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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感激他不娶之恩

夏至踢她一下:“你之前装睡的啊?”

嗓音清脆,思路清晰,哪里像是刚睡醒?

程潇没有否认:“要不你能停吗?不说到天亮都辜负了你的口条。”

她说完就挂了,关机躺好。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我还不是为你好。得,不说了,反正拆散了你们,我也算功德圆满。”

程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没必要了。尽管我程潇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可解释和道歉的话却耳熟能详,咱们也别浪费感情了。凭我睚眦必报的个性,当然不会祝你幸福,只奉劝一句:家教好点,别让你那个劳什子未婚妻再惹我。否则我,不会客气。”

程潇没马上回应,直到夏至以为她睡着了,才说:“我不会为了爱情,给任何人跪下去。”

应该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那端的斐耀明显顿了一下:“我在楼下,你下来我们聊聊。”

周一,细雨缠绵的天气,中南航空董事会议如期举行。九点整,顾长铭携子前往会议室。董事们早已决议通过,知晓今日会议的主题。所以,当顾南亭出现,众人纷纷鼓掌。

程潇接起来,语气寻常地问:“怎么,邀我去观礼吗?”

中南航空成立近四十年,自开航以来,始终保持着盈利和安全飞行的良好运营模式,赢得了国人广泛的赞誉,在国内航空业更是占有重要一席。而它现在的掌舵人顾长铭即将在今日退居幕后,把大权交予独子顾南亭。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夏至被吓得一个机灵。深怕吵醒程潇,她赶紧去拿手机,看见屏幕上的名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还敢送上门来!”刚要接通骂一顿过去,身后伸来一只手,把手机拿走。

这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却不泛有野心之人有意独揽大权,无奈占股不够,无法取而代之。只能按兵不动,以待时机。所以,这掌声有多少真实的恭贺,又有多少虚伪的奉承,身经百战的顾长铭还是知道的。

说好的时差呢?夏至头疼,“没见过比你心更大的!”话虽这么说,却体贴地关了程潇那一侧的台灯。结果自己毫无睡意,翻来覆去睡不着。

所以,扶儿子上马时,他势必要再送一程:“南亭航校毕业后,在全球十大航空公司排名前三的公司安全飞行超过5000小时。过去两年,他在M国的XR航空任副总一职,积累了丰富的安全及运营管理方面的经验。而他此前为提升公司硬件设备提议的‘特色包机’和‘考察专机’业务,更成为公司今年业绩提升的关键。经董事会审议决定,从今天起南亭将正式回归中南,任常务副总一职。”

“起初我看不上他,咖啡还劝我,说什么‘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觉得好就行。结果竟然把青春搭个人渣身上了。嗳,我说你……”夏至还要再说什么,身旁的程姑娘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顾南亭航校毕业那年,顾长铭以成人礼之名赠予儿子中南航空百分之十的股份,让他进入了董事会。时隔五年,在顾南亭二十六岁之际,让他带着国外航空业先进的管理模式和理念回归,可谓用心良苦。

那个时候,有多好?程潇居然想不起来了。

董事们当然没有异议,再次以掌声恭贺“新主”上位。

夏至叹气,明显地意难平,“那个时候,他对你多好啊。”

哪怕不是阅人无数,擅于筹谋的顾南亭还是清楚其中的真情假意有多少,他当众立下军令状:“一年为期,中南航空的终年业绩提升20%。”

程潇笑,“你曾经瘦过,也是厉害。”

在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要把业绩提升20%,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旦做不到,下一任总经理的候选人,就不可能是他了。

夏至掐掐自己腰间的赘肉:“那我怎么没变瘦?”

个别董事的唇边浮现笑意,掌声亦是为了年轻人的年少轻狂。

程潇喃喃:“人都是会变的。”

会后,中南航空员工的邮箱里收到一封顾南亭的任职通知。一时间,年轻的副总成为公司热议的焦点。客舱服务部则因得知顾南亭是乘坐了本公司1268次航班回的G市,对他有诸多猜测。

“你忘吃药了吧?还是吃过量了?”夏至拽她被子,“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变成不计前嫌的人了。”

下午一点半,轮到林子继来向顾南亭递交述职报告。

困意来袭,程潇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该感激他把说分手的机会留给我。”

林子继,36岁,飞行部负责人,资深机长,为人稳重踏实。但是,当林子继把本周的行程安排一并给他时,顾南亭不解:“我的行程,怎么和飞行部联系上的?”

如此消极的爱情,尽早结束,也算彼此不耽误吧。

林子继解释:“人事部已经把各部门举荐的助理人选进行了筛选评定,就等您定夺。在新助理到位之前,由我代理。”

所以,从她出国进修飞行,到后来他的杳无音讯,程潇已经了然。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奢望过和斐耀天长地久。

言外之意……顾南亭克制了一下,才问,“都有谁?”

“在一起是彼此心甘情愿的事,既然无意继续,谁甩谁都是一样的结局。”程潇翻身背对她,闭上眼睛,“况且像他那样的男人,就算不是在酒中泡着,也铁定是在色中躺着,没有钢筋铁骨,怎么扛得住?”

林子继报了两个名字,都是人事部经过评定后的上乘人选。

夏至不依不饶,“这是什么逻辑?你的意思是:如果他没有背叛,你不介意被甩?”

顾南亭眉心微敛:“市场系统的乔其诺呢?”

“所以我气他不想在一起了,为什么不干脆点说明。”程潇苦笑,“看来在他眼里,我程潇是个小气的女人。或者他以为,我爱他爱到要生死相依的地步?”

乔其诺?如果他没记错,市场系统根本没有什么叫卡布其诺咖啡的。林子继仔细回想过后,谨慎地答,“我马上让人事部的同事查一查。”

他们确实没有恋人的依赖和亲密。可是,夏至追到卧室里说:“你们毕竟是确立过恋爱关系的。”

顾南亭拿出手机翻看日历,确定自己没有记错,这个时候乔其诺应该在市场系统任职一年左右,刚刚展露头角。怎么现在——

程潇不动声色地保存好文件,再把笔电合上,走进卧室钻进被窝才说:“我们在一起只是多了一个可以虚度时光的伴而已,有恋爱的样子吗?”

顾南亭揉太阳穴,他不得不思考,是不是因他推迟了回国的日期才令一些事情的发展改变了?正常情况下,他不该在回国那天遇见程潇。至于乔其诺,在他接任之初本该是他助理。怎么现在,下落不明了?

“道理是没错,可是……”夏至凑过去看了眼电脑,无法理解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情弄简历,“那就这么忍气吞声了?你没听见吗,那辆宝马是他送个那个女人的。宝马啊!你们在一起时他送过你什么?我计较的不是钱,是他的厚此薄彼!”

程潇回到G市整整一周,才回家拜见她爹。

程潇眼睛盯着笔记本电脑:“不是撞车出气了吗?况且,人已经变心了,何必逼他贬低自己,已经输了爱情,难道要连自尊一并输掉?”

程厚臣年逾五十,眼角已经有了岁月沧桑的痕迹,见到学成归来的女儿,眼底明明有喜悦之意,却刻意掩藏起来,底气十足地教训道:“还记得我是你爹,也算没白养你。”

夏至自认是个小气的人,直到晚上两个人都准备睡了,还念念有词:“解释和道歉确实是没意义了,但至少骂他一顿解解气吧?”

程潇懒洋洋地坐到她爹旁边,顺手抽走他手上的财经杂志:“总看这么枯燥的东西,会越来越孤僻的老程。”

这万万不行。

程厚臣就孤僻给她看:“那也是因为你不孝。”

至于程潇,也没有追究斐耀的意思了?

程潇笑嘻嘻的,玩世不恭的态度倒不像是与父亲说话:“嗳,我回来理都不理你,你还给我送支票,够义气啊。”

保时捷恩人那边,夏至判断,那位应该是个有风度的,不会拿程潇怎么样。

谁家的女儿敢和爹谈义气?对她的嚣张仍记忆犹新的程厚臣语气严肃地警告:“敢有下次,看我不打折你腿!”

宝马小姐要追究的人,是程潇的男朋友斐耀,严格地说,是前男友了。

程潇煞有介事的样子,“哇,看来虎毒不食子的故事都是骗人的啊。还是这么多年,我认错爹了?”

撞车的事似乎就这样了。

程厚臣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程潇难得被噎了一下:“……我还是给他磕个头吧。”

程潇才不吃亏,即便对方是亲爹。她适时挽住老程的胳膊,安抚道:“差不多行了,气大伤身,就算你不承认是我亲爹,我还当自己是你亲闺女呢,不忍心太气你。”

“以身相许啊!”

程厚臣瞥了她一眼,没坚持动手,语气却没有半点松缓的意思,继续训斥:“那天是怎么回事?追个尾要什么支票?我给你的零花钱都挥霍哪去了?”

“不然呢?”

“你向来大方,可我也不是败家的,挥霍钱财这种傻事从来不干。”程潇没有隐瞒,坦言相告:“遇上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说什么我倾家荡产赔不起她的宝马,我看不惯,杀了杀她的锐气。结果你猜怎么样,狗血得和偶像剧似的,那人竟然是斐耀未婚妻,你说我不灭了她威风对得起你的威名吗?”

