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妃皱眉:“这孩子,胖点有什么不好,像你瘦得皮包骨似的难道好看?”
“没有,”程潇笑了:“嫌弃自己身上的肉呢。”
程潇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肖妃:“你最近瘦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等她挂了电话,肖妃问:“夏夏生病了?”
肖妃神色不变:“下个月社里有专访,我为了上镜好看减肥了。”
程潇笑:“吃了药再睡,免得半夜犯病。”
“为上镜?”程潇有点无语:“你是要梅开二度吧?”
“还不是你太瘦把我显的。”夏至在电话里喊:“请这个世界向我们胖子道歉。”
换成是别人家的女儿,估计没有胆量敢这样和父母说话,肖妃却习以为常,她语气淡淡地表示:“只要我想,不减肥照样开二度。”
程潇庆幸自己没有喝水:“你哪里胖了,胸吗?”
实际年龄四十六,面相却比三十六还年轻,当然不会缺男人。程潇看着面前这张和自己犹如姐妹一样的面孔,“要是想好了确定不要老程了就趁早,女人越年轻越吃香,再晚个几年,销路肯定不如现在好。”
夏至找出一套看上去正式一点的套裙,发现瘦了,她有点气馁:“身材和长相都太重要了,同样爱美食,你会因美貌被赞萌萌哒吃货,换成我肯定会被说成死胖子饭桶。”
话糙理不糙,肖妃身为过来人自然什么都懂,“行行,我知道了,还怕你娘嫁不出去吗?有适合的就给你找个后爸,气死老程。”
“现在前途都靠颜值决定了吗?那像我这种颜值爆表又拼命的人,前途不是一片光明?”玩笑过后,程潇很认真地建议:“副总身居高位应该没那么肤浅,你只要把自己倒饬得成熟利落一些就行。”
程潇先被气笑了,“适合你就行,我这么大了,连后妈都不怕,难道还怕后爸吗?”
夏至的考虑是:“说到底,我们生活在一个看脸的时代,万一那位副总是外貌协会成员,我偏偏去和别人拼才华,我是有多傻?”
“白疼你了。”肖妃戳她脑门:“要是老程给你找后妈,你给我放开了作,不能让他们好过。”
程潇当时在母亲肖妃处,她站在窗前,沐浴午后的阳光,“面试拼的是才华不是颜值,用这么隆重吗?”
程潇不解:“是你不要老程在先,还要人家守身如玉?总要给人留条路走。”
在各基地准备送旧迎新时,中南航空人事部正式通知应聘人员第二轮面试时间。得知第二天是副总亲自面试自己,夏至第一时间给程潇打电话,让她帮忙参谋着装。
肖妃哼一声:“他若安好,我受不了。”
原本,他没有做过任何努力,他们都在身边。现在却一个两个的离他远远的。顾南亭的视线落在办公桌上前台刚送上来的装着他行车证件的快递,决定赌一把,赌他们依然会到自己身边来。
程潇挑眉:“老程可比你大度,从来都说:只要你过得比他好。”
也没有,怎么会?顾南亭静了一会儿,说:“不用了。”
肖妃根本不信:“他是说得比做得好。”
三位通过笔试的助理候选人名字林子继记得很清楚,他回答:“没有。您要先看一下三位候选人的简历吗?”
程潇继续先前的话题:“等我完成换照考试,带你去做个体检。”
顾南亭打断他,“有乔其诺吗?”
肖妃不乐意:“我年年都体检,要你操心?”
林子继等了一会儿,才问:“助理的笔试已经结束,最后一轮面试需要您……”
程潇坚持,“今年我陪你。”
顾南亭抬起头,望向窗外落日的余晖。
肖妃不以为意:“随便。”
没有程潇。接收简历的时间已经延长了一周之久,她还是没有来。
应夏至要求,程潇在她面试那天准时来到中南航空位于阳光广场对面中南大厦的总部。夏至身穿黑色修身套装,内配简洁蓝底白领衬衫的她,独具气场。
林子继特意和人事经理确认过才答:“截止到今天的所有飞行员简历都发给您了。”
“黑色显瘦,长裤更显美腿修长。”程潇赞赏地点头:“气场征服职场,不错。”
呈给顾南亭签字时,他似乎也没注意这些小细节,没有任何质疑地签了字,然后问:“飞行员简历只有那些吗?”
夏至因此更有了信心:“够不够上演一幕女神记?”
等她离开,林子继揉了揉太阳穴,笑了,苦笑的那种。然而,明知道她有所图,并无真心,爱情还是占了上风。在基地管理中心上报人员名单时,林子继还是把祁玉的名字填到了总部一栏里。
程潇开她玩笑:“面试时正常发挥别犯神经,多少有点希望。”
祁玉笑得温柔似水,“谢谢林经理。”一副申请获批的心满意足。
夏至收敛了笑容,踩着高跟鞋走进休息室,程潇紧随其后。
林子继的目光一瞬不离地锁定她的脸,然后,他收回手,“我知道了。”
里面已经等了不少人,都是清一色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不用说,这些都是应聘乘务的。夏至感叹,“G市美女最多的地方是航空公司,不服来辩。”
祁玉倾身靠上来,手似有若无地碰了碰林子继的,“我也到了被父母催婚的年纪,但我真的不想按照他们的意愿生活。如果可以,请林经理考虑。”
程潇以视线扫过众人,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坐下。
林子继当然也舍不得把她调离,可想到新上任的顾南亭,他没有立即承诺什么,“人员调配的名单还没有最终确定,我上报顾总审批试试。”
面试已经开始,应聘乘务的人十位一批的被带去隔壁的面试厅。至于副总助理,一直没被通知。程潇抬腕看表,已经九点四十:“怎么还不到你?”
这次她却一改常态撒娇似地说:“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关照我都是知道的,要不像我这种没心机没靠山的人早被别人欺负死了。所以我很担心,万一换到陌生的基地,会适应不了。”
夏至不慌不忙地补妆:“通知我十点。”
但他对祁玉的情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那你叫我来这么早?”
林子继因此感到为难:“你本该在调整之列。”
“早点过来熟悉地形啊,要不多紧张。”夏至深呼一口气:“一起去洗手间参观一下?”
按照顾南亭最新签批的文件规定,乘务的调换要尽可能考虑到员工的家庭所在地。因为一旦调动,一年会有七八个月是在基地。像祁玉这种已在总部服务超过两年,家又不在G市的,首当其冲该被调去其它基地。
程潇好想打她一顿:“自己滚去!”
祁玉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他的办公室,“林经理,我能继续留在总部吗?”
夏至哼一声:“我还没胖到能滚的地步。”
今年是调整的第一年,又和年度招聘赶在了一起,林子继既要负责现有空乘人员的调整,还要审核乘务中心制作的新人培训计划,忙得不可开交。
人事部小妹很快又来领人了,她站在门口,嗓音清甜地叫:“林芝、王宁、沈亦阳、楼意琳、谢童……叶语诺,请跟我来。”话音未落,已经有人相继起身,向门口走来。
这一年,中南航空在国内下辖四个基地,顾南亭升任副总后的第一周已向基地管理中心提出要求,让他们在各基地之间进行人事调整,进行乘务人员的全面调换,确保各个基地都能注入新鲜血液。而这项调整,将纳入每年的人事调整。
其中一个女孩子深怕自己落后吃亏似的,匆匆忙忙地疾步往前冲,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人。“哗啦”一声,那位被撞的女子手上拿着的资料表掉了一地。
人事经理自言自语:“早知道这样,我当年也学飞行了。”
有一张表格落在自己脚边。程潇俯身捡起来,看到表格左上角的名字:叶语诺。
林子继的理解是:“飞行员是技术帝,顾总作为资深机长自然格外关注。”
来不及多看其它,已经有一只手伸过来,把资料表抽走,“谢谢。”
人事经理边调飞行员简历边纳闷:“顾总要关注的不该是他的助理吗?”
声如流水,面若——程潇抬眸,视线所及是一张眉眼淡漠,神态清冷的面孔。她眉心微蹙,没有说话。对方也似乎不需要她的回应,拿着表站起来,没看她一眼地走了出去。
林子继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他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笑起来:“万一通过了呢。”然后接通:“顾总,您要看飞行员的简历?好,我现在让人事部给您发过去。”
夏至是跑回来的,如同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地说:“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人事经理连连摆手:“我端谁的碗理应为谁卖命,瞎了也是应该的。”
在中南航空遇见的“熟人”还能是谁。程潇轻飘飘地说出一个名字:“顾南亭。”
林子继当真似的表示:“我给你向顾总申请试试?”
“你怎么知道?”夏至顿时来了兴致:“你也看见他了?”
