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好啦,实纪,和爸爸一块去,爸爸带你去你喜欢的公园。”
“可是……”她说了半句话,又闭上了嘴。
“太好啦!”实纪说着举起了双手。
“那算什么,就为这点儿理由把孩子的乐趣剥夺了?那她不是太可怜了吗?”
“等一下!要是那样,我带她去,你歇着吧!”由实子说。
“不为什么,买东西方便,那边车也少些。”
“你又怎么啦?都说好了,我带她去没关系的。”
“别的?为什么?”
“你在家里待着吧。今天公寓的管理公司也许要来电话,上次说过希望能跟你说话。”
她像是气馁,叹了口气:“最近去别的公园了。”
“欸?我怎么没听说过。”
“不在,为什么?你带她去哪儿了?”直贵问由实子。
“我忘记了。实纪,稍等一小会儿。”说着由实子开始做出门的准备。
于是实纪说:“那个公园,芹奈也不在,惠美也不在嘛。”
妻子和女儿走了以后,直贵躺下看着电视,不巧没有什么他感兴趣的节目,很快就不耐烦了。他看着电话,由实子说是管理公司要来电话,究竟有什么事呢?就为等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过来的电话,一天都在家待着不是太傻了吗?
由实子没有回答,垂下目光,咽了口唾沫。
他想不如自己给那家公司打电话问问。可电话拨通了,响了几声以后就听到录音的留言,公司今天也休息,留言里还说“要是有紧急的情况请拨以下的电话”。直贵在听到那个号码之前就把电话挂上了。
“那个公园?”直贵交替着看着妻子和女儿的脸,“说什么呢?另外还有个公园吗?”
由实子这家伙怎么啦?是不是搞错了?
“不嘛,我不想去那个公园嘛!”
直贵抓起钱包和钥匙,自己也想去看看女儿在公园里玩的样子。
“好。一会儿跟妈妈去,先稍等一下。”
实纪经常去的公园,从公寓走也就五分钟时间。直贵一边走,一边歪着头想,由实子说为了买东西方便,最近经常带实纪去别的公园。可这边的公园没有什么不方便呀,车流量也没那么大啊!
由实子在实纪跟前弯下腰来。
看到公园了,直贵心里突然萌生了个坏念头,悄悄地靠近过去,吓唬她们俩一下。
“她要去公园嘛。”直贵抬头看着妻子。
公园的周围都是树丛,直贵靠那个隐藏身体慢慢地走过去。她们俩肯定在沙坑和秋千那里,听说这两个地方是实纪最喜欢的场所。
“实纪想去公园!想跟惠美、芹奈玩嘛!”
公园中央的地方有几个像是小学生的孩子在踢足球,还看到成对的男女在打羽毛球。
可是实纪摇着头。
走到沙坑附近,他从树丛后面探出头来,马上看到了实纪在沙堆上做着什么,由实子在旁边看着她。
“好啊。去哪儿好呢?”直贵看着女儿的脸,“要不去游乐园,或是动物园?”
好像没有别的小孩子。实纪是特意来的,可也没见到芹奈和惠美。直贵想,也许大家并没有约好时间。
“那样的话,去别的地方吧。三人一起去远足?”
他正想叫她们的时候,实纪突然站了起来,朝着和直贵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事,公园也不远。我也想偶尔带实纪去散散步。”
往那边一看,一个和实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和像是她妈妈的女人手拉着手走着。女孩子手里提着个小桶,像是在沙坑玩的用具。实纪的朋友终于来了,直贵心里踏实了些。
这时,正在晾衣服的由实子说:“爸爸累了,一会儿妈妈带你去!”
可是,那个像是母亲的女人朝着由实子低头致意后,拉着女孩子的手朝相反方向走去。女孩子好像不大愿意,直贵也看得出来。实纪站在那儿一直看着她们离去,然后由实子像是要把女儿的注意力从她们身上转移到沙坑上来,把铲子递给实纪。
“公园?哦,好吧。”直贵看看窗外,天上没有什么云,不用担心下雨。
看到这个情形,直贵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理解了由实子不带实纪来这个公园的理由,还有她不把这事告诉丈夫的心情。
“哎,去公园!”
直贵抬起腿,不吭声地走近妻子和女儿。
他觉得有些不对头是在一个休息日的下午。他正在看报纸,实纪过来扯着他的衣服袖子。
先看到他的是由实子,但她也没说话,只是睁大了眼睛,像是从丈夫的表情中察觉出他已经了解了真相。
正好那段时间,直贵工作忙了起来。这么说不是因为公司的业绩增长了,倒不如说是相反,清理了大量人员,结果每个人的负担加大了。每天都会因为没有加班费的加班而回家很晚。直贵到家的时候,女儿已经睡了,他一边听由实子说话,一边一个人吃晚饭。由实子说的话也没什么他特别感兴趣的,尽是些什么地方降价买了什么东西啦,或是电视里有趣的节目啦这类的内容。一结婚就没什么话题可说了呀!直贵模糊地感到,适当地附和着。
“爸爸!”实纪也看到了他,高兴地跑了过来,中途还在沙子上摔了一跤,可马上就爬了起来,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这时的对话就这样完了。直贵没有特别在意,由实子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重要的意义。相信今后也是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每一天会这样持续下去。
直贵蹲下身,看着女儿:“在沙坑玩呢?”
“真难啊。”
“嗯。可芹奈不在,惠美也走了。”
“我没说什么。在妈妈们的圈子里,我是新兵,还是少说好。”
刚才走的是惠美。
“那你也给她提了什么指导意见吗?”
