅背着手看他。两个多少年的死对头互相冷冷对视着,很多往事带着血腥味道在两个人的对视之间浮现出来。他们面对各自的照片和材料已经很多年,互相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人,因为亲人是不可能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的。

肖天明心里很感动,他点点头:“我会转告的。”

过了几分钟,军情局长才说了第一句话:“坐。”

肖天明一愣,没说话。曹小宝恳切地说:“如果她还活着,你替我告诉她——我爱她!”

冯云山坐在他对面,冷冷看着他:“我现在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部局长,你也不是T军事情报局局长。我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共产党党员,你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国民党党员!中国人和中国人见面,你还对我设门神吗?”

“‘蜂鸟’……她还活着吗?”曹小宝问。

军情局长也冷冷看着他:“中国人也分类。你们毛泽东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

“说。”肖天明问。

“但是在抵御外辱的时刻,中国人是团结的!”冯云山严肃地说。

“没有了。”曹小宝摇摇头,突然眼睛一亮,“有一个!大哥你能帮我照顾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军情局长看着他,“这些大道理,你跟我说是没用的。”

“我不清楚你的工作还要潜伏多久。”肖天明说,“你在北京还有没有什么亲人需要照顾的?我们会妥善安排。”

“我跟你说的不是大道理,是事实!”冯云山说,“你也很熟悉中国近现代的历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国共两党不计前嫌走到了一起!在抗日的烽火当中,两党将士谱写了一曲慷慨悲歌!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我曹小宝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了……”曹小宝流出眼泪,“大哥,其实谁真心想做贼啊?我也想学好,可是没有机会啊!林队长和你们给了我重新做人的机会,我没文化不知道怎么说……”

“现在对外战争已经结束了。”军情局长冷冷地说,“你我之间的内战尚未结束,中原逐鹿虽然我们输了一筹,但是谁最后真正问鼎中华还未可知也!”

“现在还不是,不过我们会和林队长沟通的。”肖天明说。

“依照你的智商和军政素质,你总不会也相信贵军有一天会反攻大陆吧?”冯云山苦笑,“宣传归宣传,你我都是明白人。”

“真的?”曹小宝觉得很光荣,“我,我算公安和安全的双重关系了?!”

军情局长被噎住了,随即正色道:“我是军人,我的荣誉便是忠诚!上峰既然下了命令,我就要为了完成这个命令不折不扣地努力!”

“你刚才说的情报很重要,是我们还没有掌握的。”肖天明说,“只是你不是我经营的关系,所以我也不好对你有什么具体的指导。你下面的工作还是要听林队长的安排,我们部门会和林队长沟通,如果取得他的认可,我们会和公安一起经营你。”

“对,你是军人!”冯云山冷峻地说,“我不怀疑你对你的上峰的忠诚,相反我很欣赏你的这种忠诚!这就是我今天来到这里的原因,因为我相信你对自己职业的忠诚!只有忠诚于自己职业的人才称得上是一个真汉子,我敬佩真汉子!”

曹小宝很惊喜:“我,我这就算给安全部做工作了?!”

军情局长骄傲地抬着头,对一个军人最光荣的褒奖莫过于来自他的敌人。

“如果有危险,你赶紧给林队长报告。”肖天明说,“如果来不及,就通过我们在香港的渠道先撤离。虽然你不是我系统的关系,但是你已经给我们做了工作,我们有义务保证你的安全。”

“但是你是中国军人!”冯云山看着他的眼睛说,“无论你的头顶是八一军徽还是青天白日,你都不能回避这个事实!中国人民解放军和中国国民革命军,都是中国军人!虽然两支军队多少年都是敌人,但是有一条是一致的——抵御外辱,保卫中华!你能说不是吗?!”

“我自己觉得,还没有。”曹小宝说。

军情局长急促喘气,不说话,眼神却恨不得杀了冯云山。

“他也不会经过你的。”肖天明点点头,“你的身份暴露了吗?”

“你的履历你自己很清楚,不用我来复述!”冯云山看着他说,“我就是看得起你是一个热血军人,是一条中国汉子,今天才坐在这里跟你对话!如果你是一个软骨头,是一个卖国贼,我冯云山绝对不跟你说一句话——因为你不配!”

“我不知道。”曹小宝说,“侯伯很沉着,也不说什么。可能有什么措施吧,但是没经过我。”

“你怎么就知道共产党不是卖国贼?!”军情局长被刺激了,怒吼道,“你们出卖国家利益给苏联共产集团,你们……”

肖天明点点头,苦笑:“反间,反反间……江湖的事情一点也不比我们简单啊!老侯那边的态度呢?”

“有吗?”冯云山冷笑,“不要光喊口号,拿出证据来!——1959年,西藏发生武装叛乱,是哪个军队保卫了国土不被分裂?!1962年,印度侵吞我领土,是哪个军队自卫反击,教训了他们?!1969年,苏联侵占我领土珍宝岛,是哪个军队奋起还击,保卫了祖国领土?!1974年,是哪个军队奋勇抗战收复西沙群岛?!1979年和1984年,是哪个军队面对不断蚕食我领土的暴行,浴血奋战,将祖国领土保护完整?!整整十年,在那片南疆的土地上我们牺牲了多少烈士?!1988年,南沙群岛发生领土争端,又是哪个军队捍卫了祖国和领土主权尊严?!——你是军情处的大老板,这些事实你难道不知道吗?!在祖国需要的时候,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什么时候没有挺身而出,用自己的鲜血来捍卫着我们中华民族的尊严和中国的利益?!”