“我勒个去!”夏至恨不得掐死她,“这么帅的恩人眼熟你,程潇你竟然辜负了?”

“姓斐的……未婚妻?”程厚臣的脸色在顷刻间由晴转阴,“你们俩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分的手。”

程潇没有隐瞒,“捡到我登机牌的人!”

“就那天分的啊。”程潇不以为意,“我还甩了他一脸支票作为分手费呢。”

“昨天?飞机上?”夏至又开始浮想联翩了,“他是……”

“分手费?”程厚臣庆幸自己没有心脏病,勉强承受得住这种“打击”:“说你什么好呢。”忽然想到什么,他立即追问:“有没有被那小子占了便宜?”

程潇败给了她的联想:“我昨天才在飞机上和他初次见面。”

被占便宜?程潇笑起来,觉得老程真是天底下最保守最可爱的爹了,“凭我的机智,当然不能让他得逞。”

“你也未必清白!”夏至微眯眼睛:“你敢说你没有移情别恋?”

程厚臣安心了不少,却还是感慨:“女儿大了就是操心。你啊,给我消停点。”

程潇一个眼风扫过去:“你那什么眼神?好像劈腿的不是斐耀而是我!”

程潇不满:“我都没找他算账,多冷静啊。”

等伤情不明的保时捷驶上街道,夏至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她盯着程潇。

结果程厚臣竟然恨铁不成钢似地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窝囊的女儿!”

顾南亭收住脾气提醒:“下次系好安全带!”

程潇随口回应他:“那你得问我妈啊!”

真想问问她哪来的自信他不会追究她一再的冲撞?

程厚臣到底还是没忍住,给了她一下子。

程潇回头,一脸等他赐教的坦荡。

晚餐时,程厚臣问:“去看你妈了吗?”

顾南亭目光锐利清亮:“等一下。”

程潇继续夹菜的动作,“我是多够意思的人,当然要先看你了,妈往后排。”

程潇无意继续,拉上夏至就走。夏姑娘还算正常,知道适时示弱:“对不起啊先生,我们不是故意的,您不会真的为难我们的是吧?是的!”

明知道是哄他的,程厚臣眼里还是有了笑意,“算你有良心。”

告到你倾家荡产?顾南亭瞥一眼她那隐隐的骄矜劲儿,有点无语。

程潇漫不经心地问:“给我找后妈了吗?一个人孤单没够啊?”

“我不是演员,没义务让人免费看好戏。所以,撞车的责任我不准备负了,作为‘收视费’。”她看一眼他考究的西装,“你可以告我肇事逃逸。相信凭你的本事要找到我,再告到我倾家荡产,不难。”

如果不是她的性情和自己如出一辙,程厚臣简直要怀疑面前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不是自己亲生的,“你长本事了,管起你爹的闲事!”

但程潇知道他生气了。不过,他生气与否,与她何干?

程潇笑望着他,“我这不是八卦嘛,要不改天去见我妈没话题多尴尬。”

他直视她,眉眼分明,不再露声色。

什么女儿娇惯富养,都是骗人的。程厚臣很想给她一筷子,“我太惯着你了是吧?”

“这算什么。”程潇冷笑还击:“你见到的,不过冰山一角。”

他家闺女不仅不怕死地“嗯”了一声,还振振有词:“害我一身毛病。”然后在老程发作前,她又讨好道:“幸好你能给我撑腰,否则我哪能活得这么嚣张。”

顾南亭也不解释,反而挑衅似的说:“感情世界挺丰富。”

话至此,程厚臣护短的本性就暴喜出来了,他没再对女儿严厉,而是纵容地说:“我的女儿,天生就有嚣张的资本。”

这回换程潇脸色冷下来:“除了偷窥和偷听,我很好奇你还有多少不良嗜好。”

程潇憋不住乐了,“我谢谢你啊。”

他低头看她,笑了,“我以为会有一张支票砸到我脸上。为此,我还忐忑激动了一下。”

程厚臣懒得和她计较感谢的话里有几分诚意,改问:“工作的事情有什么打算?”

面对他冷淡孤傲的姿态,程潇继续,“如果可以,抬一下贵手。”

对此程潇的想法是:“目前国内航空总体资源有限,飞行人员匮乏,谋职不难。”

顾南亭不说话,眉眼神情很淡。

这是事实。尽管整体就业环境不佳,飞行员却很稀缺,甚至限制了航空业的发展。程厚臣正准备夸奖他闺女有眼光选择了飞行专业,就听程小姐补充道:“只有工作了,才能每天飞来飞去,让你见不着人影。”

想起来了。她当时说:“如果你是在等我道歉,注定要失望了。我这个人,很少认错。况且我不认为在今天的事件中,我有什么错。”

嫌弃他吗?程厚臣差点没控制住把碗拍桌子上,忍了忍,撂下话:“去海航。小冯和我提过好几次,希望你毕业后去帮他。”

程潇耸耸肩,无奈又认命的样子,她说:“对不起。”

“冯晋庭?”程潇问:“他接管海航了?”

顾南亭双手插在裤兜里,以冷凛的目光打量她,静待下文。

程厚臣嗯一声,“老冯退隐江湖了。小冯是长子,当仁不让。”

昨天在机场,他问她:“是不是有话和我说?”她是怎么回答的?

程潇听出他语气中的羡慕之意,笑了,“你想的话,随时可以效仿啊。”

程潇的目光,从他微微抬起的下巴滑过,落在那双漆黑幽沉的眼睛上:“现在我知道要说什么了。”

程厚臣瞪她一眼,“我闲下来就只剩盯着你这一件事可做了。你确定让我效仿?”

命令的语气中隐隐透出熟捻的味道……熟捻?夏至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见他。所以这样的想法只有一瞬,她就否定了自己。

程潇立即改口,“你老当益壮的,再干几年吧。”

歉意还没表达完就被打断了,顾南亭嗓音沉凉地开口:“让她说。”

程厚臣被气笑了,“你个不孝女。”

这个浑身精英气质的男人简直帅得……无与伦比!但现下显然不是欣赏帅哥的时机,夏至主动说:“先生,十分……”

次日清晨,程潇就被通知,下午去海航面见冯总。

雨后的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剪影,精短的头发,笔挺的西装,沉静而冷冽的目光,整个人的气场,比初夏的天气冷许多。

站在二楼的程潇为她爹的行动力点赞,“宝刀不老,雷厉风行。”

全然不理会保时捷的“伤情”,顾南亭迈着大步,直奔程潇而来。

程厚臣有事要出门,临走前看了她一眼:“把你那个色彩斑斓的头发给我还原过来。”

顾南亭都要佩服她了。但是,他现在只想知道:在他之前,她究竟谈了几场恋爱?今天这个男人对她而言,意义何在?让她如此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以车相撞?

程潇挠挠蓬松的头发:“你视力什么时候出问题了?”

没错,先前的一幕顾南亭看见了。无论宝马小姐知情多少,他已经猜了个大概。如果程潇不是盛怒之下失去理智,在倒车时撞了他的车而不自知。她撞宝马的胆量,以及甩支票的潇洒,颇有几分正室撕小三的气场。

程厚臣没明白。

不然呢?也让她甩张支票到自己脸上?他不敢当!

程潇用胳膊拄在楼梯扶手上,居高临下地问:“我这明明是单一的酒红色,怎么成了色彩斑斓呢?”

她有多能闯祸,顾南亭觉得自己心里是有数的,尤其昨天才领教过。但是,把他稳稳当当停放在路边停车位里的座驾给撞了,他只能说:心脏还承受得住。

程厚臣用手指点点她,没说话。

“我靠!”程潇抚额:“都说不要冲动了,少女!”

程潇语带笑意地问:“染头挺贵的,给报销吗?”

夏至点头:“刚刚你倒车的时候。”

程厚臣装聋没理她。

程潇一脸无辜:“我干的?”

独自吃过早餐,程潇转悠去花房,李嫂正在浇花。

大脑有几秒的短路。

李哥和李嫂是夫妻。李哥是程家的司机,李嫂则负责照顾程厚臣的一日三餐,和料理家务。程厚臣是个挑剔又脾气暴躁的人,但并不吝啬,给夫妻俩的待遇很丰厚,两人也格外尽心照顾这对见面就斗嘴的父女。

程潇在她的示意下回头,就看见距离她们不远的地方,飞机上那位被泼了咖啡的“恩人”从一辆保时捷里下来,而保时捷的车头似乎……被撞了?

见程潇过来,李嫂就笑了:“要是先生在家,肯定不让你过来。”

“不是咖啡的问题。”

程潇随手摘了一朵玫瑰:“深怕我虐待他的花草似的。”

“撞车的事我和咖啡说,你不用管了。”

李嫂太了解她的性子了,也没阻止,“这些花都是夫人喜欢的。”

“神经病!冲动这种情绪从不是你该有的!”夏至推她一把:“气出完了吧?现在该解决我们的麻烦了。”

程潇随手摆弄着花:“他什么时候学会睹物思人这一套了,是因为年纪大了人变委婉了吗?”

“他也配!”见夏至吃人似的瞪着自己,程潇还笑得出来:“怕什么?我是专业开飞机的。小样儿,撞不死她。”

李嫂回答:“先生喜欢在花房思考问题,安静。”

人群散去,夏至朝程潇吼:“你有病啊,和他玩命?”

