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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职业第一站 HUNTER

在HUNTER,我的生活非常简单,除了训练,还是训练。

魔兽项目除了我,另一个是SoZ.Handme,精灵族选手。他是北京邮电大学的在校学生,据说是休学一年专门来打魔兽的。他后来在2004年ESWC北京赛区战胜我获得冠军,也拿过不少其他赛事的分赛区冠军。最令人叹服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回校之后顺利毕业,还获得了出国留学的机会,现在就职于美国著名通信运营商verizion,成为一名靠高技术吃饭的白领。他可以算是又一个电竞学习两不误的典型了。每次遇到这样的人,我都忍不住要叹息一声:“唉,这世界上的确是存在天才的!”

简单、专注、目标明确,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训练和住宿的地方只隔几米远,我可以连续训练一整天,实在困得不行了回床上睡觉。而且我有了一台真正属于自己的“高档”电脑,记得刚去俱乐部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那台电脑玩魔兽稍微有点卡,ZC就立刻给我加了一条内存。

星际项目上就是PJ和HK两位明星选手了。这时候我其实并不想完全放弃星际,所以偶尔也会跟他们训练两把。PJ的态度依旧比较矜持,爱居高临下地调侃别人,可能顾虑到自己是业内的前辈,所以他不太愿在我面前放下架子来。相对来说HK就挺热情,很有礼貌,因此我跟他练习的次数更多一些。不过后来随着魔兽练得越来越顺手,我也就完全停止了星际的练习,与他们基本上没什么交往了。

这里的生活让我想起了大学期间专心练习星际的时光,不同的是,我再也不必为吃饭问题而发愁。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练习魔兽”这项伟大的事业。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他时间都一直在电脑前打着魔兽。最高纪录是一个星期下来,每天平均练习17个小时。到最后,我的生物钟完全紊乱,中午犯困,午夜则精神抖擞。用别人调侃的话来说,我的状态可以称为“白天不懂夜的黑”……

俱乐部领队ZC,天津人,原先也是电竞选手,具体项目不详。不过在日常训练时,我明显能感觉到他更喜欢CS,也比较关注CS分队的训练,所以一直觉得他应该出身于CS项目。HUNTER的CS分队的确是北京地区的一支强队,而且组建时间比较长,算是俱乐部的核心资产,得到俱乐部的重视也挺正常。但他们不重视魔兽让我或多或少也有一些不愉快,这也是我转投Yoliny后ZC再拉我回HUNTER时被我回绝的原因之一。

职业队伍的训练跟业余队伍也不一样了,我们很少跟其他战队约战打友谊赛,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自行在BN上练习。

说完了HUNTER的生活,再谈一谈这里的人吧。

暴雪BN的匹配系统非常给力,只要我不断冲级,就能搜索到各种各样的强人。在亚洲战网上,我经常会遇到韩国明星如SHOWTIME、SHOWBU(SWAIN和DAYFLY等人。这几个人都是【POOH】战队的,据说是韩国最强的战队。当时韩国举办了一些魔兽电视大赛,俨然有成为下一个星际职业联赛的趋势。在高额奖金的诱惑下,好多欧美知名选手都去了韩国,如Insomnia和Madfrog等人。后来声名大噪的Grubby与Moon,这时候只能算是崭露头角,我会在后面专门讲讲他们的故事。

生活上,HUNTER给我们提供了午饭和晚饭。老板为网吧和台球室的工作人员设置了一个食堂,我们就在那里蹭大锅饭吃。食堂里大锅大勺做出的饭菜滋味如何,大家都懂的,所以PJ他们嫌难吃经常到外面吃饭。但对当时的我来说,有饭吃就不得了了,哪里还敢挑肥拣瘦?那时候我唯一花钱去吃的就是早餐。不得不说北京的早餐花样确实少,除了油条油饼就是豆腐脑小笼包这些东西。一般情况下,我会花2.5元买十个小笼包,便宜量又足,顶饿。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奇葩的韩国人叫KUA,也是个人族选手。在大家全部用大法师做首发英雄的年代,他一直坚持使用山丘之王。他的打法粗暴而单调,见面就是一个风暴之锤,然后拿步兵上去围杀。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他就靠这一招居然也打出了一片天空,并博得了不少爱好者的追捧。连我们这些打职业的,也都特别喜欢看他的rep。

