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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谁都不及你金贵

有好事的同事见她不吭声,悄声提醒她,“顾总。”

次日清晨,程潇到公司参加飞行部例行会议。她才穿过一楼大厅走到电梯口,就见几位同事神色严肃地如同列队似地站在那里。她平时待人接物相比冷淡,一般并不主动与人攀谈,这次也一样,泰然自若地走过去,站在人群之外等电梯。

程潇自认视力没问题,她确认等电梯的人里没有顾南亭,但还是在同事提醒下偏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位身穿西装五十几岁的长者正以和善的目光打量她。

好机智的回答。顾南亭不由笑了,“那我只好把隔壁宿舍先批给自己救急。”

顾总?顾南亭的……老爸!程潇反应过来,她面色无异地说:“顾总早。”

太过直接的邀请,让程潇反应了一下,然后她说:“等老程接受你。”

顾长铭点点头,以浑厚低沉的嗓音说:“早,程潇。”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出现明显的变化,程潇感觉到了。她几乎以为这一夜会发生点什么,因为无论时间和地点都为他创造了绝佳的机会。顾南亭却在这时停了下来,把她拥在怀里躺在沙发上,“什么时候搬去我那里?”显然是在平复。

周围站着的中南的员工看向程潇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恭敬,或许他们觉得,距离程潇成为中南女主人的日子不远了,毕竟,老顾总都叫出了她的名字。但见程潇的反应又不像是见过家长的样子,大家又有点糊涂。反正,诸多猜测在顾长铭和程潇碰面时瞬间形成。

这不是她的坦白,这是她的诱惑,让他心甘情愿付出更多真心。顾南亭情难自控地再次吻下来,身体和唇一样,与她贴得更近,无声厮磨。

梯门打开,众人请顾长铭先行,然后都站着不动,看着程潇。

程潇顿时明白他此行的目的是为攻占自己的身心在铺垫,她的面孔已染上红晕,她的眼底有沉沦的色彩,她的手则搂住了他的脖子,“我又何尝不是?”

程潇只好走进去,按下飞行部的楼层数字,然后也没问顾长铭,直接又按下了总裁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电梯上升的时间里,所有人都沉默,屏住呼吸期待着什么。

所以,面对爱情,顾南亭同样善于筹谋,且有野心,比对事业更胜。但他懂得适可而止。感觉到程潇呼吸渐急,他停了下来,眼带笑意地看着她,嗓音微哑地说:“这么热情,我会把控不住。”

不负众望,在电梯即将到达飞行部所在的楼层时,顾长铭说:“南亭说你很喜欢你阿姨做的酸奶蛋糕,程潇,有空的话去家里尝尝你阿姨的手艺。”

而顾南亭主动送上门来,当然不是轻易能被满足。他主动亲近,有意占据更多,是希望得到程潇更多的回应,让她在他编织的情网里步步深陷,无论是心,还是身体,都无力自拔。

原来蛋糕是出自顾夫人之手。意外之余,程潇回答,“改天一定亲自去谢谢阿姨。”电梯停下,她说:“顾总,再见。”

这份恋人间独有的亲昵,这样情动的抚触,是程潇从未曾经历过的。她心里有些紧张,似乎想要阻止他的手继续下去,然而,欢喜和隐隐的期待让她无力抗拒。

程潇面上无异,心里却是紧张的。倒不是因为初次见顾长铭,而是,老顾和小顾一样,表现得太高调令她有些意外。而且,邀请吃蛋糕什么的,不能私下里吗?为什么要当众?

窗外的星光,秋夜微凉的风,以及他柔软的唇,在她脸颊、耳朵一寸寸侵袭,都让程潇心中涌动起柔情。他的手,开始不满足于隔着衣服碰触她,而是悄悄地探进去,贴在她肌肤上轻轻抚摸。

程潇出了电梯他顾南亭打电话,“我刚刚遇见顾总了。”

或许是夜的静谧蛊惑了人心,程潇的身体和她的心一样,醉到似要融化。不知不觉间,她被放在了沙发上,手被扣住,身体被男人修长的身躯覆盖。

如同意料之中,顾南亭无所谓地说,“昨晚忘了告诉你他今天要来公司开会。有打招呼吗?”

顾南亭当然不会辜负这份主动,搂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程潇说:“没有。”

程潇抬起脸吻他。

顾南亭轻笑,“不认识他?不应该啊,我长得很像他。”

“别急,我会做给你看。”

程潇认定他是故意的,她以懊恼的语气说:“他当着好多同事的面邀请我去你家吃蛋糕。”

“顾南亭,我想知道,你会宠我到哪一步。”

她很少用这么娇软的语气和自己说话,顾南亭心头一软,“他也是心急,我都说了过几天带你回家。”

程潇看着他清俊的脸,以及身上的名牌衬衣,觉得与宿舍里的简单格格不入。但他却在这个初秋的深夜,远离市区的喧嚣特意过来陪她,只因她说昨天飞得太累懒得出门。

“你都没有向我请示就擅自作主了?”

顾南亭的手还是停留在她腰腹间,笑而不语。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嘛。现在他亲自邀请你了,这个面子你得给啊。”

程潇在他手上打一下,“趁机揩油要被剁手的。”

程潇正要说什么,就听顾南亭说:“我和程程说两句话,马上过来。”

“还跟我说讨厌甜食,随手一试就暴露了。”顾南亭摸摸她纤细的腰,“吃这么多也不见胖!”

他那边……老顾到了?程潇不想和他话了。

程潇一口气吃完了四块酸奶蛋糕,居然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哪家蛋糕店买的?”

飞行部的会议结束之前,乔其诺通知程潇,“顾总让你会议结束之后来他办公室。”

顾南亭带了宵夜过来。正好有点饿的程潇对他的喜爱顿时又添了几分。而作为男人,顾南亭看着心爱的女子享受美食的样子,胸臆间也充斥着满足。

程潇回复,“你告诉他没打通我电话。”

程潇掐了他一下,“论心机城府,顾总你完胜。”

“要不你自己跟他说?”然后那边就换人了,顾南亭问:“怎么了?”

顾南亭拥着她进门,“不做好万全准备,怎么保证不被拒绝?”

程潇随口说:“我身体不舒服要请假。”

等程潇把门打开,见到他站在声控灯下,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宿舍?”

顾南亭竟然不心疼她,似笑非笑地说:“那也等来过我办公室之后才批准你回去休息。”

顾南亭语带笑意地说:“我在你门外。”

然而事实却是,顾南亭叫程潇过来不是要让她见顾长铭。见家长这种事,为表诚意,他认为还是应该另则吉日。

程潇一怔,“什么?”

程潇过来时,见他办公桌上放着两块蛋糕,眼睛顿时一亮,“你带来的啊?”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程潇听见他说:“给我开门。”

顾南亭见她眼眸清亮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萧姨听我说你爱吃,特意让司机送过来的。说是作为你的下午茶。”他指指旁边的袋子,“那里还有,等会分享给夏至吧,免得我说小气。”

顾南亭笑得格外愉悦,“那你还让我独守空房?”

程潇朝蛋糕扑过去,“早知道和你在一起有这么好的福利,就不考察你那么久了。”

程潇回应说:“不枉我火烧一片森林独宠你一人。”

顾南亭掐掐她的脸,“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好打发。”

他就是这样,追她时甘愿放低身段,自嘲自黑,全不介意。即便是现在,对她的重视,也是有增无减。照理说,程潇从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对于这种宠爱应该习以为常。然而事实却是,当一个人把对你的喜爱表现得那么直接和坦然,你同样会被取悦。

程潇却没急着吃蛋糕,而是端起他办公桌上的杯子像敬酒一样递过去,“恭喜顾总。”

顾南亭斩钉截铁地说:“见人和获得岳父的认可,我当仁不让地选择后者。”

顾南亭用自己的手托住她端杯的手,挑眉表示不明白,“怎么?”

程潇觉得顾总才是节操掉了一地,她轻声地笑,“那你明天还有脸见人吗?”

程潇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指指楼上,“从明天起,你不是要搬去楼上办公了吗,顾总经理?”

“这就开始查我岗了?”顾南亭笑,“去你家把脸奉上让我岳父打!”

没错,在任职副总一职两年半之际,顾南亭在无任何异议的情况下升任总经理,真正地掌舵中南航空。而上午的高层会议,则是宣布这件事。

程潇忍笑,故意把事情严重化,“他听见你的名字就要跳脚了,你还准备过来让他打你脸吗?”听见他那边有车子启动的声音,她问:“这么晚要去哪鬼混啊?”

正常时间轨迹里已然是中南航空总载的顾南亭对于此时的升职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兴奋之意,他只关心,“只是口头恭喜会不会太敷衍了?难道不该有份贺礼?”

程潇也觉得自己为了顾南亭,节操掉了一地。为免顾总过于骄傲,她准备冷他两天。而对于她休息期间拒绝约会的表现,顾南亭立即就有了反应,他在电话里问:“被程总禁足了?我过去接你!”

男人眸底深深的颜色让程潇心跳加快,她故作镇定地提议:“没多久我就要进行机长考试了,到时候你也需要给我准备贺礼。既然如此,我们谁也别麻烦了,抵消怎么样?”

“不相干?”看清了真相的程厚臣哼一声,“不相干你为了他讨好我?!”

顾南亭失笑,“距离你参加机长考试至少还要半年,你跟我说没多久?!”

程潇抱着他爹撒娇,“我是不希望被一个不相干的男人破坏了我们的父女感情。你有多重视我,我就有多重视你,你不知道吗?”

程潇讨好地亲他一下,“哎呀,半年而已,一晃就过去了嘛。”

程厚臣瞪了他宝贝女儿一眼,“都说女儿外向,一点没错!”

顾南亭抽出一张纸巾给她,同时把脸凑过去,“把奶油给我擦掉。”

程潇对她爹的阅人无数还是认同的,她不无恭维之意哄着老程,“他就算脾气差,也架不住我有个厉害的爹啊,不敢耍横!”

程潇笑出来,“你能不能傻点?”

程厚臣如同被戳中了心事,略显忧伤地说:“我还不是担心没人能像我这么宠着你。你啊,一般人都受不了!别不信你爹,我看他啊,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

顾南亭掐掐她的脸,“我身为总经理,脸上沾着女朋友恶作剧留下的奶油,是准备被人笑死吗?”

“舍不得我就明说呗,还往人家身上赖。”程潇笑嘻嘻地说:“我作为你上辈子的小情人,”不无意外地挨了一下,她继续,“这辈子最爱的男人永远都是你啊。即便真的在他的多方努力下被发展成了有夫之妇,依然姓程。除了给你添个半子,绝对不会让你失去一件小棉袄的。”说着还拍拍她爹的肩膀,“我有多仗义你应该了解!”

程潇边擦掉他脸上自己故意亲上去的奶油,边说:“那说明女朋友宠你,别人嫉妒都来不及。”

程厚臣振振有词,“他是认真地筹谋着要把我女儿骗走,让我怎么看上他?”

顾南亭当即要求,“这一辈子只能宠我一人。”

“哎,你这个老头啊。”程潇简直佩服她爹的逻辑了,“既然你都看出来他是认真的,凭什么看不上他?”

程潇笑言,“好啊,独宠你一人。”

听她说“我家”程厚臣火更大了,“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和姓斐的不会有结果,分手是早晚的事。顾南亭能一样吗?他要是敢抱着玩玩的态度,看我不打死他。”

夏至边分享程潇的爱心蛋糕,边说顾南亭坏话,“做助理那会儿就发现他脾气不好,偶尔也听同事说他冷漠、苛刻、不易相处,难怪老爹不同意。”

程潇也是个护短的,现阶段谁说顾南亭一个不字,她都不乐意,“斐耀有什么好?也没见你反对,干嘛看不上我家顾南亭?”

程潇随手翻看新一季的航空期刊,“既然对老板有诸多不满意,怎么不炒他鱿鱼?至于老程,只要我坚持,他早晚会点头,是问题吗?”

程厚臣立即领悟这个可能随时被女儿领回来的人是顾南亭,他表示不乐意,“那臭小子有什么好,你就答应他了?”

对于程潇对顾南亭的维护,夏至并不意外,因为她明白,自己也在程潇的护短之列,“不过话说回来,BOSS西装革履的样子确实是很有商界精英范儿,难怪你抵抗不了。要不是初次见面我就发现他待你不同,没准我也会陷进去。”

尽管处于热恋期,程潇也哄顾南亭说一切以他为先,但实际上,她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圈子。只要不上航线,她一如往常地陪肖妃逛街喝茶聊天,以及回家看程厚臣,边吃饭边和他斗嘴。对于和顾南亭在一起的事,她也如实相告,“给你时间开始做心理建设吧,别哪天我把人领回来,你接受不了。”

“要不说你聪明呢,否则肯定被我灭口。在男人的问题上,我不会手软。”程潇低头看杂志,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我喜欢的不是他这点。”

好嘛,下嘴够狠的!

“有时觉得他,”夏至回想程潇住院那天,自己一时忘了她身上有伤要动手时,顾南亭凶神恶煞的质问与警告,“一身的江湖气息,像个老炮!”

程潇如她所愿地答:“我咬的!”

“如果他是那种温润如玉,彬彬有礼,平易近人的男人,我一定对他敬而远之。”程潇想到的却是:倪湛醉酒后有意冒犯到自己时顾南亭的大打出手,她在A市招惹了罗永后他的大发雷霆,以及在天上人间时他的大动干戈,她坚定地表示,“杀伐果断,老谋深算,拽而有礼,往哪站都是两万点的男主气场,和我才是棋逢对手!”

回到G市后,连夏至都特意跑来问:“老大嘴上的伤怎么来的?”

“很火爆很霸道很拽是吗?好吧。”夏至忍不住骂道:“那你当初是眼瞎了吗,看不出来斐耀距离你选择男人的标准差出半个地球的距离?”

大家更觉得BOSS的伤是程潇的杰作。

说到眼瞎,程潇明显顿了一下,她想了想说:“眼睛我确认没瞎过,但我时常产生一种失过忆的错觉,让我隐隐有些不安。”

次日机组成员见到他们,当然不可能错过顾南亭嘴边的淤青,看向程潇的目光是赤裸裸的暧昧。程潇一副随便观赏的姿态,甚至还大大方方地嘱咐乘务长,“等会给他拿个冰袋敷一下。”

“什么?失忆?”夏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伸手探探程潇的额头,“需要我翘班陪你去医院的话,我是很乐意的。”

顾南亭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两眼,心有不甘地说了声:“晚安。”

“飞机遭雷击那天,时明说我昏迷了几分钟,可我觉得当时我是有意识的,我甚至看见一些画面。”程潇拂开她的手,神色凝重起来,“如果我说当时出现在我眼前的画面后来成真了,你会不会害怕?”

程潇眸中有清浅的笑,“这不没喝成酒嘛。”然后伸手关门,“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是早班飞机。

她从来不开这种玩笑。夏至闻言收敛了玩笑之心,注视她的脸,“你说真的?”

所谓的庆祝,无非就是来逼萧熠主动去见赫饶的。任务圆满完成,两人打道回府。顾南亭把程潇送到酒店房间门口,他倚在门边,低声说:“不是要对我为所欲为吗?怎么,反悔了?”

程潇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回忆,“原本我以为那个身上有血躺在地上的人是我,但赫饶出事那天,那场景熟悉得让我可以肯定那画面里的人是她!可是,怎么可能呢,不是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嘛,我从来没想过赫饶会遇上那样的事情。”

好吧,刚挨了几拳的顾总浑身都疼了。

夏至推了她一下,“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头疼吗?是不是上次磕到脑子留下后遗症了?”

程潇理所当然说:“看上你喜欢我呗,要不就你这臭脾气,甩你一百遍都不嫌多。”

程潇睁开眼睛,若有所思,“那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谁呢?”

顾南亭拉着她起身,“那你看上我什么了?”

夏至双手抱胸,以警告的口吻说:“程潇,你再吓我我就给顾南亭打电话了。”

程潇盯着他的背影笑骂,“真不知道赫饶看上他什么了。”

程潇无法解释自己头部遭遇重创后产生的幻觉,她甚至不敢告诉顾南亭,怕他因担心她撞坏脑子又让她住院观察。此时,未免夏至困扰,程潇稳住情绪笑言:“好希望撞出点特异功能出来,比如预知什么的。那样我就能知道你是不是嫁给商亿了。”

萧熠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立即接收到来自顾南亭的警告。他抹了下嘴角,起身后拍了拍衣服,一言不发的走了。

夏至赏她一巴掌,“神经病!”