“他在社团内部收买人,跟侯伯斗法。”曹小宝说,“他想控制社团年轻骨干,大飞把钱交给侯伯了,太子那边我还不知道。经过我手送的钱,大概有十几个老大吧。侯伯是清楚的,在他眼里我是他的人,我都给他报告的。”

“那是我们鞭长莫及!”军情局长急了,“如果我们在,也一样会捍卫国家尊严和民族利益!”

“这个情况我知道,有什么更具体的情报没有?”肖天明问。

“对,我不怀疑你们作为中国人和中国军人的爱国之心!”冯云山冷峻地说,“1974年,南越海军入侵西沙群岛,你们蒋先生曾经拍案而起:‘如果中共不出兵,我就出兵!’并且发表了中国领土不容侵犯的声明!——当然,我们肯定是出兵的,当我海军四艘新式导弹护卫舰意欲通过海峡前往西沙,蒋先生曾经指示:‘西沙战事紧。’于是我海军编队不仅顺利通过海峡,而且还得到贵方海军探照灯引导!这些都是全体中国人看在眼里的不争的事实,我不怀疑你们的爱国心!”

“有个事情我应该向你们部门报告的。”曹小宝擦去眼泪,“但是我一直没找到机会,我已经告诉林队长了。不知道反馈给你们没有,军情局的孙维民一直在社团内部活动……”

军情局长心里舒服了一点。

“别说了!”肖天明制止他,“不该我知道的,我不想知道。”

“但是现在我要质问你!”冯云山拍案而起,指着军情局长的鼻子,“1997年,被英国殖民者强行占据100多年的中国领土香港,马上要回归祖国怀抱!在这个全体炎黄子孙扬眉吐气的时刻,你——又对祖国做了什么?!”

“这次香港回归,公安派了很多人打入香港……”

这一拍,门口的周新宇已经拔出手枪冲进来。王斌紧跟着进来,周新宇举枪对准冯云山,王斌挡在身前举抢对准周新宇。冲进来的几个年轻特工都拔出手枪对准王斌和冯云山,双方剑拔弩张。

肖天明心里也是一震,他不说话把手放在曹小宝肩膀上:“我相信你。”

“把枪放下。”冯云山命令,“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胆量做一个卖国贼?!”

“大哥,我立过功!”曹小宝脸上显出光彩,“我真立过功!我帮助破获过贩毒集团,我打进去了!我有奖状的,只是不在我手里!奖金我没要,捐给希望工程了!我想更多的孩子应该读书,不要做贼!真的,不信您回去问林队长!我在他办公室看见了自己的奖状,没发给我,都在他的保险柜锁着!希望工程办公室接到过我的汇款,您可以去查的,我用的化名是……‘傻鹰’……”一滴眼泪从曹小宝眼里流出来。

“杀了你就是卖国贼?!”周新宇眼睛冒火。

肖天明静静听着。

“我奉命保卫英国强占的殖民地香港顺利回归祖国怀抱,此时此刻我保卫的是中华民族的利益!”冯云山冷峻地说,“杀了我,你们都是卖国贼!谁在这个时刻破坏香港的顺利回归,都是卖国贼!”

“我知道的。”曹小宝诚恳地说,“大哥,我是命不好!我小时候也是个好孩子,做梦都想当警察!但是爹妈死得早,亲戚不管我,我没办法只能去偷。也没学上,初中就退学了。这个警察梦不仅实现不了,反而成了贼。其实我心里比谁都苦,比谁都难受。上次你们抓了我,教育了我,我心里很委屈——我真的不想背叛国家啊!我想做好人,想做警察!你们放我出来以后,我想了好久。是我主动找林队长的,我告诉他我想为公安做工作。”

周新宇语塞,但是枪还是没有放下。

肖天明认真看他,判断着他话的真伪。很久,他缓缓地说:“做特情,长期潜伏是项很艰苦也很危险的工作。你选择了这条路,其实是选择了一生都在演戏,有哪个环节演不好都会出事的。虽然你是公安的特情,但你现在做的其实就是和我们性质差不多的工作。你自己要多小心,我也不能说更多,千万谨慎!”

“把枪都放下,出去。”军情局长冷冷地说,“我和冯先生还有话没说完。”

曹小宝苦笑:“大哥,您现在能信任我了吗?”

周新宇收回枪,带人出去了。王斌也把枪插回去,看看冯云山也出去了。

“行啊,你小子!”肖天明苦笑,“行话你都会几句了?”

门又关上了,两个多少年的老对手再次单独相对。军情局长不说话,冯云山看着他的眼睛:“我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我知道你接到你的上峰的命令!——你执行命令,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但是你破坏中华民族的利益,就是一个卖国的军人!什么是中华民族的利益,你现在应该很清楚!”

“他现在调公安部了。”曹小宝低声说,“主抓特情,打进去拉出来的工作。”

军情局长苦涩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肖天明有几分欣慰:“他不是在市局刑侦总队吗?怎么现在主抓特情了?”