“只要我不在,家里哪儿不安静啊。”程潇随口问:“我妈回来过吗?”

当气极败坏的宝马小姐被带走,程潇看看周围围观的人,那么平静地问:“诸位站这儿不动,是等我收费吗?”

李嫂摇头。

斐耀适时拦住她。

应该是和预想的一样,程潇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追问:“那,我后妈来过吗?”

宝马小姐扬手追过去。

李嫂从不多嘴程厚臣的私事,确切地说,也不关注,闻言一愣。

程潇头也不回:“谁急就骂谁。”

程潇秀眉一挑,发现新大陆似的:“看来是来过。”

对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愤怒质问,“你骂谁是狗!”

李嫂忙解释:“没有没有,没来过。你这孩子,竟欺负你李嫂嘴拙。”

程潇一副淡漠的样子:“问你未婚夫,他有义务对我的行为作出解释。”然后伸手,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宝马小姐从自己面前拨开:“好狗不挡路。”

“你不是嘴拙是老实。”程潇笑笑:“就算她人没来过,电话肯定是来过的。”

宝马小姐终于反应过来,她死死盯着程潇,“你什么人啊?”

这回李嫂没承认也没否认:“先生的事,不该我乱说。”

“是的话,你有医院推荐吗?”程潇下车,把支票甩到斐耀脸上:“数字随你们填。”

程潇没再继续下去,只是把一排开得正好的玫瑰一股脑全拔了,面对李嫂的诧异,她无所谓的说:“这么俗气的东西,看着碍眼。”人都快走出花房了,又转过头来说:“别说是我给他拨的,就说下冰雹给砸坏了,要不好像我故意气他不孝顺似的。”

宝马小姐冲过去骂:“你这个女人是不是疯子!”

冰雹?李嫂抬头外面晴好的天空,以及安好无恙的花房,忍不住笑:“你这孩子。”

宝马被狠狠地追了尾。

程潇背对她摆摆手:“给你和李哥的礼物放在餐桌上。不用谢,老程埋单。”

当然是来不及改变什么的。

李嫂的视线停留在她过肩的黑发上,自言自语地说:“怎么这么快就变回来了呢。”

斐耀也下意识喊:“程潇!”

程潇听见了,她回身朝李嫂作鬼脸,“因为酒红色的是假发啊。”

“我的车!”宝马小姐挣开斐耀的胳膊,扑向她的座驾。

冯、程两家是世交,冯以和程厚臣又是革命战友,交情自然不言而喻。但因冯家这一辈人是两个男孩子,程潇和他们的接触不多。尤其冯家次子冯晋骁不在G市工作,也确实没有交集。但程潇是飞行学院的高材生,又没有合同在身,身为海航新任总经理的冯晋庭对她极为关注,有意纳于麾下。

夏至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她惊惧地喊:“潇!”

凭海航的实力和在业内的声誉,程潇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程厚臣下了旨意,她怎么都要去一趟的,所以在冯晋庭主动打来电话约见面时,程潇答应了。

夏至刚“嗳”了一声,就听油门声再起。然后,长城径直朝宝马撞过来。

海航总部位于G市商务中心区的阳光广场内,程潇提前十分钟到了。前台得知她和冯总有预约,客气地告知楼层,并及时通知了冯晋庭的秘书。

程潇一把拉住她,把她推向绿化带,自己则重新坐回长城里,挂挡倒车。

电梯前,一男一女也在候梯。程潇走过去时梯门正好打开,她理所当然地跟在他们后面,按顺序上梯。结果,率先走进电梯的女人转过身来时,程潇脚下一滞。

下一秒夏至就要上去,把巴掌招呼上斐耀的脸。

是宝马小姐。

“呵。”程潇冷笑。

短发清爽,淡妆精致,限量版小礼服,足下一双细高跟,身姿轻盈,志得意满。

宝马小姐疑惑的目光里,他有些不情愿地承认:“是。”

程潇想起夏至说过,斐耀这位新欢是被受媒体青睐的当红模特,名叫商语。那么此时跟在她身边,打扮中性的男人就应该是她的经纪人了。

程潇眼神一凛,向斐耀确认:“是吗?”

真是山水有相逢。程潇不显山不露水地弯了弯唇角。

夏至跟过来,冷声顶回去:“没问你!”

商语也认出了她,神色从前一秒的语笑焉然瞬间变冷。

宝马小姐理所当然地回答:“他是我未婚夫!”

程潇沉默着,触及对方充满敌意的目光,视线坦然无惧。

她冷漠的注视下,斐耀有一瞬的沉默。

商语盯着她。

宝马小姐以为是问她。当然,程潇也确实是问她,只不过该回答的人,是来救场的那位。

梯门关上,经纪人先生按下二十层,绅士而又无比温柔地问程潇:“小姐几楼?”

程潇走过来,语气很凉地问:“她谁啊?”

二十层,海航总经理办公之地。

宝马小姐不依不饶:“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撞坏了你送我的车,还羞辱我。”

程潇神色平静地说:“谢谢。”

斐耀揉太阳穴,有心劝她算了。

商语的视线半刻不离地锁定她。

不明所以的宝马小姐还在委屈抱怨:“她们追尾在先,又骂人!”

程潇熟视无睹。

斐耀的神色也在看见她时变了。

电梯运行到十二层时,商语终于开腔:“品行不好的人做飞行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航空公司的上座率。”显然斐耀已经对她解释了程潇的存在。

程潇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下来。

经纪人先生却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用他堪比女人的腔调回应:“那可不是咱们关心的事儿。你呀,只要负责把广告拍好,至于什么上座率……”

“斐耀?”待看清来人,夏至忍不住骂了句:“送死都不会挑时候!”

原来是海航请来拍广告的。程潇不动声色地站着,直到电梯在二十层楼停下,才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品行不端的人才爱枉加评判他人。只是,”走出电梯,她回头看向商语:“不是撑船手,休来弄竹竿。”

宝马小姐的眼泪开始在眼里酝酿,她快步跑过去,扑进来人怀里。

商语眼里怒火滔天。

就在这时,一辆不算陌生的私家车急驰而来,停在宝马旁边。

程潇转身向右。

宝马小姐的目光掠过那辆驶走的比自己座驾高大尚的宾利,一时语塞。

经纪人先生后知后觉:“什么撑船弄竿的,在说我们吗?”

送走了来人,程潇慵懒地倚在长城前,扬声问:“和救兵商量好价了吗?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浪费。”

商语径自按下电梯。

李哥仔细地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没受伤就好。”

梯门闭合前,程潇听见经纪人先生心急火燎的声音:“宝贝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张副总可是要带我们去见冯总呢,宝贝啊,你可不能任性……”

程潇微微地笑,“添麻烦了,李哥。”

现任海航总经理冯晋庭,是位温和儒雅的男人。身居高位的他,丝毫没有上位者的傲慢姿态,而是浑身上下透着智慧和温柔。

十分钟后,一辆宾利由远及近驶来。车门打开,下来一位四十左右岁的男子,见到程潇,他微一躬身,双手送上支票本。

程潇见到他,微笑:“冯总好。”

程潇却只顾在SD卡里选音乐。

“小潇?”冯晋庭起身迎过来:“终于等到你毕业了。”

夏至气不打一处来:“倒霉,出门前看看黄历好了。”

程潇感激他的赏识:“是我运气好。不过冯总,你这话听上去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味道,我有点不习惯这种辈份差异。”

宝马小姐被激怒了,她一脚踢向长城的轮胎,“有本事别走!”或许是踢疼了脚,她一副要哭的表情转身坐回宝马,持续不断的喇叭声中把爱车泊到路边,才开始打电话。

“还是那么伶牙俐齿。”冯晋庭像兄长一样打量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孩子:“每见一面,我都需要调整一下对你的认识。”

程潇以清脆的嗓音,和缓的语气回应:“你什么货色,我就什么脸色。”

程潇挑眉,“哦?”

宝马小姐咬牙切齿:“我说错了吗,你那什么脸色?”

冯晋庭眉头微蹙,似有困惑地说,“程家的女儿,都这样气场自带吗?”

程潇偏头笑笑,一副“劳您费心”的姿态。

程潇一本正经:“来自于老程的遗传基因吧,我也是喜忧参半。”

宝马小姐波涛汹涌的胸口因气愤而起伏,“小心装太过,等会儿穿帮下不来台。”

冯晋庭笑起来:“快坐。”

程潇笑笑,拿出手机拨电话:“是我,让人给我送张支票来,追了个尾。”然后报了地址,才看向宝马小姐,“开价!”

又随意聊了几句,冯晋庭切入主题:“你的在校成绩我都知道,只要你愿意,海航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五年,你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机长。”

宝马小姐瞪着程潇:“你别后悔!”

从学员到四级副驾驶,再逐级上座到二级副驾驶,要经历2700个航时。从二级再到机长还要经历严格的训练,包括技术和心里上的各种考核。所以,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机长,一般怎么都需要五六年。

和程潇的默契是随时都有的,夏至拿手指点点宝马小姐,“把你那破铜烂铁停一边去,别影响交通。怎么,开不走啦?哟,都不及我们小长城经撞,真脆弱!用帮你叫拖车吗?”