程潇拿毛巾抽了萧熠一下,“说你呢,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在这装什么死!”

由于当天没有飞行任务,程潇回家补眠去了。结果她刚睡着,就听楼下的李嫂说:“先生真的不在家,您有什么事可以去公司,但请不要打扰我们小姐休息……”

明显感觉嘴角处的疼痛,顾南亭皱了下眉,没呛声。

另一个女声却以不满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们程家规矩多,从来都闭门谢客,但我是从程安过来的,公司的人说他回家了。”

程潇蹲在顾南亭身边,抽走毛巾给他抹了下嘴角,“这么容易就挂彩,以后别再说自己能打!”

倪一心?程潇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起身,推开房门。

萧熠原地坐着不动。

竟然真的是她。

直到两个男人打累了,靠墙坐在地上,她才走过去,一人甩给他们一条毛巾擦汗,一人扔一瓶水给他们解渴,同时语气犀利地说:“你们男人不都说自己的肩膀是有承担的吗?如果不是装给我们女人看的,想知道什么就去问,做错什么就弥补,别在这扮熊!”

被扰眠的程潇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注视她,“这么风风火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闯进来捉奸。倪女士,你是不是忘了,红颜知己的身份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哦,不对,你现在连红颜知己都不是了,坊间传老程早不和你来往了,看来是真的?”

程潇把一切看得清楚,但她没有过去劝阻,更阻止了保安的靠近,她说:“让他们发泄一下,否则会憋出毛病来。”

倪一心脸色很差,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依然不愿意和程潇撕破脸,因为太清楚程厚臣对女儿的重视。于是,她竭力压抑着情绪,“小潇,你不用讽刺我,在你爸爸的感情问题上,你倾向于他和你妈妈复婚我是能够理解的。但你是晚辈,难道不该为你逐渐老去的父亲考虑一下吗?等你出嫁了,谁来照顾他?而他的晚年又是真的想和谁在一起?”

就这样,一言不合,两个男人打到了一起。

“你这是在教训我吗?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嫁人离开这个家?那么我就明确告诉你,为了不让你称心如意,我宁可耽误自己。不就是耗嘛,我就看看,你能不能耗过我。”程潇双手撑在楼梯扶手上,她睡意全无,眼底一片清亮,“另外,倪女士,请你不要冠冕堂皇地和我谈谁来照顾他这种看似高尚伟大的问题。如果你是真心盼他好,不会背着他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拆散他的家庭,逼走他的妻子,让他成为受人指责的负心汉。没错,我妈太冲动,对老程失去了起码的信任,但那不恰恰是你费尽心机寻找到的她的软肋吗?当我妈搬离这个家,你暗自高兴过吧。毕竟在女人的这场对弈中,你赢了第一局。但是我,你以为我是认可你才出席你的鸿门宴吗?我是用行动告诉老程,我对你的讨厌。我的态度摆在那,比任何言语都能入他的心。怎么样,和他亲生女儿争宠不好玩吧。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套进去了。”

怎么样?!顾南亭不躲不闪硬挨了一拳,然后回以更重的一拳,“打到你清醒为止!”

倪一心万万没想到,程厚臣一直说的不会干涉他个人问题的女儿竟然动过这样的心机,“程潇,你怎么对得起你爸爸的良苦用心?!”

萧熠憋了十个月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他抬手,动作狠猛地朝顾南亭挥过去一拳,“那又怎么样?!”

“我有什么对不起?你可以使用最卑劣的手段,却不允许我还击?”程潇眼神犀利,语气更冷,“况且,因你一个人外人破坏了我们父女的关系,是多不值得的事情。我不过比你懂得迂回。”

顾南亭突然起身,抓住他衣领,音量在乐声中提高:“无话可说就是你的态度?即便是我们商量好了,你就不准备探究原因了?萧熠,你枉费了我的用心!”

倪一心被气得胸口起伏,她仰头看着程潇,“我不否认使用了一些手段,但那也是出于对他的感情。当年,程安面对破产危机,是我四处奔走为他引入十个亿的投资。我不要他倾其所能相报什么,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可他还是选择了肖妃,一个金玉其外的小明星。可她肖妃做了什么?她倚仗你爸爸的财力和势力成立了“传承时代”和我打擂,逼得我无路可走,她就光明正大吗?”

萧熠猜不到双十案,却也不相信赫饶仅仅是因为肌无力休学,他洞悉了他们联合的隐瞒。而他则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众人才如此待他。

“和我妈相比,你根本没有谈光明正大的资本。”程潇盯着她,“她曾经是小明星没错,但是是金玉其外,还是才华横溢,不是凭你一面之词。她在事业如日中天时为老程息影,她从小编辑做起,到产品经理,到内容总监,到创立图书品牌成立‘传承时代’,即便倍受同行排挤几乎放弃,都没用老程插过一次手。你可以不相信,毕竟有老程那么有钱有势又宠她的老公,谁会愿意自己去拼?但她肖妃就是那样一个女人,从未放弃努力,为的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与老程比肩,而不是被称为他背后的女人。”

萧熠没有追问,像是早已接受一切罪责似的以颓废的姿态示人,“无所谓,反正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你们又都商量好了避而不谈,我无话可说。”

程潇佩服自己的母亲。所以,肖妃的泼辣,肖妃的任性,以及肖妃的坏脾气,程潇作为女儿,无限包容。

顾南亭在他面前坐下,面不改色地干了一杯,如同对自己的惩罚,“我没资格谈原谅。”

程厚臣不知何时回来了,他站在门口,嗓音浑厚地说:“美貌与智慧她都有,只要稍稍努力就可以站得更高,何以要在我背后?”

失去赫饶消息的这十个月,萧熠的煎熬不会比任何知道双十案的人少。反而,赫饶的不辞而别,顾南亭和冯晋骁的守口如瓶,都增加了萧熠的负罪感,让他觉得被众人抛弃了。却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倪一心转身看他。

如果真要怪,顾南亭只怪自己当初没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毕竟,在萧熠的角度来看,确切地说,任何人去看待这件事,在他那样莫名的提示下,都不会预料到后果如此严重!

程厚臣继续,“在她的公司起步之初,只要我说一句话,就能把她推向行业颠峰,她却坚持,我敢插手就和我离婚。甚至后期‘传承时代’受到业内多家公司联合针对,面对不正当竞争,她都坚持一个人扛。所以,当你把伪造的倪湛与我亲子鉴定摆在她面前,她不要我的解释,不要我的道歉,也不要我一分赡养费,那么毅然决然地净身离开程家。一心,你的所做所为,是我完全没想到的。我没有追究,只和你说此生不再有交集,是因为和妃妃的婚姻失败,我也有错,另外也是回报你当年为我找到十亿投资挽救了程安。至于妃妃以‘传承时代’为武器令你创立的图书公司经营不下去,我只能说,当年你在背后谋划排挤攻击她时,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在双十案发生那夜,当赫饶在抢救室里生死一线那时,顾南亭除了自责,确实对萧熠有过责怪。可他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萧熠没有做错任何事。作为普通朋友,对于赫饶,他其实已经做了最妥善的安排。

“厚臣!”倪一心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她哽咽,“我是不够光明磊落针对过她,那是因为她抢走了你。可她做了什么?她何曾珍惜?二十多年的感情,都不足以相信你一次,凭我一面之词就离开了你,这就是她所谓的爱吗?我不介意她在事业上打击报复我,迫使我退出了图书行业,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甘愿放弃所有。你却还是偏向她,在我错和她错之间,选择原谅后者。”

萧熠仰头干了一杯烈酒,他自嘲似的笑了笑,“这算是对我的原谅吗?”

“她是我的妻子,与我患难与共了二十多年。作为丈夫,我对她有过承诺。我已经错了几年,我不想再继续错下去。”程厚臣注视她的泪眼,绝情地说:“到此为止,过往你用在我和妃妃身上的心机算计我不再计较。否则,一心,为了过去几年我的不知情和背负的背叛婚姻的罪名,我只能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地还给你了。”

程潇以上洗手间为名回避了。

倪一心怎么会想到,程厚臣之所以那么坚定地要和她一刀两断,不仅仅是因为肖妃的病,而是他查到她当年针对肖妃的全部手段。难堪之余,她更愤怒,“程厚臣,没有我当年施之援手,你何以有今天?你的妻女何以有今天?我不要你的感谢,反而成了你的弃子!这份回敬,我会牢牢记住!”

萧熠果然在。十个月没见,他似乎清瘦了,眉眼之间凭添了几许深沉与锐利,不似去年那样神采飞扬,看向他们时眸色深深。

等倪一心擦干眼泪鸣金收兵,程潇打趣她爹,“原来你有内幕,怎么没提前透露给我?我也好超长发挥给她点颜色看看!领个养子来冒充你儿子,胆大妄为!”

他们的希望在于赫饶对初心的坚持。否则仅凭萧熠对赫饶多年视而不见这一点,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却依然被说服了,最终选择去天上人间。

程厚臣瞪她一眼,“逼你老子承认曾经的愚蠢会比较下饭吗?”

本不想和萧熠碰面,对于赫饶的事,顾南亭每次想起还是心有余悸,他很担心自己面对萧熠的追问会隐瞒不住,而对于自己的预知,他也很清楚不可能像敷衍冯晋骁那样对萧熠解释,但程潇说:“同在一座城市,他们终究会再碰面,这一步由萧熠先走,他们之间或许还有希望。”

程潇嘻皮笑脸地下楼来,挽住她爹的胳膊,“我是为你终于找到‘被离婚’的理由感到高兴啊。为了表示对你的恭喜,我帮你把妃妃追回来啊?”

“既然你打得是这个主意,”顾南亭启动车子,爽快地答应:“我当然乐于成全。”

对于她的拿腔拿调,程厚臣哼一声,“帮我?少给我使绊儿,你就算是我亲生的。”

程潇看着他蕴着笑意的眼睛,“对,灌醉你,然后对你为所欲为。”

“你都听见了啊?”程潇笑嘻嘻地,“谁让我不想要后妈,只想和亲爹亲妈生活在一起呢,不使点阴谋诡计不好得逞啊,你别介意。”

顾南亭笑了,“要灌醉我吗?”

程厚臣作势拍她脑袋,手落下来终是变成了轻抚,“幸好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程潇带着几分得意地说,“我是说你喝。”

程潇打击她爹,“幸好你没续弦,否则我妈更不知道要把你扫地出门多少次了。”

顾南亭反对,“你答应我戒酒的。”

程厚臣叹气,“设身处地地想,要是你妈背着我和对她有所企图的男人来往,我杀了对方的心都有。”

因为赫饶有课,他们短暂停留过后就走了。双十案的阴霾彻底清除,两个人的心情不言而喻。晚饭过后,程潇兴奋地说:“去喝酒庆祝。”

程潇不厚道地嘲笑她爹,“哟哟哟,给我上演血性霸道纯爷们呢,我都崇拜你了好吗?”

顾南亭深觉自己又失言挖了个坑。

程厚臣嘶一声,“我不打到你身上,你难受是不是?”

“嫂子也算大辈儿?”程潇踢他小腿一下,“我小小年纪你就下手,简直没人性!要不等我成年我们再恋爱啊南亭哥?”

程潇笑得愉快。

顾南亭搂住她肩膀,“没有我的身份在这,凭你小小年纪,还想当大辈儿?”

程厚臣也忍不住笑了。

程潇抗议,“怎么把我叫外了?我对当嫂子不感兴趣,我要做姐姐!”

当天晚上程潇陪肖妃吃饭,问她:“老程说你又和他较劲不肯接受复查?”

城市透出别样的寂静,赫饶因为他们意外的来访和对自己将近一年音信全无的不追问不责怪,心头被温暖浸没,她哽咽,“南亭哥。”然后看向程潇,“嫂子。”

肖妃不以为意,“他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我的身体我自己还不清楚吗,要他献殷勤?”

顾南亭隐隐含笑的目光,悄无声息地停在她脸上。直到赫饶说:“谢谢你顾总,邢唐都和我说了。”他才收回视线,语气温和地说:“以后和珩珩一样,叫我南亭哥吧。”

过去,程潇一定任由她发泄,但这一次,“你甩他多少次脸色了,换作以往,他非和你吵得天翻地覆不可。现在他都忍了,不是因为你病过,而是他想挽回你。”等把倪一心因程厚臣提出不再见面后持续不见她,她追来程家的事复述完,程潇问:“有没有一点感动?”

程潇用另一种方式回应这份感激,她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秀眉,“当然,虽然我个人手气一向不怎么好,但我身边的人都沾染了好运气,比如他,总是一不小心成为受益方。”

肖妃把脸扭向一边,扬着下巴说:“谁稀罕!”

赫饶主动拥抱程潇,“有幸相识,是我的福气。”

程潇没大没小地戳她家太后娘娘脑门,“我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就是随了你!”随后放狠话,“明天老程接你去复查,你敢不去我就敢给他介绍女朋友,你且看着。”

赫饶心底有感激,感激程潇在自己最难熬的阶段,用不间断的信息给予的关怀和鼓励,那种无声的,不打扰的理解,给了她很多勇气。

事后没几天,程潇和倪湛在机场相遇。

程潇松开顾南亭的手去握她的,“他努力了那么久才被正名,没什么值得恭喜。倒是你,重返校园,风采依旧,恭喜了。”

两人走了个迎面,避无可避。

连赫饶都感受到他们倾心相许的愉悦。警校门口再见,她在阳光下微微笑着说:“恭喜。”

倪湛先开口,“打过几次你的手机,都是关机。”

而从前说喜欢她口是心非的男人,现在,更是爱死了她的真实不做作。至于有经过的车辆在鸣笛示意什么,顾南亭根本不在意。在这座有近十个月没有踏足的城市,他们坦然而热烈地亲吻对方,不怕被全世界发现心底的爱意。

程潇语气平常地答,“应该是在航线上。”

程潇相信:一个人爱你,一个人把你放在心里,是低调不了的。

倪湛沉默了几秒,才说:“我妈心脏一直不好,从程家回来后就住院了。她一直等着程叔去看她。”

程潇的吻则和她的人不同,印象中冷淡犀利的女子,吻却热烈缠绵。她丝毫不抗拒顾南亭的亲昵,甚至主动诱着他,给他信号让他上前,再上前。相比那些看都不看一眼的所谓不喜欢,对于像顾南亭这种她接受的喜欢的,她不会故作矜持,更不介意他的高调。

程潇对此没有表示同情,反而泼了一盆冷水,“那她可能要失望了。老程这个人,对你好时可以为你赴汤蹈火,摘星摘月。一旦心思不在你身上了,你就比陌生人还不如。而且他从未成年就和我爷爷学着算计别人,所以他啊,最讨厌被人算计。你妈却是实实在在地摆了他一道。”

程潇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并无意外地仰头承接这一吻。

见程潇有要走的意思,倪湛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当年,我都以为我是程叔的儿子。”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福利,顾南亭还是控制不住胸臆间激荡的情绪,他方向盘一打,一个急刹把车停在路边,然后解开安全带,倾身吻住她。

程潇抬手抚了下眉:“我认识的你,没有一点像老程。”

无论怎样,程潇都被取悦了,她主动凑过去亲他侧脸一下,“奖励你。”

倪湛蹙眉,“仅此而已?”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喜欢,何时何地旁若无人,情话,随时随地信手拈来。从前他的高调,是向人宣告在追求她,让那些对她有企图的人主动退避三舍。现在他的高调,或许是向她宣告和她在一起的喜悦?

程潇点头,“仅此而已!”

“除了你,”顾南亭偏头看她一眼,“别人没机会。”

接机的顾南亭等着程潇走近,他说:“怎么,担心我过去打他吗?”

他说得轻描淡写,随意到甚至都没看程潇一眼,还是让人觉得能甜到心里去。而程潇也不吝啬表达自己对他的爱意,她的目光落在他近乎完美的侧脸上,“有没有人说过,顾总说情话的功底特别深厚?”