航空公司招兵买马,向来不冷场,什么岗位似乎都很高大上。尤其中南航空今年招聘的岗位和人数相较往年又多,简历多得人事部的员工筛到眼花,连人事经理都忍不住抚额:“如果我瞎了算工伤吗?”
既然她迟早会知道,程潇决定告诉她,顾南亭是中南航空的人。结果不等她开口,夏至就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男神都来中南航空应聘了,你却还在执着海航,真是有缘无份。”
“接班?你当咖啡是你儿子吗?”程潇提醒她,“让咖啡听见,他打不死你。”
她以为顾南亭是来应聘的?等等,顾南亭什么时候成她男神了?
似乎戳中了夏至的命门,她想了想说:“万一我无法胜任的话,让咖啡接班。”
程潇纠正她,“不是我男神,是你的。”
程潇颇为严肃地问她,“你确定这个职位,你应付得过来吗?”
夏至在她身边坐下:“我们还用分彼此吗?”
夏至在电话那端跳起来,“这是歧视我智商的意思吗?”
程潇难得认真地说:“男人的事,还是要分清楚的。”
得知夏至胆大包天地竞聘中南航空副总助理一职,还通过了首轮笔试,程潇缓了半天才说:“像挑战极限似的,活得真刺激。”
人事部小妹再次推门而入:“夏至,请跟我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程潇继续根据民航局的课程大纲进行补训,为紧接着的实践考试做准备。期间被母亲肖妃召见一次,顺便汇报了下老程空白的情感现状。肖妃表现出“他的事与我无关,没有他老娘照样涛声依旧”的态度。程潇见她容光焕发,明艳性感依旧,放心地自顾自忙起来。
程潇暂时解脱,她眉一挑,一副“请吧”的姿态。
“顾南亭?”程潇当机立断:“他不算。”同时打消了告诉夏至,顾南亭在中南航空工作的想法,深怕那位更加卖力地邀约利诱自己去中南航空。
夏至拿手指点点她:“等我啊。”
夏至眼睛一亮:“顾姓先生不是人吗?”
休息室里差不多只剩一半的人,程潇无聊地翻了翻手机,决定去一楼喝杯咖啡等夏至。结果她经过面试室门口,就听见近在咫尺的电梯“叮”了一声,然后,西装革履的顾南亭从里面走出来,姿态从容,步伐平稳。
程潇也不生气,“这不没人嘛,要不随时可以领证。”
程潇脚下一顿。
夏至撅嘴:“这么听老爹的话,你现在都该嫁人了。”
顾南亭看见她,双眼在瞬间变得清明无比,然后,行至近前的他以沉静的声音说:“进来吧。”言语间,他伸手推开了面试厅的门。
程潇很坚持:“老程指名海航,我没必要因为几个不相干的男人忤逆他。”
他以为自己是来面试的?程潇笑了。
夏至深知她的脾气,没敢妄动,只诱惑道:“听说中南航空的机长很帅。”
当然是个误会。等待面试的不是程潇,而是里面的夏至。见到来人是顾南亭,夏姑娘明业吃了一惊,“你,也是来应聘副总助理的?”她说着眼神都黯了,像是因面对武力值强大的对手预料到面试失败的结局一样瞬间没有斗志。
当中南航空的招聘信息在网上公布,夏至有意悄悄把程潇的简历发一份过去,结果程潇竟像洞悉了她的心思似的事先警告:“不动歪脑筋还可以做好朋友。”
顾南亭是多精明的人,立即从她那个“也”字里听出了异样。
这时,本该在房间睡觉的咖啡神出鬼没地来到客厅,“和你们两个女人登上同一艘贼船才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瞎的事。”
竟然是夏至来应聘他的助理?夏至?!她不是——
夏至也不在意她的调侃,反而顺着说:“我们俩相互抛弃那是常态。”
顾南亭后悔该事先看下应聘者的资料。
程潇转移话题,煞有介事地瞪她,“你是要对咖啡始乱终弃吗?”
却只能继续。他走到夏至对面的办公桌前坐下,面上不露声色,“可以开始了吗?”
夏至一脸可惜:“友谊的小船翻不翻都是小事,反正还能修补,爱情的大船扬帆起程才是正经,毕竟可遇不可求。”
夏至的表情从诧异到震惊,再到不可置信,堪称精彩,“你是……他们说,说是副总亲自面试我。”
程潇赏她个大巴掌,“我没被乱你很失望是吧?我们友谊的小船是不是又得翻一次?”
顾南亭神色不变:“他们说的就是我。”
夏至如同获知了某些重要的信息一样兴奋,“他对你乱了吗?你是默许了,还是剁了他的手?”
面试进行的很快,当夏至一脸沮丧地离开,人事经理敲门进来,“顾总您稍等,后面还有两位。”
程潇显然不认同她对顾南亭的评价,“你开天眼了吗,知道他坐怀不乱?”
顾南亭说:“把他们的简历给我。”
“什么陌生人?那明明是一匹可能承载你未来的黑马好吧?你都没感谢我给你们创造独处的机会呢。”夏至开启数落她的模式,“坐怀不乱的君子这世上已不多见,你怎么做到的视而不见?”
人事经理立即把手上的助理简历送过来。
程潇说:“就冲你把喝醉的我甩给一个陌生人,我拒绝和你共事在一家公司。”
顾南亭翻了翻,果然没有乔其诺的名字。他静坐了片刻,起身。
程潇属于少数自费学习飞行的人。相比通过招飞成为飞行员的人,是存在就业风险的,一旦没有单位接收,处境会很尴尬。不过,夏至从来不担心她的就业问题,“中南航空每三年一次的大型年度招聘就快开始了,你考虑过没有,要不要和我一起投简历试试?”
“顾总,”人事经理不解:“需要重新安排他们的面试时间吗?”
此时的程潇拿到了局方开据的确认函,开始根据课程大纲进行补训飞行。待通过实践飞行考试,把国外执照换成国内的执照,还要进行改装训练,才可以飞大型干线客机。至于改装训练在哪家航空公司进行,要看她花落谁家。
“不用了。”顾南亭屈指敲敲桌上面的一份简历:“就她吧。”
为确保飞行队伍的素质和建设,航空公司除了根据招飞计划接收航校毕业的飞行员,公开招聘也是吸纳人才的方式之一。这种情况下,招聘的对象通常是军转民的飞行员。他们开过战斗机,飞行技术过硬。林子继以为顾南亭是这个意思,近而忽略了“1名”背后的针对性,没再多说什么。
既然不是乔其诺,只能是她——夏至。
顾南亭翻看了下名单页,视线掠过那六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在招聘计划上写下了飞行员的招聘数量——1名。
夏至却以为没戏了,她痛心疾首似的下决心:“我半年内不买衣服和化妆品,不买首饰不旅游,否则剁手。”
至于飞行员——他想了想,“根据招飞计划,公司之前挑选的学员送往A市航校,今年学习完成会回到公司接受改装客机训练的有六位。”然后递过来一份资料:“这是六位学员的档案。”
程潇似乎也对面试结果有了预知,她安慰,“是他肤浅不识人,你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对外招聘的副总助理显然不如内部提拨的上手快,可他这样决定,就是对人事部提报的助理人选不满意,林子继不敢有所置疑,只说:“我会通知人事部。”
夏至瞪她:“难怪你死活不来,看来早知道你家顾南亭是副总了。”
副总助理和飞行员。
“什么我家!”程潇对此不赞同:“老程肯定没有顾姓私生子,你不要随便拉个人就和程小姐攀关系。”
临近毕业季,正是招聘旺季,顾南亭对此没有异议,只在签批文件时增设了两个岗位:
夏至微眯眼睛:“有的事不能解释,多说一句,都会被戳穿!”
隔日上午,林子继把人事部拟定的年度招聘计划送到了副总办公室。
程潇拍过去一巴掌:“本想带你吃顿好的压压惊,看来是可以省了。”
林子继不得不说:“羊毛出在羊身上,连旅客都明白机票里包含了餐食,你怎么能说是免费呢。”他提醒:“抓紧时间改善,让顾总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成效。”
结果晚上夏至接到了录取电话,她险些乐疯了:“顾南亭竟然喜欢我这一款!”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汗流夹背的餐饮中心经理在工作间百爪挠心。
程潇莫名其妙,转脸问咖啡:“她需要一名医生,有熟的吗?”
