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三公里的木板道简直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小世界。各色人等在这里汇聚,各种各样的游戏和游乐设施应有尽有,还有夜间表演。小吃摊位随处可见,空中弥漫着各种美食散发出的浓郁香味:有奶油冰激凌、比萨、汉堡、棉花糖、油炸蛤蜊、乔和尼莫店的热狗。喧嚣的声响不绝于耳,过山车的呼啸声和乘客的尖叫声久久地回荡在夜空。
木板道上的潜规则
起初我在奶瓶游戏摊位工作,每张小桌上叠放着五个空铝瓶,客人将三只棒球掷向瓶子。当然不是真的棒球,而是镍块裹上锯屑做成的球。我们用胶带将球面缠紧,这样一天下来球就不会散掉。如果客人用三只球将五个瓶子击落在地,就会赢得一个夏威夷花环,当然是做工粗糙的塑料制品;如果用两只球击落所有瓶子,会赢得一根便宜的木拐杖;如果只用一只球就击落所有瓶子,就会赢得木板道大奖——一只泰迪熊。这可不是普通的泰迪熊,我会跟客人说:“先生,大奖可是一只大大的、胖胖的、毛绒绒的泰迪熊,千真万确。女士们、先生们,快来赢取大号泰迪熊!25美分掷三只球。先生,过来试试好不好?不想为身边这位小姐赢一只大泰迪熊吗?”
娄曼的真名其实是诺曼(Norman)。有一天,他在挺阔的工作服翻领上写自己的名字时,无意中漏写了“r”。从那以后,我们都叫他娄曼(Noman)。娄曼在投掷硬币的游戏摊位工作。顾客往一盆水里抛硬币,只要投中水上漂浮的一个浅口碗,就会赢得一个廉价小礼物,比如可以立在纸板底座上的米老鼠形状气球。但抛出的硬币十有八九会滑出碗外落入水中。一天晚上下班后,我们去木板道上的一家熟食店吃饭,店是亚伯和他朋友开的。娄曼点了一个咸牛肉三明治,并立刻付了35枚湿漉漉的一美分硬币。第二天一上班,他就被当场解雇了。
几乎所有客人都能得到花环,有相当一部分能拿到拐杖,但一球击倒所有瓶子的概率几乎是零。我不得不反复对客人说:“先生,不好意思,将瓶子击倒在桌上不算赢,必须一球将所有瓶子击到桌外才能获大奖。”凭借力道和准确性一球击落所有瓶子已经十分困难,但亚伯·肖要确保百分之百的零中奖率,因此游戏是有猫腻的。放在底层的两个瓶子里灌了约2.5厘米高的铅,当球击中这两个瓶子时,它们只会翻倒在桌面上,并不会移动位置。
人们为维护自尊而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合理化。每个人都有维护良好的自我感觉的心理需要,当人们做出负面的行为时,往往会为其行为寻找理由,确保能够从正面看待自己。
瓶子以如此怪异的方式翻倒肯定会引起怀疑。有不少客人提出质疑,但老亚伯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计,并教我和其他工作人员如何处理这种局面。如果有人惊呼“底层的瓶子是铅制的!”我们就要流露出蒙受了不白之冤的表情,走到刚刚叠放好的瓶子前面,把放在底层中间的那只没有灌铅的瓶子取出来给怀疑者检查。摆出这副胜券在握的架势后,就不会有人提出检查其他瓶子的要求了。这一招回回灵验。
自我合理化