程潇眉一挑,“对啊,得护着点。”

顾南亭明白程潇并不需要他再解释,只是玩笑,于是说:“没错过你,就没什么可惜。”

顾南亭自动理解为维护他的形象,他笑问:“又打击人家了?我看他脸色不太好。”

程潇煞有介事地感慨:“冒着被现任误会的危险也要相助,却没有机会成为前任,也是可惜。”

“是吗?”程潇回身看了一眼倪湛的背影,“因为我和老程联手把他妈气住院了,我又甩了他和你在一起了吧。”

顾南亭笑得无奈,“都说了她不是。”

顾南亭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够惨的。”

飞机安全落地后,完成机组工作,程潇被顾南亭接走了。见他并不询问自己要去哪里玩耍,程潇提议:“走,去看看你前女友。”

程潇把飞行箱甩给他,“所以顾总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人家觊觎你女人吧。”

“这件事是钱解决不了的。”顾南亭一扬下巴,“乘客快登机了,去准备吧。”

顾南亭一手接过她的飞行箱,一手揽住她细肩,“我今天控制得很好吧,都耐心地等你们叙完旧才出现。”

“岳母?”程潇故意和他抬杠:“叫得倒顺口,给改口钱了吗?”

程潇用右手环上他劲瘦的腰,揭他短,“你那明明是伺机而动,说得好像自己多大度!”

顾南亭笑得明朗且自信,“那我只好求助岳母作主包办了。”

程潇再次完成了一个航班组合。返回G市时,她作为副驾驶照常申请着陆指令。塔台管制员却回复说:“一架外航飞机由于天气原因要在本场备降,请你们稍等再降。”

“我都给你记着!秋后算账!”程潇放狠话:“不让你求个一百零八次,就是给你面子。”

整个机组已连飞四天,疲备再所难免。程潇略显不高兴地问:“哪家外航?”

“我还没求婚呢,妻什么控?还是你,”顾南亭顺手在她脸上摸一下,“着急了?”

塔台管制员如实回答:“RB航空。”

程潇眼角余光瞥见乘务长在笑,她瞪了顾南亭一眼,俯身凑过来小声说:“没事老陪我飞什么?我需要个人空间不懂吗?你个妻控!”

程潇闻言没有转述给林一成,而是直接表示不同意,“我们先落,让小RB靠边站!”

顾南亭眉眼间全是笑意,他那么坦然地说:“不是公出,是陪你飞。”

林一成眉心微蹙,但没有出言阻止。

公司的业绩稳中有升,即便顾南亭不在办公室,高层们也不会说什么,反正运营稳定如常。但是程潇——不无意外地看见他,她玩笑似地说:“好巧啊顾总,您去A市公出?”

塔台管制员听出来又是中南航空那位一般人惹不起的女飞,忍着脾气解释:“前方航路有暴雪,他们必须要在本场备降。”

这是自恋爱以来时常出现的状况,整个公司都见惯不怪。倒不是顾南亭有多黏人,主要是两人平时都太忙,即便确定了关系,也未必真的有多少时间腻在一起。而为了迁就程潇的飞来飞去,顾南亭让乔其诺根据她的排班调整了自己的工作安排,于是形成了只要程潇在外场过夜,他就可能会公出的假象。

程潇强势地要求,“备降怎么了?你问问他油量情况,有油的话,再飞一会儿,我们先落。中南2216要先落!”

九月开学季一个晴天里,程潇飞A市,顾南亭再次出现在头等舱。

塔台管制员:“……”

有个女人心里早就说了“我愿意”,嘴上却还在矫情,“我的行动早就证明了一切,还非要亲口说,顾南亭你要不要这么无聊?”

很快收到着陆指令,向来不苟言笑的林一成终于忍不住笑了,他操纵飞机安全落地后说:“程潇,你因为态度问题被投诉多少回了,怎么还是没记性?”

于是,有个男人在夜风中说:“我所关心,所喜欢,所要负责的不多,你是其中之一。我也没有要做最好,只想做你刚好需要,为你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用最笨拙的方式告诉你:我真的,特别爱你。所以程程,从今天起陪我日落西山。”

程潇对于被投诉一事全然不知,“他们只考虑自身方便瞎指挥还有脸投诉我态度不好?等会下航线我去找他们唠唠。”

又矫情上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顾南亭甘之如饴地承受。

“你行了。”林一成笑得无奈,“带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徒弟,我也是头疼。”

程潇抬脚踩了他一下,“追人家时甜言蜜语论车卖,临门一脚又不善表达了,难怪人称顾总,根本就是故意的。”

程潇无辜地挑眉,“我只是服从公司安排,至于师父是谁,无权选择。”

顾南亭重新把她拥进怀里,语带笑意地说:“也不是谁和我说自己是有承担的人。”

林一成难得地反问了一句,“听你的意思要是能选,还不稀罕和我搭组了?”

程潇反驳:“他是看你心情不好哄你的,你还当真了。”

程潇眼底浮现笑意,“等我飞满2700个小时顺利进入机长训练,不用讨好你的时候,我再回答这个问题。”

顾南亭不顾背后人来人往,低头亲了她一下,“那乔其诺怎么说,你已经承认了我?”

林一成不无意外地被气笑了,“你什么时候讨好过我?”

程潇给他泼冷水,“你现在也是。”

时明插话进来,“她不犯错误就是对你的讨好。”

顾南亭笑,“你当然要信,我可是有人证的。在你之前,我始终单身。”

程潇朝师兄竖大拇指,“你补刀越来越拿手了。”

换成别的女子听到这样的誓肯定娇嗔地回一句“干嘛说得那么严重呢”。程潇却说:“这个誓够毒,我信了。”

程潇坐机组车回到总部。乔其诺见到她,贴心地提醒,“发脾气呢,午饭都没吃。”

顾南亭怔住。因为“赫饶是他前女友”的说法实在出人意料。不过,在双十案期间自己的反应确实很难让人理解,难怪被误会。他笑着否认,“她当然不是,我们没有彼此喜欢过。需要我发个誓吗?”见程潇不表态,他抬手做发誓状,“如果我以前曾和赫饶有过情感上的交集,我上航线就摔飞机。”

程潇照着他脑袋给了一下子,“你惹完他让我来摆事?”

“我不关心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预感,因为我也有第六感,无从解释的第六感。”程潇盯着他的眼睛,“我只想知道,赫饶是不是你前女友。顾南亭,我要听实话。”

乔其诺委屈死了,“他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哪敢惹他?不知死活的是你们飞行部。”

顾南亭不解,“赫饶?”

程潇基本明白了,她摆摆手,“你去忙吧,我来搞定。”

“哦?”程潇转过身注视他,“那赫饶呢?”

乔其诺故意板着脸命令,“干漂亮点,否则我嘲笑你。”

顾南亭眼中瞬间盈满了泪,他哽咽:“程程,你是时间给我最好的馈赠。”

程潇去敲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听见里面的男人用凝肃的声音回复:“进来。”

在消失了长达五个月,在程潇坚持了一百五十天后,赫饶终于愿意给他们消息。

她没急着进去,而是又敲了两下。

顾南亭笑了,他逐条翻下去,在最后看到来自对方的回复,“我今天陪姐姐产检,宝宝一切都好,我的病也有明显起色。如果没有意外,九月我会重返警校。”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顾南亭就明白是谁来了,他嗓音低沉地说:“程潇!”

第二条她说:“今天G市又下雪了,天气冷得我只想拒飞。不过,为了早日飞满航时成为机长当领导管人,我还是飞了。等你回来,程机长带你装叉带你飞。”

程潇推开厚重的门,先探了个小脑袋进来,小媳妇似地询问:“有没有打扰你工作?”

第一条她说:“我们回G市了。萧熠虽心有疑虑,却无可奈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很自责在你患病期间不在国内。可这就是人生,不如意的事随时都有发生,不像奇迹,万中才有一。赫饶,别辜负几个男人争分夺秒救你,更别辜负自己在生命最危急之时曾拼尽全力。”

顾南亭的目光在她未及换下的飞行员制服上扫过,语气略有缓和,“进来。”

从去年十二月到现在的五个月里,她给赫饶发了十五条信息,平均十天一条。

程潇乖乖进来,走过来在他的大班台前坐下。

程潇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拿出手机,翻出信息给他看。

顾南亭也不说话,敬业地批示着文件。

顾南亭低头,用侧脸贴着她的,“愿望确实有,但寄希望于他人,实现的机率不高,不如自己好好努力。”

程潇注视他专注工作的样子,没有打扰。

程潇调侃他,“别告诉我你还许愿了。”

办公室里静得只有顾南亭翻阅文件的声音,以及两个人的呼吸声。先沉不住气的当然是顾南亭,他等了半天也不见女朋友大人主动开口,只好端着架子问:“过来干嘛的?”

“随你。”顾南亭把她搂过来,转身把她困在护栏和自己身体中间,一起望向远处的山,“看见彩虹了吗?”

程潇以恋人的身份答:“飞了四天,有点想你,过来看看。”

美女闻言反悔了,她嗓音清亮地说:“那十块钱不行了,得涨价。”

有个直率坦诚的女朋友,男人的虚荣心瞬间得到满足。顾南亭心里美得快上天了,嘴上却说:“想我?我怎么没看出来?”

顾南亭伸手去握她的,“好,我消费。”

程潇理所当然地反驳,“你也没抬头看我啊。”

美女问:“等人吗帅哥?要不要聊十块钱的解闷?”

顾南亭停笔,抬头时见程潇双手托腮注视自己,他被她眼底毫不掩饰的痴迷欣赏的光芒晃得顿了一下,然后才板着脸问:“周六是什么日子?”

顾南亭笑而不语。

程潇没有装糊涂,如实回答:“公司周年酒会。”

结束和冯晋骁的电话,顾南亭正准备给程潇打一个,就看见有辆霸道的陆虎一个漂亮的侧边停车停在路边,然后,有位身材高挑的美女从车上跳下来,径直走向他。

“你还知道!”顾南亭把排班表甩给她,“那为什么我明明交代过林子继那天你不飞,你还是出现在那天的航班组合里。你想想怎么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冯晋骁满心欢喜地答应:“好。”

程潇把排班表接过来,却没有看,她端正了态度试图说服他,“在你不干涉的情况下,周六我是有飞行任务的,而且又是一个四天连飞的航班组合。私心使然,你让林子继修改了排班,这就导致本来可以参加周年酒会的人因排班变动要上航线。顾南亭,这不是你身为总经理该有的行事态度。”

顾南亭又说:“下次回来到家里吃饭。”

居然拿总经理的身份压他!顾南亭的脾气顿时上来了,“你是在教我怎么做总经理吗?”

冯晋骁承诺,“我会的,放心。”

他这样说,程潇也有点不高兴了,她语气有点冷,“我不敢,顾总。”

顾南亭淡淡笑起,“她年纪小,难免任性,你多让让她。”

顾南亭见她脸色变了,忍了忍,“难道让林子继更改排班是你一个飞行员该做的事?”

冯晋骁笑,“当然是好。”

“是我忘了自己的身份。”程潇站起来,一副随时准备一言不合就走人的姿态,“他之所以愿意更改排班,是因为我们的关系,看的是你,否则他凭什么给我面子?我享的是你给的VIP特权。如果你觉得我做得有欠妥当,你可以现在就让他过来,再次调整排班,我一个字都不说。反正,酒会那天如果我愿意替飞,不担心没有航线可上。所以,随便你。”

顾南亭转身倚靠着护栏,看着街道上的人来车往,换了个话题,“和珩珩相处得怎么样?”

一句“随便你”是表明了她不参加酒会的决心。顾南亭气她不理解自己的心思,他把手中的笔摔到地上,口不择言:“替飞?是你想替就随便替的?抛开我们的关系,你端谁的碗你不知道吗?又想停飞是不是?!或者这一次,你不仅自己要停飞,还要牵连别人一起?”

冯晋骁说:“我应该的。”

他的心思程潇不是不懂,但他竟然拿停飞说事,程潇就忍不住了。她没有无理取闹的意思,偏偏不能好好说话:“动气啊?这么爷们儿!能聊吗?”

顾南亭点头,“谢谢你。”

顾南亭是生气的,可他太清楚,一旦自己控制不住继续发飙,程潇的脸色会甩得更狠。他倏地站起来,转身走到落地窗前,压抑着。

雨后的傍晚,顾南亭又一次漫步到霖江畔,他双手撑在护栏上,把视线投向远处的山和水。当彩虹在山顶显现,冯晋骁打来电话,告诉他,“找到罗永了,在他身上搜到了李志的身份证,程潇不会再有危险。”

程潇无心惹火他,她静了几秒,走过去,拽拽他衬衫袖口,“嗳?”

那个冬天异常寒冷,顾南亭却在工作之余时常步行在G市的大街小巷,像是在寻找什么。可惜,直到次年春暖花开,都没有赫饶的哪怕是一丝消息。

顾南亭不理人。

就这样,赫饶断了和顾南亭等与萧熠有关的所有人的联系。

“从你升了总经理脾气更大了,以前从来舍不得不理我。”见他面色稍有松动,程潇扳正他肩膀,抱着他胳膊说:“我很快就要飞满2700个航时,可以申请机长训练了。无论是作为总经理,还是男朋友,你不是一直都持支持我的态度吗?我只是想一鼓作气,你却因为一场酒会动气,何必呢?既然你那么希望我参加,那我不飞就是了。”

生活并没有因为赫饶的遭遇有所停滞,大家各归各位,回归原本的轨迹。顾南亭不止一次去大唐拜访邢唐,有意了解赫饶的近况,对她施以援手。邢唐感激他救了赫饶,但是,“顾总,赫饶现在很平静,不希望有人打扰,希望你理解。”

她这样迁就自己,顾南亭哪里还能继续生气下去,他叹气似地说:“对于工作,我当然是支持你的。可是……”他把程潇拥进怀里,“程程,有时候我觉得在我和飞行之间,你明显倾向于后者,这让我很不舒服。”

程潇微微笑起。

“别犯傻了。”程潇回抱住他,“飞行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你却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怎么能相提并论。”

程潇醒过来时,顾南亭不在,字条上他写道:“饭在餐厅,我在公司。”

顾南亭像个孩子似的追问:“你的意思是我比飞行重要?”

他俯身亲吻心爱的女孩,轻声地说:“谢谢。”

程潇肯定地回答他:“当然。”

次日清晨,顾南亭醒过来时,程潇蜷在沙发里睡得香甜。回想醉酒的她第一次被带回来,自己也是这样睡在沙发里,顾南亭笑了。

顾南亭更紧地拥抱她,“我爱你。”

顾南亭很快又睡着了。程潇一遍遍给他盖被,让他出汗。这样反复折腾到半夜,烧终于退了。见他睡得还算安稳,程潇翻出一床被子去楼下沙发上休息。

程潇并不吝啬地表示,“我也一样。”

可顾南亭才喝了一碗汤就全吐出来了,程潇不敢勉强他硬吃,只让他喝了点温水。顾南亭坚持不去医院,程潇只能留下来照顾他。

周六如期而至。所有没有航线任务的女性员工早在一个月前就已备好“战衣”,力求在每年一次的年终酒会上独占鳌头,吸引优秀男士的目光。而清一色男性的飞行部则因为唯一的女飞程潇要上航线唏嘘不已,“明明有实力为我们飞行部扳回一局,偏偏要飞,简直让我们这群光棍生无可恋。”

程潇果然在书房里看到一个常备小药箱,她找到退烧药和消炎药给他,又把带来的餐点拿出来,“吃完再去睡一觉。”

同样有飞行任务的时明适时提醒他们,“程潇即便出席,也是以顾总女伴的身份,不是为了我们这群老爷们儿。”

顾南亭关门,“书房有,萧姨准备的。”

和程潇同批的副驾驶陈锐则说:“程潇身上贴着顾总专属的标签,我们当然是不敢动歪脑筋的。可她参加酒会的话,我们至少可以指着她对别的部门的人吹两句:看,我们部门的熊猫,你们有吗?我敢打赌,程潇不仅颜值爆表,身材也一定劲爆。”

程潇看他脸有点红,伸手探探他额头,竟是滚烫,“家里有药吗?没有我下楼买。”

这就是男人,永恒不变的话题一定是女人,而且是漂亮女人。林子继拿文件夹打了陈锐一下,提醒他慎言:“与其感叹程潇不能代表飞行部露脸,不如多关注你心仪的林妹妹。”

顾南亭伸手把她拉进门。

林妹妹本名林芝,是与陈锐同年进入公司的空乘。今晚正好不用飞,所以……陈锐挠挠头,笑得腼腆,“我准备今晚向她表白。”

他打开门,看见程潇拎着手提袋站在外面,说:“你再不醒,我就要找人撬门锁了。”

飞行部顿时沸腾。

程潇回答:“你门外!”