果然,他话一出口,原本只是脸色有些沉的顾南亭不再沉默,语气严厉地说:“既然还在提供餐食,就该确保质量。与其敷衍了事,不如取消餐食供应,让机票价格有更大的下调空间,让利于旅客。另外,”他目光沉凉地看着餐饮中心经理:“旅客花钱买机票,除了是对交通工具的选择,更是对服务质量的选择,而餐食是服务的一部分,不完全是免费。”
咖啡正忙着做计划书,笔电键盘被敲得噼啪地响,闻言眼都没抬一下:“我最近有个大单要拼命,除了叫吃饭,你们当我隐身不可见最好。”
他言外之意,中南能够提供免费的餐食已经不错了,哪儿里还能兼顾餐食品质。但他忘了,即便票价下调,公司利润降低,餐饮中心的年度费用预算可是一分钱都没少。
程潇探头看了眼电脑屏幕,差点被上面的数据闪瞎眼,“我觉得你清贵的逗比气质和如此严肃的工作不符,要不你考虑换个行业?”
餐饮中心经理见他皱眉,直抹汗:“顾总,现在机票价格很低,有的公司甚至取消了免费餐食的供应。”
咖啡终于舍得给她个眼神了:“那我跟你混好吗,程机长?”
果然如程潇所言,机餐很难吃。顾南亭从尝第一口起,神色就变了。
程潇一脸平静:“好啊,等我四年罩着你。”
会议结束之后,运营系统连夜制定培训计划,以提高机上、地面服务质量。维修系统也开始为引进新飞机和占领新航线作准备,商议航线维护事宜。市场系统更不敢怠慢,广告中心立即行动起来,确保广告配合到位。最忙的莫过于供应系统,因为顾南亭特意强调改善机供品和餐饮品,而且散会后,他还亲自去餐饮中心,试尝供应给旅客的餐饮品。
咖啡站起来:“你是牛逼的技术帝,也不要诋毁我对你们女性而言功不可没的职业。”然后抱着电脑回房间继续奋斗去了。
最后他又说:“油价下跌令票价水平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善,但我们不能因票价低而降低服务质量,比如机供品,餐饮品,要作为近期改善的重点。”
程潇对着他的背影说:“感谢英俊伟岸的乔其诺先生为女性内衣事业贡献的全部青春。”
这是顾南亭任副总以来,首次针对公司发展召开的会议,他以海航第一季度的业绩质疑传统淡季的亏损运营现象,再对公司后续“增设新服务、占领新航线、引进新飞机、提升竞争力”的发展提出方向,令在座的经理无从辩驳。
没错,咖啡大名乔其诺。只是此时,他们根本不知道顾南亭之所以要对外招聘助理,意在乔其诺。
顾南亭对此早有了解:“国内航空市场确实出现了总量和结构过剩的现象,但新兴的航空公司,以及像我们一样,为应对正常的行业竞争,增设新服务,占领新航线的公司还是缺飞机。这对飞机制造商而言也是机会,他们会不断提高产量,让航空公司尽早拿到飞机。至于机位,即便要等四年,也要去排队。否则等别人趁油价走低,或是黄金假期时加大运力投放,我们就失去了竞争力。”
夏至更是和他们不同频,她跳到程潇面前:“明天陪我去买衣服。”
林子继补充:“听说海航订购了传统的737-800飞机,也只有两年后的机位了。”
程潇皱眉,“自己去厨房剁个手指头。”
市场部负责人的顾虑是,“买飞机是大手笔。况且,新订购飞机,要迅速拿到机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夏至笑嘻嘻的,“那是我以为面试失败了。事实上,我被录取了。作为中南航空副总的新任助理,我需要打扮得光鲜亮丽。”
顾南亭缓和了下:“当然了,我们的运力供给也并不占优势。尽管目前国内航空市场的运力根本是供过于求,但受中高端客源需求的影响,我们还是缺飞机的。”
程潇没反应过来:“你不是说……”
林子继和四大系统的负责人皆是一怔。
“当时顾南亭就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以为没戏了啊。”
他说得没错,业内有相应的数据分析,证明第四季度和第一季度是航空淡季,这期间亏损的概率很大。但是——顾南亭抬头,眉眼平静:“今年受油价下跌和春节长假带动,旅游客源明显涨浮。据我所知,海航和明航去年第四季度和今年第一季度已经实现了盈利。相比之下,中南航空却在亏本经营,还能说是传统淡旺季造成的吗?”
“什么问题?”
作为代理助理,林子继把他的沉默理解为对第一季度业绩下滑的不满,他带着几分解释的意味说:“顾总,第一季度是航空淡季,业绩下滑相对较大是正常现象,按照往年的传统,第二季度会有所回暖,而市场部也已经根据淡转旺期间的坐位投放和票价折扣有所安排了。”
顾南亭当时问:“为什么要应聘我助理?”
运营、维修、市场三大系统完成了工作计划的汇报,直到供应系统的经理都发言结束了,坐在长桌首位的顾南亭只是微低着头,沉思。
夏至还处在震惊中,她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是你。”
天黑许久,中南航空会议室里,依然灯火通明。
所以她言外之意:如果知道是我,根本不会来?顾南亭那时的心理阴影面积也是巨大的。
仿佛听见了她的抗议,被程厚臣拒见的商亿莫名打了个喷嚏。
此时,夏至恍然大梧:“他不会是为了要追你才录取我的吧?”
夏至呐喊:“他商亿有没有女朋友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程潇静了一会儿:“那太迂回了。”
等程潇拿着顾南亭的证件回房补眠去了,夏至才反应过来,明明是要追问她昨晚的后续,怎么反而像是自己有后续似的?
夏至到岗一周后,程潇结束了补训课程,顺利地通过了实践考试。程厚臣以庆祝她换照成功为由,带她到一家高级会所用餐。路上,程潇意兴阑珊地说:“李嫂的手艺比起酒店大厨分毫不差,反正就我们俩,何必折腾去外面呢。”
“封杀倒不至于。只是,”程潇笑,“让他误以为你和咖啡同居,会不会让你错失了告别单身的机会?有报道说,他没有女朋友。”
程厚臣原本靠在后座假寐,闻言睁开了眼睛:“不是谁都有幸被我们程小姐邀请到家中作客的。”
夏至哼一声,“相逢他也不过是个掏钱的甲方,反正我是小人物,不介意他封杀我。”
果然是一场鸿门宴。程潇平静地表示:“我不会对你的生活指手划脚,因为没权力。只要你自己觉得好,我不会多说一个字。”
“你才伤不起。”程潇友情提醒,“商氏在影视圈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你小心日后狭路相逢。”
不是你不说,我就可以不在乎。
夏至不以为意,“没听清是叫商亿,还是商不起。反正因为他和商语同姓,我已经决定把他拉黑了。”
程厚臣在心里叹了口气,“程程,对于你妈,我不是没有挽回过。”
“日久生情?”程潇简直无语:“那你得给我点时间。”然后又问,“你说是商亿送你和咖啡回来的?”
程潇把目光投向外面倒退的街景,“我知道。”知道她有多固执,你就有多顽固。而我,也和你们一样执拗。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昨晚很规矩,没有对你怎么样。”所以对于程潇对顾南亭的不待见,夏至很不能理解,“你什么时候瞎的?和斐耀比起来,这个新欢简直是极品。你就算不是和他一见如故,也该日久生情吧。”
宾利在会所门前停下,程潇去挽程厚臣的胳膊,“你身边总要有个人。”陪你散步聊天解闷,给你在深夜倒一杯热水暖胃,不必生死相依那么煸情,却能白头共老那么真实。因为这些,是长大的我,无法给予的。
不是“我是顾南亭”,而是“是我,顾南亭”。同样的五个字,“是我”和“我是”表达的重点和意思似乎隐隐有些不同。但程潇对他,依然没有好感。
程厚臣听懂了,他拍拍程潇的手:“你也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至于那些令你讨厌的人和事,永远不用委屈求全刻意讨好。什么批评,我程厚臣的女儿才没空接受。”
“人贩子倒不像,对你有所企图我基本可以肯定了。你是没看见他看你的眼神,简直让我不忍辜负。你都打他脸上了,打脸啊!我都准备给他跪下赔礼道歉了,他非旦没生气,反而,”夏至拿腔拿调地学顾南亭说:“是我,顾南亭。”她笑得贼兮兮的,“我还非要当两百瓦的大灯泡吗?你们小心被辐射成神经衰弱。”
这就是她的父亲。管教训斥从不客气,但宠爱和纵容,也从不吝啬。至于父母之间的隔阂,程潇在努力无果后只能秉持“只要你们扛得起失去彼此的后果,我怎么都行”的原则。
“你就不怕他是人贩子把我卖了?”程潇戳她脑门,“夏姑娘不是最聪明的吗,就这么轻信于人?”
程家父女是踩点来的。他们到时,包间里已经有人了。年过五十,风韵犹存,眉眼含笑的女人倪一心,是程厚臣的红颜知己。另一位眉目清隽,俊逸不凡的年轻男人是她的儿子倪湛,现年二十七。
夏至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和咖啡醉成那样,连出租车都拒载,我已经做好要陪你俩在马路上坐到天亮的心理准备了,他雪中送炭似的出现,还喊来朋友帮忙,我难道拒绝吗?”