给我带来大麻烦的不是心怀疑虑的客人,而是沮丧不已的客人。奶瓶游戏共有四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都排着一队人。如果白白花了几美元还不能为女朋友赢取一只大泰迪熊,客人就会觉得十分难堪,恼怒不已。他们对其他奖品都不感兴趣,一旦第一只球没有击落所有瓶子,另外两只球他们也就不打算掷向瓶子,转而掷向隔壁桌边正忙着叠放瓶子的我。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时,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只觉得腰背部一阵灼痛。我愤怒地转过身来,只见“凶手”一脸坏笑,假惺惺地道歉说不小心手滑了。
但夹钱不是偷钱,而是为了赢得公平——从一帮富有而狡猾,只付极低的薪水还整天像鹰隼一样盯着你的混蛋那儿赢得公平。夹钱必须做得隐秘而巧妙,一旦被抓住就会立刻被炒鱿鱼,就像娄曼·帕斯杰尔纳克的遭遇一样。
我当然不相信他的话,但也无计可施。这些家伙无一例外至少比我大10岁,体重至少比我重七十多斤。而且内心里我觉得他们有权利生气,因为他们的确上当受骗了。我小心翼翼地应付着这种局面,既要保护自己,又要考虑如何安身立命。
幸亏有贾森所说的“木板道上的潜规则”,我们总算赢得了公平。例如,所有我认识的在木板道工作的孩子都夹过钱,夹钱是偷钱的委婉说法,但大家都不认为这是偷窃。故意少找顾客零钱这种盗窃行为是不对的,原因有两个:第一,大多数顾客都是像我们这样的穷光蛋,没钱给你骗;第二,如果你想少找谁零钱的话,你不会选择那些多疑小气、仿佛每分钱都是命根子的客人,唯一能骗的是那些相信你的顾客。而什么样的家伙才忍心欺骗相信自己的顾客呢?因而据说欺骗过顾客的孩子都会被其他人瞧不起。
“他们真的疯了,这帮该死的家伙!”我愤愤不平地对贾森说。
亚伯和他的跟班们对我们这些在木板道上做事的人十分吝啬。游乐场一关门就停止计算工时,而之后我们还得花45分钟打扫卫生,却领不到额外的一分钱。如果我们上班迟到一会儿,就会被扣薪水。但没有人敢抱怨,因为我们需要钱,何况门外有50个孩子排队等着这份工作呢。而且我们觉得老板们都是有权有势之人,因此有资格耍弄我们。
“你到底在抱怨什么呢?”
瞎子亚伯还有其他一些怪癖,令人十分苦恼。比如他以前常常触碰去他办公室的小孩的下体,他假装是和他们闹着玩,但没人相信。我们都知道他是来真格的,不过我们对此缄默不语。都是看在一小时挣60美分,也就是一分钟挣一美分的份上。这对亚伯来说就是一场交易。
“为什么要拿球砸我?我没做错任何事情,不该被这该死的球砸中。我一小时才挣60美分,骗他们的人又不是我。”
“没关系。如果他说错了你的年龄,你会纠正他,而不会在这上面多花心思。毕竟谁会指望一个瞎子能猜中别人的年龄呢?但如果他说对了,你就会印象深刻,并会告诉周围所有人老亚伯有多神奇。随后我们就会把他当做活神仙。你明白了吗?他不会失败的。”
“你当然骗了他们。”
“但万一他猜错了呢?”
“我没有。嗯……好吧,我承认我骗了他们,可我并没有靠欺骗他们来发财致富。”
“就像我说的,他不过是在显摆。亚伯是个盲人,有一些盲人才有的古怪才能,比如敏锐的听觉。他知道屋里有人,因为他听到你走进来。他知道你所在的位置,是因为他能听到你的呼吸声。只因有一点点特异功能,他就以拥有第六感而闻名。他喜欢那样,于是试图制造更戏剧化的事情,假装可以做到不可思议的事情,给自己增添传奇色彩。他根据手头的信息进行推测,假装自己什么都知道,你却不知情。而且他还表现得十分笃定。所以他面前那个小孩,你这个单纯的傻小子就被他的诡计迷得晕头转向。”
“你这家伙居然想在木板道上讨公道。”
“但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只为了迷惑一个小孩吗?”
“没错!这有什么不对吗?”