记得当时宿舍还发生了一件趣事,PJ有一次回上铺睡觉,由于体重过大而直接压塌了床板!幸好当时下铺无人,不然我们就要目睹一起人间惨剧了。事后PJ抱怨说床铺质量不好,被我们调戏道:“为什么其他人木有这么强的破坏力呢?”过了好久,我们还常拿这事调侃PJ。再后来,老板也及时地把我们的床都加固了一下,毕竟要真摔到了谁的话医药费也够他赔的。

BN冲级三个月,我和以上说的选手们都交过手。虽然胜率不算高,但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魔兽水平又有了一个大的飞跃。按照我对魔兽选手水平等级的划分,我已经完成优秀选手的涅槃,成功地进入了一流选手的行列。尽管没奢望过战胜世界顶尖选手如Insomnia、Madfrog这些人,但在面对国内一些大型比赛时,我已经非常有信心了。

住宿的房间非常大,里面摆放了五六张高低床还一点儿都不显得拥挤。我们所有队员都在这些高低床上睡觉,颇有点大学宿舍的气氛。唯一的缺点是这个房间采光不太好,白天也很昏暗,有点阴冷的感觉。高低床上的木板比较薄,每次睡上去我都感觉心惊肉跳的。

如果把中国魔兽圈看成一个江湖,那么我现在所处的门派HUNTER在江湖上已经不再是打酱油的海沙派了。与什么青城峨眉崆峒一样,现在的HUNTER可谓是称霸一方,无论是哪里来的高手都要给上三分薄面的。如果要开武林大会,我们说不定也能收到一张英雄帖,前去凑个热闹。

在小楼的三层上,有两个专门用来训练的房间,和一个住宿的大房间。训练房中,俱乐部的所有职业选手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和电脑。电脑的具体配置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总之都是新买的,连显示器都是当时在网吧比较少见的液晶显示器。

作为HUNTER最早的魔兽选手,我就相当于本门派的开山祖师。门派的一切声望,都与我自己的成绩息息相关。为了江湖名声,我必须苦练。日复一日地苦练,就相当于武侠小说中的闭关修炼。一旦某个神功修炼成功,出关之后,名声、地位、美女、金钱,一切都唾手可得。

让我欣喜的是,HUNTER的训练环境比深蓝网吧好了不少。

当然,如果足够努力,也足够有天赋,我还可以自创武功,成为开宗立派、扬名立万的一代宗师。不过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能够成为全国高手,用奖金来养活自己,也就够了。如果还有多余的奖金去孝敬一下父母,那这辈子就再没有多余的追求了。国内的高手多,国外的高手更多,我离他们还是有距离的。

对我的电竞生涯来说,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转折。如果没有进入HUNTER,我可能不得不继续在医院实习,人生道路会完全不同。如果不是老板强令我打魔兽,我可能会继续打星际,能不能出头也未可知。人生的阴差阳错,让我成为魔兽职业选手。之前第一次参加WCG全国大赛时,我感觉自己已经攀登到电竞这座山的半山腰,顶峰上的那些人已经依稀可辨。而成为职业选手后,我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通往山顶的道路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跨过这条路上的所有障碍,成为那个站在顶峰的人。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是梦想着成为世界冠军,但在积累足够的资本之前,我只能把这个梦想放在心里最隐秘的角落。

从这天起,我正式进入了职业电竞选手的行列。

我在魔兽上的收获,首先从国内荣誉开始。

还在纠结于转魔兽问题的我“嗯”了一声,知趣地退出了老板的办公室。

北京的春天似乎特别短暂,在寒冷刚刚退去不久后,炎热的夏天就到了。这一年的夏天,中国迎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性电竞大赛——ACON4。

“那就好!”老板一锤定音,笑着站了起来,“那你现在就可以跟我们签订合同,正式加入HUNTER战队了。俱乐部里的一切事务都由ZC负责,他会给你们提供后勤保障。有什么生活上的问题,直接跟他说就行了。”

和WCG、ESWC一样,ACON4也是面向全球的一个赛事。它们再加上后来的WEG,这四大全球性比赛共同掀起了2004年—2007年的电竞发展热潮。那几年,电竞的发展可以说是欣欣向荣,肯于投入的厂商数不胜数,平面、网络和电视等各路媒体也都把电竞当做朝阳产业进行宣传。只可惜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其他比赛都渐渐凋零。ACON和WEG直接消失,ESWC几起几落,时不时还传出拖欠奖金的新闻。只有WCG稳固如初,一直举办到现在,成为电竞爱好者心中唯一的精神寄托。