“你一定在奇怪一件事情,为什么我们的暗斗你们一直处在下风?”冯云山冷笑,“你们一直在受到我们的强力压制,是因为你们没有经验、没有资金还是没有人才?——不,都不是!是你们没有民心,懂吗?!民心!不是没有那个方寸之地的民心,而是全球华人的民心!谁保卫中华民族的利益,谁就有民心!这一点,你大老板难道没有想过吗?!——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只要香港回归出那么一丁点事情,你们军情局马上就是丧家之犬,人人喊打!你就是第一个被扔出来让大家辱骂的汉奸卖国贼,就是你死了,你的灵魂也会被钉在民族的耻辱柱上让所有炎黄子孙唾弃!”

曹小宝不说话,很久:“这个事情,您回去问林涛涛队长就知道了。我想他不会瞒着您的,你们都是一个阵营的。”

军情局长坐稳了,但脸上还是抽搐了一下。

肖天明有几分明白了:“你是公安的特情?”

“你自己选择——是做一个真正的中国军人,还是做一个汉奸卖国贼?!”冯云山坐下来看着他,“选择就在一念之间,却可以决定你终生的命运!”

“不是不是!”曹小宝着急地说,“我,我不是特务……这么说吧,大哥!我不会对不起祖国的,我,我发誓我要是背叛祖国我生个孩子没屁眼儿!”

军情局长闭上眼睛,叹口气。沉默当中,他挥挥手。周新宇自己进来了,颔首:“老板?”

“你还是加入特务组织了?!”肖天明很愤怒,“我们怎么教育你的?!”

“终止‘飓风专案’。”军情局长疲惫地说。

曹小宝嗫嚅着:“我不是想瞒您,大哥……我没跟我上级取得联系,我不敢告诉您。”

“是。”周新宇并不意外,相反有一分欣慰。

“我是干什么的,你心里清楚!”肖天明冷冷地说,“你这点花样,还瞒不了我的眼睛!”

“听说冯先生围棋下得不错,”军情局长睁开眼睛,“难得我们相见,此一别估计一生再无机会——你我既然惺惺相惜多年,对弈一局如何?”

曹小宝语塞了。

“好,我们就在这里对弈,静待香港回到中国人的怀抱!”冯云山爽快地说。

肖天明冷眼看他:“曹小宝,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你那点胆子,也敢偷渡?!也敢来香港混黑社会?!——没有人支持你,你那点能力能偷渡?!没有人帮你介绍关系,你个大陆来的小混混,凭什么加入香港黑社会?!”

一副围棋摆上来。冯云山执黑先走,落下一子。王斌和周新宇站在各自领导的身后,背手跨立,四目相对都在冒火。

“大哥,我这不也是没出路嘛,”墨镜宝哥苦着脸说,“像我这种人,在北京也找不到正经工作,大事又不敢犯,小事又不挣钱……我……”

棋盘上,黑白分明,智慧的战争在沉默当中展开。

“你干点什么不好,加入黑社会?”肖天明冷冷看他。

大屏幕上,威尔斯亲王军营已经灯火通明,换防仪式即将开始。时针指向公元1997年6月30日23时50分整。警戒线外记者云集。上官晴戴着记者证混杂在人群当中,中英军队换防仪式要在这里举行。

“是这样的,我是偷渡来的。”墨镜宝哥揉着头发说,“这不我去深圳做生意,认识了几个朋友,他们介绍我加入了社团。我就来了……”

无数电视记者和摄影记者在警戒线外举着自己的家伙,准备记下这个历史的时刻。中国人民解放军接管驻港英军香港防务事务仪式。

“大哥大哥,您先松开!”墨镜宝哥龇牙咧嘴地说,“您下手太猛,我这儿疼啊……”肖天明松开他的头发,怒视着他:“说!”

英军卫队已经在那里站岗。门口有两名英军哨兵,卫队由20人组成。除了卫队长和副卫队长,海陆空卫兵各6人。

肖天明急促呼吸着,但是手没松开:“我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又怎么来香港了?!”

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军卫队已经在门外集合完毕,卫队长和副卫队长以及18名卫兵和2名哨兵都整装待发。

肖天明从昏迷当中醒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警觉。这是一个破旧的出租屋,他看见有陌生人在给自己敷热毛巾,立即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按倒了就举拳。墨镜宝哥急忙喊:“大哥大哥,别打别打!是我——曹小宝!”

全世界都在等待这个历史的时刻。

冯云山忧心忡忡,久久看着外面的夜色不说话。

23时52分,英军卫队长下达口令。英军卫队扛着步枪齐步走向预定交接位置,典型的英式步伐踏在这块即将失去的殖民地上。

“是。”两人转身离去。

23时53分,英军卫队到达预定交接位置,转向中国人民解放军卫队站好。

“先向我汇报!”冯云山严肃地说,“如果他落入警方或者黑道手里都好办,我担心的是他落入军情局或者别的境外情治单位的手里!——先按照断线处理,一旦发现‘葡萄’下落要采取断然行动,抢回来再说!但是一定要经过我的批准,去吧!”

全世界的眼睛都在看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卫队。

“如果发现‘葡萄’,我们采取什么行动?”王斌问。

年轻的卫队长林锐上尉高声下达口令:“全体都有——齐步——走!”

“王斌,你继续跟香港警方和黑道的关系周旋,一定要核实车祸的真实情况!”冯云山严肃地说,“小魏,你通过关系在军情局内部查一查,到底是不是他们有什么行动!我马上向家里汇报,采取应急措施!”