“海航愿意提供这样的平台,我很荣幸。”程潇表态,“只是我刚回国,还没来得及到局方开局确认函,换照的话,需要两个月。”

“行啊,就私了。”程潇转身,款款走向长城,坐上驾驶位,在宝马小姐叫嚷着“别走”的声音中,她把车泊到路边。

她是在国外考的商照,按程序确实需要在民航局申请换照。届时要根据课程大纲进行补训飞行,然后完成实践考试,通过之后才能获得CAAC认证照。

看着顿时瘪了一块的车门,宝马小姐火气更盛,“摆阔是吧?那就别走保险了,私了!”

冯晋庭弯唇笑,“我听出来这是不想被合同束缚的意思。”

程潇觉得息事宁人有点对不起人家的气焰。她抬脚,高跟鞋直接招呼上了宝马车身,“倾家荡产?就凭它?!”

“那也等同于失去了相应的保障。”程潇从容一笑,“等我通过实践考试,简历我会走正常程序进行投递。如果有幸被海航录取,我会按公司流程参加培训和改装训练,希望到时候冯总不要让我走绿色通道,给我海航员工同等的对待。”

宝马小姐咄咄逼人:“追尾还有理了是吧?我告诉你们,倾家荡产也得给我赔。”

冯晋庭认同她的决定:“我代表海航期待你的简历。”

“我穷我吃你家米了吗?”夏至本意是要先给她道歉的,现下火了,“你操心没够吧小姐!”

冯晋庭临时有事要外出,和程潇一起下楼。

然而,不及她开口,宝马车主已言语不屑地抢白,“会不会开车?赶时间你怎么不飞过去呢?”看看自己被撞坏的车灯,以及程潇休闲随意的穿着,和她身后不起眼的长城,语气愈发嚣张:“什么车都敢往上贴,还真是勇者无惧啊。只是,赔得起吗?”

出电梯时,程潇借由和前台小姐说话:“谢谢你,再见。”顺理成章地落后了冯晋庭几步,拉开了距离,让外人看不出来两人是同进同出的旧识。

尽管有气,但交规明确追尾责任,程潇还是在用力甩上车门时尽量收敛了气焰,有意放低姿态,征询对方处理意见。

冯晋庭有电话进来,他一面点头,亲民地回应来往和他打招呼的的海航员,一面接通手机。程潇则边走边低头发微信,询问夏至:“咖啡回来了吧?晚上给他接风。”

宝马车主确实是女人。但不是大龄,而是妙龄。与程潇相仿的年纪,精致的妆容,经典的香奈儿套装,气质与宝马很配。

夏至秒回,“车也修好了,完全看不出被伤害过。所以,我打算隐瞒你冲动的撞车行为。你懂的。”

程潇已经解开安全带下车。

咖啡那么细致又爱车如命,銮驾入过院,他会看不出来?程潇正准备嘲笑富有智慧的夏姑娘:“和咖啡比足智多谋,我赌你输。”脚下突然一滞,然后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杯微烫的液体迎面泼得头脸尽湿。

刚拿了驾照的女新手夏至惊魂未定,她抖着声音提醒:“咖啡说了,无论什么情况,追尾都是后车的责任。”

大厅瞬间寂静下来,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

这种情况下突然停车的,往往都是大龄女新手。程潇收回刹车瞬间伸出的拦在夏至胸前的右手,用力拍了下方向盘。

“小潇?”冯晋庭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但已经来不及挽回什么。

程潇的反应已经足够快。可即便她在第一时间踩了刹车,还是没能幸免于难,追尾了。

众目睽睽之下,始作俑者商语如同捉奸在床似的警告:“不要以为有翅膀就是天使,会飞的还有鸡!记住,不被爱的人永远都是第三者,识相的话就别再缠着斐耀。否则,我保证下次不会只是咖啡这么便宜!”

前方路口绿灯在闪,程潇判断有黄灯的几秒过渡,她们完全过得去。结果,就在她准备不顾夏姑娘的威胁再给一脚油门抢灯时,前面那辆原本速度挺快的宝马居然一脚刹车停住。

她说完戴上墨镜,款款而去。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理所当然。而她的那位经纪人则一脸尴尬焦急地捧着从她手里接过的杯子,尾随其后。

以夏姑娘的个性,她干得出来。程潇笑着减速。

冯晋庭那么平和内敛的人,此刻眼里已是怒意难掩:“小潇!”

夏至警告她:“程潇你敢再快,我就吐你身上!”

程潇懂他的意思,然而如此狼狈之下,她也只是平静地说:“我自己来。”

程潇用力一踩油门,持续提速。

顾南亭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无辜感。

夏至还和她抬杠,“你就是嫉妒咖啡爱我多一点。”

不过是因为萧语珩喜欢阳光广场一楼咖啡厅的芝士松饼,央求他过来买一份,就遇见了程潇,还歪打正着地撞见她被人泼了咖啡。

她越怕,程潇越来劲,“以咖啡对你的情意,出差能不把车留给你?说死我也不信。”

顾南亭几乎以为她会当场发作,让商语下不来台。毕竟,作为媒体的宠儿,商语的脸面伤不起。而程潇作为爱情的受害者,无论是面对男友的劈腿,还是第三者的挑衅,都是有立场的。再加上她的尖锐,不怕不是商语的对手。

夏至就怕这个。她死死地抓住安全带,忍住牙齿打颤,“我就不该告诉你咖啡的车钥匙在我这儿?我嘴太欠了!”

但她没有。

细雨缠绵,直到午后才停。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行驶在潮湿无尘的街道上,程潇把车开得像飞机。

甚至于冯晋庭都觉得她在自己公司楼下受辱,该为她讨回公道,她都拒绝了。

程潇笑了,“不亏是生死之交。”

顾南亭印象中的程潇不会善罢干休。她之所以今天没有反击,不是害怕开罪不起商语,更不是隐忍宽容。而是,或许认为身处海航,不愿倚仗冯晋庭,也或者是她觉得以牙还牙地反泼回去,不够解气。总之,这份委屈,她不会白受,她要自己处理。

“我可能真的是哦。”夏至笑眯眯的,“为了救你于水深火热,我够拼吧?”

萧语珩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来,问:“给我买好松饼了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他,要挖我墙角呢。”

顾南亭尚未开口,就感觉到一道目光投射过来。

夏至一脸无害的笑,“谁让我一直不看好他呢。有机会不害一害他,枉称心机似海。”

是程潇。

程潇用手指点她,“要不有损你的心机啊夏姑娘。”

像心有灵犀一样,即便他并未作声,她若有所觉地径直朝他的方向望过来。目光相对的瞬间,顾南亭忽然没了和小妹聊天的心情,他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回答:“就知道吃。”然后不等那边再说什么,他匆匆回应了一句:“我有事,先挂了。”

夏至切一声,“你怎么就断定我拿到了他的新地址?”

冯晋庭应该是有意带程潇去处理上脸上和身上的污渍,程潇拒绝了。顾南亭见她抬腕看表,提示着冯晋庭什么。然后,冯晋庭带着几分歉意地先走一步,与顾南亭擦身而过时,他点头致意。

程潇盯着她,眼里有笃定的底气。

两人是最近业内风头正劲的人物,彼此知晓对方并不奇怪,顾南亭颔首回应。至于程潇,明明很狼狈,可温凉平静地站在原地清理脸上咖啡的姿态,竟有种与事隔绝的气度。

夏至不解,“可你连人影都见不着,怎么让他措手不及啊?”

没有人驻足观望,富丽堂皇的阳光大厅,在商语和冯晋庭离开后恢复如常,依旧的人来人往,依旧有轻声细语,唯独没有奚落指点。

程潇直言:“我不擅长口是心非地演戏,与其听他撒谎辩解,不如杀他个措手不及。”言语中已经明显袒露承认了男友劈腿的现实。

也是,像她这种漂亮又气质突出的女孩子,即便是蓬头垢面地出门,依然掩饰不了扬在脸上的自信和强势。谁敢当着她的面指指点点?!

夏至开她玩笑,“怕是女的接的啊?”

程潇也不在意咖啡溅到了衣服上,步态平稳地走过来。如果她的目光没有谴责的意思,顾南亭都以为她准备装作看不见自己的样子路过了。

程潇摇头,“没打。”

在程潇踏进旋转门前,他提议:“我送你。”

“应该是我荼毒别人才对。”夏至换了个话题:“电话打通了吗?”

程潇看向他,“为了追讨修理费吗?”

程潇断言,“你被言情小说毒害太深了。”

顾南亭注视她,玩笑道:“也可能是眼熟你像我前女友。”

“多大年纪啊?不会是位大叔吧?”夏至深表遗憾,“还以为你们会彼此留个联系方式,有个后续发展呢。”

程潇眉宇之间有不悦的情绪闪过。

“我泼的?”程潇闭上眼睛,“算了,那么大年纪,我何必和他计较。”

顾南亭只能坦言:“我公司在对面,中南航空。”

夏至觉得理应如此:“你把人家用咖啡泼了,道歉理所当然吧。”

一街之隔的对面,确实是与海航鼎立业界的中南航空,程潇听出了解释的意味,她收敛了情绪,话锋一转:“你们公司的飞机餐实在难吃。”

程潇回想白天发生的事,“说什么?难道给他道个歉?”