“好的。”我有些不情愿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我和队友HUNTER.Handme一起参加了ACON4北京区预选赛,具体的比赛过程已经记不清了。当时最大的竞争对手是wNv俱乐部的几个选手,尤其是wNv.mayi,一个广西人族选手。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个广西选手FLY100%。大名鼎鼎的FLY100%在几年后成为中国兽王,他与TH000、Infi几乎瓜分了国内所有的魔兽冠军。而这个Mayi正是FLY的魔兽启蒙偶像,可以说FLY就是踏着Mayi走过的轨迹进入电竞圈的。

听着他无可辩驳的语气,我明白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服从安排转魔兽,要么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回家是万万不行的,只能妥协了。

最后我战胜了wNv的多位好手,拿到了北京赛区冠军和2000元奖金。这也算是我在魔兽领域拿到的第一个冠军吧。

“怎么样?”老板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们很相信你的魔兽实力,毕竟星际方面的底子在那里。而且也练过魔兽,冲到过BN前五,看来你还是很适合转型到魔兽上来的。如果不愿意选择魔兽的话,我们可能就要考虑另外找人了。”

夺冠后我感到非常兴奋,几个月来拼命的苦练,值了!一直以来都身无分文的我,终于可以感受到兜里数十张百元大钞那沉甸甸的分量了!一说到钱,很多人都觉得肤浅。但在我的职业生涯初期,不管如何平淡无奇的名次,不管如何微不足道的奖金,都不啻是三伏天里的甘露。没有这些甘露,我的职业生涯不过是一束长在沙漠里的兰花草,很有可能没长大就枯萎了。

这个选择题做起来实在太难了,虽然说好多人都从星际转到魔兽,但也有很多顶尖选手都留了下来。当时韩国星际联赛已经成为电竞的一个标杆,诞生了BoxeR、Yellow和Nada等不输给娱乐明星的偶像人物。我一直坚信,中国星际虽然暂时低潮,但迟早也会发展到那个境界。当然后来中国直到星际退出WCG也没有出现真正的星际联赛,这另当别论。再说了,我星际最好成绩是全国前三,选择星际,以后多多少少会拿到一些名次。而魔兽方面,要想拿冠军,我还需要付出很多努力……

这段时间另外一件具有纪念意义的事情是:我终于买手机了!

在跟ZC联系的时候,我一直都表示要打星际,也一直以为来这里就是打星际的。现在老板忽然说要改打魔兽,我的第一反应是“被忽悠了”。但仔细回忆一下,好像ZC在跟我联系时也并没有明确地说让我打星际,只是叫我过来试训而已。只能怪当初自己没经验,没有把话说清楚。现在老板提出要求,该怎么办呢?

在去北京之前,老爸就念叨着要给我买个手机方便通信。在拿到ACON4北京赛区冠军后,正好老爸要到石家庄参加医学培训,他就顺便来北京看了看我的情况,也带着我一起去买一部手机。

“改打魔兽……”我重复着老板的话,心里有些转不过弯来。

我们一起去大兴区拜访了那位远房大叔。说起来,在北京这几个月我还一次都没见过这位大叔。在路上老爸仔细地询问着我在HUNTER的一切,我略带骄傲地告诉他俱乐部并没有拖欠工资,每个月1000元准时发放,而且吃的住的都还行。老爸犹如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脸上显露出了我多年没见过的欣慰笑容。

老板似乎看出了我的激动,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们两个的到来,让HUNTER的星际实力在国内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但是按照我们的编制,星际和魔兽项目暂时都只安排两个队员,所以你要加入HUNTER的话,就必须改打魔兽。”

当天在大兴某个商场,老爸和那位远房大叔做参谋,我用自己的工资买了一个翻盖国产手机。这是我拥有的第一个手机,虽然很简陋也很便宜,但对我来说却意义重大。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向老爸证明,我能靠电竞来养活自己!