在他的带领下,穿着黑色马靴肩扛56半自动礼仪步枪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卫队齐步走向预定交接位置。

“我们怎么办?”魏处长问。

中国军队的脚步踏上威尔斯亲王军营。

冯云山思索片刻:“无非是几种可能——第一,军情局动手绑架,这个可能性不大,双方现在在香港是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们也得有这个豁出去和我们对等行动的勇气;第二,真正的车祸,‘葡萄’可能牺牲了,也可能生死未卜!——无论哪种情况,‘葡萄’都断线了!”

“敬礼——”英军卫队长高喊。

“是不是他们动手绑架?”魏处长问。

哗——英军卫队行持枪礼。

“失踪了。”王斌说,“香港警方也在寻找车主。”

全世界的眼睛都在注视这位面孔黝黑、虎虎生威的中国年轻卫队长、中国陆军上尉。大檐帽下他的眼睛是神圣的。

“人呢?有没有事?!”冯云山急了。

香港街头,正在人群当中看大屏幕的徐睫睁大眼睛看着林锐。

魏处长匆匆走进客厅,冯云山恰好下楼:“怎么样?”魏处长摇摇头:“所有接应地点都没有‘葡萄’的踪迹,他也没给任何一个号码打电话。”冯云山长出一口气,王斌进来了:“出事了!海边公路发生车祸,是‘葡萄’的车!车从悬崖栽进大海!”

“你太棒了……”徐睫流着自豪的泪水。

临时指挥部,楚静冷静地拨着电话,全部都是关机。她转身面对冯云山:“‘葡萄’断线了!”冯云山背着手不说话,脸上是一种冷峻。楚静站起身:“老板,怎么办?”冯云山思索片刻:“你还是打他的电话,五分钟一次!”他转身出去了。

林锐昂首挺胸,带着中国军队的威风大步走着。

这下轮到曹小宝发蒙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变成了厉鬼,居然知道自己姓曹?他壮着胆子借助月光俯下身子仔细一看,脸马上白了:“啊?!”

“怎么了?”跟她在一起的中年男人问。

“曹……小宝?”肖天明从牙缝挤出他的名字就晕过去了。

“他就是我的男朋友!”徐睫幸福地哭了,“我为他自豪!”

海浪冲上来填塞了肖天明的鼻孔,肖天明被呛着了,咳嗽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墨镜宝哥被吓了一大跳,原来人没死啊!肖天明挣扎着想推开他,墨镜宝哥抱住他低声说:“大哥大哥,您别喊!我小宝是偷渡来的,这要让警察抓住了,肯定被遣送回去!”

上官晴混杂在记者当中,举起了长焦照相机,这是一个伪装很好的无声手枪。

一双手把他翻过来,摸着他的鼻孔。墨镜宝哥冻得浑身哆嗦,把肖天明悄悄拉上岸躲在礁石后面:“大哥大哥,我小宝喝多了。我欠你的这条命来世再还,你别变厉鬼吓我。我天生胆小经受不起,我在这儿给您磕头了……”

她拨开长焦相机的开关,这是无声枪的保险。她的镜头对准了林锐的胸膛,右手食指按在快门上。

肖天明艰难地在礁石之间爬行着,海水冲刷着他额头上的伤口火辣辣的。身后一百多米的地方,已经警车云集。车摔下山崖直接落入大海,肖天明艰难打开车门游了出来。他上岸以后不敢声张,就这么在礁石之间爬行找隐蔽的地方。爬着爬着,他昏迷在礁石间,任凭海浪冲刷着。

上官晴的手机在震动,她顾不上了,还是在准备射击。但是又开始震动,她伸出左手从摄影背心摸出来按下短信息一看:“中断。”她愣了一下,随即又一条短信过来:“无条件,中断。”

下面还是黑压压一片。

她不再犹豫,关上相机开关。

海浪拍击礁石,下面黑压压一片。墨镜宝哥咽口唾沫,腿都软了。小姐倒是很有主意,戴上头盔上了摩托车:“宝哥!走啊!警察一会儿就来了!”墨镜宝哥脸色发白,被小姐拉上摩托车疾驰离开。

23时58分50秒。

开摩托的显然是喝多了,还带了个小姐。他着急刹车,目瞪口呆地摘下头盔,这下酒醒了。原来是墨镜宝哥,他嘴唇都哆嗦。小姐也不闹着开快车了,跟着他下车看着下面的山崖。

英军埃利斯中校终于张开嘴高喊:“林锐上尉,威尔斯亲王军营现在准备完毕,请你接收……”

周新宇急忙刹车,看都不看就拐弯过去了。他不能在这个麻烦地方久留,太危险了。至于下面的人是死是活,他现在肯定顾不上了。他带着那辆车匆匆离去。

林锐冷冷地看着他。

——就在这一走神的当口,对面居然逆行开来一辆摩托车。肖天明脑子一激灵,方向盘下意识右打,这是在大陆养成的习惯,但是在香港行不通了!陆虎直接就开下山崖了!

埃利斯中校的声音变得嘶哑:“……祝你和你的同事们好运,顺利上岗。上尉,请允许让威尔斯亲王军营卫队下岗。”

肖天明猛醒过来。

林锐冷冷看着他,张开嘴喊出中国军人压抑了一百多年的声音:“我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驻香港部队接管军营!你们可以下岗,我们上岗!——祝你们一路平安!”