“别着急。两三天前的晚上,我下班时告诉他,我弟弟会来应聘一份工作。我说你是个好小孩,人又勤快。所以他一直在等你,也许早就想雇用你了。他知道我17岁,所以猜你比我小两三岁。而且如果你只有12岁,就不会来应聘,对不对?所以他断定你只有十四五岁。这没什么神秘的。”
“埃利奥特,你得注意一些,别老在我面前自以为是好不好?你薪水的一部分就来自于充当绝缘材料,你自己也知道。不知亚伯·肖最后一次被该死的棒球击中是什么时候?”
“是的。但我对他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而且他没问我的年纪,我对天发誓!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年纪?真搞不明白!”
“那个讨厌鬼!”
“那个瞎眼的家伙只不过是在显摆。我打赌他一上来就问你的名字,对不对?”
“他也没那么讨厌,只是善于利用现行的游戏规则为自己谋利而已,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攒了足够多的钱,就能在寒冬腊月穿着衬衫在家里走来走去而不觉得寒冷,因为他买得起绝缘材料。而在咱们家,穿上许多件毛衣仍然瑟瑟发抖,屁股都要冻僵了。亚伯·肖就是买得起绝缘材料的人。在木板道上,他的绝缘材料就是我和你,以及其他为他工作的人。我们就站在老亚伯和扔棒球砸你的男人之间。这是份糟糕透顶的工作,我讨厌它,而且发现你跟我一样。很高兴你也讨厌这份工作。一些家伙并不在意这些,我对此深表遗憾。”
回到家,我问贾森:“如果他是个瞎子,怎么能看出我只有14岁?”
贾森继续说道:“但要注意,你不能假装什么都不懂。如果这样的话你就真的堕落了。亚伯是个骗子,但他对我们很诚实。他如实告诉我们发多少薪水,帮他做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但是别抱怨。”
“下一个!”
贾森说话时我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间或点点头。贾森的话一直在耳畔萦绕,在心底唤起一份美妙的感觉,就像在外面冻了一天后,终于可以回家洗一个美美的热水澡。在我们家,好东西从来都不直呼其名。洗热水澡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我们总是说“一个美美的热水澡”。相反,说起厌恶的感觉,没有比从窗户缝钻进屋的一阵冷风更简单的了,但我们总是说“一阵讨人厌的从窗户缝钻进屋的冷风”。
“呵,你想……想……想……你能做好它?好吧,我们看看再说。你先在奶瓶游戏摊位试试,报酬是一小时60美分。明晚六点准时向路易报到。”
我喜欢听贾森说那些大道理。世界光怪陆离,现实生活不会如我期待的那样清晰地呈现在我面前,现实社会也不会像电影里的画面一样,好人穿着纯白的衣服,举止彬彬有礼,坏人总是胡子拉碴,不会正眼瞧你。我试图在现实世界里辨认坏人,发现假货,顺带把自己当做英雄。但我怀疑这是自欺欺人。虽然不能完全确定现实世界中有什么画面被自己忽略了,但我知道世界远比我想象得要复杂。
“嗯……我想……想……想……我能做好它,先生。”
每过一段时间,贾森就会为我点亮一盏明灯。他阐明了木板道上的潜规则,让我明白,你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未必是真相,游戏是有黑幕的。如果想要了解真相,你就得把脑袋探到幕后去看。我很感激贾森,我是如何表达这份感激的呢?我会用拳头使劲捶他的胳膊,问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唔,阿伦森,你不觉得你做这份工作年龄有点小吗?你看上去不超过14岁,最多15岁。”
“别自作聪明,埃利奥特。没人喜欢自作聪明的家伙。”
“埃……埃……埃利奥特·阿伦森。”
我绝不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家伙。我胆小,而且经常糊里糊涂的,但我一直努力理解人生。我欣赏贾森的洞察力,但他的说教听起来像是在布道,万事通的炫耀态度令我很不情愿悉数接受。我总是希望贾森的说教能有一个美丽的包装,这样我就可以毫无抵触情绪地全盘接受了。
终于轮到我了。我走进那间昏暗的办公室,站在办公桌前,而亚伯假装看着窗外。静静地站了三四分钟后,我清了清喉咙。亚伯转过身,直直地盯着我说:“你用不着制造噪音,我知道你在那儿。”我倒吸了口凉气。亚伯从桌上拿起一支铅笔,挪了挪面前的一叠纸,然后问:“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这时我完全呆住了:一个盲人怎会那么轻易地从桌上找到纸和笔?他又要纸笔做什么呢?