全权负责此次酒会筹备的乔其诺把地点选在了G市一家高级的私人会所,富丽堂皇的宴会正厅灯光明亮,餐桌上怒放的芬芳鲜花,悠扬的小提琴伴奏,都让人对这个夜晚充满了期待。

顾南亭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起来倒了杯水,才给程潇打电话,“程程,你在哪儿?”

八点整,宴会厅的灯光开始变幻,作为主持人的夏至和乔其诺率先上台。轻松有趣的开场白过后,身穿精致考究西装,步伐稳重有力的顾南亭在万众瞩目中被请上台致词。

顾南亭拿起手机,上面有一条程潇的信息,她说:“睡醒打给我。”

夏至说:“今晚是中南航空成立40周年的纪念酒会,从创始人顾中易老先生,到顾长铭总裁,再到您,顾总,此时此刻,您最想说什么?”

回到G市的当晚,顾南亭就倒下了。对于十几天没怎么休息的人而言,他的体力透支到了极限。等他在昏暗一片的房间醒过来,已是第二天傍晚。

顾南亭眉宇间有令人肃然起敬的神色,他嗓音低沉地说:“我的爷爷是位气慨豪迈的长者,我的父亲是位谦和待人的长辈,他们把男人一生最好的年华,最旺盛的精力都用在创立和发展中南上,我作为他们寄予厚望的接班人,会竭尽所能地和在座各位一起,把这片江山稳固下来。”

萧熠有过质疑,可赫饶如同人间蒸发似的突然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他无计可施。只能遥遥地祝福她治疗顺利,早日归来。

他没有说再创辉煌这样的豪言壮语,他只说会全力以赴,却给了下属最振奋的鼓舞。没错,连他那么优秀的上位者都在持续努力,倾其所能,别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于是,顾南亭和冯晋骁都因尊重赫饶的决定守口如瓶地说:“她被邢唐安排去国外治病了。”

运营系统带头喊:“志在蓝天,安全飞行。”

“萧哥,原谅我对你隐瞒发烧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患上了肌无力。成为一名人民警察是我的梦想,为了确保实现它,我暂时申请休学了。很抱歉没等你回来当面辞行。谢谢你多年来对我的照顾,祝一切安好,愿有缘再见。”

维修系统紧随其后:“安全规章不离口,工卡手册不离手。”

那是一封简短的信,只是告诉萧熠:

市场系统也不甘人后:“航空盛宴,相约中南。”

当萧熠回国,他收到一封由贺熹转交的赫饶留给他的信。

供应系统最后说:“真诚服务,感动客户。”

却不需要任何人为之为难。

顾南亭点头表示赞同,他向大家举杯,说了八个字:“居安思危,防患未然。”

冯晋骁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萧熠回国的话,我来和他说。”

所有在场的中南的员工高举酒杯,“干杯!”

顾南亭仔细回忆,却怎么也记不起是不是有警察因案件牺牲,他揉了揉太阳穴,提醒:“你们也,注意安全。”

原定,酒会就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下拉开帷幕。由于程潇上航线不能出席,由顾南亭跳开场舞的计划取消。乔其诺却在众人干完第一杯酒,顾南亭准备走下台时,嗓音洪亮地宣布:“接下来,请顾总为我们跳开场舞。”

冯晋骁听出了敷衍之意,但面前这个从相识之初就高高在上、冷漠犀利的男人此时下巴上满是胡茬,难以掩饰的沧桑疲惫的神色都昭示他对于没能阻止赫饶遇险有多难过和自责。出于信任,冯晋骁接受了他的说辞,只是问:“还有什么是可以对我说的?”

顾南亭脚下一顿。而会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大家纷纷猜测,谁会代替执飞的程潇与他共舞。甚至也有人想,程潇之所以没来,是因为和顾南亭发生了什么。否则,依顾南亭的身份,她完全不必在这么重要的一夜非飞不可。这种缺席,在旁人眼里变得别有深意。

在案件调查方面,顾南亭帮不上任何忙。尤其在没能阻止双十案的发生后,一时间他对改变“历史”失去了信心,不愿再插手什么。至于自己反常的举动,他简单地和冯晋骁解释为:“我只是直觉上认为突然和大家失去联系的赫饶有危险,希望尽快找到她帮她避险,没料到结果是这样。如果你认为我有可疑,可以调查我。”

顾南亭站在台上没动,看向乔其诺的目光隐有责备之意。然而,台上的两位主持一位是他器重的现任助理,一位是他曾经的实习助理,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当众拂人面子的事,顾南亭还是犹豫了。他甚至在想,如果非跳不可,舞伴只能是夏至了。

这个时期的赫饶,应该是对萧熠最绝望的阶段。或许在她看来,和萧熠在一起,是此生最奢侈无望的期待。于是,在双十案发生后,她让所有人对萧熠隐瞒了她的这段经历。

宴会厅的灯光在这时有了变化,变幻的七彩光影里,有人悄然而至,分开人群走来。

赫饶眼神黯谈地望向窗外,“他不会知道的。即便知道了,也不需要自责。发生的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然后,她把手机开机,给萧熠去了个电话,告诉他,“萧哥,我没事了。”

深V高腰大开衩的红色蕾丝长款礼服,除了程潇,谁敢尝试,谁能驾驭?

程潇都于心不忍,“能瞒一辈子吗?等他日后知道了,会更自责。”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穿过金色地毯来到台前,用含笑的目光注视顾南亭:“顾总,不知我是否有幸陪你跳今晚的第一支舞。”

赫饶还陷在失去大伯的悲痛里,虚弱又憔悴,但如顾南亭所料,她格外坚强地说:“不要告诉他我的事,凭添他的烦恼。”

灯光璀璨,酒色飘香,你心爱的女子高贵典雅地在众人面前向你发出邀请,谁能拒绝?

萧熠到底没能在赫饶醒过来前回国。顾南亭猜测,这次出国是萧熠开始卧底生涯的关键期。所以,他只能对醒过来的赫饶转达萧熠的关心,并替萧熠解释没有赶回来是因为M国公司那边有紧急的事。

顾南亭从见到她的那一瞬,胸意间就被惊喜和惊艳两种情绪充斥,面孔上的笑意更因她的邀请完全掩饰不了。他从台上走下来,执起她纤细素白的手,当众宣布:“今晚辛苦你陪我跳每一支舞!”

而萧熠在这七天里打过很多电话来,都被程潇挡了,她训斥萧总:“病人需要休息你不知道吗?着急自己回来看!”

香棕开启,男人在美妙的乐声中把今夜最耀眼的女人带向舞池。

那一刻,顾南亭觉得,赫饶没能和邢唐在一起,是此生于她而言最遗憾的错过。

程潇那么热情大胆的人都快承受不了他专注的注视,她抬眸微笑,“作为惊喜出现的我,是你期待的贺礼吗?”

幸好抢救成功了,赫饶暂时保住了一条命。但身中五枪的她伤得实在太重,病情不断反复了七天。当赫饶终于醒过来,七天里几乎没怎么开口的邢唐,握住她的手抵在额头,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顾南亭贴在她耳廓低语,“我的程程,最懂我所想。”话音未落,一记轻吻落在她脸颊。

那一夜格外漫长,抢救室的灯亮了很久很久都不熄,而邢唐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待。

如果这晚不是中南航空成立40周年的纪念酒会,如果不是爷爷顾中易和父亲顾长铭悉数到场,顾南亭一定会带程潇先走。多停留一分钟,他们独处的时间就少了一分钟。他不愿意浪费任何的时间。而且——

程潇没好气:“都发高烧昏迷了还简单?你能不能盼赫饶点好?!”

她的美惊艳全场,她礼服的深V及大露背的设计更是吸引了无数目光,每一样都让顾南亭想把程潇藏起来。偏偏她还俯在他耳边悄声撩他,“我的背好看吗?”

“发烧?”萧熠有点不相信,“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烧了。只是这么简单,你没骗我?”

顾南亭揽住她的肩,试图为她遮一下背后的无限风光,“你好看的何止是背!”

程潇把电话接过来,回答他:“喊什么!赫饶病了,发高烧昏迷呢。”

程潇闻言竟然挺胸抬头说:“我也这么觉得。”

没有得到期待的答案,萧熠有不好的预感,他沉声:“顾南亭!”

顾南亭快忍不住了,他低声提醒:“你是希望我现在就带你走吗?”

顾南亭注视还没熄灭的手术中的灯,不知如何回答。

程潇的纤纤玉手看似随意,实则姿态万千地搭在他肩上,语气笃定地说:“你不会。等会儿你还要上台抽奖。”

或许是因为始终联系不上赫饶,萧熠也有了担心,他在黎明时分给程潇打来电话,向顾南亭询问:“赫饶怎么了?”

顾南亭抬手捏捏她下巴,“抽奖这种小事乔其诺或是夏至谁做都可以。”他改而牵住他的手,带她穿过人群,朝贵宾厅而去,“带你见爷爷才是我要做的正事。”

顾南亭点头。

“谁?”程潇有点反应不过来,“咖啡怎么没告诉我你爷爷来了?”

程潇于是替他决定,“那就等赫饶醒了,问问她的意思。”

顾南亭不无意外地在她脸上看到紧张的神色,他被取悦了,“没说爷爷要来,你都不肯参加酒会,让你知道,还能有这样的惊喜?”

他从来都是杀伐果断的,一句“不知道”脆弱到了极点。

程潇拽着他的手不肯往前走,“顾南亭你又先斩后奏!”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顾南亭的嗓子已经哑到要发不出声音了,他忍着喉间的疼痛坦白:“我不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顾南亭不便和她较劲,他停下来,边状似为她整理头发边商量她:“爷爷已经多年不出席任何活动,这次就是为了见你才过来,你不应该迁就一下老人家?”

关于赫饶,程潇没有多问,只说:“要告诉萧熠吗?我看得出来,赫饶喜欢他。”

程潇当然不怕见人,可是,“我……”程潇低头看了下自己深V下的胸前风光,以及高开衩下修长的腿,“你让我穿成这样见爷爷?他不骂我有伤风化我得感激地给他磕个头啊。”

他沉默着把烟抽完,转过身来把程潇拥在怀里,紧紧地抱住。

“那么严重?”顾南亭故意装糊涂:“你不是觉得很漂亮吗?”

这个拥抱于顾南亭而言,比任何安慰都温暖。

“我当然是认为漂亮才穿给你看的啊。怎么为悦己者容还成了给自己挖坑呢。”程潇用手捂住脸,跺着脚说:“顾南亭你个心机男!你就是看老程不待见你,故意在爷爷面前抹黑我!”

程潇走过来,自背后抱住他,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

她这样一副小女人的模样,让顾南亭眼底盈满了笑意,他搂了搂她,柔声哄道:“好了,有我呢。再说爷爷又不是古板的人,他很开明。我保证,你肯定是满分。”

此情此景,他的背影孤寂到令人心疼。

程潇不依不饶地打了他一下,然后调整呼吸,愤愤地表示,“他要是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程潇抽完血出来,顾南亭正站在走廊尽头。这么冷的夜,他却把窗户打开了,就只穿了件衬衣,迎着风雪站在那里抽烟。

顾南亭失笑,他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披在她肩上,“我以为你会为了我努力让他喜欢你。”

那一晚,A市下了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大雪下了整夜,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空落下来,把大地包裹在一片白茫茫里,似乎要下尽这个冬天的冷漠。

程潇没有拒绝他一身男人味的外套,但她却说:“我讨好你就够了,才不要再讨好别人。”

双十案竟然是这样得来!他倚着墙,颓然滑坐到地上。

顾南亭宠爱地说:“好,有我在,不用讨好任何人。”

当赫饶被推进抢救室,冯晋骁开始部署工作,程潇去给赫饶输血,顾南亭才想起来,今天是:农历的十月初十。

顾中易年近八十,岁月的磨砺在他两鬓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可他精神矍铄,目光炯炯,眉宇之间隐隐透出威严,倒很符合顾南亭气慨豪迈的形容。看见孙子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走过来,他以低沉沧桑的声音主动问:“是你的程程吗?怎么你爸和我说小姑娘执飞去了呢。”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除了警鸣声的逼近让歹徒放弃了侮辱赫然,没有任何改变。

程潇像个孩子似的规规矩矩地站在顾南亭身边,闻言抢答:“本来是有飞行任务的,这不为了哄他高兴嘛,就向机长请假过来了。”

赫然抱着赫饶,语无论次地一遍遍说:“饶饶替我挡了枪,是我害了她,都怪我……”

对于重视孙子感受的未来孙媳妇儿,顾中易必然是满意的。他笑起来,“没想到我孙子还有人讨好呢。”他朝程潇招手,“来,小姑娘,到爷爷这来。”

路上,程潇脱下外衣裹在赫然身上,问出男人们不敢问的话,“你没事吧,还好吗?”

程潇先和左边的顾长铭打招呼,“顾总。”才走到顾中易面前,“爷爷,我是程潇。”

邢唐也到了,和他们一起赶往医院。

顾中易认真地把她从头打量到脚,“嗯,不错,是个漂亮的姑娘,会开飞机?”

程潇则扶起赫然,跟上两个男人的步伐上了车。

程潇点头,“有照,目前是副驾驶。”

刺耳的警鸣声中,他们先到。狭窄的巷子,车开不进去,三个人就下车跑进院子。冯晋骁第一个冲进去,他看见赫饶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而跪坐在她旁边的女人哭得不能自已。冯晋骁去探赫饶的鼻息,确认还有呼吸,他抱起赫饶就往外走,同时喊顾南亭:“开车。”

顾南亭替她补充,“很快就可以申请机长训练了,未来的程机长,我们中南唯一的女飞。”

冯晋骁照做。

顾中易略显惊讶,“小小年纪,挺厉害嘛。不过开飞机有什么意思,枯燥,我是开够了。”说着他看向顾南亭,“你会的人家都会,没优势了吧?难怪你爸说你追人家追了好几年。果然是有道理的啊。”

进入西城范围,顾南亭突然要求:“警笛打开,越大声越好。”

程潇在老人家面前笑得腼腆,“是我作他呢。”

顾南亭来不及告诉他赫大伯夫妇已经遇害,和冯晋骁及程潇争分夺秒地赶过去。

顾中易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说:“终身大事,确实应该好好考察。”然后指指她身上的西装,对顾南亭说:“把你那破衣服拿一边去。这厅里空调开得足够,还怕冻着她吗?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这叫什么来着?”

邢唐此时正赶往位于西城一处偏僻的旧城改造区,赫饶未婚先孕的姐姐赫然住在那里。赫饶之前给邢唐发信息,让他过去看看。然后,她的手机就打不通了。

程潇边答:“秀恩爱。”边把西装递给顾南亭。

果然有效。她才挂了电话不久,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过来,说:“我是邢唐。”

顾中易抬手指指顾南亭,“对对,就是秀恩爱,珩珩总给我上课,还是跟不上你们的潮流,不服老真是不行。”或许是见程潇礼服的布料如此的少,老人家的眉头微微皱了下,然后感叹,“你奶奶年轻时就稀罕这种亮闪闪的大红的裙子,但我们那个年代不时兴这个,结婚也不敢穿成这样。”想到已然过世的老伴,顾中易竟然鼓励程潇,“在能穿得好看的年纪就大胆地穿,不要辜负了青春。程程,等你和南亭结婚的时候,爷爷赞助十件这样的。”

程潇没有劝他,她转而打给乔其诺,“给邢唐发信息,说我们为赫饶而来。”

程潇憋不住笑,“我谢谢您了爷爷。不过,十件的话,我一天能换过来吗?”

还是被挂断了。然后,顾南亭把自己的手机“啪”地摔向机组车车身。

顾中易大手一挥:“什么一天,咱们办三天!”