顾南亭当然记得他们是同乘自己公司的航班回到G市,但是:“我没记错的话,发餐时你在睡觉。”

咖啡是程潇和夏至死党的外号,他和夏至合租公寓,此时正在外地出差。

隔着从玻璃旋转门投射进来的阳光,程潇颇有些不满地说:“光闻就够了。或者,你该看看空乘回收的垃圾里机餐所占的比例。”

夏至也不介意被嫌弃了,她依偎过来,像孩子似的抱住程潇的胳膊,“嗳,你最后和那位恩人说什么了?之前被‘咖啡’的电话打断忘了问。”

顾南亭眼里蕴满笑意:“既然如此,就当是感谢你作为乘客提供宝贵意见吧。”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程潇也不客气:“你这么执着,我当然不介意有人充当司机。”从阳光广场出来,见保时捷已完好无损,她挑眉:“哟,完全看不出来嘛,我都以为自己没对它行过凶。”

“你以为你现在就不是吗?”

顾南亭走过去,绅士地为她打开副驾车门,“我还没原谅你。”言外之意提醒她不要否认自己撞车的行为。

“那我以前不是低俗到活不下去了?”

程潇把手搭在车门上,微微仰头注视他,“那是你的事。”

夏至乐了:“应该是,比我想像的飞跃了几百个层次。”

顾南亭深呼吸:“上车。”

程潇拉拉被子裹住自己,“我突然被洗礼了。”

程潇一笑,媚眼如丝。随后见他把提在手上的蛋糕盒放在后座,她又开腔了:“还挺会讨人欢心的。”

夏至转过来,“三更半夜扰人清梦,你居然没骂他?”

顾南亭像是没听出她语气里的讽刺之意,“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尝尝,据说还不错。”

程潇如实回答:“打错了。”

程潇一脸嫌弃:“我讨厌甜食。”

夏至翻了个身,“谁啊?”

一路上,每每她要指示向左或是向右时,顾南亭总能先一步做出正确的判断,把保时捷驶上应走的行车道。当车停在夏至所住的小区楼下,程潇以质问的语气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城市的另一端,被扰眠的程潇借着从窗帘缝隙投进来的光亮望着壁顶出神。

完全是下意识的。却不能说。要怎么解释?顾南亭有一瞬的停顿,然后模棱两可地答:“你不是说凭我的本事找到你不难吗程小姐。”

雨渐渐大了,落在他额头。顾南亭抬手去遮眼睛,冗长地呼出一口气。

看似没有破绽,程潇还是冷笑了下:“除了甜食,我讨厌任何调查我身家背景的人。”

忽然意识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于是,他说:“抱歉,打错了。”

她甩上车门的力度表达了她的怒意。顾南亭却还是喊住她:“程潇。”

话筒里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和语气,真实到令人迷惑。

程潇停步。

是巧合,还是——

顾南亭自我介绍道:“我姓顾,顾南亭。”

是真的通了!确切地说,是她!这个时候,她才在使用这个他熟烂于心的号码。

程潇头也不回,“我对你的姓名没兴趣。”

那端等了几秒没有得到回应,略显不耐烦,“不说话我挂了。”

就在这时,六楼窗户探出个脑袋,问程潇:“你跑哪儿去了?草上飞似的不见人影。”待注意到程潇身后停着的保时捷和站在旁边的男人后,那位男士八卦地问:“是你送我们程潇回来的?要不要上来坐坐?”

相比之前的空号提示,这次竟然通了!直到对方问他:“哪位?”顾南亭如梦初醒。

顾南亭仰头,看着那张一点也不陌生的脸,内心腹诽着“终于舍得露面了”,面上不动声色地答:“不用了,再见。”

注视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名字,他鬼使神差地按下拨出键。

那位男士不死心地挽留:“没有关系,我们不介意。”

细雨中的城市,寂静得没有边际,顾南亭手执一杯父亲珍藏的红酒,身姿挺拔地站在阳台上,安静如同与夜色融为一体。良久,他放下酒杯,拿出手机,甚至不需要查通讯录,直接按出一个号码。

顾南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答:“我谢谢你的好意!”

夜色深深。

出差归来的咖啡感觉到了顾南亭莫名的怒意,他问程潇:“我打扰了你们的好事吗?”

唯有顾南亭,心里忽然没了声音。

面对他强烈的八卦之心,程潇的回应是:“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和夏至的好事。”

顾长铭和萧素相视而笑,只当是小女儿的撒娇。

咖啡也不介意被调侃:“我们的好事从来不背着你。”然后特别风骚地朝夏至眨眼:“是吧亲爱的。”

萧语珩不懂他瞬间的百转千回,把沉默当成了拒绝。她孩子气地打了顾南亭一下,“不和你好啦,不守信用的坏哥哥。”

夏至极配合地朝他抛了个媚眼,嗲声:“真讨厌。”

古城?没错,如果不出意外,她今年会去古城,然后遇见冯晋骁。顾南亭不确定自己是否该一口允诺下来,并排除万难陪她去。或者什么都不做,任事情顺其自然发展下去,成为“历史”。

程潇恨不得掐死这对“奸夫淫妇”:“我不想发现你们的奸情。”

萧语珩自有道理:“你和爸爸是度蜜月,我跟去做灯泡吗?当然要识趣一点啊。”说着她眼巴巴地看着顾南亭,“暑假到底能不能带我去古城啊?沧桑质朴,古色古香,我向往很久了呀。”

咖啡的一张帅脸扬着灿烂的笑:“你已经是我们的见证人了。”

萧素没有觉察继子的异样,数落女儿:“让你和我们一起去度假你不肯,偏要缠着你哥哥。”

程潇只好说:“等你们结婚我给你们证婚。”

她的话让顾南亭想到什么,他不自觉地脚下一顿。

夏至瞪她一眼,“你省省吧。”指指她的衣服,“怎么回事?”

萧语珩松开顾长铭的手,跑到沙发上坐下,“哥哥早答应带我去旅行,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他还在忙。现在他要接班当大领导了,更没时间兑现承诺了。”

对于自己的狼狈,程潇解释得轻描淡写:“碰上个女神经病。”

萧素轻责:“这孩子,说什么呢。”

夏至瞬间反应过来:“是斐耀那个混蛋未婚妻商语?她敢泼你!”

萧语珩不承认,“我才没有!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说话不算数。”

“在阳光广场遇见了。”程潇有些哭笑不得:“她竟然警告我不要缠着斐耀,我简直想为她的黑白颠倒发个奖杯。”

顾长铭宠爱地拍拍继女的小脑袋,“你吃醋啊?爸爸不是一直和你同一战线嘛。”

阳光广场?夏至迅速过滤了一遍大脑内相关信息,“你去海航了?我在网上查过,他们家最近没有发布招聘信息啊。”

萧语珩挽住顾长铭的胳膊,“爸爸你看,妈妈又偏心哥哥,好像我是捡来的。”

程潇实话实说:“老程吩咐我去照一面。”

萧素戳戳她脑门:“敢做不敢当啊。”

“老爹就是神通广大,什么行业都能打进内部。”夏至笑问:“可你不像走后门的人。”

萧语珩却抗议:“说谁呢?我才没有。”

程潇故意和她抬杠,“有捷径干嘛不走?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原则。”

如母亲一般的温言软语,以及那目光中真诚的情意,让顾南亭心生温暖。他松开萧语珩,展手抱了抱萧素:“等我好好管管她。”

夏至瞥她一眼,“对于斐混蛋的事,你确实没什么原则。”

萧素先一步过来:“总算回来了。你不在家这段时间,有人都撒欢了。”

程潇反问,“原则是多有高度的事,你觉得他够资格吗?”

顾南亭唇边有了笑意:“爸,萧姨。”

“确实不够。”夏至继续航空公司的话题,“我查过了,中南航空每三年会有一次大型的招聘计划,今年正好就是这个三年之期。你要是还在选择阶段,不如我们一起去中南航空?”

这时的父亲没有丝毫老态,身形挺拔,目光精锐。他身边的妻子,也和记忆中一样,风姿绰绰,温婉贤淑。

“等等。”咖啡打断她,“你一个影视文学专业毕业的科班高才生,不安心创作,往航空公司扎什么堆?”

顾南亭循声看过去,就见顾长铭与萧素一前一后从厨房出来。

程潇替夏至解释:“实现她未完成的梦。”然后问咖啡,“你什么想法?”

“珩珩别又闹你哥!”

咖啡的想法是:“当然应该学以致用。你学飞行,去航空公司理所当然。”他指指夏至,“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一个未来的大编剧去当空中服务员?为了嫁机长啊?打不死你!”

“南亭你别弄疼了她!”

夏至先下手为强一个抱枕砸过去,“难道嫁给你啊?”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说:

咖啡把抱枕踢到一边,“我也得要你!”再看向程潇时,他针对她被泼事件询问:“想怎么出这口气?”

顾南亭像拎小鸟似的把她半拖半抱带进客厅:“就知道告小状!难道你没发现我已经长大到爸打不动了吗?”