鼹鼠?!

周新宇眨巴眨巴眼睛,忍住眼泪,但是眼圈明显红了。王斌看着他的眼睛,眼中的严厉少了一些。周新宇稳住自己,严肃地盯着王斌的眼睛。两个人精神和意志的较量中场休息了一下,继续进行。

肖天明拐上海边公路,追车还是没有甩掉。对方的车技也很高,不是简单角色。两辆轿车紧紧尾随,他明白过来这是一场老鼠追老鼠的游戏。但自己到底是在哪个环节暴露的?他还没想出来。和自己一样,廖文枫也是个非常出色的特工,应该不会被抓住什么明显的破绽。

棋盘上已经风云变幻,杀声震天。

周新宇的目的是警告一下中共,传递一个我们还是有能力的信号。死人是最好别出现的,受伤是最理想的结果。他知道前面这个人不是一般被发展的情报员,是安全部直属的专项行动官员,按照谍战的游戏规则双方对等,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两个较量多年的老特务都是围棋高手,思维都属于大智慧。

周新宇亲自驾车在后面跟着,他面色冷峻。耻辱和愤怒已经将他的内心燃烧起来,按说执行这种行动不用他出面,但他还是亲自来了。他并不想要肖天明的命,也不敢——处于劣势的团体层层被制约着,犹如被阉割的太监一样对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

在林锐等中国人民解放军卫队的注视下,英军卫队撤出威尔斯亲王军营。门口的英军哨兵跟着离去,中国哨兵上岗。

肖天明拿出手机发了报警短信,随即掀起身边的座位。在副驾驶的座位下面藏着一把92F手枪。他单手开车,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夜色当中车流如梭,肖天明的陆虎车如同出山的黑虎嗖嗖就过去了。

“礼毕——”林锐高喊。

他加速超车,后面的车也不躲闪直接开始加速。

唰——中国卫队手中的56半自动礼仪步枪放下。

半个小时以后,肖天明从写字楼后门开着陆虎径直出来。刚刚拐上公路,他就注意到了后面跟踪的车辆。他冷静地看着这辆车跟在自己的侧后方,淡淡笑了一下。但是随即笑容消失了,他看见前面也有一辆车在靠拢自己的车道。这个家伙可就不是跟踪那么简单了,肖天明马上意识到恼羞成怒的敌特要下手了!

23时59分57秒。

肖天明在影楼看着手机短信,苦笑。他写了条短信:“家里准备点衣服吧,变天了。”发了出去,他叹口气掀开窗帘一角。外面一切如旧,他苦笑。短信马上回来:“立即回家过冬。”

林锐高声命令:“半面向右——转!”

第二天,穿着西服的军情局情报干员廖文枫在罗湖桥口岸返回大陆。在洗手间里面,他用一个从未使用过的手机卡发了一条短信:“弟匆匆告别,此去恐因被家长所疑。兄多保重。”随即将卡取出丢入马桶。

中国卫队半面向右转,面向旗杆方向肃立。

“但是现在不能让他留在香港了,我们在香港的行动不能再被泄露出去。”军情局长点头说,“派他回大陆原来潜伏的地方继续待着吧,我们已经不指望他还能给我们什么有效的情报,只是留着他做个饵子!——记住,此事要绝对保密!”

林锐高喊:“敬礼——”

周新宇敬佩地说:“老板高见!”

唰——他的右手贴在了帽檐上。

“长久以来,大陆是铁板一块,我们打不进去,只能搜集外围情报。”军情局长打定主意,睁开眼睛缓缓地说,“他现在成了大陆的双面谍,反而可能对我们有利。通过监控他,我们可以接触到中共安全部门的工作手段,等等。如果运气好,还可以挖出中共安全部在我们这边其余的鼹鼠;而且,可以通过他送一些虚假情报过去,制造他们决策的混乱。从这个角度看,利大于弊!”

中国卫队行持枪礼。

周新宇低声说:“请老板示下。”

公元1997年7月1日0时整。

军情局长闭着眼睛仔细思索着:“如果需要,我会亲自下令制裁他。不过现在,留着他可能对我们更有用。”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在香港威尔斯亲王军营响起。

周新宇看着局长:“制裁他吗?”

五星红旗在林锐面前冉冉升起。

周新宇看着属下送来的监视报告,脸色凝重。他放下报告长出一口气,点点头不说话。十五分钟后,他出现在军情局长面前。局长也不说话,只是很悲伤地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林锐的右手在行着最标准的中国军礼。

戴棒球帽的男人点点头,喝口啤酒看着正在和小姐厮打的宝哥。五分钟以后,他起身走向前门,和扭打当中的宝哥他们擦肩而过。他走出去开车匆匆离开,暗处有车跟上了这个戴棒球帽看不清脸的神秘男子。

陌生却又熟悉的五星红旗在上官晴的眼前升起,陌生却又熟悉的雄壮旋律在上官晴的耳边响起。她愣住了,脸上却默默流下眼泪。

“认识,谈不上熟。”肖天明说,“一个北京的混混,不知道怎么也跑到香港来捞金了。还不清楚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这个地方不能待了,我们走吧。”他拿着包站起来,“你自己注意安全,我从后面走。你走前面,五分钟以后再走。”

奇怪,她自己不明白,怎么会流泪呢?

