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部危机处理小组聚集在财政部长诺曼·拉蒙特的办公室里,他们的表情都很阴沉。拉蒙特刚与英格兰银行负责市场操作的副总监伊恩·普伦德莱斯(Ian Plenderleith)以及英国首相通了电话。挂上电话之后,拉蒙特下令英格兰银行动用外汇储备进行更多干预。
星期三上午8点半
星期三上午9点
英国的金融界阴云笼罩。
英国首相约翰·梅杰乘坐防弹捷豹,2分钟的时间就从白厅(英国政府所在处)到达原海军总部,因为唐宁街10号正在进行维修,所以他暂时住在这里。在原海军总部,按计划他要和政府官员举行一个会议,比较讽刺的是,会议的主题是马斯垂克条约。
这个操作惨败。几百家在英国有工厂和办事处的公司手中持有英镑的股票和债券,他们急切地想消灭手中持有的这些股票和债券。
当金融灾难即将临近的消息传到这个房间时,出席会议的人感觉,他们好像成了一个事实上的战时内阁。
在伦敦的斯瑞尼德街,8位外汇交易者汇集在英格兰银行副总裁伊迪·乔治(Edie George)的办公室,乔治负责银行的市场操作。他们弓着背坐在电脑屏幕前,开始买入英镑。他们得到的指示是在3个分开的干预中花费20亿美元。
星期三上午10点半
星期三上午7点半
诺曼·拉蒙特打来电话,他说英国金融界的每一个人都在惊恐不安。约翰·梅杰从马斯垂克会议上退出来,转到一个秘密电话上,听着拉蒙特描述英镑持续下挫。德国的利率已经冻结。德国人不会向他们提供任何缓解措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避免英镑贬值。风险无非就是损害政府的可信度。拉蒙特请求首相批准将利率提高2%~12%。
他就是那么自信。
梅杰同意了。
他已经预见这场风暴的来临,并感觉一切不可避免。而现在一切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索罗斯丝毫不怀疑自己会从中获得巨额利润。后来,在第五大道的公寓里,索罗斯享受了一份很简单的晚餐,是他的厨子做的。晚餐后,索罗斯就睡觉去了。即使他刚刚下了100亿美元的赌注,可能是他有史以来下过的最大的赌注,他还是要睡觉的。
星期三上午11点
他越来越有信心,英国会退出欧洲汇率机制。“这是很明显的赌博,必胜的赌博,”他后来说道,“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我需要还贷的利率和借贷的时候一样,我最多会损失4%。所以,这其中的风险很小。”
政府宣布提高利率。拉蒙特说当目前巨大的压力和不确定性有所减轻后,他希望再把利率降下来,但很少有人相信降息会很快发生。
纽约时间下午5点时,乔治·索罗斯正坐在他位于曼哈顿中城区的办公室里,在摩天大楼的33层之上,从办公室里可以俯瞰中央公园。
而最糟糕的是,尽管拉蒙特做了这样的声明,英镑却纹丝未动。此时,金融官员们知道,游戏已经结束,一切都将结束。货币市场将拉蒙特的这一花招看作是惊慌之举。
星期二晚上10点半
与此同时,约翰·梅杰想召回休会的议会,讨论欧洲汇率机制危机和英国经济。9月24日,议会被召集开会,这是非同寻常的,因为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议会只被召回过10次。
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和日本银行支持英镑,这是最后的努力了。
星期三中午12点
星期二晚上,星期三早上
英格兰银行实施了更多的干预,但为时已晚。这决定命运的一天,后来被称作“黑色星期三”,有440亿英镑外汇储备的英格兰银行将花费相当于150亿英镑的外汇储备来买入英镑,为支持英镑做出了最后的努力,但无济于事。
听到史勒辛格的评论,诺曼·拉蒙特惊呆了。他试图减轻这件事的影响,但是伤害已经铸成。
纽约时间上午7点,电话响了,吵醒了乔治·索罗斯。电话是斯坦利·德鲁肯米勒打来的,他有好消息要报告。通过他自己的信息来源,德鲁肯米勒了解到大不列颠即将认输。“乔治,你刚刚赚了9.58亿美元。”