程潇笑得坏坏的:“当然是,闹大。”

萧语珩挣脱不成,扬声喊救兵,“爸爸快看啊,哥哥欺负我。”

女人果然是记仇的动物,连砸场子都这么气场全开。

十七岁的花季少女,一颦一笑皆是风情。顾南亭把她拎开,扣住她手腕避免她“行凶”,“哪来那么多新奇的东西?我又不擅长发明。”

咖啡抗议:“难道又是我打头阵?”

兄妹俩一起下楼,萧语珩一路都在追讨礼物,“没有新奇的东西不让你吃饭!”

“不然呢?”

顾南亭应下:“马上来,萧姨。”

“凭什么?”

是萧素。父亲再婚的妻子,他的继母,继妹萧语珩的妈妈。

程潇和夏至异口同声:“凭你是男的!”

这时,楼下有人说:“南亭啊,下楼吃饭。”

咖啡拒理力争:“你们常说我是妇女之友!”

萧语珩哼一声:“我是替爸爸定位你。”

两个女人再次同时答,“是少女之友!”

明明是质问,可那语气中熟悉的,令人怀念的依赖让顾南亭的语气不自觉缓和下来,“我的行踪什么时候需要向你报备了?”

咖啡叹气:“女人的世界,男人永远不懂。”

临近傍晚,萧语珩闯进房来,一点好脸色都没有,“昨晚干什么去啦?都没睡觉的吗?我都回来好久了,你也不醒。”

三个死党久别重逢,当然要一醉方休。程厚臣久候不到他家闺女,打电话质问:“在哪儿鬼混呢?几点了还不回家?”

竟是好眠。

不胜酒力的程潇舌头都打结了,却还笑嘻嘻地邀请:“来呀老程,一起happy。”

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说不累是假的,他洗了个澡,把自己交给了大床。本以为睡不着,毕竟最近发生的事太不寻常,他已连续失眠多日。结果却在脑海里浮现程潇那张倨傲精致的面孔时渐渐睡去。

程厚臣恨不得摔了电话,转而打给肖妃:“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这是让他好好休息。顾南亭了然。

肖妃一听他的语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宝贝女儿闯祸了,但她反驳道:“没教好又怎么样,责任只在我吗?要不是你,我能有本事生下她吗?”

陈嫂说:“先生陪夫人去萧家老宅了,小姐下午有课。”

程厚臣就真的摔了电话。

顾南亭回来时,家中无人。

肖妃理都不理他,转而打给程潇:“程程啊,回国了怎么不来看妈妈?”

终于,他问:“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程潇去洗手间了,夏至接听:“干妈,明天我们去看你。”

空气中流动着平静而隐忍的较量气氛,让周围的人来人往都成了背景。

肖妃笑得温柔又慈爱:“好啊夏夏,干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顾南亭注视近在咫尺的这张冷漠的脸,与她犀利的,不带情感的眼神对视。

夏至酒后吐真言:“干妈您别太操劳了,我们到外面吃挺好的。”

程潇微眯着眼看他,不说话。

肖妃嗔怪地说:“这是心疼我,还是拆我的台啊?”

直到她行至近前,顾南亭只是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夏至嘻嘻笑:“您猜?”

她款款而来,小高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声响在喧嚣的机场异常清晰。

次日,程潇宿醉未醒时,商语的广告合同送到了冯晋庭那,他像签署一份普通文件那样毫不迟疑地签了字。然而,秘书看见签批意见,一愣,“冯总,和商小姐的合作,您之前是同意……”

程潇决定见招拆招。

冯晋庭的视线停留在另一份文件上,头都没抬地打断她:“有什么不明确吗?”

是发现了她下机时的尾随,还是别有用意?

不敢不明确,但是——“取消合作”这样的意见,秘书确实是第一次见。她只好打给商语的经纪人:“抱歉,和商小姐的合作暂时不能推进了。”

又是那种不躲也不闪的,莫名坦荡的注视。

商语对此没有过激的反应,反倒是她的经纪人气得够呛:“海航简直公私不分!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和冯总是什么交情。宝贝你别生气,为那样的小公司拍广告,咱们还屈就了呢。”

程潇直觉,他是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

海航当然不是小公司。而她竟然能影响到海航?!

涌动的接机人群也没能阻隔程潇的视线。她注意到“恩人”刚到出口,就有一位身穿正装的男人迎上去,微微躬身地和他讲话。“恩人”边点头边往外走,才走了几步,他停下来,回头。

商语冷笑:“我会因为她生气?她配吗?”

那来不及收回的对“恩人”先生的芳心暗许,让程潇语带笑意,她说:“不用。”

经经人先生兰花指一点:“就是,斐耀真是识人不清,怎么会和她……”见商语脸色不好,他没再继续下去,改而说:“你和他情投意和是好事,公布恋情也没关系啦,但是订婚……真的好吗?”见商语脸色不好,他立马说:“好的。”

程潇应声回头,听见那位空乘和她说:“刚才的事,谢谢你。”

商语确实对这个话题很厌烦,“请柬都发出去了,你是让我哥现在去收回来吗?况且,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花瓶,我凭的是实力,是不是单身重要吗?”

“等等。”

当然重要。但是,算了,连商先生都随她去了,他又怎么劝得住?经纪人先生缓和了语气,好言相哄:“好了不说了,一会儿还要试礼服呢,生气可就不漂亮了。”

空乘仰慕又遗憾的目光让身为女人的程潇都于心不忍,“恩人”却白白辜负了。

那边商语带着情绪去试礼服,这边咖啡已经掌握了可靠情报:“斐耀和商语的订婚宴在超五星的江畔酒店最具特色的江上草坪举行。据说邀请了娱乐界和商界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顾南亭像是没发现她的尾随,只在走到舱门处空乘再次提出为他清理衣服时,拒绝道:“不用。”然后系上西装外套的纽扣,轻而易举就遮住了白衬衣上的污渍。

夜空繁星与江畔美景相互映衬,充满浪漫风情。

飞机停稳后,程潇没再和先前扰乱飞行秩序的旅客怄气较劲儿,而是落在众人之后,在“恩人”起身时才动,不远不近地走在他身后,最后一个下机。

夏至觉得讽刺至极:“那个女人张口闭口的未婚夫,我以为该是迎来他们的大婚之喜呢。”

程潇觉得这个男人挺有意思。她挑了一侧的眉毛,施施然坐下。

咖啡的理解是:“在事业蒸蒸日上的关头如此大张旗鼓的办订婚宴,不排除炒作的嫌凝。”

那稍稍愠怒的眼神和冷硬的语气,是爆棚的男人味。

程潇以为:“要炒作自曝恋情就够了,没必要拿终身大事作秀。”

顾南亭没有理会他,只瞥一眼站着的程潇:“需要我提醒你飞机降落期间该怎么做吗?”

夏至嗤之以鼻:“所以说她五行缺心眼。”

手机主人也消停了。他拿回手机,嘟囔:“都湿了。”老老实实坐回原位。

程潇一笑:“没准是真爱。”

空乘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恭敬低语:“稍后我帮你清理衣服。”

夏至撇嘴:“你不觉得‘真爱’这个词用在那二位身上很龌龊吗?”

他眼瞳清淡,平静如湖水,他语气克制,平淡无怒意。

咖啡一口水喷出来:“夏至你好歹是学文的人,能别乱用词儿吗?”

临座迭声的道歉声中,顾南亭眼神微凉地看了程潇这个始作俑者一下,像是在说“你给我消停点儿”,然后把空纸杯递给空乘,指示:“去坐好,飞机正在降落。”

夏至拍案而起:“形容这种狗男女,龌龊都是谦词。”

触及“恩人”含怒隐忍的目光,程潇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咖啡揉太阳穴:“我真心觉得和文坛的人,尤其是文坛女人作朋友风险太大。”

看着顾南亭因从天而降的手机被咖啡溅得惨目忍睹的衬衫,程潇身旁的阿姨啧啧作声:“姑娘,快给他擦擦。哎呀,好白的白衬衫呢。”

程潇失笑:“没一不小心交个文坛女朋友算你幸运。”

如果顾南亭旁边座位的旅客手上没有端着纸杯,如果她不是正好要把那喝剩的半杯咖啡递给空乘顺便收走,如果,没有如果了。

夏至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要不升级一下咱们的革命友谊?”

问题是——

咖啡有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总比掉在地上好,否则免不了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夏至笑里藏刀地提议:“我将就一下,收了你这个单身汉。”

“啪”地一声,手机又稳又准地落在顾南亭怀里。

咖啡大义凛然地拒绝:“作为铁磁,我不能让你受这份委屈!”

却还是晚了一步。

“你敢嫌弃我?!”夏至抬手打他。

“嗳——”眼看着手机要摔到地上,那位旅客立即倾身去接。

一个月朗星稀宜嫁宜娶的夜晚,商语和斐耀的订婚宴如期举行。

“好啊。”程潇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毛,为了给他的无知和无理一个教训,她手一扬。

在本该红透半边天的阶段订婚,在很多同行看来,有点自寻死路的意思。连斐耀都表示甘为她背后的男人,商语却一意孤行。于是就有了这场精心策划的订婚宴。

“手机还我!”

还没踏上红毯,夏至就在跃跃欲势:“好期待明天的头条。”

“等着你!”

