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好吧，他那时候也很皮特，但是没有现在这么严重。”乔什看起来不大相信，我接着说，“你是男生，你肯定理解不了我在说什么。”
“哇哦。”他说着摇摇头，“就……哇哦。”
“没错。我就是不理解！”
我耸耸肩：“你自己要问的。”
“嘿，你别嘲笑我了，你小时候还喜欢罗斯柴尔德女士呢！”
乔什差点噎住：“凯文斯基？你开玩笑的吧？他那么爱显摆。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更……我不知道，低调一点的。皮特·凯文斯基也太典型了吧，他就是青春电影里那种‘酷男生’类的纸片人啊。”
乔什红了脸：“她那时候很漂亮啊！”
“好吧……我想，应该是皮特·凯文斯基。”
“可不是。”我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很‘漂亮’。”我们的对街邻居罗斯柴尔德女士以前会穿着毛绒超短裤和绑带比基尼修理她家的草坪，住在附近的男生那些天就会“碰巧”来乔什家的前院玩。
“当然了。”
“反正罗斯柴尔德女士也不是我的第一个暗恋对象。”
“嗯，我的第一个暗恋对象？”我在幼儿园和小学一二年级时暗恋过很多人，但是那些其实都不算数，“是说第一个重要的吗？”
“不是吗？”
“你的第一个暗恋对象？”
“不是。是你。”
“什么谁？”也许我可以说服爸爸给她买只小狗……
我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消化这个消息，可即使停顿了一会儿，我还是只说出：“啊？”
“谁啊？”乔什问我。
“我刚搬到这儿的时候，还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我九岁的时候就有暗恋的男生。”我告诉他。我还在想凯蒂，我在想我怎么才能让她消消气。我觉得这一次，烤曲奇可贿赂不了她了。
我踢了一脚他的膝盖。
乔什叹了口气：“她这个年龄，应该暗恋男生吗？我觉得她还太小了。”
他叫了一声：“当时我十二岁，你十一岁。我还让你骑了我的滑板车，不记得吗？那个滑板车是我的心头爱，我把两次生日的钱攒起来才买到的。我让你骑了。”
“就是她的一个同学。”
“我以为你只是很大方呢。”
“她喜欢的是哪个小孩？”
“你骑的时候撞到了东西，结果车上划了一大道。”他接着说，“记得不？”
“我知道。”我说。我感觉有些恶心。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刚刚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做得不对。玛格特肯定不会那样对我的。当姐姐的不该那样对妹妹，况且我还比凯蒂大很多。
“记得，我记得你还哭了。”
我们听到她卧室的门关上之后，乔什看着我，说：“你惹上大麻烦了。”
“我没有哭。我很伤心，而且我有权伤心啊。反正那之后我的小暗恋就结束了。”乔什站起来回家，我们一起走到了前门廊。
我小心翼翼地说：“晚安，凯蒂。”但她已经跑上楼去了，没有回答我。
他打开门之前，转身对我说：“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在……玛格特甩了我之后。”他的脸上泛起一抹粉红，藏在双颊可爱的雀斑下面，“是你让我可以走下去，拉拉·琴。”乔什看着我，我能感受到他所说的一切，每一段记忆，我们分享的每一个时刻。然后他迅速地用力拥抱了我一下，消失在夜色里。
“晚安，凯蒂。”乔什说。
我站在打开的门前，一个想法很快、很意外地飞过我的脑海，我忍不住这么想：你要是我的，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分手的，绝对不会。
凯蒂从乔什手里接过图片。她僵硬地说：“我上楼去弄这个了。晚安，乔什。”
***
我鼓鼓掌，我想跟凯蒂对视，可她根本不看我。我知道这是我活该：凯蒂暗恋的男孩，是乔什。
这是我们认识乔什的故事。我们当时在后院里用泰迪熊玩茶话会过家家，摆着真的茶和松饼。我们在后院里玩，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我都十一岁了，不该还玩玩偶过家家，玛格特十三岁了，更是早就不该玩了。我读的一本书给了我灵感：因为有凯蒂，我可以假装是为了她，劝玛格特也跟我们一起玩。妈妈是在前一年去世的，从那以后，玛格特就无法对任何为凯蒂做的事说“不”。
她忽略了我，乔什用一个杯垫把纸抚平，然后像外科医生一样，高度集中精神，把两块碎片粘在了一起。他擦擦眉毛，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病人能活下去了。”
我们把所有东西都摆在玛格特小时候用的小毯子上。毯子是蓝色的，有小疙瘩，印着松鼠图案。我把玛格特那套破口的茶具摆出来，还摆了我让爸爸从超市买的蓝莓糖豆迷你松饼，我们三人各有一个泰迪熊。我们都戴着帽子，是我坚持的。“茶话会必须戴帽子。”我一直说，直到玛格特终于戴上了帽子，好让我闭嘴。她戴着妈妈的园丁草帽，凯蒂戴着一顶棒球帽，我则把祖母的一顶旧皮帽装饰了一下，用别针别上几朵塑料花。