我18岁以前,贾森是家里唯一认为我聪明能干、潜力无穷的人。他并没有因为一些相反的证据而改变对我的评价。他告诉我要苦中作乐,学会感受快乐是最重要的。他告诫我不要妄自菲薄,但也不能过于自恋。他还向我展示自嘲很有趣,幽默无处不在。脑震荡引起失语症的事件发生好多年后,他模仿我当时试图说出“我没事”的样子,如同电影《巴黎圣母院》里查尔斯·劳顿(Charles Laughton)扮演的钟楼怪人卡西莫多一样笨拙,模仿得惟妙惟肖。他还教我如何像君子一样从容地打好自己手中的牌,打牌和人生都是如此——尽量不要抱怨。
“下一个!”
如果愿意做个有心人,在木板道上还可以学到很多人生哲理。技艺精湛的跳水演员就给了我很好的人生启迪。他们能在空中连翻三个跟斗,然后优雅地入水,几乎不激起一丝涟漪。接着就看见一个小丑登上高高的跳台,穿着一件大得能遮住膝盖的游泳衣,探头往下看了一眼,便吓得赶紧退后。之后他假装很恐惧地再探头看看,又往边上退,却一不小心退得太远,掉了下去,手脚在空中胡乱挥舞。观众见状捧腹大笑。“真是个白痴啊!”我朋友大叫。
哎,我真蠢。我后来才明白,贾森是在用木板道上最古老的笑话跟我开玩笑——“只要老亚伯·肖看见你,就会给你一份工作的。”他当然会这样做。如果他能够看见你,他会给你世上的一切,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老亚伯像蝙蝠一样眼睛瞎了45年了。他是个传奇人物,据说他不用看你就能说出你的大致情况。他的办公室在游戏厅背面,门总是敞开着——不是为了表示友好,而是为了能够听见硬币哗哗落进投币游戏机的声音。听说在游乐场最繁忙的时候,亚伯只要全神贯注地听上15分钟,就能异常准确地猜中当晚的进账。
仔细观察了很多天之后,我才发现他根本不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小丑,而是最有本事的跳水演员。只有经过无数次刻苦的练习,小丑才能在演出时故意表现出拙态,而最后一刻却能安然入水。多年后我成为一位大学教授,发现只有备课时倾注无数心血,才能在课堂上表现出即兴随意的潇洒风范。那时我就会饶有趣味地想起那位小丑跳水演员,体会他的表演给我带来的启示:工夫在戏外。
排队等待面试的孩子人数几乎是暑期工需求量的三倍,我顿时觉得希望渺茫。而且他们大多数看上去至少有16岁,那是在游乐场工作的法定年龄。当一些大孩子用轻蔑的眼光看着我时,我手心湿得更厉害了:为什么该死的贾森那么自信老亚伯会立刻给我一份工作呢?我思量着,想打道回府,但又不敢想象,如果母亲得知我还没有试一试就放弃了这份工作机会,脸上该出现怎样的失望表情。
荣升话筒男
那是1946年。贾森对我如此充满信心,很出乎我的意料,我也因此减少了几分胆怯,但只减少了一点点。往里维尔海滩走的路上,我的手心直冒汗,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我早早地到了海滨木板道,可是早就有其他孩子在便士游戏厅外面排了长长的一队。他们在那儿等着亚伯·肖的面试,游乐场大多数游乐设施和游戏厅都由他负责管理。亚伯在游乐场干了很久,被大家视为精明的经理和严厉的老板。他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甚至包括他的黑手党老板。
我的奶瓶游戏摊位就在亚伯·肖办公室所在的电子游戏厅下面。进入游戏厅,右边是弹子游戏机、算命机和娄曼所在的扔硬币游戏摊位。左边是扑克牌游戏摊位,30张单人桌从前往后一字排开。玩扑克牌游戏时你没有竞争对手,一个人坐在桌旁将球滚进其中一个球袋里。球袋上分别标着牌的名称,比如黑桃J和红桃K,你要设法将球滚进能凑成同花顺的球袋。获胜需要些许技巧,但主要靠运气,因为球会乱蹦。