母子俩还是记忆里的样子,母亲姿态万端,儿子温文而雅。一见他们,倪一心便起身迎上来,久别重逢似的说:“小潇啊,终于把你盼回来了。”视程厚臣不存在。
程潇拿着顾南亭的证件,对夏至说:“昨晚你就凭这两样东西,把我甩给一个陌生人?”
人家这是宣告和老程熟捻呢。程潇把手从对方手中抽出来,毫无寒暄之意地直言不讳:“连我爸妈都不盼我,嫌我闹,你盼我干嘛啊。”
昨晚的情况程潇已经知道了,她无心追究顾南亭怎么那么碰巧地出现,她只是不明白,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坚持把几乎是陌生人的自己带去家里。
倪一心听见“爸妈”一词脸色微有变化,尤其程潇还对她用了“你”,而不是“您”,她的心情顿时就微妙了。但她控制的很好,几乎是瞬间就恢复如常,热络地招呼程潇,“坐到阿姨身边来。”
等她挂了电话,夏至把顾南亭的证件丢过来,“既然你平安无事,还给人家吧。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有话对我说,你们昨晚……”
程潇偏偏和她隔了个位置坐下,“我左手用餐,坐近了施展不开。”
程厚臣斥责道:“滚一边去!”
倪湛则走向程厚臣,稳重得体地说:“程叔,您坐。”待程厚臣坐下才把目光停留在程潇脸上:“程潇,好久不见。”
程潇没大没小地问:“忙什么啊,和红颜知己约会吗?”
程潇面色如常,淡淡地回应:“是挺久了。”
确定他闺女没事,程厚臣就放心了,“一边玩去吧,我这忙着呢。”
面对她明显的敷衍,倪湛笑了笑,细看之下,笑意有些勉强。
程潇表扬道,“你做得对!”
席间,程厚臣和倪湛交流的都是男人的话题,无聊且枯燥。
程厚臣有点不乐意,“我都不知道什么事,哪能听别人一面之词就随便接受?万一我闺女吃亏了呢?”
程潇远不如倪湛好相处,她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用餐的样子,给人生人勿近的冷漠感。为了缓解气氛,程厚臣说:“知道你回国,还顺利通过了换照考试,你倪阿姨非要给你接风。”
去找老程道歉?多大的事啊,竟然如此兴师动众!因为顾南亭?意外之余,程潇笑言:“堂堂程总让人觉得小器就丢面儿了,你就接受呗。”
倪一心理所当然地把这话当成是程厚臣对自己的维护,她笑得温柔得体,“小潇学成归来,我怎么能不为她庆功呢。”
程厚臣没抬眼,“那就让他去找程小姐,来烦程小姐她爹干什么。”等秘书出去了,他打电话给程潇,“你昨晚是不是闯祸了?一夜没回来,就把姓商的给招惹上了?人家现在找我道歉来了,我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啊?”
程潇抬眸,“程家还是老程当家作主,我没他事多,不挑礼。”
秘书犹豫了一下,“他说是来向您道歉的,为程小姐的事。”
所以,你大可以不必讨好我,要嫁老程搞定他就行。
程厚臣回复秘书,“不见。”
傻子都听得懂。何况聪明如倪一心。
助理立即说:“我们和商氏没有合作往来。”
于是,气氛比先前更僵了。
“商亿?”程厚臣正在办公室喝茶,他看向一旁的助理。
餐后,程潇去洗手间,出来时见倪湛站在外面的走廊里,显然是在等她。
午后时分,秘书请示程厚臣,“程总,商氏总经理商亿在楼下前台,问您是否有时间见他一面。他没有预约。”
周围很静,鼻端浮动着轻微的檀香味道,倪湛看着她,沉澈的目光里有近乎酸涩的情绪,“回国有一段时间了?”
那晚的最后,商亿刚帮忙把咖啡弄下车,夏至就翻脸了,她说:“我是不会对你表示感谢的商先生!再见,再也不见。”
程潇也不隐瞒:“两个月。”
这样的言语和亲昵,商亿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是情侣。
倪湛很想问一句:“怎么没告诉我?”但答案他太清楚了,斟酌过后,他选择换个话题:“听说你和斐耀分手了。”
商亿根据夏至提供的地址送两人回去。路上,他透过后视镜看见,喝醉的男人靠在女人肩膀上,睡得无知无觉。而那女人一边责骂他,“再吹什么千杯不倒就把你掰弯!”一边给咖啡拢了拢大衣。
“是啊,你消息挺灵通的。”然后她恍然大悟似的说:“差点忘了你们是朋友。”
夏至眼看着咖啡跌坐在路上,只好翻开证件,确认驾驶证和行驶证上都是一个名字,又对了车牌号,才放话威协:“我就信你一回。要是你敢对她不轨,顾南亭,这事不可能善了。”
倪湛静默地注视她片刻,抱歉地说:“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和他……”
商亿在顾南亭的目光压力下,把咖啡扔在了路边,“别吐我身上!”一副不管醉鬼的姿态。
程潇打断他,“不提过去,我们或许还可以继续。”
咖啡在这时吐了起来,吐完还在喊:“夏夏,给我水,我要水……”
继续这样,粉饰太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七年后的夏至,对他也算不上客气,却绝对不敢这么和他说话。顾南亭眉眼之间染上不悦,但最终因体谅她对程潇的保护之心缓和下来,他静了一下,把自己的驾驶证和车辆行驶证递给她,“让她还给我。”坚持单独送程潇。
回去和来时一样,倪湛与倪一心同路。程潇正准备上车,手机就响了。
咖啡是男人,相比程潇当然更安全。商亿瞬间佩服起她逻辑思维的缜密,他看向顾南亭,等待他的反应。
是顾南亭,接通后那位直接说:“原地别动,我马上过来。”
一边是程潇,一边是咖啡,本以为她会为难。结果,夏至搭在保时捷车门上的手没有松开,语气则像目光一样坚持,“要么让咖啡也上你的车,要么我和她一起走,让你朋友把咖啡随便送到哪家酒店,费用我出。你来选。”
程潇回身,并没有在会所的复古建筑周围发现他的身影。她有一瞬的迟疑,最终还是和程厚臣说:“我晚点回去。”
见夏至不动,商亿适时替顾南亭解围,他走过去扶起咖啡,喊夏至,“来搭把手。”
程厚臣一般不干涉女儿的生活,只说:“注意安全。”就上车走了。
顾南亭随即拨通她的手机,响了两声又挂断,“随时打给我。”
顾南亭的保时捷随后从地下停车场驶出来,他倾身打开副驾位置的车门:“上来。”
夏至照做。
程潇看着他,白色衬衫,浓黑短发,棱角分明的脸,幽深沉湛的眼,她单刀直入地说:“不是偶遇这么简单吧?”
商亿闻言都替顾南亭不值。结果被怀疑居心不良那位却一脸平静地把手机拿出来递给夏至,“把你号码存上。”
这是继面试那天相遇后,他们首次见面。顾南亭实话实说:“夏至说你今晚会来这里,我特意过来等你。”
夏至闻言立即把咖啡扔下,冲过来拦住顾南亭不让他上车,一改先前的客气,气势汹汹地说:“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必须带咖啡和她一起走,否则就让她下车。”
程潇看着那双幽静如湖泊的眼睛,上车,“是夏至出了什么差错吗?”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他们的交集点。
顾南亭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对他的肤浅有所不满,随即又补充一句,“记住了,是夏至。”才扬声对夏至说:“程潇我送,商亿送你们。他是我朋友,可以信任。”
“我还以为,”顾南亭刻意顿了一下,把保时捷驶上街道才继续,“你把夏至安插在我身边,就准备当甩手掌柜对我不闻不问了?”
商亿朝他挑眉,“漂亮。”
程潇侧目瞥他:“你想多了顾南亭,夏至应聘助理,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洞悉了他的心思,顾南亭难得地解释了一句,“程潇。”
顾南亭心里当然是有数的,嘴上却说:“那为什么不事先告诉她我是谁?”
“夏至?”商亿看向正吃力扶起醉得不轻的男人的女人,以玩笑的口吻说:“和立秋是姐妹吗?”目光则和内心世界一样,更关注被顾南亭搂在怀里的女人。
程潇晒笑,“除了你的尊姓大名,我还知道更多吗?或者你以为我应该对你充满好奇和好感,提前对你的生平做个功课才对得起你的鼎鼎大名?”