“是吗?”直贵抚摩着女儿的头,然后站起身来看着妻子。由实子低着头。
“有人就是没有生之前先去公园,临近产期的时候,预先听听大家的各种意见,孩子出生以后,也容易顺利地融入大家的圈子之中。”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在公园,孩子不是还没出生呢?”
“你看到了?”
又说到关于町谷夫妇的话题,是在那之后又过了一个月的时候。星期六的傍晚,带着实纪去买东西的由实子,一回来就跟直贵说:“町谷家媳妇,今天第一次在公园里露面了。”
“嗯。”他点点头,“是担心我在意没跟我说?”
“这样的话,别当尿布用了,做成简易救急包吧。”由实子没趣般地说道。
“很难说出来……”
“所以才拿回来了呀。”直贵看着纸袋,歪了下脖子。抚育孩子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这点没错,可好心好意拿过去硬是不要,这样真的好吗?用还是不用,先接下来再说不是也可以吗?至少自己不会就那样把人家顶回去。
是啊,直贵想。一想起以前反复发生过的事情,“见外了”这样的话说不出口了。
“我也这么说了。”由实子摇摇头,“不管怎样,他们不用。她那样说,也不能硬放到人家那儿。”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一边看着独生女儿在沙子上玩的样子,一边听着由实子诉说事情的经过。可是,她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按她的话讲,像是“从某一天起,大家的态度都变了”。
“不过,外出的时候不是很方便吗?”
“没有特别被人家说什么,或是故意找麻烦的事,可是不知怎么了,开始变得有些怪,像是故意疏远。我要是跟人家打招呼,人家也会回应,可不像以前那样站在一起说会儿话了。在商店里碰到谁,对方也是一下子就不见了,还有在公园里也是一样。”
“好像是有人不用的。说用的话,换尿布一般会比较迟,对于婴儿来讲过于舒适也不好。我们家过去不也是尽量不让实纪用吗?”
“实纪也受到同伴排斥了?”
“不用纸尿裤?”
“没到那个程度。只是,我们一出现,大家就匆匆地走掉了,要是我们先来的,谁也不再过来了,就像刚才一样。”
“说法倒是客气的。‘我们没打算用纸尿裤,您特意拿来真不好意思,请送给别人家吧。’大体上这么说的。”
“所以才要去别的公园?”
“哎,真的吗?人家干脆地说不要?”
“嗯。”由实子说。
“刚才我拿过去了,可人家说不需要。”
“我们要是在这儿的话,他们不让孩子们在这里玩,不是怪可怜的吗,孩子们?”她吐了口气,“当然,我也不愿意有不快的感觉……”
“不是怎么回事?”
直贵盘起手臂:“怎么成了这样呢?”
“可不是那么回事。”
由实子没有回答。她恐怕也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好说出口。就是直贵,也不是一点儿猜不出原因。
由实子缩了一下肩膀,噘起了嘴。
原因大概是町谷夫妇,他这么认为,知道直贵的哥哥在监狱的事的只有町谷。而且按由实子的话,周围气氛开始变化的时间是他们搬来之后。
“哦,是那样啊。”直贵点点头,“那明天给人家送过去吧。也许稍微早了一点儿,不过他们也会高兴吧。”
直贵想起町谷妻子在公园露面的话,肯定是她对公园里的妈妈们说了武岛家的秘密。前些时候,由实子去送纸尿裤遭到拒绝的事,现在看也可以理解了。
“别的也没啥东西可换,那个我原想可以给町谷家。”
纸箱!直贵回想到。町谷记恨那天晚上的事,才把刚志的事传播开来的吧。
“干吗还换纸尿裤呢?实纪已经不用它了。”
“只好搬家了。”他嘟囔了一句。
“药店里给的,用积分兑换来的商品。”
“欸?”由实子转过身来。直贵看着她的脸继续说:“没办法啊,我可以忍耐,但可不想让由实子和实纪受委屈。我们搬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吧!”
又过了三天,直贵从公司里回来,看到家门前放着个大的纸袋,往里一看,是新买的纸尿裤。一问由实子怎么回事,她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由实子皱起眉头:“直贵君,你说什么呢?”
可是,就这么点儿事,值得吗?直贵想,不会总把这点儿事记在心上吧。
“欸?”
他是不是还记着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呢?直贵想,町谷没遵守规则把纸箱扔到公寓后面的事。直贵当时只是出于好意提醒了一下,也许町谷认为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什么欸?”由实子又回到了好久没说过的关西方言,“结婚时候约好的事又忘了?不管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从今以后再也不逃避了。不是这样定下来的吗?只是被周围邻居疏远这点儿事算什么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少跟直贵君以前受过的苦相比不算什么。没关系,我受得了,不信你看着!”
直贵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稍微有些别扭。他跟町谷在公司里很少碰到,可每次町谷都是很冷淡的态度。即便打个招呼,他的回应也让人感到像是很勉强似的。
“可还有实纪……”
“是啊。所以呢,我们应当是前辈啊,是不是该拿儿点什么去表示一下祝贺呢?”
直贵一说,由实子也把目光沉了下去,可马上又抬起了头。
“那跟我们不是一样吗?”
“我来守护着实纪,绝不让她受欺负,而且我也不想让孩子有自卑感。父母要是四处逃避,孩子也会抬不起头来,你不也这么想吗?”
“那一对好像是怀孕后才结婚的吧。”不知从什么地方听到的闲话,由实子一边准备晚饭,一边打趣般地说,“肯定是在肚子还不明显的时候,赶紧办了婚礼。”
直贵盯着由实子真诚的目光,微笑着说:“是啊。不能让她看到我们丢脸。”
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要说稍微有点儿变化的事,就是町谷家夫人像是怀孕了。搬家过来还不到两个月,可腹部的隆起已经变得明显了起来。
“加油干吧!孩子她爸。”由实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