邢唐却不接电话。顾南亭猜到他应该是赶去帮赫饶,正因为知道才更急,他如同和自己生气似地低吼:“接电话!”

顾长铭也笑起来,“爸,现在的年轻人结婚都穿白色的婚纱,您要送礼也别只顾送红色。”

他那样一个男人,冷静、沉稳、睿智,程潇从未见他像现在这样失态过。她仰头看向没有星星的漆黑的夜空,竭力压抑住眼泪。

顾中易略显不满:“结婚是喜事,当然该穿红色,看程程穿红色的多漂亮,是不是南亭?”

他们对于顾南亭而言只是陌生人,但是,面对他们的惨死,顾南亭眼眶湿热得只要一眨,眼泪就会掉下来。他把程潇带出来,在她看见前抬手抹了把脸,翻看乔其诺发来的信息,几乎是抖着手给邢唐打电话。

顾南亭能说什么?他笑了,回答:“是,程程穿什么颜色都漂亮。”

一室狼藉,满地鲜血,赫大伯夫妇已经没了呼吸。

“和你爸一个样。”顾中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有媳妇儿万事足!行了,不耽误你们小两口时间了,来,长铭。”

房门一打开,程潇就敏感地嗅到一股血腥的味道。开灯前一秒,顾南亭用手挡住了她的眼睛,然后用力地把她扣进怀里。

顾长铭在父亲的授意下拿出一个礼盒递给顾南亭,“爷爷送给程程的。”

赫大伯家住在五楼,随着没人应门的时间持续加长,程潇感觉到顾南亭的手竟然在颤抖。当听见他用已然不稳的声音对冯晋骁说:“破门吧。”程潇已经不敢想像里面的情况。

顾南亭打开,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白玉手镯。

顾南亭不想让她上楼,又不敢让她一个人留在楼下。

程潇不懂玉,但爷爷作为见面礼送出来的东西必然价值不菲,她有心推托。

当他们把枪拿出来,程潇紧张地握住了顾南亭的手。

顾南亭却已经取出一只往她手上戴。

顾南亭开着机组车风驰电掣地赶到赫饶大伯家楼下,看到漆黑一片的窗口时,他祈祷他们只是关灯休息了。冯晋骁在此时赶到,他身后跟着两名刑警。

大小正合适。

当机组车停在酒店门口,贺熹的电话也通了,她说:“赫饶回她大伯家了,晚上应该不回来。她大伯家的地址是……”

顾中易显然很高兴,“程程是个有福气的。”见程潇端着手有点不知所措,他笑道:“戴着玩,不用当回事,爷爷在地摊上随手买的。”

顾南亭却先打给乔其诺,也不管现在是不是深夜,直接吩咐道:“查一下大唐邢唐的联系方式,越快越好。”

玉镯当然不是地摊货。顾南亭告诉程潇,“奶奶生前最爱玉石。这对玉镯是爷爷作为中南首任总裁出席一场拍卖会拍回来的。可惜奶奶比年轻时胖了戴不进去,勉强戴了一晚,手脖都箍肿了,就一直收着。”

整个机组车都感受到他的火气,没人敢说一句话。唯有程潇意识到可能是赫饶有麻烦,她边说:“你先打给贺熹问问,我让冯晋骁去警校。”

程潇端详着玉镯,“难怪爷爷说我有福气。”

顾南亭回敬他,“我他妈想揍你!”

“我都不知道他是准备了这个送给你。”顾南亭望向窗外,“我妈生前也试戴过,和奶奶一样,她戴不上。至于萧姨,爷爷没让她试过。所以今晚,我爸没让她过来。”

沈明悉是萧熠的属下,但那个人,怎么值得信任?

这是程潇第一次听顾南亭提到他的家庭。程潇挽住他手臂,认真倾听。

“行。”萧熠听出他语气不对,安慰,“我记得你说的话,我走前安排了沈明悉照看她呢,白天他们还通过电话,你不用担心。”

顾南亭神色安然地继续:“我妈在世时,我爸待她很好,所以她走得没有遗憾。生病这种事,很多时候医生也无能为力。萧姨带着珩珩嫁过来时,我看得出来她很小心翼翼,也很尽心尽力地照顾我们父子。我心里是认可她的,但为了表示对母亲的怀念,我始终没有改口。”

顾南亭险些控制不住摔了手机,“贺熹的号码给我。”

程潇仰头看他:“萧姨一定是理解的。从爷爷到顾总,再到你,你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怀念着伯母。”

萧熠有点懵,“她的亲戚朋友,我都不认识啊。”

顾南亭点点头。

顾南亭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把你知道的赫饶亲戚朋友的号码都发给我,马上。”

程潇小心地把玉镯摘下来放进盒子里,“我没轻没重的别磕碎了。虽然老程有钱,可我从没戴过贵重的首饰。”

他不在A市!他怎么可以不在A市!

对于她的大方不扭捏,顾南亭很高兴,他说:“随你喜欢。”

萧熠说:“大哥,我在M国。”

到底还是没能等到酒会结束顾南亭就带程潇走了。从会所出来提了车,他并没有要送程潇回家的意思,而是往他公寓的方向开。

“开会?”顾南亭以命令的口吻说:“去警校看看赫饶在不在。”

程潇偏头看他,“这不是回我家的路。”

很快被接起,那边问:“什么事?长话短说,我在开会。”

顾南亭似笑非笑,“你是准备带我回去见程总吗?我直接留宿的话,会不会被打出来?”

顾南亭的脸色陡然一变,他几乎是立刻打给萧熠。

“还想留宿,”程潇忍住笑意,故意吓他,“老程让不让你进门都是个问题。”

程潇又重拨了一遍,依然无人接听,她略显失望地说:“赫饶。我在起飞前给她发过信息,难得飞来一趟,想约她见个面。”

“改天我再送上门让他教训。”顾南亭握住她的手,“今晚,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晚上十点整,飞机准时降落在A市机场。去往酒店的机组车上,顾南亭照例坐在程潇身边。见她一直盯着手机,他不解,“在等谁的电话?”

程潇把目光投向窗外,微微嗔道,“这不没分开嘛。”

担心程潇有危险。

顾南亭的车速显然比平时要快。程潇看着窗外的街景,没有提醒他减速慢行。直到途中经过江畔,她突然说:“停车。”

程潇作为林一成标准的副驾驶配备当然要一起去。顾南亭在飞机起飞前五分钟赶到机场,登上了该航班。

顾南亭以为她退缩了,因为她说:“下车走走。”

如果当时林一成不是正好在宿舍,如果不是当天多地因突然降雪延误了很多航班,接连调换了几个机组,顾南亭一定不会安排他替飞。结果就是,林一成临时受命飞一趟A市。

她身上还穿着酒会的礼服,虽然有他的大衣,但腿和脚上还是很单薄。顾南亭试图劝说:“不想太早回家的话,带你去吃点东西?”

在此之前,林一成的机组始终避开了A市这条航线。直到十一月十一日这天,原本要飞A市的林子继被延误在了S市无法及时返回。为了确保航班正常,他有意让备飞的林一成替飞。想到顾南亭曾明令禁止程潇飞A市,他只好电话请示。

程潇已经套上他的大衣,推开了车门。

回到G市,程潇复飞,顾南亭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之中。两人还是保持只要程潇从航线上下来,顾南亭再忙也会去接机的状态。但他明显焦虑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十一月。

顾南亭只好跟下来。

顾南亭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准备带程潇回G市。冯晋骁和萧熠默契地没有多问什么,对于他莫名地安排也没有表示责怪,反而承诺:会尽可能地照顾赫饶。

她脚上踩着细跟的鞋,手上挽着他的胳膊,在寂静的冬夜安静地走在江畔,不言不语。

随后一周,赫饶一如平常地白天上课训练,晚上做家教赚钱。

顾南亭猜不透她的心思,“程程?”

该高兴的,因为赫饶平安。可顾南亭参考萧语珩晚去古城半个月依然遇见了冯晋骁的事实,怎么都放心不下。

程潇偏头看他,微微笑起。

结果却是,这一晚,除了程潇和赫饶,顾南亭和萧熠,冯晋骁和他的两名手下又是彻夜未眠外,所有人相安无事。

璀璨的星光下,她温柔笑起的样子格外的美。顾南亭几乎控制不住要吻她的冲动。

然而,十月十日这一天,平静得和以往任何一天一样,什么都没发生。顾南亭肯定自己没有记错时间,为免出现意外,他让程潇当晚找借口把赫饶留在酒店住,自己则和萧熠在隔壁房间。

程潇清亮的嗓音在这时响起,她说:“我妈曾对我说:不要和一个人熟得太快,更不要太急于爱上一个人,因为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而她身边太多的事实证明了:你总说没关系,别人就不会觉得有歉意。这世上,懂得感激别人善良的人一向不多,多的都是会得寸进尺的人。没必要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虚衔委屈自己。”

顾南亭笑,语气温柔地答应:“好。”

十二月的寒冬时节,街道旁的树只剩枯枝,孤单地伫立。唯有路灯铺陈的前路,令这个季节特有的清冷之意在不知不觉间褪去。

程潇居然说:“我伤了腰,也不能拎酒瓶子保护你了,你自己小心。”

程潇走了一会儿停下来,目光澄澈如水地注视他,“曾经我拒绝你,是我奇怪,我们明明在机场初相识,你对我,竟恍如故人。”她抬手,轻轻地拂去落在顾南亭肩上的雪,“后来我喜欢上你,就开始期待:相爱、适合、在一起这本来毫无关系的三件事,我们都要做得很好。顾南亭,我喜欢过倪湛,我还和斐耀交往过,但这些过去都不劳你出手,我自己斩断了。至于你的过去,我不过问,我只要求:我们的未来,相爱时坦诚以对,不爱时坦白说明。你能做到,做爱和私奔程潇都有勇气。如果你失言,我绝不姑息。”

聪明敏感如她,竟然想到了这一层。顾南亭意识到,这个误会也很巧妙,他故作轻松地说:“你明天就乖乖和赫饶在一起,其它的事情交给我们男人去做。”

她如此坦率直接,顾南亭既欣赏又意外,他抬头看看飘下雪花的夜空,双手搭在她肩上,“我从未对你承诺过什么,是怕你觉得我之所承诺是担心自己做不到。但我还是要说:程程,世界之大,四面八方,相遇和相爱的概率低到如同人间奇迹。而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对我来说,是最了不起的礼物。我爱你不是说说而已,我愿用余生与你共指教。”

程潇伸手回抱他,脸颊贴在他颈窝,“是罗永盯上我了吗?我们从餐厅出来时,我好像看见冯晋骁了。是你和他联系的吧?让赫饶明天过来,是为了保护我?”

“我竟然和别的女人一样,也是用耳朵谈恋爱。”程潇仰头,迎着雪花告诉他:“顾南亭,你的情话取悦了我。”然后主动吻向他。

此时此刻,顾南亭哪有这份心思。但程潇对他的信任,他感觉到了。他坐在床边,轻轻地把程潇拥进怀里,“我确实想过无数次,拥你入眠。但不是这个时候,也不是在这里。”

顾南亭拥住她,化被动为主动。

程潇在黑暗中坐起来,握住他的手,“或者是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缠绵的一吻过后,顾南亭站在漫天雪花里,终于懂得了程潇下车的意图,“我们的未来会和今夜一样,不知不觉就白了头。”

顾南亭给她掖被角的手一顿,他抱歉地说:“吵醒你了吧?”

程潇抬头看着他被雪花染白的头发,“难道我从小喜欢雪,竟然是为了长大后与你白头?”

寂静的夜里,顾南亭辗转难眠。在萧熠安排的套房里,他或坐或站地在窗前,注视着万家灯火,毫无睡意。直到凌晨,程潇清楚地记得他轻手轻脚地走进里间她住的房间,给她盖了六次被。最后一次,程潇终于忍不住问:“顾南亭,你认床吗?”

顾南亭亲吻她同样落了雪的洁白发顶,“为了证明是,我会努力。”

第二天正好是周日,赫饶没课。她一口答应下来,“好的。”

程潇和顾南亭回了他的公寓。随着灯光亮起,程潇看见客厅的花架上摆放着一排盆栽,都是她最爱的嘉兰。

程潇敏感地发现顾南亭待赫饶的不同。但她没有拒绝他的安排,也对赫饶说:“我腰没完全好,不能出去乱逛,劳烦你照顾一下?”

嘉兰花型奇特,花瓣向后反卷,犹如燃烧的火焰,花名来源于拉丁的“惊叹”“美丽”之意,中国只有在温暖的南方才能露地栽种。

此时,顾南亭很后悔为什么没在七年后双十案告破时,向冯晋骁更多地了解案件的细节。而十月九日这一晚,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尽量安排,“赫饶,你明天能来酒店陪一下程潇吗,我有工作需要外出。”

程潇惊讶不已,“别告诉我你空运回来的?”

顾南亭没有立场问太多。而他也确实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因为对于双十案前后一段时间里,赫饶身上还发生过什么事,他并不清楚。就连双十案的细节,他所知也不多,只知道,赫饶的大伯和伯母在这一天遭人谋杀,而她为了保护怀孕的姐姐赫然身中五枪,而赫然被人强暴了。是邢唐及时赶到,把她们姐妹送到了医院。

顾南亭给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新拖鞋换,“万事俱备,你却坚决不出席酒会,我有多挫败你现在知道了?”

就两人的交情而言,他这样问难免给人唐突之感,但赫饶还是回答:“都挺好的。”注视顾南亭隐约透出担忧的神色,她说:“谢谢顾总关心。”

程潇拖鞋也顾不得穿,脱了高跟鞋跑过去欣赏起来,“顾南亭你这么会讨女孩子欢心,我都怀疑你说我是你第一任女朋友是骗我的了。”

顾南亭故作随意地问:“赫饶你最近好吗?家里怎么样?”

顾南亭无奈,“送玫瑰你给我上演雨露均沾的戏码,送嘉兰又误会我恋爱经验丰富,程程,不要太为难我了。”

赫饶也说:“我一直等程潇过来,结果她好几月都没飞A市。”

程潇打开手机网页,开始查如何养嘉兰,随口答他:“女人多是像我这样的矛盾体,你要慢慢习惯。”

“上次就换过了。”程潇批评他,“等你提醒,黄花菜都凉了。”

顾南亭给房门落了锁,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抬脚。”给她穿上拖鞋后说:“你先玩,我去洗澡。”

和萧熠表述的差不多,赫饶眉眼间流露出的喜悦之意似乎昭示她最近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见程潇和她聊起来,顾南亭适时说:“程程,和赫饶互换下号码,以后你再飞A市,也有朋友聊天。”

程潇专注于手机没有抬头,“洗白白的,否则嫌弃你。”

顾南亭在心里感激冯晋骁。

她的样子——顾南亭爱上了这种如同老夫老妻似的状态,他摸摸她发顶,笑了。

冯晋骁的回复来得很快,他说:“做你要做的事,不用顾虑我。”

其实程潇远没有表现得那么放松。从准备给顾南亭惊喜那天起,她已经开始做心理建设。但到要真刀实枪上阵时,她还是紧张得不行。毕竟,没经验嘛!听到楼上浴室传来水声,她放下手机扑到沙发上,把红得不行的脸埋在靠垫里。

她落坐后,顾南亭给冯晋骁发了条信息,问:“你在外面?”

所以,顾南亭洗好出来时,她不知从哪里找出一瓶红酒,正在独酌。

赫饶去做家教了,下课后直接赶来赴约。

顾南亭看见空了三分之一的酒瓶,抢过她的杯,“这酒很烈,你小心喝醉了。”

萧熠没再反驳什么,只说:“我明白了。”

程潇要抢回来,“你让我壮壮胆。”

她那么倔强坚强的人,在你面前当然不会表现出任何异样。顾南亭点了一根烟,想到程潇又掐了,“被误会总比事后后悔强。”

“壮胆?”顾南亭失笑,“你没准备好的话,我今晚睡沙发。”

到了餐厅,萧熠说:“等会赫饶过来,我约了她一起吃晚饭。”趁程潇去洗手间的空当,他对顾南亭说:“这个月里我几乎每天都和赫饶见面,即便不见也通电话,她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再这么下去,估计要有人误会我在追她了。”

程潇如获大赦,她扬起有些红的小脸确认:“真的吗?”