随后,顾南亭又叫住他,嘱咐似的强调:“她叫夏至。”
火药味如此浓,看来晚餐并不愉快。顾南亭也不铺垫了,直切主题:“照也换了,有意来中南工作吗?”
商亿到时,恰巧看到这一幕。男人的爱意,表露无疑。于是,当顾南亭指指马路边坐着的男人和正跑过去的女人,说:“帮个忙,把他们送回去。”他不能拒绝。
年度招聘结束了,连夏至都在他身边晃好几天了,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本来顾南亭耐心不错,却听夏至说,她对海航有意。顾南亭没记错的话,她当年明明是主动向中南靠拢的。时光倒流,她怎么变心了呢?没办法,他只好屈尊降贵亲自来请。
却不需要了。顾南亭根本不在意地把站不稳的程潇搂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细语地说:“是我,顾南亭!”
程潇倒没误解他是调查得知自己是学飞行的,但还是有种夏至是他安插在自己身边内线的错觉,“没在贵公司的招聘广告上看到机务部的岗位啊?”
夏至吓得心跳都加快了,深怕顾南亭发作,她赶紧拉住程潇的手,“祖宗你消停点吧,我一个人可扛不动你和咖啡啊。再不听话,把你卖了!”然后就要向顾南亭道歉。
“机务部?”顾南亭反问:“你明明是飞行专业的,什么时候对修飞机感兴趣了?”
顾南亭遇到了从KTV出来的程潇。当他欲把醉酒的程潇扶上车,像是恢复了意识一样,程潇一离开夏至的怀抱忽然不安份起来,她如同遭遇流氓似的十分抗拒旁人的碰触,挣扎间一挥手,不轻不重地打在顾南亭脸上。
程潇一笑:“不会修飞机的飞行员不是好乘务。”
那是庆功宴后,两人在江畔酒店休息室的对话。事后,他们分道扬镳各自回家。半路顾南亭打来电话,商亿驱车折返回去。
又抬扛了!顾南亭忍了一下:“程潇,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顾南亭捶他一拳,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味道。
“好好说的话,”程潇语气平静,“承蒙顾总厚爱,我还是准备把简历投给海航。”
“是?”商亿就笑了,“枉我以为你不近女色。”
万一没被录取呢。顾南亭的内在是如此期待的,当然,他知道这种可能性根本是零。毕竟,像她这种人漂亮又有本事的女飞,很抢手。为免历史改变,他再次争取,“中南给你提供的平台不会比任何一家公司差,即便我们还不是行业老大。”
不是他理解的这个意思。但是,顾南亭还没有想好,如何对商亿解释自己正经历的时间异状,而此时的他是认定了程潇的状态。他只好承认:“是。”
程潇并不怀疑中南的实力,但她坚持要去海航。
商亿眉心微蹙,“你的意思是你早认识她,暗恋人家?”
顾南亭没再说什么。直到保时捷在夏至公寓楼下停稳,他也下了车。在程潇道过谢后要走的瞬间,他拉住了她的手。
顾南亭坦言:“现在还不是。她才见过我几面而已。”
树影下,程潇侧头看他,目光沉静清明如夜空的星。
对于他阻止商语还击的反应,商亿以为,“我都不知道你交女朋友了,还是斐耀的前女友。”
顾南亭说:“再慎重考虑一下。”像担心程潇干脆利落地回复“我已经决定了”一样,他随即补充,“不用急于现在给我答案。我的话,永久有效。中南和我,随时欢迎你。”
昨晚两人见面,顾南亭率先表态:“抱歉,我不能让小语还回那一巴掌。”
程潇不是为拒绝顾南亭随便找的借口,她确实是准备把简历投给海航。然而,当顾南亭说“中南和我,随时欢迎你”时,她的心绪还是有些许波动。
女孩子要可爱才会被爱被珍惜。为她日后的幸福着想,商亿觉得不能再任她胡闹下去。至于程潇当众动手的行为,因为顾南亭的维护,商亿得原谅她。
程潇并不了解顾南亭,可她都看得出来,他和自己一样,并不是好相处的人,个性冷淡,为人高傲。可他偏偏对于她的抵触,冷静克制,照单全收。甚至还主动发出邀请,并承诺永久有效,程潇不觉受宠若惊,而是……似曾相识如故人。
等商语抹着眼泪走了,商亿揉太阳穴。对于这个从小被父母娇惯,任性到跋扈的妹妹,他是真的很头疼。当然,是可以宠着她的,商家具备这个实力,但商亿不希望商语除了倚仗家世和外貌,再无可取之处。
不可能。程潇确认自己就是在回国那天与他在机场初相遇。
商亿眼神犀利,“凭你南亭哥护定她了!”兄弟多年,顾南亭唯一一次开口,他不能不给这份薄面。更何况,自己妹妹是什么脾气,他太清楚了。
然而,生活和电视剧一样狗血,总会出现反转的局面。就在程潇已经把简历上传到邮箱准备投递时,夏至突然发难:“不要告诉我你是为倪湛才坚持去海航的?”
商语不可置信地看着商亿,“她凭什么?”
程潇神色微变:“他在海航?”
“或者你想我现在就带着你去找程潇道歉?”
“你不知道?”夏至松了口气:“海航机务总工程师,不是倪湛,还会是谁?”
“哥!”
机务总工?她几乎忘了,同样是“摸透”了飞机,相比自己这个懂飞行原理的飞行员,民航机务专业毕业的倪湛才是懂飞机系统的技术帝。程潇早就听说,他可以单人更换APU,无光线情况下重接导线,听声辩别发动机故障,是机务中的传奇。所以,年纪轻轻成为机务总工程师,也不足为奇。
“能欺负到你头上也是厉害!”商亿恨不得也给她一个耳光,打醒她的无理取闹,“这件事到此为止,你敢再起争端,看我还护不护你!”
难怪程厚臣指名让她去航海,原来和冯家的交情不是关键,重点在于倪湛。只是,她出国那年他明明是在明航。
“我是你妹妹,你就看着我被别人欺负不管吗?”
程潇给程厚臣打电话:“我不准备去海航了。为什么?我就看看,我程潇不开他倪湛维护的飞机,会不会摔!”
“别叫我!”
程家父女虽都不是好脾气的人,却“恩爱有加”很少真正吵架。夏至见她火了,劝道:“你不去就不去呗,说什么摔飞机啊。老爹还不是担心你。”
“哥!”
程潇盯着她:“你是怎么知道倪湛是海航机务总工的?”
商亿的语气更冷了几分,“不是你那杯咖啡惹的祸吗?我还没谢她替我教训你。”
夏至坦白说:“今天公司开飞行安全会议,顾南亭提到海航机务部……”她话还没说完,程潇已经在穿鞋了,“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回应她的,只有关门声。
商语不服气,“可那个女人打了我!”
程潇很难说服自己顾南亭不是故意的。她联想到和倪湛见面那晚,顾南亭的意外出现。她以为,顾南亭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自以为是地猜到了她和倪湛的关系,才故意把倪湛在海航工作的信息透露给夏至,近而传达给她。
“不放过他?”商亿神色清冷,黑眸中火气更盛,“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我动用商氏的力量去对付一个小摄影师?他配吗?自己识人不清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还怪别人骗你?!”
顾南亭确实是故意的。不过,程潇和倪湛之间的微妙,他不是那晚知道的。但他无意解释什么,至少不是现在。所以,当程潇打来电话,语气不善地说:“果然身居高位的人都不是什么善类。顾南亭,我劝你心机别枉费在我身上。”
提到斐耀,商语的泪意又涌了上来,她负气地说:“我不会放过他的,还有那个程潇!”
顾南亭觉得自己手气真好,随便出一招,就能激起千层浪。他静了几秒,笑了,“程潇,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指责的人可能会成为你的上司?当然,你可以和我赌一辈子气拒绝中南航空,反正像你这种牛人,也不必委屈求全为谋生而工作。但如果你像夏至一样独自一个人生活在一座陌生的城市,没有人脉,没有根基,还没有任何倚仗,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有底气吗?”
身穿黑色衬衫的商亿交叠着长腿靠坐在舒适的转椅中,眼里的责备之意尚未消褪,“你之前所有的任性我可以不计较,当没发生。斐耀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心里应该有数了,再和他来往,别怪我不客气。”
他这番话说得冷静自持,有善意的提醒,提醒程潇不要把话说得太满,给彼此都留条路走。也有不悦的批评,批评程潇之所以有底气拒绝一份她热爱且有发展的工作,还视伯乐赏识于不顾,是因为从小到大没有承受过来自于生活和经济的压力,以父母为倚仗。
同一时间的商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晚的商语此时正眼睛红肿地站在书房里。
如果程潇是个娇纵任性的公主,势必会因此翻脸。连程厚臣都说:我的女儿,没空接受批评。加上她向来是尖锐的,别说当众撕小三了,连老爹的红颜知已都随心所欲挤兑的女子,会任凭一个没有什么交情,甚至不待见的男人指责批评吗?