“凯蒂，我开玩笑的啦。”我没用地说。我不会说那个男孩的名字，绝对不会说的。
我正在把水壶里已经变温了的茶倒进杯子里，乔什爬上栅栏顶，看着我们。之前的那个月，我们从楼上的玩具房里看着乔什一家搬进了隔壁。我们希望他家有女孩，可后来看到他们搬出了一辆男孩的自行车，就回去自己玩了。
凯蒂踢了我，结果不小心撕破了她的一张狗狗照片。她大喊一声，跪在地上去看。她忍着不哭，憋得脸都红了。我觉得自己刚刚太浑蛋了，坐起来，想给她一个抱歉的拥抱，可她扭过脸去，踢了我的腿，踢得相当狠，我痛得喊了出来。我把照片捡起来，试着拿胶带把它粘回去。我还没粘好，凯蒂就把它从我手里夺走，递给了乔什。“乔什，帮我弄好。”她说，“都让拉拉·琴给毁了。”
乔什坐在栅栏顶上，什么也没有说。玛格特僵住了，很尴尬，她红了脸，但还是没有摘掉帽子。是凯蒂跟他说了话，她说：“嘿，男孩。”
“闭嘴，拉拉·琴，闭嘴！”
“嘿。”他说。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他一直不停地甩头发，以免遮住眼睛。他穿着一件红色T恤，肩膀上有个洞。
我用手肘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凯蒂试着用手捂我的嘴。我笑着说：“是她喜欢的一个男生的名字。”
凯蒂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可接着，乔什拉了拉我的马尾，说：“啊，拜托了，拉拉·琴！别卖关子了。”
“乔什。”
虽然凯蒂是家里最小的，但我可不想惹到她。
“你应该跟我们一起玩，乔什。”凯蒂命令道。于是他就跟我们玩了。
我看看凯蒂，她在用“邪恶的猩红眼神”瞪我。“算了。”我说。我突然间紧张了起来。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个男孩将来对我、对我最爱的家人来说，有多么重要。我那时如果知道，我会改变一些事情吗？反正我们两人本来就不可能是一对，不论怎样。
这下我吸引了乔什的注意力。“来嘛，告诉我们啊。”乔什请求道。
***
“不许说话，拉拉·琴！”她喊道。
我以为我已经忘掉他了。
凯蒂犹豫了，我知道原因。我滚过去，挠了挠凯蒂光着的脚底板。“我知道你要给它取什么名字。”我欢快地逗她玩。
我当初写信的时候、说再见的时候，我是真心的，我发誓我是认真的。那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因为我想到玛格特有多喜欢他，想到她有多在乎，就没那么难了。我怎么能抢玛格特的初恋呢？玛格特为我们牺牲了那么多。她总是先考虑凯蒂跟我，然后才考虑自己。放下乔什，就是以我的方式，先考虑玛格特。
“你打算给它取什么名字？”
可现在，我独自坐在客厅里，姐姐远在四千英里之外，而乔什就在隔壁，我满心想的都是：乔什·桑德森，是我先喜欢你的。按理说，你当时是我的。如果换作是我，我会把你装进我的行李箱，带你一起走，或者说不定我就不走了。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永远也不会，任何理由都不行。
她又一次迅速地回答：“公的。”
这样想、这样感觉，太不忠诚了。这我知道。这绝对是背叛。这让我觉得我的灵魂肮脏。玛格特才走了不到一周，看看我啊，我这么快就受到了诱惑，我这么快就开始觊觎。我真是最糟糕的背叛者，因为我背叛的是我的姐姐，没有比这更可怕的背叛了。可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该把这些感觉怎么办？
“公的还是母的？”
我想只有一个选择了：我要再写一封信，一封长长的补充说明，不管用多少页，都要清除掉我对他还剩下的感觉。我要把这整件事都埋葬掉，一次性根除。
凯蒂以闪电般的速度回答了他：“秋田犬。”
我回到房间，找到那支特别的写字笔，那支墨水特别流畅、特别黑的笔。我拿出我厚重的写字纸，开始写：
“你最想要哪个品种？”乔什问她。
P.S.我依然爱你。
之后，我们三个人在客厅放松。这是周日晚上，却没有往常的气氛，因为明天是劳动节，我们可以再休息一天，然后才开学。凯蒂在做她的狗狗拼图。
我依然爱你，这对我来说是个巨大的问题，也是个巨大的意外。我发誓，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已经忘掉你了。我怎么可能没有忘呢？你爱的是玛格特啊。你爱的一直是玛格特……
今天是爸爸做饭，所以我们要洗碗。他做千层面用了厨房里所有的锅，这是最难洗的，但是为了美味，也值得了。
我写完了之后，把信放进了我的日记里，没有放进帽盒。我有种预感，我还没有彻底写完，我还有需要说的，只是暂时还没想到。
周日，爸爸做了意大利千层面。他做千层面会加黑豆辣酱来增加风味——听起来有点恶心，但很好吃，你也不会注意到豆子。乔什也过来了，他吃了三份，爸爸很高兴。晚餐时大家提到玛格特，我看了看乔什，发现他变得很尴尬，我很同情他。凯蒂也注意到了，因为吃甜点的时候，她主动换了话题。甜点是我下午烤的一盘花生酱布朗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