程潇啧一声,“你喝呗。”

“你这女人!”顾南亭深呼吸,命令:“真的,去洗澡。”

顾南亭当真了,他提醒:“你不能喝酒!”

程潇拍了拍胸口,“要知道你这么善解人意,我就不用喝那么多酒了。顾南亭,不枉我独宠你一人!”然后扑到他怀里,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乐颠颠地上楼洗澡去了。

程潇说,“萧总不怕我的招数把你心上人吓跑的话,等会请我喝酒吧。”

顾南亭觉得:如此良宵如此夜,如果还让她全身而退,自己实在太不男人了。

程潇的腰还不能做剧烈运动,顾南亭体贴地扶她坐上后座,才回应,“你问错人了,程潇才更了解女孩子的心思。”

他仰头干了一杯。

萧熠向顾南亭讨教,“别吃独食,分享下秘诀。”

“哗哗”的水声中,程潇喊:“顾南亭?”

面对他的调侃,程潇大大方方地说:“先随礼我们也不介意。”

顾南亭在楼上的卧室里应,“怎么,需要我帮忙?”

萧熠来接机。见两人牵着手从出口走来,他笑言:“我应该对二位说恭喜吗?”

“这种美差你还要等。”程潇问,“这里面所有的女士用品你是什么时候为我准备的?”

越相处越发现,在尖锐的外表下,她的内心是善解人意的。顾南亭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程潇回握。

顾南亭逗她,“也有可能是我给别人准备的。”

程潇闭上眼睛:“我也说累了,眯一会儿。”

程潇回应他:“那这个别人的品位和我很相似,我将就一晚。”

对于她在受伤时如此丰富的内心戏,顾南亭忍不住笑了,“我都没发现你脑洞这么大。”他说着把她吃完的餐盒收好递给乘务,然后为她调整了下靠背,盖上薄毯,“我没事,只是在思考解决办法,尽力让事情的发展不要太糟,别担心。”

顾南亭才解释,“你住院时我留意了下你用的东西,然后照着给你备了一套。”

“作为功臣,我怎么没有得到奖励?”程潇一脸无害的笑,“磕晕的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死了。后来时明一直叫我,我还在想,没死的话穿越也不错。现在电视剧和小说不是有那样的情节嘛,女主角因为意外撞击穿越到古代,各种开挂。当时我还后悔,该戴些金银细软在身上的,免得穿到穷人身上穷死在古代。你知道,我可是被富养长大的。”

如此用心,说程潇会无动于衷,她自己都不信。但她嘴上却说:“为了把我接来过夜,你也是筹谋已久。”

顾南亭完全不觉得她话多烦,反而拿纸巾帮她擦了擦嘴角,“如果不是你劝说乘客快速离机,还强行把五名乘务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相比你维护的一百四十四条生命,一千万的飞机维修费用根本不值一提。程程,我很抱歉那个时候不在你身边,什么都不能为你做。我也很感谢你,通过这次事件,公司不但没有受到任何负面影响,反而赢得了安全企业的称号。你应该明白,作为航空公司,这个称号有多珍贵。”

顾南亭毫不避讳地答:“从遇见你,我就开始步步为营。”

对啊,忽略这个问题了。程潇边用餐边说:“雷击事件之前我把祁玉欺负了,不会因为这个我才受伤的吧?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吗?”

在这样的你来我往中,程潇穿着顾南亭的白色衬衫从浴室里走出来,她站在卧室门口,问他:“你不休息吗?还是我去楼下?”

顾南亭回答她,“头等舱的餐食本来就比经济舱的丰富。”

顾南亭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凝望着她,眼眸深邃难辨。

面对他的惜字如金,程潇在发餐时又问:“我们公司的机餐比以前改善很多,你怎么不奖励我的直言进谏?”

这样不动声色的沉默,让程潇心跳加快。她刚想说:“还是我去楼下睡沙发。”顾南亭已起身走过来,在她未及反应时拦腰把她抱起,“就这么放过你的话,我会整晚睡不着。”

顾南亭皱眉,“不是。”

程潇被他抱到床上,明明紧张到不行,却并不真的抗拒,手如同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已经紧紧地抱住了他,放任他碰触、占据自己的身体和心。

程潇在乘务发放饮料时问:“你是因为我们初遇那天被咖啡泼了一身才讨厌我喝咖啡?”

卧室的灯被调暗了,他在一片柔和的光线里贴近她,轻声地说:“我爱你。”

程潇明显感觉到顾南亭的压抑克制。从前两人碰到一起,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会找机会撩她几句。现在两人没有飞行任务相携去A市,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默。但他不愿说,程潇不会问。她只是以自己的方式缓解他的情绪。

程潇没有用言语回应,她伸出手,一寸寸抚摸他的眉目,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那种专注令顾南亭为之着迷。他获得默许,低下头,重重吻下来。

顾南亭不胜感激。

从未有过的,炽烈的、缠绵的吻。他把她困在怀里,用最亲密的方式表达对她的痴迷和渴望,深入地掠夺她全部的气息,让她甘心沉沦,不再抗拒。

冯晋骁不明原委,但因为对方是顾南亭,他说:“我亲自带人去。”

从爱上他那天起,程潇撩着他,诱着他,从不否认对他的渴望。然而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感受到顾南亭对她的渴望远超于自己。

顾南亭想了想,“冯晋骁,别问我为什么,如果你愿意帮这个忙,就派两个身手好的人从现在起24小时跟着赫饶,直到11号为止。如果不愿意,权当我没打过这通电话。”

这一夜注定了,温柔噬骨。

“赫饶?”冯晋骁对那个身手不错警校在读的女孩子印象深刻,“她怎么了?”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

顾南亭终于找到突破口,他说:“是赫饶。”

程潇醒来时,人在顾南亭怀里。他还在睡,一只胳膊被她枕着,另一只手则搂在她腰上。程潇感受到喷在后颈的他的呼吸,回想起昨晚,她觉得这一生,自己再也不会像这样放肆地爱上一个男人。

冯晋骁意识到事态严重,急问:“是程潇有危险?需要我派人保护她吗?”

担心把他手臂枕麻了,程潇轻轻动了动。谁知惊醒了顾南亭,他睁开眼睛,确定她还在自己身边,把脸埋在她的长发中,问:“怎么了?”

如同没有斟酌好措辞,顾南亭欲言又止。

许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嗓音慵懒至极,听得程潇心中一软,她适时提醒:“我下午要上航线。”

此时,冯晋骁已经和顺利升入大学的萧语珩确立了恋爱关系,此时舅哥有事相求,他当然不会拒绝:“你说。”

顾南亭也不看时间,“来得及。”

次日,顾南亭接了程潇一起去机场,候机的时间里,他给冯晋骁打去电话,“能否帮我一个忙?”

程潇把手覆在腰间他的手上,“你已经迟到了老板。”

邢唐果然是去了A市。顾南亭几乎预见了赫饶经历双十案的痛苦,他站在大唐富丽堂皇的接待大厅,半晌没有说话。

顾南亭轻声地笑,“你也知道我是老板,谁敢管我?程程,你让我欲罢不能。”

尽管大唐与航空公司没有业务往来,前台得知他是中南的副总,也不敢怠慢,电话证实过后回答:“邢经理出差去A市了,不在公司。”

热情如程潇也无法回应这样私密的情话,索性沉默。

程潇出院当天,也就是决定去A市的前一天,顾南亭亲自去了一趟大唐集团。大唐此时还是老邢总邢业当家作主,邢唐担当什么职位,顾南亭不清楚。所以,他只能对前台亮出自己的身份,然后问:“邢唐在吗?”

顾南亭的手不安份地在她身上抚摸,唇贴在她耳边问,“还疼不疼?”

顾南亭宠爱地摸摸她的头,笑言,“应该是近墨者黑。”

程潇打他一下,轻责,“疼能阻止你乱来吗?”

程潇一副“你有病吧”的表情,“是被我传染了才变得口是心非吗?还是本质就是如此?”

顾南亭吻她后颈一下,“还真不能。”

顾南亭笑,“都很直率可爱,我喜欢。”

后来程潇饿了,撒娇要起床,他竟然说:“经过昨晚,你不该是这种反应吧?”

等顾南亭把肖妃送走,程潇说:“怎么样,我们一家人都挺奇葩吧。”

程潇不解,“你想我是什么反应,我扮给你。热情奔放的?含羞带怯的?”

这是在提醒顾南亭,你给我好好待我女儿!顾南亭领悟力极强,他当即表态,“伯母放心,我会以你们为榜样善待程程。”

她边说边煞有介事地扮起鬼脸来,惹得顾南亭笑了,他心满意足地拥抱她,“我从未想过会拥有这样的你。程程,我喜欢的样子你全部都有。”

“吵架他永远不是我对手。”肖妃看向顾南亭,神色认真地说:“无论我和你程伯父相处得怎么样,都不影响我们爱程程。”

程潇安心地依靠他,“如果不是你爱我,我未必能变得像现在这么好。”

对此,程潇只能无奈又无所谓地对顾南亭说:“如果不是隐瞒了我住院的事,他们那晚会比今天吵得更凶。”

好到甘愿放下一切防备,肆无忌惮地爱你!

于是,两人又番唇枪舌战,最后程厚臣被肖妃一句:“有空在这和我辩论,不如把时间省下来去陪红颜知己。”气得先走了。

当天下午程潇当然是不可能上航线的。先别说顾南亭出于心疼不可能让她立即投入工作,凭他的热情也轻易不会让程潇离开。于是,程潇错过了一个航班组合,休息了四天。

肖妃哼他一声,“你确定是来看望她,不是给她添堵来的吗?”

顾南亭平时那样冷漠寡淡,沉稳有度的一个人,面对程潇,不知餍足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一个有过七年记忆,心理年龄彻彻底底站到老男人行列的人,只是那么一点甜头,根本是饮鸩止渴。

程厚臣反驳:“我怎么一样?我是来看女儿的!”

执飞前一晚,程潇趁理智还在,及时出声提醒,“我明天早班飞机。”

外人面前,肖妃对程前夫也不客气,她回敬道:“听说程总也是宵衣旰食,不也有时间出现在这吗?”

顾南亭故意用力吻了她一下,才抬眸看她,“或者再休几天?”

妻子如此容易就让顾南亭过关,程厚臣心下不满,他插话进来,“人家顾总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去看你。”

程潇伸手推了他胸口一下,“信不信我现在就取消你的福利?”

肖妃适时发出邀请,“有空多和程程来。”

“你没机会。”话音未落,顾南亭低下头,吻得更凶。

顾南亭心里有种被接受的兴奋,他表示:“您不觉打扰的话,南亭当然求之不得。”

程潇是被闹钟吵醒的。她刚要转身,顾南亭已经伸手把闹钟关掉,脸重新贴在她颈窝,手扣在她腰间,腿压着她的,闭上眼睛,一副还没睡够的样子。晨光透过半掩的窗帘落在他脸上,令那从来冷漠的眉眼,显得格外温柔。

肖妃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微微一笑,“之前没听程程提过你。之后,或许你会成为伯母家的常客?”

时间还早,程潇也不急着起床,靠在他怀里,静静地享受着清晨的柔情时光,纵容心底的情愫一点点地滋生蔓延。

顾南亭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许责备之意。程潇懂他的心思,她安抚似的朝他眨了下眼睛。那媚眼如丝的模样分分钟取悦了顾南亭,他立即对肖妃补充道,“伯母叫我南亭就行。”

觉察到她对自己的注视和贪恋,顾南亭睁开眼亲了她几下。

程潇抢在顾南亭开口前说:“我老板,顾总。”

程潇忍不住笑起来,“才发现你竟然有点贪睡。”

肖妃的态度则截然不同。面对彬彬有礼,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她问,“你是?”

顾南亭不会告诉她,自从发生时间错位,自己的睡眠一直不好。他只是像还没有尽兴似的,沿着她的脸亲吻。直到程潇轻声求饶,他才放过了她。两人拥抱着,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才去公司。

顾南亭没多解释一句,只认错,“是我考虑不周。”

尽管两人恋爱不是秘密,程潇也并不想把两人在一起的事张扬得全公司皆知。所以到了公司后,程潇让他去停车,自己先下了。结果他动作倒快,电梯还没到他人就到了,当程潇随几位同事一起若无其事问他好时,他竟然把手机递给她,说:“落在车上了。”

见到他,程厚臣的火气顿时就来了,他劈头盖脸地骂:“我女儿遭的罪是一句抱歉就能抵消的吗?那种天气还让她飞,你长没长心?不是说喜欢她嘛,就是这么喜欢的,连她的人身安全都不顾?”

手机现在比钱包还重要,几乎人人不离手,能落在他车上,不是证明两人昨晚在一起,也说明他们晨起碰过面,程潇先下车的举动成了掩耳盗铃。可众人面前,她发作不了,只是在接过手机时回应了句,“有没有帮我充电?”

程潇没来得及回复,顾南亭已经出现了。见到程厚臣,他恭敬有礼地称呼,“程总。”然后转向肖妃,真诚而抱歉地说:“伯母,让您担心了,是我没照顾好程程。”

顾南亭眼中始终噙着笑,他说:“嗯。”

乔其诺只好给程潇发信息,“我尽力了。”

几位同事顿时觉得早餐多余吃了,干了这碗狼粮也能扛一天。

听闻程潇的父母都来了,他直奔病房而来。

夏至对于那一夜当然也是充满了无限好奇,但苦于这几天见不到程潇只能憋住,她在程潇去机场前来到飞行部,逼问她:“是不是和顾南亭做了不该做的事。”

却还是阻止不了按时过来陪护的顾南亭。

对于八卦之心强烈的闺蜜,程潇也无心隐瞒,她坦白说:“不知道什么是不该做的,只是把想做的做了。”

程潇则给他递了个眼色,乔其诺看看时间,明白了。他以隐身不可见的状态悄然离开了病房。

她竟然承认了!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就承认!夏至简直要尖叫,“程潇你这个没有原则的女人!才和他在一起多久就让他得逞了?!想当年,斐耀那个人渣,你幸好没让他得逞。”

这话说的——乔其诺朝程潇竖大拇指。

程潇一脸幸福地表示:“反正我喜欢他,他早一天得逞晚一天得逞有什么区别?”

程潇有心提醒她娘:你和人家已经脱离关系了。但未免两人吵起来,她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爹娘坐,才说:“要是我受伤那天你们就来,肯定把医药费全包了,还要给我请护工什么的。你说这些钱明明该是公司出的,何必让你们掏腰包?现在这样多好,VIP病房住着,多舒服。是是是,你们不差钱,但我是工伤啊,怎么能便宜了顾南亭呢?”

夏至愤愤地说:“我一直怀疑顾南亭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

程潇恨铁不成钢地腹诽:我娘在这呢,你能不能会说点话!肖妃已经开腔表达不满了,“要不怎么是娘俩呢!你有意见,可以登报和我们脱离关系啊。”

程潇笑,“尽管我也认为他天下无敌棒,但拯救银河系这样的重任,估计还是胜任不了。或者,是我拯救了全人类?”

程厚臣也改而骂程潇,“作到医院来了吧,还瞒着我!娘俩一个德性。”

夏至闻言感慨,“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不容小觑,你竟然学会了谦虚。”

肖妃适时出手,“你是来看女儿还是教训人,分不清重点吗?”然后走过来,抬手戳程潇脑门,“看你以后还有脸说我先斩后奏!”

程潇给她一下子,“说得好像我以前多目中无人。”

乔其诺立即向肖妃求救,“干妈!”

夏至打击道:“你以为你不是啊。”

程厚臣抬手,作势要给他一下子,“狗屁!”

乔其诺是男人,当然不会像夏至那么没分寸地追问什么,不过凭他的聪明才智,仅仅是酒会次日顾南亭和程潇双双没来上班,他对那一晚发生了什么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尤其接下来几天顾南亭明朗的心情更是昭示了,老板把该办的事办得妥妥的了。

乔其诺毫不脸红地鬼扯,“还不是为了看着您的两个宝贝闺女,您知道,她们两只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所以对于夏至下班后的无限循环状态的吐槽,他轻描淡写地表示:“现在是我程潇虐我们,早晚有一天轮到你虐我,我不仅要默默地干掉一碗又一碗的狼粮,还得祝你们幸福,我的人生是有多寂寞和悲伤。”

程厚臣瞪他一眼,“听说你也去给姓顾的卖命了?”