程潇眼瞳清淡:“先解决了邀请函再说。”

或许是承受不了众人的压力,那位旅客没有再坚持,却在坐下前威胁程潇:“你等着!”

夏至经她提醒才发现红毯尽头的露天宴会场入口处站了不止一个人,在逐一检查来宾的邀请函。

空乘担心事态扩大,压着脾气劝:“为了您和全要旅客的安全,请您先坐下,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耽误不了您几分钟。”

坊间传的不假,明星的宴会果然门禁森严。

程潇替他关机,眼神和言语都充满了施压的意思,“不信就试试!”

夏至瞬间产生的念头是:“我把自己租出去,傍个干爹当他女伴。”

“还推人,简直没教养。”

程潇惊讶:“需要做这么大的牺牲吗?”

“一飞机人,就你最忙!等几分钟能怎么样啊?”

夏至义正严词地问:“生死之交不该这样吗?”

“飞机还没停呢,开什么手机啊?”

“女人的友谊简直不可理喻。”咖啡神色平静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金灿灿地邀请函,清咳了两声后屈起了手臂,示意程潇和夏至挽住他。

“这时候开行李架,万一行李掉下来砸到人怎么办?”

程潇与夏至因他傲娇的样子相视一笑,并同声赞美:“干得漂亮。”

其他旅客的谴责声纷纷传来:

“左右逢源”的咖啡得意地一昂头:“稳定发挥而已。”

程潇的耐心也被耗尽了,她一把抢下对方的手机,冷言斥责:“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对航班正常营运造成非法干扰了,是要受到处罚或是被追究刑事责任的,我劝你适可而止。”然后看向空乘,“和地面联系,让机场警察接他的机。”

顾南亭的保时捷停在了江畔酒店门口。与他同来的,还有对芝士松饼情有独衷的萧语珩。

飞机恰巧在这时颠簸了一下,如果不是顾南亭眼疾手快适时伸手扶了空乘一下,空乘非摔个四脚朝天,可尽管幸免于难,腰还是撞到了座骑扶手。

像是担心小妹乱跑闯祸似的,顾南亭在下车后扣住她手腕:“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那位旅客更加不耐烦,“我有急事,先拿了行李去门口等着。这不马上就停了吗?你们紧张什么啊?”在空乘还欲阻止时,他伸手一推。

萧语珩有点无奈:“我是十七岁,不是七岁,难道会跑丢吗?还是你担心我被拐卖?”

空乘在这时赶了过来,用隐含责备的语气劝阻,“先生,飞机还在下降高度,是不能开启电子设备的。请您关闭手机坐好,在飞机停稳后再拿行李。”

顾南亭不吝打击:“你的智商和个头一样十年没长进,拐了也卖不掉。”

对方终于按捺不住,火了,“你有病吧?我就拿下行李,碍着你什么了?少多管闲事。”

“你够了啊!”萧语珩生气了:“我可是你妹妹!”

“不差这几分钟,等飞机停稳再拿行李!”身高一六八,又踩着小高跟助阵的程潇几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懒得废话似的命令:“关机,坐下!”

顾南亭笑容平和:“如果我说你是萧姨捡来的,怕你自卑才没告诉,你还认我这个哥哥吗?”

“你——”显然没想到她如此的嘴不饶人,那位被噎了个大红脸。

萧语珩不吃他这一套,“你们男人真幼稚。”

吵架程潇从未输过,她脱口顶回去:“自作多情?对你?长这么大没照过镜子吗?还是你以为我瞎?!”

签到过后,幼稚的顾南亭驳回了萧语珩想去看套房看商语的请求,把她领到餐台前,“她今天未必多风光漂亮,你不要往她身边凑,保持安全距离。”

那位旅客“嘶”一声:“当自己谁呢?自作多情!”

萧语珩年纪尚少,不懂大人的世界:“你的意思是说她结婚那天才最美最风光?”

程潇毫不客气地格开他的手:“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顾南亭说:“嫁得出去再说。”

那位旅客见状微有些恼:“干什么?我赶时间,你让开。”言语间,竟要伸手推人。

萧语珩完全听不懂了。

顾南亭就没动。

程潇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顾南亭的视线之内。月光皎洁,衣香鬓影,她在微风徐徐的江畔,身穿一袭黑色镂空礼服,气质清冷地站在角落的吧台前,用莹白如玉的手,执一杯红酒,独酌。

程潇一般不管闲事,但那人坐在她前一排,距离实在太近。于是,她解开安全带站起来,右手一撑,抢先一步按住行李架。

接到商亿电话得知商语一意孤行要举行这场订婚宴时,他就有预感程潇可能会到场。果然,不仅来了,还是盛装出席。只是,她那点酒量——顾南亭眉心微聚。

那位旅客置之不理,一面保持通话:“我已经到了,马上就下机,你别催了。”一面就要去开启行李架。

程潇是被他的视线惊扰的。她看向餐台尽头,就见顾南亭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然后,她在悠扬的音乐里,穿过如茵绿草和用繁花装扮的路引,走到他面前。

空乘见状立即阻止,“先生,请您关闭手机,等飞机停稳后再取行李,先生,请您坐回原位,先生!”

在此之前,顾南亭把萧语珩支去餐台另一侧了。

这在民航客机上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不但手机信号会干扰飞行器,飞机此时的颠簸也可能令行李架上的行李脱落,砸伤旅客。

程潇的嗓音里有后知后觉的懊恼:“你认识商语。”

飞机在下降高度时略有些颠簸,广播提示旅客原位坐好,系上安全带。偏偏有人不听话,不仅开了手机打起了电话,还站起来要开行李架。

顾南亭坦言:“我和她哥哥是朋友。”

程潇端起纸杯,在不知哪一分钟醒来的“恩人”的注视之中,笑得自得其所。

商语的哥哥,代表的是商氏。

阿姨怔了几秒,费解地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

程潇像是洞察了此刻他所想:“那你猜到我出现在这儿的用意了?”

程潇低头,就看见夹克上确实压着一条薄毯,是飞机上专用的。她调转视线,过道那侧的“恩人”正闭着眼,睡相平和。她再转脸看向母爱泛滥的阿姨,笑言:“女朋友有作的特权,不用过期作废,哪能便宜他。”

顾南亭幽深漆黑的眼晴里,有让她适可而止的情绪,程潇以为他会劝阻她不要冲动,或是提醒她不要当众打商家的脸,她甚至都准备好了反驳的台词,却听他说:“别太过。”

阿姨笑眯眯地,一脸慈爱,“他已经主动示好给台阶了,你就原谅他吧。我看他挺关心你的,还让空姐给你拿毯子呢。”说着还亲昵地拍拍她的手,一副“你什么都不用说,阿姨身为过来人都明白”的眼神。

别太过——竟像是纵容。

程潇看一眼阿姨,“谢谢您。”

程潇问:“是警告还是规劝?”

身侧的阿姨见她醒了,适时说:“刚刚发饮料,旁边那位先生让空姐给你留的。”

顾南亭看着她的眼睛,“你自己判断。”

程潇调直座椅靠背,伸手去收小桌板时,看见上面放着一杯清水。

程潇环视浪漫的花海现场,忽然没了兴致。

“女士们,先生们,本架飞机预计在十分钟后到达G市和平机场,飞机正在下降高度,请您在原位坐好 ,所有个人电子设备处于关闭状态……”

何必像个怨妇一样,降低自己的格调?

程潇摘下眼罩,让正午阳光刺激自己回归现实。

程潇无意继续下去,她在夏至跟过来时说:“我们走吧。”

她才二十出头,如花似玉的年纪,回忆太早。

“走?”夏至脑中一片乱码,反应了几秒才缓过劲来,却是问顾南亭:“你怎么在这儿?”

清晰得倒不像是梦,仿佛是回忆。

顾南亭见到她也是一怔,然后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答非所问了两个字:“天意。”

或许是时差原因,程潇一路都在梦里。从高中时和夏至成为闺蜜,到后来夏至因体检不合格没能和她一起迈进航校大门,两年后她孤身一人出国进修飞行,到如今取得相应资格完成学业,几年的事,历历在目。

夏至没听懂顾南亭的话外之音,但她顾不上再问什么,去追先走一步的程潇:“白被她欺负啦,就这么算了?”

已经连续飞了十几个小时,疲惫的程潇裹上夹克,戴上眼罩,准备一觉到G市。

程潇眉目淡淡:“愚蠢一次就够了,不想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再跌份。”

舱门关闭,飞机申请推出,起飞后广播又开始了千篇一律的:“欢迎您乘坐中南航空1268次航班,我们的飞机已经离开A市前往G市,预计空中飞行时间……”

夏至还想再说什么,被尾随而来的咖啡制止了,他说:“那我先去处理光盘。”

尽管从不要求自己像淑女一样活着,也不允许隐藏在骨子里的女流氓的气质肆意暴露。程潇把安全带扣得“啪啪”地响。

夏至给他递了个眼色。

如果他没有用近乎责备和教训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如果他刚刚不是用那种审视灵魂的目光“偷窥”注视她,程潇会因为他雪中送炭般捡了她的登机牌毫不吝啬地赞一句“绅士”,或许还会忍不住想摸一下他的小臂。

咖啡有一瞬的犹豫,最终点头。

程潇看着他。男人额头饱满,鼻梁挺拔,侧脸线条有种硬朗清隽的味道。此刻,他卷着白衬衣的袖子,小臂肌肉流畅又不失力量。

夏至这才跟上程潇:“行,就当是一个值得铭记一生的教训。”

顾南亭的视线静而沉,几秒对峙过后,他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铭记一生太抬举他了。我程潇是任性,但更有记性。”程潇把手执的红酒仰头干了:“和他斐耀,再见陌路。”

少女?这种情况下程潇不会认为这样的称呼是褒义,她眼里带着警告,“那就别盯着看,易碎。”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明天各大报纸杂志的头条会被这场完美而盛大的订婚宴占据,商语幸福依人,斐耀风光无限。却没想到在临走前遇见一位陌生的熟人,令事情反转。

恩人?顾南亭眉目微动,以隐忍而有底气的低音反驳:“你想多了,少女!”