争吵声很大,整个夜总会都在看。坐在暗处的肖天明站起来仔细看看,诧异地看见了墨镜宝哥。他苦笑摇摇头坐下,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坐在他的对面:“怎么?熟人?”

啪!冯云山下了一子,军情局长苦笑:“围棋你也不肯输给我?”

夜总会里面还是歌舞升平,墨镜宝哥稍微缓过来艰难地走进来坐在包厢里面:“没事没事,大陆的一个朋友过来了!跟我见见面!”那个小姐凑过来妩媚地说:“宝哥,想死我了!”她伸手一抓,墨镜宝哥惨叫一声,顺手一个耳光就抽过去:“浑蛋!”小姐不甘示弱,哭喊着和墨镜宝哥扭打起来:“你居然敢打我?我不活了我!”

“只要有人,就会有斗争!”冯云山冷笑道,“我们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变,你我还是敌人!”

周新宇点点头:“好,我再相信你一次!记住,你是我的人!滚吧!”他摔出一沓港币,“拿去看医生!”墨镜宝哥爬过来,哎哟着拿起港币。

“这是不变的事实!”军情局长靠在沙发上说,“我们对外或许一致,但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敌对关系是不可能现在改变的!以后我们的斗争,还是你死我活的!”

“说了,侯伯说6月30日召开社团会议处理这件事。”墨镜宝哥苦着脸,“老大,我真是无辜的!”

“告辞了!”冯云山站起来抱拳,“我和你不能握手,我没有和敌人握手的习惯——但是你是中国人,我用中华民族的传统礼节告辞!”

周新宇牙根紧咬:“大飞拿我钱的事情,你告诉侯伯没有?”

“送客。”军情局长也站起来抱拳,“冯云山,我们真正的棋还没下完!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送了啊!”墨镜宝哥很无辜,“你让我送的钱我都送了!太子现在这个态度,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老大,我真的很冤枉啊!”

“手下留情就是看不起我这个敌人!你我斗争多年,互相都很了解。我期待有一天我们能够真诚合作,共同保卫中华,抵御外辱!”冯云山冷笑,“告辞了!”

“你跟我吹牛,说你可以收买太子,怎么太子现在还是这个态度?!”周新宇厉声问,“他的钱你到底送了没有?!”

冯云山昂首挺胸出去了,王斌紧紧在后面跟着,眼神注视四周。

周新宇发泄完了,出口恶气冷冷地看着墨镜宝哥:“我问你,让你办的事情办了没有?”墨镜宝哥捂住裆部艰难地站起来:“老大!您让我办的事情我哪一样不办的?”

军情局长看着冯云山的背影,周新宇站在他的身边。军情局长久久不说话,许久叹口气:“如若不是阵营敌对,此人该是我的知己。造化弄人哦!”

墨镜宝哥开车来到山上,刚刚下车就被周新宇一把抓住脖领子扔在地上。墨镜宝哥在地上哎哟着爬着坐起来:“老大,你想打死我啊?!”周新宇一脚踢在墨镜宝哥裆部,墨镜宝哥惨叫一声捂住裤裆:“老大!有什么话你说啊?我还没孩子呢,哎哟哎哟……”

公元1997年7月1日6时整。

众人挽留,墨镜宝哥捏了一把身边小姐的脸,“小妹,等我晚上好好伺候你!”小姐打他一下:“讨厌!”墨镜宝哥跑着就出去了。

“开进!”驻港部队司令员下达庄严的驻港命令。

正说得热闹,忽然手机响了。墨镜宝哥一边继续说一边摘下手机看短信,“宝哥一出,那是……”他看了一眼短信脸色就变了,“你们继续玩儿,我出去办点事儿!”

以光荣的“大渡河连”为前导的步兵旅车队高举香港民众赠送的“威武之师、文明之师”的牌匾在文锦渡口岸通关踏上香港大地。

强劲的音乐和变幻的灯光下,墨镜宝哥在夜总会还在大放厥词:“想我小宝在大陆,当年也是一个狠角色!那是名声在外啊……”

6架迷彩色的直-9武装直升机编队掠过深圳河,出现在维多利亚海湾上空。

上官晴闭上眼睛,也许自己的生命真的要走到尽头了。

10艘海军舰艇从深圳妈湾港码头出发,在海面劈开漂亮的浪花。香港海域停泊和路过的船舶争相向驻港部队海军编队鸣笛致敬,信号兵用灯光打出“香港,你好”的国际信号。

周新宇想了想,点头:“好。”

舰艇驾驶舱,年轻英俊的中国海军军官在海图上抹去了“香港”下面的“英占”二字。

“在我的墓碑上写下这样一行字——‘这是一个用生命和角色合一的演员’。”

公元1997年7月1日8时45分,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港部队各梯队依次进入香港威尔斯亲王军营、赤柱军营、山顶白加道三军司令官邸、金钟皇后军营、半山般威军人宿舍、柯土甸道枪会山军营、九龙塘奥士本军营、歌和老街高级军官官邸、昂船洲岛海军基地、元朗稼轩庐军营和潭尾军营、粉岭新围军营和大岭保靶场、大山奥山大奥海军观察站14个军营。

“说。”

中国政府恢复对香港的主权,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我只有一个要求。”

山头上,冯云山看着山下的香港。王斌站在他身后给他披上风衣:“风大。”

周新宇看着上官晴,许久:“你这样说,我很欣慰。”

冯云山笑笑,看着下面繁华安详的城市很欣慰:“你知道香港回归意味着什么?”