顾南亭心情舒畅地回应她:“我等着你,程潇。”
但她沉默了,似乎被戳中了什么。
程潇咬牙:“顾南亭,你给我等着!”
顾南亭表现出极好的耐心,程潇不说话,他也不急于挂断电话,只是安静的等待,或许是等她爆发后的反唇相饥,或许是等她想通后的妥协退让。
顾南亭也不遮掩,直言不讳:“我是故意的,帮他斩断最后的念想。”
结果,程潇说:“请我喝酒。”
竟然把号码擅自存入了她的手机!程潇静了一下,“我没有耳洞!”
弱者爱逞强,强者懂示弱。顾南亭觉得这个懂得示弱的程姑娘,可教,可爱。
顾南亭打电话问:“怎么把耳环还你?”
他绅士地表示:“你在哪儿,我让司机去接你。”
程潇也没有等他,此时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走远。
程潇拒绝:“不劳大驾,我在出租车上。”
顾南亭下来时,手上没有什么耳环,只有一件他没有穿过的全新的西装外套。
顾南亭漆黑幽沉的眼里有了笑意:“过来吧,我在航空俱乐部,红酒吧。”
斐耀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撇下她,走进了隔壁单元。
程潇到时,顾南亭任由她点了一杯酒,但他说:“这杯就是你今晚的量,自己把握节奏。”
等同承认。
程潇抬眸看他,言语毫不客气,“操心太过容易内分泌失调。”
是一个可以解释的误会,程潇却懒得向他多说一个字:“现在发现也不晚。”
顾南亭看她一眼,眼里蕴含隐约笑意:“除非今晚结束时你比我清醒,在喝酒这件事上,我就不再管你。否则,”他示意侍者:“仅这一杯。”
他在自以为明白了话外之音后,眼神瞬间变了。那种身为男人尊严受辱的感觉,似乎要在下一秒爆发。他用手指着程潇,语气冷得不像话:“程潇,我看错你了。”
侍者躬身应下。
比如,斐耀。
程潇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几秒,移开,执杯喝掉三分之一。
当然,能够以此为信号的,都是有心人。
顾南亭无语地笑了笑,和她喝了相同的量。
耳环?枕边?这是男女之间极为暧昧的信号。
要不像是欺负她似的。
九楼窗口的顾南亭扬声说:“耳环落在枕边了,我给你送下来。”
酒吧里光线幽暗,曲声轻柔,周围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分布在各处,轻声细语。窗外夜色清寒,而她对面坐着的男人,衬衫长裤,贵胄天成。
程潇和斐耀同时仰头。
她依然是淡漠的样子,有些意兴索然,但即便如此,面孔上外露的明艳妖娆,还是为她凭添了几分性感神秘的味道,令人惊艳心动。
这就是曾和她恋爱过的男人吗?竟然把她想像得如此不堪。程潇不想和他再多说一句话,正准备一走了之,突然听见有人喊:“程程。”
这个夜晚,这宁静的城市一角,透着的都是让人怀念的熟悉。
既然无法令她回心转意,斐耀注视她被撕破的礼服及散落的碎发,也笑了:“我是不是该庆幸抽身及时,才没被戴上一顶带颜色的帽子?”
我忘了很多细节,包括那一年,你是如何来到我身边。我努力回忆,却发现记忆也都忘记了。我只好在这里,等时间陈述。因为我不想错过,和你的过去。
程潇笑了:“你的内心戏还真是丰富。可惜,我把你所谓的逢场作戏当真了。”
即便我现在在你眼里,是陌生人。
她从来都是尖锐的,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言语刻薄地斥责他。斐耀内心有些接受不了,可或许是真的想要挽回什么吧,他放低了身段:“程潇,我爱的人是你,和商语不过是逢场作戏。”
顾南亭盯着程潇,眼神静而沉。
程潇不想再听下去。她用尽全力,几乎是粗鲁地挣脱了斐耀的钳制,“在此之前我以为,世上最难堪的事情是,一个承诺爱你到永远的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轻易地抛弃了你。现在我觉得,变心和抛弃都不是最可耻的,像你这种在背叛过别人之后,还试图用三言两语哄得别人甘为备胎的行为,才最不堪。”
程潇并不回避他的注视,只觉得这个男人摸不透。喝完半杯时,她开口:“一般长得漂亮的女人都没有好人缘。比如我,美得有攻击性。而我这个人,除了会开飞机和漂亮,浑身上下都是毛病,自私、任性、冷漠、刻薄、尖锐、五毒俱全。所以,和我共事不值得期待,也不会是件愉快的事。”
斐耀适时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是我有错在先,你气也出了,慢慢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
她对自己有如此深刻的认识,顾南亭真的是……无力反驳。
斐耀的眼里有隐隐的得意,程潇捕捉到了。
他看她一眼,“难道现在和我备了案,日后犯了错就不会被追究?”
她清晨出现在他家楼下,身上还穿着未及换下的礼服,说不是等他,怎么信?
程潇像是十分受用他透出警告意味的目光,笑了笑,“想到我以后可能要面对一个死板无趣高傲苛刻的老板,好没憧憬。”
程潇深呼一口气:“别误会,我没有等你。”
他竟然这么不被期待?顾南亭略有不满:“如果我要签的不是你的劳动合同,而是卖身契,你再感叹人生无望也不晚。”
斐耀下车,直奔程潇而来。
“卖身契?想得美!”程潇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下:“我再考虑一下。”
不会是路过。难道,他和顾南亭是邻居?忽然对顾南亭的印象更坏了几分。尽管程潇心里清楚这样的迁怒没有道理,但看见斐耀一副“你等我很久了?”的表情,她根本控制不住。
“娇情!”顾南亭不给她面子,没喝。
把自己“糟蹋”得那么惨,程潇当然不会回家吓老程,她决定先去找夏至,问问夏姑娘为什么把醉酒的她推给了顾南亭,让她遭遇如此尴尬。结果,尴尬并没有到此为止,程潇竟然在顾南亭家楼下,碰上了似乎是彻夜未归的斐耀。
程潇毫无悬念地又醉了,再醒过来时人在顾南亭卧室的大床上。
她就这样穿着被撕破的礼服,留下顾南亭一个人,神经质似的把西装放到鼻子前闻,像是在寻找她所说的,男人味。
当时他人在书房,听到动静走出来:“洗漱吧,早餐马上送过来了。”
程潇不接,自顾自地推开门走出去,随后又探回个脑袋挤兑他:“一身的男人味,不待见。”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他这样若无其事理所当然,程潇有点不悦,“你怎么不送我回夏至那?或者让她来接我也行啊。别告诉我,你没她号码。”
顾南亭拿起自己随手搭在餐椅上的西装外套递给她,以命令的口吻说:“穿上。”
“就一杯的量,还嗜酒成性,也好意思对我提要求。没把你扔在酒吧,是我手下留情。”顾南亭自顾自地下楼,“记住,以后没我在,你不许喝酒。”
没错,她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他不允许她穿成这样,出门招摇。
因为刚睡醒,程潇嗓音微哑:“你既不是我老爹,又不是我老板,凭什么对我指手划脚?”
程潇已经走到门口,蹬上了高跟鞋:“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凭我是你未来老公——当然,现阶段这仅仅是顾南亭的内心戏。
“预防老年痴呆?你这年纪,急了点吧!”顾南亭把端着的杯子放下,因为手上用了力,瓷器与桌面碰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不悦地问:“你就准备穿成这样出门?”
程潇不去海航工作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可她打给程厚臣那通电话的火药味,还是蔓延到了肖妃那。程厚臣气得直咬牙:“她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的良苦用心吗?飞行员是高危职业,多一重保障有什么不好?难道她不是我亲生的,我还会害她?”
“至少可以预防老年痴呆。”程潇说完径直朝门口走,算是拒绝了他的邀请。
对于突然造访的前夫,肖妃没有好脸色:“她是不是你亲生我已经不敢说了。但我作为她的亲妈,不会只想要摆布她。”
顾南亭眼神不悦,声音低沉,“嗜饮咖啡是一种恶习。”
“我摆布她?”程厚臣恨不得砸东西了,“只有你这个妈是亲的,爹是随便抓的可以了吧!肖妃,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没心肝的女人!”
程潇看着餐桌上她最爱的牛奶玉米粥和鸡蛋软饼,故意说:“我早上习惯喝咖啡。”
肖妃冷笑:“我们已经离婚了。”
像是洞悉了她的心思,顾南亭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赞同似的说:“有道理。”把手机放在她手里,他邀请:“一起吃个早餐?”