祁玉没想到会遇见那个在飞机上帮忙劝阻乘客的女子,她小跑着追上来,把走到路引尽头的程潇拦下:“真的是你啊?我还担心认错人呢。”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直接坦荡,惊扰了对方。程潇关了手机,转脸看过来,“我很眼熟像你前女友吗恩人?”

程潇对她还有印象,目光在她身上的白色礼服上掠过,心下已经对她的身份有了判断,她语气略淡:“没认错未必是好事。”

注视程潇眉眼间流露出的冷艳疏远,顾南亭唇边有了笑意。

她语气那么怪,身上又是一袭黑礼服,祁玉心下隐有不满,“你是斐耀的朋友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这样子,”她看看面色不善的夏至,问完整句:“是要走吗?”

形容此刻的她,倒是贴切。

“我是斐耀的前女友。”程潇站在树影下,反问:“不该先走一步吗?”

忽然想起有人曾自夸:皓齿明眸,亭亭玉立。

谁能想到会得到如此直白的回答。祁玉瞬间石化。

明知唐突,却忍住把视线投射过去。耀眼蓬松的酒红色长发,优雅冷漠的侧脸,纯色T恤配修身小脚牛仔裤,足下一双小高跟,此刻垂眸不语的样子有种气场自带的韵味。

程潇从她身旁走过,眼看着就要离开,却听反应过来的祁玉以主人之姿表示:“不如留下来观礼,当面说声恭喜,相信小语不会介意多备一份礼物给她未婚夫的……前任。”

程潇在他右边,触手可及的位置。

她刻意把“前任”两个字咬得很重,傻子都听得出来语气中的讥讽和不屑。

顾南亭是最后一个登机的。空乘的“欢迎登机”声中,他行至机舱中间部位的应急门旁,在临近过道一边的座位坐下。

夏至忍不住反击道:“身为别人感情的破坏者,她当然不会介意屈屈一份薄礼。只是,我们不稀罕。”

“先生,请您出示……”检票员公式化的提示中,顾南亭递上自己的登机牌,视线却停留在程潇的背影上没有收回。

话音刚落,一道女声冷冷传来:“我凭什么那么崇高,要给一个不识时务的前任准备礼物!”视线在程潇黑色的礼服上掠过,疾步而来的商语气焰嚣张:“给你妈扫墓吗,穿得这么隆重?”

视他为陌生人。

跟出来的斐耀拉她胳膊:“小语!”

她却已经转过身去,接过检票员递回的登机牌走向廓桥。

“你闭嘴!”商语搡他一下,盯着程潇的眼睛:“不甘心是吗?可是他已经不要你了,你这么死缠烂地追过来,你说你是不是贱?”

冷漠性感的面孔,犀利直接的注视,以及诚意欠奉的言语——像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触及了胸口,顾南亭眼瞳一暗。

作为宴会的主角,商语在仪式开始前突然出现,已经引人侧目,现下她又言语刻薄地与人争执,惹得全场宾客驻足观望。

程潇接过登机牌递给检票员,回眸,“谨记提醒,谢了。”

萧语珩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小丫头皱眉:“商语姐姐在说什么啊,也太难听了吧?”

隐隐透出责备的语气令人心生不快。

顾南亭皱眉:“以她的攻击力,不可能轻易算了。”

就在她准备回去补办时,一只手伸过来,递上一张登记牌。程潇看见登机牌上自己的名字,正要感激对方的拾金不昧,就听身后一道低沉的男声说:“下次不要乱放。”

“谁?”萧语珩仰头看他:“刚刚和你说话的漂亮姐姐吗?她穿黑色真帅。”

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要带上身份证去值机柜台补办就好,只是现在时间紧迫。为免因自己导致航班延误,程潇语速极快地说:“我马上回来。”

顾南亭语气严厉地警告她:“站这儿别动。”话音未落,直奔程潇而去。

程潇眉心微聚,“我登机牌不见了。”

程潇已经倏地上前,扬手给了商语一记耳光,动作又快又狠。

检票员见她翻查外衣和手包,询问:“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商语被打得侧过脸去,连斐耀都怔了,反应慢了半拍。

程潇排在登机队伍的末尾。结束和夏至的通话,她伸手到夹克口袋里,发现登机牌不在。里里外外把机车夹克翻了一遍,又打开手包查看,都没有。程潇回身看向来路。理石地面干干净净,除了来来往往的匆忙脚步,没有其它。

程潇看着商语,眼眸凌厉如刀:“这一巴掌是替我健在的妈教训你。”

他眼神一紧,显然十分意外。

下一秒,反应过来的商语和祁玉几乎同时朝程潇扑过来。

ZN,中南航空公司代码;1268次航班;到达站G市;姓名——程!潇!

场面眼看就要不受控制。

登机牌上显示的信息是:

夏至第一反应是冲上去迎战。顾南亭却抢在她动手前,一把把程潇拉至身后护得稳妥,同时展手拦住她,“这种场合大动干戈,商语,让你哥如何收场?!”

排队登记的旅客没人注意到有人掉了东西,只有他,俯身捡起来。

他目光沉凉如水,最后一句话又说得犀利冰冷,姿态如同阻止晚辈胡闹,让人不敢造次。

看一眼从自己身旁走过,向登机口疾步而去的高挑身影,顾南亭停住。

斐耀适时把商语抱住,“冷静点小语。”

正好落在他脚边。

祁玉则在见到顾南亭时堪堪站住。

程潇的心情并没有被影响,伴随着高跟鞋踩在理石地面上清脆的声响,语气轻描淡写:“我像是动不动就承诺情深似海的人吗?在一起是觉得不讨厌,不是负责当弱智。更从没对他能够接受气质如此独特的自己感恩戴德。”说话的同时,魂然不觉登机牌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这时,仪式台后的大屏幕骤然亮了起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的是——考究的西装,简洁的白衬衫,一丝不苟的头发,以及神色郑重严肃的男人,不是此场订婚宴的男主角斐耀,还会是谁?

夏至纠正:“我是不希望事到临头你还心存侥幸。”

“我斐耀对天发誓,会爱程潇一辈子,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永远待她眉眼如初,岁月如故。如违此誓,将来的妻子必定身如天使,貌若……”

程潇一笑,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聊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隐约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步伐则因听到广播通知1268次航班开始登机加快了。

印象中这是去年她生日时,他在国内给她录制的视频。程潇隐隐记得,身在大洋彼岸的自己收到他的邮件和礼物时,意外的心情。只是,那份记忆似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端的夏至口吻轻松,“我得坐实他劈腿的背叛,不给他翻身的机会。”

眉眼如初,岁月如故——承诺犹言在而,现实已是物是人非。

程潇把身份证放进手包里,登记牌则随意地塞进机车夹克口袋里,因匆忙没留意大半露在外面,疾步往登机口去,“他既然想玩人间蒸发这一套,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没有什么能够万无一失,尤其是爱情。永远不要为一个不爱你的人卑微自己,当你足够努力,足够优秀,你会得到更好的,然后俯视那个不懂珍惜你的人,谢他当年不娶之恩。

夏至还嫌她不够乱似的,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我去了趟他家,听邻居说他早搬走了。”

程潇虽然年轻,却也从未指望诺言可信。之所以同意咖啡和夏至在这种场合下播放这个,纯粹是为了讽刺斐耀。

由于天气原因从M国起飞的国际航班晚点了两个小时,导致程潇到A市转机过安检时,距离航班起飞只剩最后三十分钟。

现下,她从顾南亭身后走出来,平静地看着斐耀:“本想制造一出闹剧,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决定生下来向你要抚养费,作为贺礼。现在想想,都是多余,”她眼神冷静,语速适中:“你的余热,到今天为止,在我这里,被用尽了。从此刻开始,我程潇和你,一别两宽,各自生欢。”她的视线坦荡地落在商语愤怒的脸上,“那杯咖啡我就不回请你了,作为对你们的祝福。”

永远不要为一个不爱你的人卑微自己,当你足够努力,足够优秀,你会得到更好的,然后俯视那个不懂珍惜你的人,谢他当年不娶之恩。

程潇说完,不顾现场的窃窃私语,踏着红毯,穿过花门,在这个众人皆欢的夜晚,骄傲地离去。

没有什么能够万无一失,尤其是爱情。

事后多年,顾南亭依然对那一幕记忆犹新。一袭黑衣穿过人群的少女,身上隐隐的杀手气场像结界一样,常人触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