“周叔叔,我是团体的人,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上官晴苦笑,“到了团体用我的时候了,我不会给您还有我父母丢脸的。”

意味什么?王斌一愣,他当然可以顺口说出很多意义。但是他明白,冯云山绝对不是想听他说套话。

“我会尽全力掩护你撤离。”周新宇说,“但是我们也要做好万一的准备,这是必须的。你还是要相信我,我有能力掩护你出来。”

冯云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代之一种严肃:“中华民族的光荣和梦想!”

“我这次的任务,是死间。”上官晴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王斌反应过来了,最简单的往往就是最确切的。

“晴儿,这是万一。”周新宇说,“万一的意思就是万分之一,你撤出来的可能性是极大的。如果你不能成功撤出来,团体需要把麻烦转嫁给中共方面。新华社记者的假身份虽然可以事后证实,但是西方和香港媒体是管不了那么多的,他们的新闻会第一时间出来。扰乱视听,对团体是很重要的。”

“走吧,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冯云山转向身后的轿车。

“我懂了。”上官晴淡淡地说,“我会服毒自尽,不给团体带来麻烦。”

王斌看着香港一如往常,一股豪情也涌现出来。是的,不仅是他们这些情报干部的,也是中华民族的——光荣和梦想!

周新宇点点头,阴郁地说:“万一你没有成功撤离……”

关公红着脸在香雾当中拿着长刀抚着胡须。侯伯神情庄重地上香,身后是诸位头目。

“新华社?”上官晴一愣。

侯伯转向社团的头目们:“今天我们要清理内鬼。”

上官晴看完了,交给周新宇。周新宇将手伸出车窗外点着地图,看着地图在手里烧着。他丢下纸屑,风马上吹走了。他看着上官晴:“我不能再给你别的正式掩护身份,我们的外围公司现在被监控很严。你只有使用伪造的证件了,当然这些是真正的高手做的,足以乱真。”他打开手包取出一个信封,上官晴接过来打开,里面是记者证和采访证件,还有身份证。

大家都很严肃,看着社团的领袖侯伯。侯伯伸手示意一下,七叔带出墨镜宝哥。大家都很惊讶,带他出来干什么?

“你现在真的是孤燕了……”周新宇叹口气,“我们的局势很不好,香港毕竟距离大陆太近了。他们给我们的压力非常之大,‘飓风专案’阻力重重。晴儿,任务很可能需要你独立完成了。”

“你现在告诉我,都谁收了军情局大老板的钱?”侯伯的声音很严肃。

周新宇趴在方向盘上脸色阴郁,他不可能不阴郁,各个方面关系汇总来的情报非常不妙。侯伯这条老狗收了个智勇双全的十五弟,简直就是诚心打军情局的脸。

墨镜宝哥从未这样严肃过,他慢慢走向人群,站在了大飞面前。

上官晴坐在车里仔细地看着地图,把上面的一切都刻在脑子里面。

“操你妈的!没见过你大飞哥?!”大飞怒喝,“老子是收了黑钱,但那是侯伯允许的!再看老子砍死你!”

“这是威尔斯亲王军营的地图。”周新宇打开手里的手包取出一张地图,“这个地方就是换防仪式的地点。这里,就是共军卫队长的位置。这个是你的狙击地点,事后的撤离路线是这条,这条是备用撤离路线。你现在就把这个记住了,这张地图我马上销毁。”

墨镜宝哥笑笑,转向太子。太子面不改色,侯伯说话:“我知道这件事情,太子是我的人。”

侯伯看着大飞出去,靠在藤沙发上露出笑容:“夜壶?我倒要看看,现在谁是夜壶!”

墨镜宝哥看看侯伯,笑笑,转向七叔。

“是!”大飞恭敬地说,“我大飞自小是被社团养大的,养育之恩我永世不忘!”

“侯伯——”七叔跪下哭喊出来,“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错了!我不该收了钱,不报告你……我需要钱啊,我儿子在美国念书……我不想他再走我们这条路啊……”

大飞一愣,侯伯随即说:“这是对你的奖励,你完成得很好。继续努力吧,为社团好好做事。”

“你儿子我来照顾。”侯伯冷冷地说,“只是你养的那两个娘儿们,社团管不了。”

侯伯笑着看大飞:“既然是他给你的,你拿去花吧。”

七叔的脸全白了:“侯伯,你都知道了……”

侯伯的家里,大飞恭敬地取出一个信封:“侯伯,这是他当时给我的支票。按照您的吩咐,我一分也没动用过。”

“老七,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侯伯痛心地看着他,“我没想到你会背叛社团的利益,为了两个娘儿们……”

“完事以后手要洗干净。”军情局长睁开眼睛,“这个雷,我们不能顶!”

“侯伯,”七叔跪在地下磕头,“你可怜可怜我跟你这么多年,给我条活路吧……”

“是!”周新宇厉声回答,“卑职立即安排!”

侯伯看着七叔:“念你跟我出生入死,给你个全尸。你自尽吧。”

“香港,已经是中共的囊中之物。”军情局长闭上眼睛,“我们不可能改变这个历史潮流,但是——我要让他们明白,不是那么容易的!”