夏至特别仗义地安慰他:“我比她有良心,不会抛弃你的。”

乔其诺作为男人,当然不可能像夏至一样和他们撒娇,忙端正了态度,恭恭敬敬地叫了声:“老爹,干妈。”

乔其诺却说:“这种良心你大可不必有。反正你不虐我,我有一天也会虐你,都是礼上往来的事,有什么可计较?”

程厚臣和肖妃在这时来到病房门,两人闻言对视一眼,默契地微微蹙起眉头。

夏至一个抱枕砸过去,“你这是抛弃我寻新欢的前奏吧?”

作为顾南亭的真爱粉,乔其诺控制不住地骂她:“神经病!”

程潇再次回归飞来飞去的生活。顾南亭也因临近春节,忙得分不开身。两人见面的机会除了是在公司开会,几乎只剩回家睡觉。

程潇笑得没心没肺,“家庭和睦,事业有成,爱情再过于顺利的话,我怕他骄傲。”

顾南亭一个月不回一趟顾家,顾长铭也不会多问一句,但程潇却不行。自从得知肖妃的病,无论多忙多累,只要不飞,她都要抽空陪肖妃的。顾南亭因得到肖妃的认可,被邀请过几次到家中吃饭。至于程厚臣,尚不知女儿已被吃掉的情况下,还是时常在程潇耳边面前念叨,“那臭小子最近有没有欺负你?我看他啊,居心叵测。”

“没告诉他?”乔其诺惊讶到不得不再确认一遍,“没告诉他你已经愿意和他一起虐单身汪了?”见程潇点头,他一拍脑门,“我顾总为什么会喜欢你这么能折腾的女人!”

这个时候,程潇总是说:“他对我的居心天下皆知,你不会才看出来吧?”然后提醒她爹,“在我面前说说他坏话就好了,见面时脸色别甩太狠,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那很正常。”程潇盘腿坐在病床上,小心地扭了扭腰,“因为我没告诉他。”

程厚臣听到这话脾气根本控制不住,他吼道:“谁说我要见他?!”

乔其诺却忽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控制错了,怎么我觉得顾总没有被正名的兴奋,反而一副焦虑烦躁的样子?”

“行行行,见不见你说了算。”程潇不动声色地说:“反正我妈周末邀请他过去吃饭。”

程潇表现出小苦恼的样子,“可我已经努力抑制体内的洪荒之力了啊。”

程厚臣拍桌子批评肖妃:“没有原则!”

乔其诺简直受不了她,“恩爱这么秀下去,敬业如我都要罢工了好吗?”

程潇不怕事大地鼓励她爹,“您有原则您坚持住!”

对于顾南亭又成了最终受益方这种事,程潇毫不吝啬地夸奖:“是我爷们儿懂得把握时机。”

顾南亭是聪明人,明知程厚臣不待见自己,他也不急于上门求打脸,既然程潇的态度摆在那,他倒不担心未来岳父会拆散他们,只是努力地维护好和肖妃的关系,每次登门都格外走心地备好礼物,还会额外多备一份给始终不肯露面的程总。

乔其诺根据最新签定的合作合同以及雷击事件过后,机票及广告方面的收益初步计算了下,不禁感慨:“你这伤受得值,帮顾总赚了个金盆满钵。”

肖妃说:“那个怪老头你不用理,他就是作程程的本事。”

顾南亭在此时推出特色包机及旅游专机服务,不仅吸引来为数众多的合作伙伴,也让中南航空成了国人首选的值得信任的航空公司,没有之一。

程潇纠正她娘,“他再作也没你折腾得动静大,相比之下,他比你让我省心。”

然而,除了雷击当晚导致机场大面积延误外。次日,中南航空竟然调来了接班的飞机,确保了航班正常运行,有力地向外界证明了中南的实力。

肖妃戳她脑门,“我帮你你还拆我的台,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

而正常情况下,飞机损坏维修期间,是无法运行航班要停场的。或者把原本这架飞机执行的班次改在晚上,就是等别的飞机飞完检修过后再飞。因为停一天场,对于航空公司而言,损失很大。

程潇笑着往顾南亭怀里躲,“这种严肃的问题你得问老程,我可不敢瞎说。”

中南航空的飞机遭雷击这么大的事,别说业内,整个G市几乎无人不知。而机组人员为确保乘客安全做出的紧急撤离决定,令乘客无一损伤,为中南航空树立了良好的公众形象。该航班的乘客自发组织给中南航空送去两面绵旗,一面是给公司的,一面则是给程潇。

顾南亭边护她边安抚肖妃,“程总考验我是应该的,谁的女儿谁不心疼。”

而下周一则是十月九日,双十案发生的前一天。

肖妃因他的理解对他更欣赏了。

黑暗中,程潇的眉心微微蹙起,她说:“好。”

转眼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节。正值航空旺季,包括顾南亭在内,全公司上下都很忙。而程潇更是飞得脚不沾地,连除夕都没陪父母过。顾南亭则因有别的航线需要救急,没能带她一起飞,两个人在过年期间没怎么见到面,只是通过电话祝福彼此:“新年有我更快乐。”不过,值得恭喜的是,当程潇飞完春运和第二季度的所有排班,航时终于达到了申请机长训练的标准。

到底是什么事让他焦虑不安?

同样也飞满了航时,符合申请标准的时明朝她竖大拇指,“我比你整整多飞了十六个月。”

莫名地,程潇觉得他的语气有种依赖的味道。

程潇首要感谢林一成,“等我通过机长考核,师父,我请你喝酒。”

程潇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有工作安排,刚想说“那你就去呗”,又听顾南亭说:“程程,你和我一起去。”

林一成鼓励两位徒弟,“我等你们的好消息。然后,我请喝酒。”

确认她没事,顾南亭躺着没动,也没开灯,他静了一会说:“我下周一去趟A市。”

时明印象中的林一成是从来不喝酒的,他悄悄对程潇说:“坊间都传,林机长滴酒不沾。”

程潇正对着他的位置侧躺着,“是你有什么不舒服吧?睡不习惯的话晚上就别来了,我又没有丧失自理能力。医生都说,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程潇从不窥探别人的隐私,对此她表示,“那说明我们俩个还算争气。”

顾南亭还是每晚都来陪她,但程潇发现他的睡眠比她这个病人还不好,夜里总是翻来覆去的。这一晚,程潇才翻了个身,顾南亭就紧张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显然是一直没睡着。

时明心知肚明地说:“我是沾了师妹的光。”

程潇恢复得不错,在卧床三天后又接受中药治疗,以及针灸拔罐等理疗后,不到一周就已经可以自己做一些扭腰动作了。

当乔其诺把程潇申请机长训练的请示呈上来,顾南亭都深感她进步之快。他不否认,为了让她尽快达成心愿,确实一路都在给她开绿灯。三年,任性如她几乎没被停飞过。通常飞行员都是飞四天休两天,而她常常是休三十六个小时又继续航班。

顾南亭宠爱地拉起她的手亲一下,“别装了,我又不急在一时。等你出院再说。”

飞行本是一件枯燥的事,她却扛住了所有压力,在区区三年的时间里,完成了别人可能要四年才能达到的航时。签字那一刻,顾南亭有些于心不忍。因为接下来,程潇还要经历一个严格的训练过程,各种技术和心理上的考核,包括模拟机和真实航班检查,悉数通过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机长。

程潇哎哟一声,她轻抚着额头,“怎么突然有点疼呢。”

接下来的半年,她会遭遇更大的考验。

顾南亭眼眸中蕴满了笑意,“这是提醒我,某个有承担的人可以兑现承诺了吗?”

顾南亭把请示签完,吩咐:“让她先休个疗养假,再开始机长训练。”

程潇哼一声,“一个差不多连续表白了一年人,让我怎么相信?”

乔其诺点头,“我会通知林经理提前做出安排。”

她终于恢复了些精气神儿,又能和他犟嘴了。顾南亭发现,自己竟然十分怀念她挤兑自己的模样。他气笑了,抬手敲她脑门一下,“你伤成这样,我得多禽兽才会对你有想法?”

程潇也确实需要休息,她决定出国度个假。至于地点,顾南亭给了她充分的特权,“想飞哪飞哪,提前让乔其诺给你预留机位。唯有一个要求,”他点点她的鼻尖,“让我随时找到你。”

程潇眼眸清亮地看着他,“那我也怕你对我不轨啊。”

程潇坐到他腿上,“那样的话,我不是不能随便答应帅哥的邀约了,万一被抓个现场,不好向顾总解释啊。”

顾南亭嘶一声,同时劈手抢过手机,“不是怕他们担心吗?”

顾南亭搂住她纤细的腰,温柔地说:“你不是随便的人。”

程潇伸手够手机,“那我通知老程。”

程潇搂住他脖子,“这么放心,不会是想趁我出国度假,在国内……嗯?”

“你伤在腰上,行动不便,有什么事夏至能抱动你吗?”这种情况下,顾南亭并不惯着她,“我不陪护也可以,那就通知程总和伯母。有他们照顾你,我才放心。”

顾南亭眼里蕴满了笑意,他低头吻下来,“我更愿意用行动告诉你我的想法。”

程潇开始嫌弃他,“孤男寡女的,你陪护什么?要陪也是夏至。”

顾南亭是处事体面的男人,不会真的在办公室里对她做什么,但她如此主动撩他,他当然不会辜负了这份好意。这一吻,惹得程潇的心神荡漾。

那是比较紧张的三天。因为程潇受创后的症状太严重了,一度都不能开口说话,结果经过观察诊断脑子既没有淤血,又没有脑震荡,而程潇在后续确实没有出现头晕呕吐等症状,顾南亭才稍稍放了心,从第四天起白天恢复了工作,晚上过来陪护。

程潇出发那天,顾南亭去送机。因为白天公司有会,他出门时依旧是西装革履。而他的眼专注于路况,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的样子,在程潇眼里竟也显得沉稳清贵。

程潇伤成这样,顾南亭当然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医院,他理所当然地要陪护。以至于后续三天,他都是寸步不离地守在程潇病床前。

开始登机后,程潇明明已经走出了很远,又忽然折返回来。顾南亭眸色深沉地盯着她,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清俊深邃。然后,他抬步迎上去,张开手臂把行至近前的她搂住,也不管机场人来人往,低头吻住她。

夏至又开心又心疼地说:“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最后,顾南亭说:“等我。”

程潇觉得浑身都疼,但为了不让夏至担心,她微微笑着说:“不应该是众望所归吗?”

程潇扯松他的领带,惦脚在他下巴亲了一下:“好。”

等顾南亭和乔其诺离开病房,夏至才说:“这是在一起的节奏吗?”随后又凑过来掐她脸,“你给我说清楚,你们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

随后半个月程潇开始了一个人的假期。她没有像跟团那样匆匆忙忙地来个五国十日游什么的,而是首选了最高点是全世界所有国家中低的,最平坦的印度洋上的群岛国家,马尔代夫。她在电话里和顾南亭说:“在天上飞久了,都快忘了在水里的感觉。”

乔其诺和夏至这才注意到他右手上有血渍。

顾南亭笑问她,“你是美人鱼吗?”

顾南亭轻轻握了她手一下,“知道了。”

程潇对他发出邀请,“我是的话会有危险,多少人要抓我回去研究,你会来保护我吗?”

程潇却伸手拉住他的,“是划伤?让医生处理一下。”

顾南亭恨不得马上飞过去,但是,“等我忙完近期的工作就赶过去。你乖乖的,别闯祸。”

竟然还有心情调戏他!顾南亭明白她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让自己安心,他说:“等你好的!”

程潇理解他以为工作为重,她说:“在这里女子出行必须穿遮体长裙,你可以放心了。”

程潇眨一下眼,轻声地说:“就在这儿换啊,我又不介意。”

马尔代夫以伊斯兰教为国教,确实有这样的习俗,顾南亭不忘提醒她,“在当地的居民岛上,不要吃猪肉,更不能喝酒。”

顾南亭俯身摸摸程潇额头,请示似的说:“我去把衣服换了,马上回来。”

程潇不答应,“我是来度假的又不是修行,当然不能亏嘴啊。不过放心,我谗了的话,会回酒店里大块朵颐。”

乔其诺看看他身上还湿着的衣服,“我给您带了一套衣服,夏至也把程潇的日用品带过来了,您先换一下?这么湿着,也不好照顾她。”

就这样,程潇开始了她的马代之旅。那里有一千多个苍翠的群岛,她又是能自娱自乐的人,顾南亭并不担心她会闷。但她时不时发张享受日光浴的照片撩他,实在令人心猿意马。于是,当程潇入住天堂岛时,顾南亭终于忍不住飞了过去。

顾南亭点头,“她需要休息,探望就免了。代表公司和她个人表示对他们的感谢。”

那一天,程潇刚从水上乐园回来,有个男人站在她房间站口,用标准的中文问她:“一个人吗?要不要结个伴儿?”

乔其诺对顾南亭说:“机务部已经连夜对飞机进行检修,机务经理说:幸好没向右发喷消防泡沫,否则发动机会受损更严重。不过受此影响,机场大部分航班延误一小时。除程潇外,机组人员都安全。另外,3169的乘客听闻我们公司的飞行员受伤了,要来医院探望,我让林子继拦了。”

男人只穿着衬衣长裤,远远望去,俊朗至极。而他眼眸里的笑意,更是昭示此刻的心情有多愉悦。程潇忘了矜持,直接扑进他怀里,热情地回答,“好啊,正好我爷们儿不在,一个人也是寂寞难捺。”

程潇微微地笑,她轻声说:“谁让她是我妈呢。”

顾南亭在她腰上掐了一下,“敢随便答应邀约了,看我怎么罚你!”

夏至想戳她脑门,又舍不得,“干妈瞒着你做手术,你都气成什么样了,现在又来学她?你怎么不学点好呢?”

程潇惦脚,俯在他耳边温柔低语:“我选体罚!”

程潇“嗯”一声。

顾南亭低头衔住她的唇。

夏至把手递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是让我别告诉老爹和干妈吗?”

程潇仰头回吻,手上则摸出房卡开门,推他进去。

程潇瞪了顾南亭一眼,朝夏至伸手。

这是一个堪比蜜月的假期。顾南亭一到,程潇原本已经很高规格的食宿游玩标准又上升了一个高度不止,奢华超出想象。顾南亭更是带她尝遍了意大利、日本料理、海鲜大餐等全部美食。海边、酒店,天堂岛内的每个角落遍地都是他们相依相偎的身影。而他们这对亚洲的俊男靓女更是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夏至被他吓了一跳。不过,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她赶紧收手,嘴上却对程潇说:“赶紧给我好起来,否则等着被我欺负吧。”

一对美国老夫妇都说:“祝你们新婚快乐。”

“你干什么?”顾南亭的目光陡然转厉,一把扣住她手腕,以透着责备和警告意味的语气说:“她身上全是磕伤,你竟然要打她?!”

程潇玩笑道:“我们才刚刚认识啊。”

夏至习惯性抬手要打她。

老夫妇诧异的目光中,顾南亭说:“我会尽快向她求婚。”

程潇眨了下眼睛,有气无力地缓慢地答:“太多记不清,你说哪件?”

老夫妇才明白他们是未婚情侣,老夫人对程潇夸奖顾南亭:“他是我见过的最帅的亚洲男人。”

程潇刚被推进病房,乔其诺和夏至就来了。夏至的眼睛是红的,显然来的路上已经哭过,但见到程潇时,她却以玩笑的口吻责备:“是不是背着我干坏事了,居然被雷劈。”

程潇五官精致的面孔上有骄傲的神色,她说:“我的眼光一向不错。”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尽管之前程潇出现了短暂的意识不清的情况,头部CT却没发现异常,而腰部肌肉、韧带、筋膜则因重创发生了撕裂,造成了急性腰扭伤,需要住院治疗。

老先生则和顾南亭说:“程是个漂亮又热情的姑娘,你很幸福。”

顾南亭全程陪在程潇身边。她已经开口说话,医生问什么,她能听懂,也能清楚回答出来,但因腰、背、头都很疼,声音较小。

顾南亭转身看向和老夫人聊天的程潇,眸底流露出温柔之意,“我的运气出乎意料地好。”

到医院时,程潇还处于清醒状态,没有出现昏迷、呕吐等症状,医生虽初步排除有颅内出血,硬膜下血肿的可能,还是及时安排她先做了脑CT,腰上做了X线,CT检查,确定受伤腰椎位置,受伤程度,压迫神经位置程度。

和老夫人约好请他们夫妇吃晚餐,程潇说:“幸好我们年薪都不低,否则可能会吃破产。”

那个瞬间,顾南亭再次热泪盈眶。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在正常的时间轨迹里,公司的飞机确实遭遇过一次雷击。但是,他无力地想:那明明是一架受天气影响备降在A市机场的飞机,当时,机上的一百三十九位乘客和七名机组人员全部安全撤离,损坏的仅仅是飞机机翼而已。今时今日,怎么就成了这样?