PJ和HK!他们可是过去两年WCG中国区的冠军啊,如果能跟他们成为队友,那我训练的进步肯定会非常快!想到这一点,我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好景不长,不久后举行的CEG成了我的滑铁卢,我的HUNTER岁月也因为CEG的失利出现了波折。

老板是个大约40岁的中年男子,但看起来很有精神。他微笑着点点头,让我先在沙发上坐着,用沉稳的语调说道:“我们HUNTER俱乐部之前只经营CS队伍,取得的成绩还不错。现在,国内的电竞气氛总体来说非常好,所以我们想把摊子铺得再开一些,把魔兽和星际两个项目组建起来。星际方面的话,我们已经找了PJ和HK这两个人,他们都算是全国最顶尖的高手了……”

CEG(全国电子竞技运动会)带有一定的官方性质,因为它是全国体育总会主办的,在国家体育总局的领导下。HUNTER对这个比赛非常重视,因为老板招收我们过来就是指望着我们练出成绩,然后代表各地方体育局去参加CEG的比赛,从中赚取一定的转会费(或者称出场费)。从后来发生的事情看,由于我在CEG上的失利,HUNTER老板对我的电竞前途都产生了怀疑。

到了老板的办公室,ZC先进去了。稍微过了一会儿,他笑着走出门来,示意我一个人进去。我点点头,略有些紧张地走进了老板办公室。这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办公室,老板的办公桌对面是一套黑色的沙发,靠南的墙面几乎全部是玻璃。外面的城市景色一览无余,室内的光线也非常明亮。

还记得CEG是在北京某个体育馆举行的,我在过了两轮之后输给了wNv的Mayi。刚刚在ACON4上赢过他,CEG上就还了回去。最后到底谁夺冠已经记不得了,印象最深的还是比赛中爆发的那个很有名的桃色新闻。HUNTER某知名巨星(当然不是我)脚踩两条船,家乡有个女朋友,北京当地又有一个。此前在训练中,他经常借我的电话给家乡的女朋友打电话,以躲避北京女友的检查。但那次CEG,两个女朋友都来到赛场为他加油,一下子穿帮了,现场围观群众甚多,尴尬无比。可惜的是当时我正在比赛中,没有现场目睹,只能借助事后队友的描述去想象这起“二女争夫”的盛况……

登上三楼,ZC领着我向走廊深处的一间大房间走去,说道:“这是老板办公室。基本上我这边对你的水平是挺满意的,也不用考核什么了。现在老板直接跟你聊聊,算是面试吧。接下来就可以跟我们签合同,成为正式的职业选手了。”

CEG结束不久,正逢盛夏时节,北京的非典又有反复的趋势。HUNTER忽然提出让外地的选手先回家休整一段时间,理由也很冠冕堂皇:躲避非典!

ZC很快就下楼来了,他热情地跟我握了握手,一边拉着我的手往楼上走,一边简略地介绍着俱乐部的情况。原来这整幢三层楼都归一个老板所有,第一层是台球厅和网吧,第二层也是网吧,我路过时扫了一眼,上下两层密密麻麻地排了不下300台电脑。最上面一层则是工作人员和老板的办公室,职业选手训练和住宿的房间也在这一层。

当时的我并没有多想,考虑到离家也有好几个月了,就依言回到了汝州。

没见过室内电话分机的我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俱乐部真有钱啊,就在一栋楼也要打电话通知……”

但回家之后,一连几个月都没再收到HUNTER的任何消息。见我长久窝在家里,父母有些担心我的工作,我只能安慰他们说等非典过了我就去北京。但实际上北京这一年的非典风波远比不上2003年的严重,过了一两个月就恢复正常了。

那是一幢三层小楼,第一层门外悬挂着一个很大的招牌,上面的“××娱乐城”几个字还在闪闪发光,旁边一个稍小的牌子写着“HUNTER电竞俱乐部”。我拖着箱子闯了进去,直接走向位于旁边的服务台。正在服务台嗑瓜子的两个妹子询问完我的来意之后,给ZC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下楼来。

父母亲不明就里,还以为我就算待在家里也有保底工资可以拿。为了免去他们的担心,我只能一边依靠着之前攒下的钱过日子,一边焦急地等待着俱乐部的召唤。

2004年一个春寒料峭的早上,我拎着简单的行李,只身来到了北京。由于之前已经向ZC详细询问了位置与路线,所以转了几趟车之后就找到了位于北京交通大学西门附近的俱乐部。

长时间等待无果之后,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HUNTER已经抛弃我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