执法长老咣地把一把匕首丢在七叔面前。七叔颤抖着手拿起匕首,绝望地看着关公流下眼泪:“想不到我一生忠勇,老了是这么个下场啊——”他举起匕首刺进自己的心脏……

周新宇脸色铁青,咬紧牙关。

侯伯闭上眼睛,几滴血溅在他的脸上。

“安排?”军情局长苦笑,“还能有什么安排?局势已经明摆着,共军大兵压境,公开秘密手段一起来。我们在香港的社会关系已经基本断干净了,难道我们还能在香港打一场血战?——正规军八百万美式装备都打不赢的仗,靠我们做特工工作的可以打赢?可笑!说到底还是自己不争气哦!”

香堂里面,尸体已经拖走,血迹已经擦去。侯伯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悲戚,变得严厉。他看着墨镜宝哥,墨镜宝哥心有余悸腿都发软。侯伯淡淡地问:“还有哪个是内鬼?”

“听局长安排。”周新宇颔首道。

墨镜宝哥慢慢地走到执法长老面前,站住了。

军情局长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岁,他叹气:“虎落平阳啊!我们团体多少年来,也没有蒙受过这样的耻辱!”

众人大哗,这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他会是内鬼?!

一个半山的别墅,军情局长背着手看着繁华的香港久久无语,周新宇站在他身后。

执法长老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墨镜宝哥。

周新宇嘴角的肌肉在抽搐着,随即断然说:“不行!最后这句话我明白了,这不是大飞这个脑袋能想出来的!我们中计了,是老不死的给我们设的圈套!——打掉牙往肚子里面咽吧!”

“你不要乱指认!”大飞急了,“操你妈的大圈仔!老子砍死你——”众人急忙抱住他。

“经理,要不要我去干掉他?”贴身保镖低声问周新宇。

“你收的最多。”墨镜宝哥看着执法长老毫不退缩。

“对了,”他转身对周新宇说,“转告你们大老板——我不是你们的夜壶,尿急就用一下,用完了就扔一边嫌臊!”他大步走了,丢下压抑内心怒火的周新宇。

执法长老岩石一样的脸变得复杂起来。

“你啊,跟一条丧家狗说话啊!”大飞看着他笑着说,“你也不想想,你们有那么厉害吗?有那么厉害,就别跑到岛上去啊!多少年了反攻反攻,你们反攻了吗?倒是连累了我们不少弟兄,我们凭什么要听你们调遣?你们对我们社团够意思吗?我今天告诉你,相安无事各走一边!不然,要是社团出面,你们在香港永无立足之地!自己好好想想吧,笨蛋!”他转身就走。

“你是真正的内鬼!”墨镜宝哥盯着他说。

“你要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周新宇露出了凌然杀机。

执法长老长叹一声:“侯伯,此言不虚。”

“你威胁我?”大飞冷笑,“你以为这里是哪儿?这里是香港,我告诉你!这里不是你的管辖范围,这里是我们社团的地头!你动我一个试试,我立即把你装进麻袋扔进深圳湾喂鱼!”

侯伯没有惊讶,他早知道答案。执法长老的身躯晃动一下,站直了。太子拔出手枪对准了执法长老的脑袋:“把武器拿出来。”执法长老默不作声地拿出自己身上的手枪,丢在桌上。

“你以为我的钱是那么好花的?!”周新宇眼中露出杀机,“大飞我告诉你,你是流氓我也不是善人!玩儿阴的,我比你会玩儿!我们团体从来都是对得住朋友,但是也决不放过出卖团体的人!你给我想清楚了,不要让我的手上沾上你的血!”

“这是侯伯的命令,我接管执法长老的职位。”太子冷冷地说。

大飞站住,转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侯伯,兄弟一场,我跟你说句话。”执法长老转向侯伯。侯伯面不改色:“说。”

“站住!”周新宇厉声喝道。

执法长老慢慢走近侯伯,突然从袖子里面甩出匕首刺向侯伯。太子的枪同时响了,执法长老后脑直接开花。

“哪笔?”大飞装糊涂,随即恍然大悟,“哦,你说那笔啊,那算我借你的,到时候还你就是!我场面事情多花钱厉害,你雪中送炭我当然还是要感激的!谢了,我走了!”

墨镜宝哥吓瘫在地上。

“你的意思是,那笔钱就白给了?”周新宇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香堂变成了刑场,几个小时之内连杀两人。

“我辈分没那么高,那帮老家伙们说话都比我管用。”大飞摘下墨镜,“唉,我也是爱莫能助咯!我看就这样吧,你愿意怎么搞是你的事情了,我大飞是社团的人,自然只能听社团的。”

“人一旦有了贪念,便会背叛。”侯伯冷冷地说,“国民党八百万美式装备,为什么干不过土八路?因为腐败!”他看着大家,“腐败是万恶之源,一个政党腐败会丢掉江山,一个社团呢?会丢掉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我们社团从今天开始要严肃纪律!你们记住,不该拿的钱一旦拿了,就是自己跨进了鬼门关!”

周新宇看着维多利亚湾不出声,许久他笑了一下:“你好像也没坚持?”

大家都不敢说话。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侯伯已经决定的事情,我也没办法改。”大飞戴着墨镜对周新宇说。

侯伯转向了墨镜宝哥,墨镜宝哥心里有鬼还瘫在地上打哆嗦。侯伯淡淡地说:“你立了大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蜘蛛堂堂主。”墨镜宝哥咽口唾沫,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逃过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