“我是疯了才来找你。”程厚臣气得手都在抖:“我以为在对待女儿的问题上,你不会像曾经对我那样,没有信任,缺乏理智。”
她竟然可耻地脸红了!几次对决,终于轮到程潇落荒而逃,她避重就轻地说:“我长得太漂亮,一般人没那份荣幸。”
“纵观整个航空业,会修飞机的只是他倪湛吗?有他在,才能确保飞行安全?”肖妃的目光扫过来,凌厉中透出狠劲:“别提曾经,我还不会那么恨你。还有,我警告你,不要试图把我的女儿和倪一心的种扯到一起。”
顾南亭的表情没有外露太多情绪,但他的眼神格外专注。两个人之间明明隔着些许距离,可程潇竟然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到了自己脸上,迅速蔓延到了脖子和耳朵。
程厚臣知道她的心结,话赶到这,他试图解释:“肖妃,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和倪……”
“是什么?前女友?”程潇与他对视。
“我不想听。”肖妃打开门,送客:“你和谁怎么样已经和我没有关系,只要你别让女儿为难。否则,我会闹到倪一心,先死。”
顾南亭从西裤兜里拿出她的手机托在掌心,“如果我说是呢?”
随后,肖妃给程潇打电话骂了程厚臣一顿。通话结束,程潇把简历发给中南航空人事部,同时给顾南亭发信息:“什么时间面试?”
“还以为我真像你前女友呢。”程潇不以为意地哼一声,“那点事也算委屈的话,这世上委屈的事就太多了。”她说完朝他伸手,语气凉凉地说:“手机给我。”
顾南亭马上按内线转人事部。两分钟后,当附上学历和寸照的程潇的简历摆在办公桌上,他回复,“明天起参加岗前培训。”
顾南亭神色不动,“凭我亲眼看见你受了委屈。”
连面试都省了?好,程潇决定走他开的这扇后门。反正用实力说话的机会,多得是。
程潇以咄咄逼人的目光看他,“你凭什么帮我?”
这边林子继也接到老板指示:“通知飞行员明天到岗培训。”
顾南亭注视她的眼睛,姿态认真,“需要商语道歉,还是商氏,你告诉我。”
他有种终于的感觉,“好的,我知道了。”
“你?”程潇冷笑,“为了我这个陌生人与身为朋友的商家为敌?”
“这个,”顾南亭把程潇的简历给他:“我通知过了。”
“商语应该不敢再忤逆商亿为难你,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你还是心有不甘,”顾南亭抽走她手上的报纸,掷地有声地抛出两个字,“我来。”
培训推迟是因为这位空降兵?还是位女飞?!
至于要如何封住媒体的嘴保住商语的名誉,对于商氏来说,无非就是钱的问题,商亿还出得起。
林子继小心翼翼地捧着未来程机长的简历出去了。
一语过后,仪式台后的大屏幕震撼亮起,激昂乐声里,主持人登台宣布:“商盛传媒年度军旅大剧《幸福不脱靶》庆功晚宴正式开始——”
四个基地的乘务调换顺利完成,总部的新人培训工作同期开展。见公司发展有条不紊地进行,顾长铭放心地带着爱妻出国渡假去了。顾南亭不能把尚未成年的萧语珩扔在家里不管,暂时搬了回去。
是商亿。正装在身的他适时出现扣住商语的手,边不着痕迹地把她推给身旁的祁玉,以锐利黑眸警告她闭嘴,边以低沉的嗓音对在场的众人说:“让诸位久等了!”
临近暑假,萧语珩要去古城的想法愈发强烈,可顾南亭忙得早出晚归,萧素又在走前特意交代,不允许她影响哥哥工作,所以她没再像之前那样缠着顾南亭,只乖乖复习,准备期末考。
可在她恼羞成怒地推倒第一个路引时,被阻止了。
顾南亭其实心里有数,不过他翻看日历,确认距离萧语珩出行还有一段时间,就没急着表示什么。而他确实也有犹豫,犹豫该如何面对预知。另外,萧语珩的表现几乎给他一种错觉,她放弃了旅行的念头。
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笑话,商语恨不得砸了整个会场。
中南航空今年的招聘势头和结果都倍受业内关注,而广告中心也在顾南亭的示意下没有辜负这份关注,在新人培训期间,录制并发布了几则公益广告,既表达了对社会问题的关注,又广泛普及了航空常识,还展示了公司实力及乘务风采,可谓一举多得。
程潇离场后,商语首先朝斐耀发难,把自己挨的那记耳光奉还给了斐耀,忍着眼泪说:“你说前女友贪慕虚荣跟人出国,我相信了。你说她被人抛弃了回国纠缠你,我也相信了。但事实却是,斐耀,你可以不要脸,我为了你也可以不要,但我们商家还要!”
同时,在顾南亭的要求下,现有员工的培训也收到了显著效果,当地面和空中服务都有所提升时,不仅中南航空官网论坛上的旅客好评越来越多,在当月没有任何活动优惠推动下,月业绩竟比同期有所提升。
是啊,商氏是怎么做到把订婚宴变成了庆功宴?
程潇这时已经听说顾南亭立下年业绩增长20%的军令状,再结合行业竞争的激烈,和他此次大力扩编增加的人力成本,心下佩服他的胆识和魄力。不过,她从不过分热衷与自己无关的事,只偶尔听夏至提起:今天开会时顾南亭对维修系统很不满,发了脾气。明天乘务培训考核有五人落选,其中有个训练表现很突出的,叫叶什么诺,据说是你家顾总钦点。
“商氏的公关能力果然不容小觑。”程潇意外,“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叶语诺?那个掉了资格表的女孩子?
“商盛传媒年度军旅大剧《幸福不脱靶》的庆功晚宴可谓大手笔,为感谢宾客亲临捧场,除了抽奖环节,商氏竟然为每位到场嘉宾都准备了丰厚的红包……”而报道的旁边则附上了大幅的《幸福不脱靶》宣传海报,除此之外,有关商语订婚的只言片语都没有。
程潇意外于她的早早出局,甚至忘了计较夏至“你家顾总”的措辞。
程潇决定对他的轻薄予以教训。然而,不及出手,注意力就被报纸头条吸引了。
对于落选的叶语诺,林子继也在顾南亭的办公室提到了,“今年乘务的综合素质相对较高,尤其叶语诺。无论是她的学历,实际操作能力,接受能力,以及态度和培训表现,都不该被淘汰,您是不是……”
温存?他这是在,挑逗自己?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这个男人太久没有女人了?
他想问顾南亭是不是搞错了。这话也就是身为助理的他敢问,连乘务经理都不敢多说一个字。果然,顾南亭闻言由不动声色到脸色沉下来。
无论是言语,还是最后的动作,都那么熟稔而……温存。
林子继明白不该再继续下去。
顾南亭的目光落到她脸上,与那双乌沉的眼眸对视,“我可以纵容你胡闹,但记住,不要和我较劲,尤其在力量方面。”然后把她拉到餐桌前,“看看报纸,有你感兴趣的。”松手后很自然地抚了下她的发顶。
顾南亭的眼神冷硬而稍稍含怒:“一个小小CC的去留,我没有权力决定吗?”
程潇对这份亲密似乎很抗拒,在挣脱不成时语气严厉地说:“松手!”
身为副总,他手握生杀大权,别说一个小CC,高管的去留也是他一句话的事。可是,用人不该遵循优胜劣汰的原则吗?林子继冒死进谏:“叶语诺属于乘务的佼佼者,外貌气质,专业技能,没一项输人。况且这次的考核成绩,她排名第一,是可以作为候选乘务长培养的。顾总,我该以什么理由淘汰她?”
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男人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程潇的每一根手指,都被他牢牢攥住,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于他的温暖和力量。
顾南亭眼瞳暗下来,语气更冷:“你去问她,来中南的初衷是什么。就说是我顾南亭问的。她的答案如果令你满意,我批准你决定她的去留。”
顾南亭也不急着阻止,任由她胡来:“这又是干什么,投怀送抱吗?”直到她的手朝他西裤口袋伸去,他才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握住。
待林子继从副总办公室出来,夏至凑过去:“师父,你和顾总吵架啦?”
