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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9节

敦志和健一担心地看着幸田,看上去他们也在为寺尾的事发愁。

“为什么不告诉寺尾呢?”

“根津先生不跟当头儿的祐辅说,而是跟我联系,据说就是怕他不会轻易同意。担心闹不好祐辅会大发脾气,说出哪怕不登场也不干的话来。”

“关于这件事,祐辅还一点儿都不知道呢,只有我们知道。”幸田还是低着头说道。

那是可以预想到的,直贵点点头。

“寺尾呢?他怎么不在?”

“根津先生说,不要让祐辅察觉,去说服直贵,所以我们三人才来了。”

其他两人也调整了一下坐姿,模仿着幸田低下头。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直贵越发觉得凄凉。

“不过不和寺尾说也不行吧?因为我要是退出,也必须跟他说明,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直贵,原谅我们!”幸田两手支在地上,低头说道,“我们都想登台演出啊!就是为了这个才奋斗到今天,我们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

直贵一问,幸田沉默了,牙齿紧咬着嘴唇,好像不是不知怎么回答,而是苦恼怎么说出口,直贵有这个感觉。

“是吗?所以三人聚到一起来说服我啊!”直贵把目光从幸田的身上移到敦志和健一的身上,两人低着头。

“是这样吧……要我自己说不干了,找个适当的理由从乐队里退出来,这样寺尾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像是根津心里已经决定把直贵拿掉了。

“对不起,我就是这样想的。”

“根津先生说,声乐有祐辅就行了,不能让直贵加入实在遗憾。”

幸田一说,另外两个人头低得更低了。

“要是我不参加,是不是就可以让乐队登台了呢?”直贵低着头问道。

“根津先生也说过这样最好。”

直贵叹了口气,看到他呼出的气在空气中成为白色,才想起忘了开电热器。可是,他现在连扭动开关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像一切都是按照那个男人的指示办的,直贵觉得全身有种虚脱感。这就是成年人干的事吗?!成年人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有时候说不能有歧视,有时候又巧妙地推崇歧视。这种自我矛盾怎样才能理解呢?自己是不是也会逐渐成为这样的人呢?直贵想。

“啊……”

“不过,要是被寺尾挽留怎么办呢?他不会一下子就答应的。”

“是不是说要是现在这个状况,就不让我们正式登台了?”

“我们也知道,所以我们也准备帮忙。”

“正式登台,就算能走红,肯定会有一帮人要对成员的事这个那个地追究的,据说是那个圈子里互相拆台的缘故。亲属中如果有那样的人,正好给他们提供了口实。那样的话乐队的形象就会下滑,演出会变得困难,公司也使不上劲儿了,所以……”

对幸田的话,真想说:这时候知道帮忙了呀?可直贵忍住了。

直贵抬起头来,马上又把目光沉了下去,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似的“嗯”了一声。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好吧,我明白了,”他看着三人的头顶,“我退出。”

“不妙……”幸田冒出这么一句。

幸田抬起了头,接着敦志和健一也抬起头来,三个人都是一副伤心的神情。

怎么调查的呀?直贵最初想,但是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下次练习的时候,我跟寺尾说,在那之前想好退出的理由。”

幸田舔了一下嘴唇,说:“根津也调查了直贵的情况,也知道了直贵哥哥的事情。”

“对不起!”幸田小声说道。

“然后呢?”直贵装作平静地问道,但心里已经慌了。幸田说的一部分话在心里反响,家庭情况、纠葛……

“真对不起!”另外两人也嘟囔着。

“据根津说,他从上次以后,对我们的事情做了各种各样的调查。工作场所的评价啦,住所附近有什么传闻啦,还有经历……”稍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家庭情况等,说是怕正式登台后引起什么麻烦纠葛。”

“算了,想起来,原本我就不是乐队的成员,这样也好,我也不会什么乐器。”

幸田看了一下另外两人,敦志和健一不吭声,像是委托幸田说似的。

三个人也明白这话不过是他在安慰自己,他们只是难过地听着,什么也没说。

直贵抬起头:“说什么?”

三个人走了之后,直贵半天没有站起来,盘腿坐着,凝视着墙上的一点。

“那个,今天,根津和我们联系,找到了我。”幸田开口说。

结果还是这个样子啊!

沉默着尴尬了几秒钟。直贵连“有什么事吗?”这样的话也没说出口。

像是终于从噩梦中解脱出来的感觉,直贵刚开始相信今后能够作为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活下去。因为结识音乐,他原本关闭的所有门又被打开了。

“是吗……”直贵正对着三人坐了下来,不知怎么不敢正视他们的目光。

原来都是错觉,状况没有丝毫改变。把世界与自己隔开的冰冷的墙壁依然存在于眼前,要想越过它,只会让墙壁变得更冷更厚。

“不,不用客气!”幸田说道。

直贵躺倒在榻榻米上,身体摆成了一个“大”字,仰望着屋顶。污渍斑斑的屋顶像是在嘲笑他:看看你,就跟这个地方差不多。

“喂!喝点儿什么吗?要是可乐之类的还有。”

不知什么时候,他低声哼起歌来,是一首悲伤的歌,唱的是看不到希望的光芒,在黑暗中痛苦挣扎的情形。

三个人并排靠墙坐着,不过没人盘腿坐,敦志和健一双手抱着膝盖,幸田不知为啥是正坐的姿势。

直贵闭上嘴,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在人们面前唱歌了。

“是一流企业的宿舍啊,怎么能那样呢?”直贵笑着说道,腾出三人坐的地方。

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中流淌出来。

“还算是正经的房子啊!”幸田看了一圈室内,“说是季节工用的宿舍,还以为是简易房那样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