顾南亭宠爱地摸摸她发顶,“这样就破产的话,哪儿敢追你。”

顾南亭心疼得不行,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去往医院的路上,他只是握着程潇的手,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程潇像是感应到他无力的心情,她手上微微用力,回握住他。然后,发现他手心的湿潮。

程潇立即讨好他,“那年终奖金大老板可要多赏点。”

医护人员登机后,在顾南亭和林一成的协助下,把程潇移到担架床上。可程潇跌坐的位置过于狭窄,没办法平移,所以在移动的过程中难免加剧了她的疼痛,可即便她疼得额头都沁出了汗,也始终一言不发。

顾南亭一手搂住她,一手推了下墨镜,“那就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也不知道是急得出汗了,还是被感动哭了,时明起身抹了把脸,他说:“我去舱门协助医生登机。”

程潇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我是经济独立的新一代女性。”

如果不是他竭力控制,眼泪一定会落下来。顾南亭倾身在她额际吻了一下,哑着嗓子说:“当然会没事,我的程程是最勇敢的姑娘。”

美好的时光总是易逝,回国那天的航班上,见她还在回味马代的美景,顾南亭承诺,“以后每年我都陪你休疗养假。”

程潇的意识在这时慢慢恢复,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细弱蚊声地安慰他:“没事。”

程潇也很期待和他同行,但是,“公司不差我一个飞行员,你身为总经理却不是说走就能走。以后疗养假我都单独行动,让你想我。”

顾南亭稳住声音说:“我看看头上的伤。”说着他松开手,一手贴在她脸颊托住她的头,一手温柔无比地抚上她后脑,摸到一个肿起来的包。

顾南亭无声地笑,“像这次一样,等我想到不行再万里送身过来?”

程潇依然闭着眼睛,但她手上轻轻地回应了他。

程潇靠在他肩上,“这样的惊喜我自然来者不拒。”

顾南亭在这个瞬间感觉到眼眶发热,他压抑着,单膝跪在程潇面前,以指腹帮她拭额头的汗,语气坚定地命令:“医生马上上机,你再坚持一下,告诉我好!”

在顾南亭心里,程潇才是时间和命运给他的惊喜。他心怀期待:如果能在错位的时间里和程潇白头到老,他不再奢望回到正常的时间轨迹。因为一旦回去,意味着此时身为他女朋友的程潇,还在因计较他那句“将就”拒绝自己。

一秒,两秒,五秒——程潇才有了反应,她在略有些急的呼吸下,轻轻皱了下眉,与此同时,被他握住的手也轻轻地动了一下。

假期结束之后,程潇首先参加了升机长的理论考试。凭她扎实的飞行知识功底,当然是万无一失。接下来,她要进行五加一的模拟机飞行。

程潇没有明显的外伤,也没有流血,但正因为这样,顾南亭更担心。他手上根本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把程潇的手握住,甚至没敢抬起来,溢满心疼的目光落在她沁出细汗的额头,嗓音微哑地说:“是我,你能听见吗?要是听见了,给我点回应,程程?”

所以谓五加一,就是练习五场,把所有的特殊情况都涉及到,飞个遍,比如单发失效、风切变、TCAS警告等,然后进行一场检查,检查内容由检查员随机抽一项。在此过程中,程潇将从右座换到左座,作为飞机的主操纵者。而只有模拟机检查通过,程潇才有资格进入真实航班检查的环节。

林一成在无线电中已经确认医疗救护车马上到位,他转身对顾南亭说:“除了头部,应该还磕到了腰才会起不来,顾总,你先别动她。”

三年六次的复训中,程潇每次都要进行二加一的模拟机飞行,对于特情的处理是有所涉及的,但毕竟经历有限,谈不上经验。所以这次的模拟机检查中,她凭借的仅仅是在航校学习的知识、三年来作为副驾驶的飞行经验,以及自己的反应和抗压能力。

时明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程潇因机身摇晃摔倒了,头部撞到了舱门棱角上。刚才有几分钟像是昏迷了,才醒过来,但一直没说话。”

在这次检查中,除了程潇自己,包括顾南亭在内,任何人都帮不了她。即便在此之前顾南亭能一路给她开绿灯,在她心理和体力能够承受的极限下顺利飞满航时,升机长的训练过程中,她只能靠自己。

闭着眼睛的程潇没有立即回应,唯有皱紧的眉头昭示她受了伤,而且很疼。

五场练习中,程潇的表现几乎无可挑剔,到了最后一场检查,检查员选择的是TCAS警告。所谓TCAS,是指飞机防撞警告系统,系统中能显示周围活动的飞机的位置,并在有可能碰撞的情况下向飞行员发出警告。简单来说,就是用以避免飞机在空中互相冲撞。

顾南亭已行至近前,他蹲在驾驶舱外侧,程潇身边,“是我,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正常情况下,每个航班,每架飞机都是遵循交通管制的指挥,在指定航线互不相扰地各自巡航,不会发生碰撞。但是,事情总有万一,这样的案例在航空史上不是没有。

时明当时身在驾驶舱里侧,正蹲在程潇身边,似乎是在和她说话,闻言抬头:“顾总?”

2002年,两架飞机在德国南部的乌柏林根上空发生空中接近,当时两机都收到了TCAS的警告,但因其中一架飞机未遵从TCAS的指示,导致两机在空中相撞造成重大死伤。所以,如果有航班错听了管制的指令,上升或下降了错误的高度,而管制又没有及时发现,飞行员也没能在一定时间内有做出正确反应,是有可能造成飞机相撞的。

顾南亭的脸色很沉,他急切地喊:“程潇!”

TCAS警告是非常危险的情况。因为当飞机收到TCAS警告时,根据两架飞机相对每小时1000公里的速度,飞行员通常只有25-40秒的时间采取措施,如果飞行员反应不及时或反应错误,两架飞机有所冲突,会造成不可挽回的重大空难。

表面看来比预想的好,唯有舱门处的地面有些变形,而驾驶舱还传来林一成正用无线电和地面联系的声音。但是,程潇跌坐在驾驶航舱门口,一动不动的像是起不来的样子。

检查飞行中,程潇根据指令在虚拟的8900米的高度巡航,正常情况下,同高度,同一条航线上,对向是不会再有飞机的。但是,原本正常巡航的她的飞机突然发出语音报警:“TRAFFIC,TRAFFIC!”与此同时,仪表盘上表示其他飞机的符号改变了形状和颜色。

客桥车到位时,顾南亭刚刚被消防升降车送至舱门高度。

这是飞机在向机组发出警告,警告程潇有危险接近。

“少废话!”顾南亭说着,人已经跑向消防升降车。

程潇瞬间反应过来接收到了TCAS警告。遭遇这种情况,也是有检查单的。但这是个记忆项目,一旦发生是来不及翻检查单的,而是需要飞行员快速做出反应。

消防指挥看见飞机舱门与廊桥接口处的破损,瞬间明白了顾南亭的意图,他看着被雨浇得浑身湿透的男人喊:“行,上来吧。不过要是有危险,我可不负责啊。”

程潇的神色从平静转变为严谨,她立即调小距离圈,并以机长身份向作为副驾驶的检查员发布指令:“我操纵,你来寻找飞机。”然后通过无线电向管制员报告接收到了TCAS警告,同时报告自己飞机目前的航迹。

“我是中南航空负责人,有问题我承担。没有我的指令不许喷。”顾南亭指着旁边的消防升降车,“把我送上飞机!”

管制员之前被同一频率的其它飞机干扰了,没有发现有飞机听错了指令。接到程潇的报警,她们立即作出反应,寻找上升或下降了错误高度的飞机。

消防指挥明显不太相信他,“我们接到报警,117停机位中南3369右发尾喷火,你确定不用喷?你是谁啊?能负责吗?”

这是需要时间的。但老天给程潇的时间是以秒计算的,为确保万无一失,一秒钟都不能浪费。所以,她要随时准备根据实际情况积极地采取必要的规避机动以避免碰撞。不过,动作不可以随便做,因为你的规避机动有可能会造成新的冲突,所以通知管制至关重要。

顾南亭站在地面上,高分贝地喊:“火已经被雨浇停了!”

检查员却在云中看不到飞机的踪迹,此时,飞机出现RA警告,发出躲避机动语言指示:“Descend,Descent。”

消防指挥并不认识他,探出头来问,“干什么?不是右发喷火吗?”

这是机动指令,给出垂直方向上的避碰建议,提示飞机下高。

消防车先到。顾南亭以手势让他们停下。

程潇眸色深沉,作为主操纵,她脱开自动驾驶仪,同时思路清晰地发口令:“关指引。”

顾南亭冒雨站在飞机下不是很远的地方,注意着右发的情况。

副驾驶接收到机长指令,做动作关指引。

雨势陡然变大,火苗终于被浇熄了。

程潇则柔和地对RA做出反应,调整俯仰,下降高度,同时向管制员报告情况,“TCAS下降。”

乔其诺人在总部,尚不知道机场的情况,但听顾南亭的语气也知道是那边出事了,而能让他如此失态的,只能是和程潇有关。乔其诺倏地起身,他应了声好,立即联系机场方面,派客桥车到117停机位。

程潇下机时,顾南亭不无意外地等在外面。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参加高考的孩子,而他,是焦急等待的家长。走到他面前,程潇神色平静地问:“我有这么不让人放心吗?”

顾南亭不知道时明的号码,又上不去飞机,他就那样站在雨里,给乔其诺打电话,吼道:“马上派客桥车到117停机位,我要上飞机。马上!”

顾南亭没有直接问结果,而是说:“我是希望成为你分享喜悦的第一人。”

随后,他跑向最近的一处登机口,冲进雨里,奔向事故飞机。可是,他选择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看向驾驶舱,也只隐约看见一个男性的身影正低头在操作着什么。他拿出手机拔程潇的号码,被提示关机,林一成的也一样。

程潇笑得有几分无奈,“万一不是喜悦,也好第一个安慰我吗?”

唯有顾南亭比任何时候都冷静,他隔着坏掉的廊桥注视疑似起火的飞机,边嗓音低沉地命令匆匆赶来的林子继,“马上呼叫救援,右发在喷火,机组人员还在飞机上。”边冷声吩咐乘务长,“通知所有地服人员,维持好乘客秩序,做好延误准备。”

顾南亭眉心微聚,佯装认真思考她的话,“我没有准备安慰的台词怎么办?”

现场一片慌乱。甚至距离登机口不远处的乘客都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跌坐在地。

程潇把手伸过去,“反正我也不需要,想怎么办都行。”

幸好顾南亭反应够快,他及时抓住了廊桥口边缘,才没有滚落到廊桥下的地面上。却没有人发现他的手心被划了一道口子,已经在流血。

“那就,”顾南亭接住她递过来的手握住,才说完整句,“回家再办!”

乘务长惊呼:“顾总!”

程潇在他手心挠了一下,略显委屈地说,“竟然是TCAS警告,我押错题了。”

顾南亭根本听不下去了,他透过玻璃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天空,只想立即登机,让机组马上撤离。然而,他右脚才踏上廊桥口,一道闪电劈下来,紧接着轰隆的巨响声中,廊桥与飞机接驳处“哐”地一声断掉。

顾南亭抬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我猜你押的是单发失效。”

在飞机遭遇雷击之前,顾南亭已经到了登机口,确定飞机安全着陆,他紧绷的情绪稍有缓解,就见乘客如同被赶下飞机似的脚步匆匆地从廊桥出来,有那么几秒,如同预感到什么似的,他的心脏猛地缩了几下。结果,当他指引所有乘客离开登机口,撤出来的机舱人员也跟着下机,乘务长略显不解地说:“程潇硬把我们也赶下来了,航后工作还没有完成……”

程潇不解,“以我的技术不该飞更有难度的吗?检查员是不是瞧不起女飞?”

中南航空此时在机场的工作人员几乎全部不约而同地前往距离现场最近的登机口,但是廊桥已损毁,他们无法登机,只看到飞机有火苗。

顾南亭失笑,笑她那么冷静敏锐的人也会像个学生一样押题,“单发失效虽然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但毕竟还有一个发动机正常,相比之下,TCAS警告的反应时间只有几十秒,危险系数更大好吗?”

塔台才终于有了回应,“117停机位,中南航空编号3169的飞机遭遇雷击,右发尾喷口有喷火花现象,请消防、医疗部门立即前往救援。”

程潇当然明白,她闻言不再故意板着脸,而是兴奋地跳到顾南亭身上,扬声喊:“我终于可以飞本场,进行航线带飞啦!”

“塔台你们是哑了吗?乘客和机组下机了吗?有没有叫消防车?”

顾南亭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快乐,他稳稳地抱住她,语带笑意地调侃:“我的程机长,我们是不是该注意下影响?”

“有没有能看到具体伤情的?说句话!”

检查员在此时下机,他迎上顾南亭的视线,笑言,“我该感谢你的出现让我看见不一样的程潇。否则我以为,”他耸了下肩,“她的冷静尖锐是与生俱来。”

“是我们公司的飞机?塔台请回答!”

回G市的飞机上,顾南亭问,“他追过你?”

中南航空排队等待起飞的机组都焦急地向塔台询问:

“谁?”程潇微怔,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检查员,她无所谓地说:“我都忘了他姓什么。”

刚刚备降成功的7716外航机长吓得直抹汗,他用蹩脚的中文说:“我的天,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而是在拍电影!”

顾南亭伸手在她细滑的脸蛋上掐了一下,“这么招蜂引蝶以后还敢让你单独出门吗?”

明航3312的老机长则忧心忡忡地说:“也不知道乘客和机组人员离机没有!”

程潇撒娇似地往他怀里凑,“人长得漂亮就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我也没有办法啊。”

他的机长回应道:“就该劈你!”

程潇即将开始在真实飞机上进行左座飞行的起落练习。这个时候,她虽然从右座的辅助操纵转到左座成为主操纵,具备了在左座操纵飞机的能力,但依然不是机长,只是资深副驾驶。随后的三个月内,她要和教员搭组,在左座建立100个小时的航线经历,通过一级检查。半年内完成二检,才能正式被聘为机长,带组飞行。

海航1126副驾驶因情急暴了粗口,“我靠!幸好我没降落,否则劈的肯定是我!”

半年的时间并不长,但经历过机长训练的人都明白,这六个月堪称度日如年,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暗自祈祷这期间不要发生意外,否则之前一切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塔台的管制员都忘了指挥飞机,起身望向声源处。而在她们由于震惊静默的时间里,低空中盘旋等待降落时机的飞机都开始说话了:

所以,成为机长的道路比想像中坎坷很多。学习飞行的人,有幸从事飞行工作的人,即便付出超乎常人的努力,也有可能是终身副驾驶。

中南航空编号3169的飞机在靠上廊桥后遭遇雷击的场面几乎给机场带来了恐慌。巨大的声响,电光火石间有人以为飞机爆炸了。整个机场仿佛瞬间陷入时间定格,有那么几秒,所有目击这一幕的人全部因惊吓呆愣在原地,忘了反应。

程潇当然不甘于这样。连乔其诺和夏至为她接风时都信心满满地表示:“等着我们程机长带我飞!”

我爱你不是说说而已,我愿用余生与你共指教。

顾南亭不愿给她压力,却也因了解相信压力在她面前永远是动力,是挑战,所以他也说:“我的程程,天生就是做机长的料。”

而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对我来说,是最了不起的礼物。

程潇和他们碰杯,自信地说:“等程机长罩着你们。”

世界之大,四面八方,相遇和相爱的概率低到如同人间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