财政部的商谈破裂了。官员们从这个阴沉的会议走出来,他们最害怕的一点就是不知道自己决定做的事情是否足够应对这一切。事情变化得太快,快得让他们的计划赶不上。官员们不知道,5个小时以前,史勒辛格接受了一次备受争议的访谈。他后来表示,自己没有授权他人引用他说的话,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交易者猛烈地攻击英镑、意大利里拉以及其他疲软的货币,大举抛售,并买入德国马克。
德鲁肯米勒的结论或许有点草率,但这没关系。他知道,一切已成定局,英国肯定会认输。而他和索罗斯将会是最大的赢家(后来索罗斯了解到,他还有更多的收益,因为他支持法国政府,打击攻击法郎的投机者)。
星期二晚上8点
总的来说,在黑色星期三的事件中,索罗斯挣了将近20亿美元,其中10亿美元来自狙击英镑,另外10亿美元是从意大利和瑞典货币以及东京股市的混乱中获得的。
投机者知道英国财政部与德国中央银行的商议不欢而散,他们预测英国将先动摇。英国政府最有可能采取的措施就是提高利率,不管长远看来这个措施对经济的影响是多么糟糕。于是,他们纷纷下注。
如果是其他人赚了这么多钱,他们可能会开瓶香槟庆祝,但是索罗斯不会(毕竟,现在是早上7点,索罗斯也不是一个大酒鬼)。他说:“我玩游戏玩得比其他人都好,而且玩得比他们都大,事情就是这样。”
晚餐过后,在财政部,英格兰银行的高级官员们聚在诺曼·拉蒙特的身边,做出应对危机的姿态。他们坐在两个闪闪发光的支形吊灯下面的大橡木桌周围,策划第二天的战略。他们计划次日一开始,英格兰银行就进行大规模干预,当然还留有一手,如果需要的话,他们会提高利率。
星期三下午
他要恳请别人帮一个大忙:请降息!如果拉蒙特能让德国同意降息的话,这会缓和英国面临的压力,英国可能,只是可能,会平安度过接下来的几天,金融系统不会出现混乱。但是,德国中央银行的官员态度很坚决,他们不会降息。
围绕在部长周围的小组开始表达那些可怕的想法了。
英镑的价值处于最低点,嗜血的投机者倾巢而出,财政部长无奈之下采取了绝望的一步。他与美国大使共进晚餐的时候,每隔10分钟就要停一下,试图跟德国央行的官员取得联系。
星期三下午1点半
当一国的货币受到攻击,金融官员通常有几个方案来应对。一种是干预外汇市场,买入市场上所有的英镑。如果这个方法行不通,那么下一道防线就是提高利率,高利率能够吸引一国的货币,从而起到稳定货币的作用。然而,英国政府不愿意提高利率,因为这一举措可能会抑制经济。
到了美国市场开盘的时间。有个交易者描述当时的情景说:“英镑就像水龙头里的水一样源源不断地被倾倒。”
在伦敦市场收盘时,英镑对马克的比价只比2.778欧洲汇率机制规定的下限多了0.2德国铜币(德国铜币是1马克的1%),这是英国加入欧洲汇率机制以来英镑价值的最低点。英国政府越来越担心,除非采取一些猛烈的措施,否则英镑将会贬值,一旦贬值,这将是1967年以来的首次贬值。
星期三下午2点15分
星期二晚上
英格兰银行又做了一次努力,试图扭转败局,再一次地提高利率,这是星期三那天的第二次了。利率已经提高到15%。
英镑一路下挫,英镑与马克的比价跌到1英镑兑2.8德国马克。下午稍晚点的时候,有消息传来,英格兰银行买入30亿英镑,但是此举并没有让英镑反弹。
在英国历史上,一天之内两次提高利率是史无前例的。目前的利率回到了两年前约翰·梅杰任财政部长时英国加入欧洲汇率机制时的利率水平。
星期二下午
投机者们没有后退,英镑对德国马克的比价仍然处于欧洲汇率机制规定的1英镑兑2.778马克的下限以下。事情已经越来越清楚,政府的政策是无法持续的。
英格兰银行依然有信心拖延像乔治·索罗斯这样的投机者。在午餐时间前不久,交易员们开始注意到,意大利里拉下跌。他们开始大举交易英镑和马克。
市场上,英国的利率一天之内从10%提高到12%,又进一步提高到15%,人们知道,任何国家都无法长期保持如此高的利率。所以,英镑继续下滑,英格兰银行继续买入英镑。
约翰·梅杰原计划去一趟西班牙,但因为要处理欧洲汇率机制危机,他被迫取消了这次行程。
挽救局势的措施已经是徒劳了。很明显,英国必须退出欧洲汇率机制,英镑必须贬值。首相约翰·梅杰再一次打电话,这一次是打给法国总理皮埃尔·贝雷戈瓦(Pierre Beregovoy)和德国部长赫尔穆特·科尔(Helmut Kohl)。梅杰告诉了他们这个可怕的消息。他宣布英国退出欧洲汇率机制,他别无选择。
1992年9月15日,星期二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