暑期工面试
木板道上唯一的熟男是一小时挣三美元以上的话筒男,他们在扑克游戏之类的主打摊位工作。资深话筒男的身价堪比与他同样重的黄金价格(说得更准确些,堪比与他同样重的镍币价格)。游戏摊位能否赚得盆满钵满,取决于他的破冰之举,也就是如何迅速地把客人从街上忽悠进游戏厅。这些家伙个个风度翩翩、巧舌如簧,令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最没经验的孩子被安排在最不重要的游戏摊位工作。因此当我被提拔到扑克游戏摊位负责找零钱时,着实兴奋了一把。
“没错,14岁做这份工作是有些小了,但别担心,只要老亚伯·肖看见你,他就会给你一份工作的。我保证。”
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木板道上冷冷清清,扑克游戏摊位的话筒男从台上走下来,问我能否替他当班。梦想成真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我一直在观察他,一遍一遍地听他吆喝,所有词句早已烂熟于心。我甚至常常在镜子前练习几个小时,还对说辞加以改进。于是当机会降临时,我已成竹在胸。我这位话筒男的处女秀开场白如下:
“你真的认为他们不会嫌我年纪小吗?”
来玩吧,找个座,投个球。一个镍币玩一次,只需五美分。没有铃声提示起止,玩单人游戏,赢取个人奖项!为木板道上最大、最好、最炫的奖项而努力吧!玩法简单,获奖容易。投进一枚镍币,拿到五只球。轻松漂亮地把球投出去,看它们滚下玻璃板,越过斜坡,掉进不同扑克牌花色的球袋里。三张同点或同花顺就算赢。快请进,来玩吧,一个镍币玩一次,只需五美分而已。看哪!27号桌有三个J,幸运的您快来领奖吧!快看!第16桌是满堂红!
亚伯·肖走出办公室,询问助理喧闹声从何而来。“好像是埃利奥特把客人吆喝进来了。”助理报告道。“让那孩子当话筒男!”亚伯说。于是我开始从事招揽客人的工作,薪水提高到一小时1.5美元。这次经历让我肯定了自我,也让我倍感困惑:什么才是真正的我?也许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哥哥那样的人。
这就是我!简直油嘴滑舌。事实上游戏厅里空无一人,没有任何人坐在27桌或16桌。我有些明白了,吸引客人的唯一法子就是吆喝得好像已经有人赢钱了。果然,几位客人走进来开始玩。半小时不到,木板道上闲逛的人中有一半都来到扑克牌游戏摊位。亚伯·肖走出办公室,问助理喧闹声从何而来。“好像是埃利奥特把人吆喝进来了。”助理报告道。“让那孩子当话筒男。”亚伯说。于是我开始从事招揽客人的工作,薪水提高到一小时1.5美元。
我是谁
但是即便当上了话筒男,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赢得了这份工作。我断定害羞是自己永远的社交障碍,我一直很害羞,可能会永远害羞下去。但木板道上的这次经历令我肯定了自我,能够潇洒甚至大胆行事了。担任话筒男的成功经历既对我有所启迪,也令我倍感困惑:什么才是真正的我?该问题增加了如下可能性: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哥哥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