程潇把这笑理解为嘲笑,她嘴里骂着“神经病”,手上竟然开始搜他的身。
自她入职,林子继就一直带她,觉得小姑娘挺有灵气,也麻利勤快,但顾南亭有交代,暂时不进行工作交接,林子继也认为夏至太年轻,要成为副总助理独挡一面还需磨练,就放在身边悉心培养。此时,见她紧张的样子,他笑了:“是我越权了。”
相比她的气急败坏,被记住名字的顾南亭的眼里有丝缕笑意。
成为中南航空员工后,夏至见识了顾南亭严肃、高标准、以及不留情面的一面,她开始明白,这个男人以副总身份存在时,远不如私下里相处时那么包容、绅士。尤其在决策问题时,更像个江湖老炮,有大杀四方的果决与坚持。夏至承认,她有点怕顾南亭,所以只能安慰林子继:“就当他每个月那几天好了。”
程潇冲到他面前,提高了音量:“你听力不好啊顾南亭,我问你,我手机呢。”
林子继忍笑:“不要背后议论顾总,快工作吧。”
顾南亭像是没听见似的,沉默。
单纯从培训表现来看,林子继确实有心留下叶语诺,但顾南亭的反应,他冷静想了想,猜到其中可能另有玄妙。所以,他亲自找叶语诺谈话,先是肯定了她的优秀,然后,委婉地表达了她落选了的结果。
程潇压着火气问:“我手机呢?”
叶语诺比任何人都意外。她有多努力,她自己最清楚,即便不是考核第一,也绝不该落选。所以,她当场哭了,“林经理,您能告诉我落选的原因吗?”
顾南亭理都不理她。
原因就是,顾总钦点裁掉你。却不能这么说:“小叶,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去别的航空公司。”
程潇微恼:“你什么意思?”
叶语诺隐隐明白了什么,她没再追问下去,在当天下午退出了培训。
顾南亭有些生气地盯她一眼,“我没瞎!”
这件事却还没完。
程潇却不领情,“和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危险机率才是爆表。”
当顾南亭结束下午的会议回到办公室,叶语诺硬闯了进来。
“凭我昨晚收留了你。”顾南亭提着手中的袋子走向餐厅,“否则就你醉得不省人世的样子,能平安回家肯定是奇迹。”
夏至没拦住,有点小担心:“顾总……”
程潇拒绝得很干脆:“凭什么?我又不是给你做家政的小妹。”
顾南亭看一眼叶语诺,说:“你先出去吧。”
“稀罕!”顾南亭接住靠垫,丢还给她:“把毯子叠好。”
夏至像没出现过似的退出了办公室,还体贴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你才失足少女!”程潇随手抓起一个靠垫扔过去,发现身上礼服的破绽,她立即站起来,语带不善:“管好自己的眼睛,别乱看!”
顾南亭姿态慵懒地坐在班台后,气度华贵地开口:“说吧。”
“不像。”顾南亭看看她,被撕破的礼服,睡得乱蓬蓬的头发,以及被他用毛巾擦去妆容的素净却依然美得过份的脸,“倒有几分失足少女的气质!”
他的语气明明没有半分异样,可此时听在叶语诺耳里,直觉讽刺。
程潇不服气:“我像是无家可归的人吗?”
她忍住被看穿的难堪,试图圆滑以对,“我走正常程序应聘,通过了海选,对于培训也格外用心,只是因为视空乘为梦想。为什么你要剥夺?”
顾南亭闻言语气变得不是太好,“幸亏是我,否则你就露宿街头了。”
顾南亭淡淡地看她,整个人透出冷漠的深沉,“继续。”
他家?!程潇的大脑有片刻的短路:“怎么又是你?”
叶语诺忍住眼泪,难过到有些哽咽:“我比任何人都努力,也不比别人表现差,怎么你就不肯给我机会?就因为我是萧语珩的姐姐吗?南亭哥,为什么你似乎对我,充满敌意?”
而她为了方便上下楼,刚刚才任性地把礼服撕开了一角,此刻修长的腿就那么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里,确切地说,是他的眼前。顾南亭默了一瞬,然后收回视线,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过去,弯身捡起地毯上的靠垫:“你干什么呢,抄家还是打劫?”
曾经,她也是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那么谦卑地出现,在他面前谨小慎微,恭敬有礼,好像真的只是一个为梦想涉入职场努力上进的新人,连他都险些被瞒过。
房门在这时被人用钥匙从外面打开,程潇保持着跪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回头,看见顾南亭站在门口,眸色安然地注视她。
如果不是有关她和自己的第一条绯闻被登出来,如果不是当时身为他助理的乔其诺无意间遇见她和那家报纸的记者见面,听见他们的谈话,顾南亭几乎想要成全她的梦想。
差不多把床都拆了,一无所获。她又下楼到客厅,开始在沙发上翻找,靠垫被扔到了地上,毯子也被堆放到了脚下,还是没有手机的影子。
现在时间倒回到这一天,他怎么能容忍历史重演?
程潇重新回到楼上的卧室,试图在床上,或是枕头旁找到自己的手机。
“可惜我没办法为你的演技颁个奖。”顾南亭言语之中的讽刺和不屑,犀利直接,“成为空乘或许真的是你的梦想,但我作主的中南航空显然不是你的最佳选择。你想在我面前证明什么?你比珩珩优秀?还是你以为我会为你的美丽,或是心机倾心?叶语诺,顾南亭固然不是阅人无数,但我学着谋人谋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干什么。”
没人回应,房间内静得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叶语诺含着眼泪看他,委屈至极的模样,“你在说什么啊南亭哥。”
程潇挠挠头发,扬声喊:“有人吗?”
“我在说什么,你心知肚明。”顾南亭拿起几张反放在办公桌上的照片,甩过去给她:“如果你能解释得清自己,我为刚刚的话向你道歉。”
夏至和咖啡人呢?凭他们的交情,她不应该遭遇被抛弃的尴尬。
叶语诺拿起那些照片,看见镜头里刻意接近顾南亭的自己,心下已无从辩驳,嘴上却还是不肯承认:“这应该是拍公益广告时拍的照片,和我有什么关系?”
订婚宴?程潇想起来,离开江畔酒店后,夏至和咖啡提议去喝歌,庆祝她恢复单身。刚刚失了恋,没有半点难过表现的话,似乎很不合群。于是她去了,然后毫无悬念的喝醉。
“没关系吗?”顾南亭弯唇,唇边有冷淡笑意,“那怎么有人说是你授意他趁机多拍,我和你在一起的照片呢?”
客厅沙发上随意地放着一条毯子,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而她身上,还穿着昨天出席订婚宴的礼服。
如果不是拍摄那天去了现场,最近把心思都用在程潇身上的顾南亭几乎忘了这个时期出现的叶语诺。直到她在他面前不知怎么被绊了一下,顾南亭下意识扶她,面前这张令人熟悉又憎恶的脸,让他记起了和她有关的,所有。
被绑架?手气没那么好吧。
顾南亭眼神冷厉,高高在上俯视她:“当你怀着报复珩珩的心思走进中南航空,你和我,已是敌对。换作……”他刚想说“换作七年前”,想想此时便是七年前,遂改口道,“我再年轻一些,或许还愿意陪你玩这场心机游戏,反正游戏规则我说了算。可是现在,抱歉,我没兴致。借考核之机淘汰你,已是宽容。”
简约大气的装修,整洁枯燥的男性化布置,不是程家,更不是夏至和咖啡合租的两居室公寓。身处陌生的空间,刚刚睡醒的程潇有点懵。
叶语诺从来没觉得顾南亭是个简单的人,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易看穿了她全部的心思。既然没了退路,她也不想扮柔弱博取同情了。
程潇回身看看全然陌生的卧室,又走到对面房间,敲门。没人应,她推一下,门就开了,是一间宽敞明亮的书房。她下楼,参观了一楼的客厅、餐厅和厨房。
“宽容?不过是以强欺弱的说辞而已。”叶语诺把眼泪收回去,语气也尖锐起来,“只能说她萧语珩命好,不对,是萧素,要不是她嫁进顾家,今时今日何来你替她出头?”
她赤脚下床走出卧室,习惯性右转。眼前宽敞的浴室……是什么鬼?
顾南亭很想告诉她,你直呼姓名的女人,是你的养母,是曾不计前嫌,视你为亲生的养母,而不是被你怨恨置母女亲情于不顾的你的亲生母亲。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投射到脸上,尽管有些晃眼,但那份自然的温暖让人觉得格外舒服。程潇伸了个懒腰,在一片晨光中醒来。
然而,那个秘密是萧素此生最痛,而且此时的自己也不该知道这些,他只能说:“珩珩是无辜的,她没有影响你的生活,更没有阻碍你的梦想。所以,无论你心底藏了多少恨意,都不要试图报复到她身上。尤其她现在已经是顾家的女儿,我的妹妹,任何伤害她的人,都不会被我姑息,包括你。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我忘了很多细节,包括那一年,你是如何来到我身边。我努力回忆,却发现记忆也都忘记了。我只好在这里,等时间陈述。只因我不想错过,和你的过去。
“我当然会好自为之,我还要看着你保护她。”叶语诺冷笑:“我就不信,你能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