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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荣华:“老余。”

阿初:“他叫什么?”

阿初:“老余?”

荣升和丛锋聊着话,似乎很投机。

荣华点头:“老余。”

荣华低声地说:“好啊你,学会顶嘴了。”

阿初:“跳海自杀的鱼。”

阿初低声地说:“那我总算有根木头抱在怀里,不像你,身边的男人全是摸不着的影子。”

荣华自鸣得意地说:“如鱼得水的鱼。”

荣华:“你倾心的女人一定是根木头美人。”

阿初:“哎呀,糟了,我今天只做了三份宵夜。偏偏来了条不速之鱼。”

阿初替她遮挡藏枪的动作:“当然是我倾心的……女人。”

荣升恰好走过来:“那正好,你做Bellboy。”

荣华把枪藏进长长的筒袜:“是吗?给谁做的?”

阿初抗议:“凭什么?”

阿初:“我几天前刚实习过。”他把手枪还给荣华。

荣华幸灾乐祸地笑:“活该,谁叫你盼着我落单。”

荣华:“你手艺不错嘛。”她示意阿初把手枪还给自己。

阿初:“过河拆桥。”

阿初:“当然。”

※杜旅宁、李沁红、俞晓江的会谈仍在继续。

荣华低头看蛋糕:“阿初,你做的?”

杜旅宁:“我需要知道你手上第二张王牌。”

荣升:“三太太那里有一把备用钥匙,我们借来用了。你放心,我们就是临时征用了你的浏览大厅和厨房……”

李沁红:“他就是阿英的丈夫阿春。”

荣华不经意地问:“你们怎么进来的?”

杜旅宁:“等一下,你刚才用了丈夫这个词,证明他们事后曾经同居过吗?”

荣升:“你好,未来的妹婿。常听他们老余、老余的叫,今天看起来一点也不老吗?”众人笑起来。

李沁红:“是,剿灭三组后,阿春占有了她,阿英很痛苦,一方面她有很深的负罪感,另一方面,她喜欢阿春。”

荣华走过来介绍:“我大哥荣升,我未婚夫老余,我弟弟阿初。”

杜旅宁:“阿春现在哪里?”

丛锋不知怎样回答。

李沁红:“前段时间,他突然失踪了。”

荣升主动和丛锋打招呼:“这一位一定就是老余了?”

杜旅宁:“你们平常怎么联系?”

丛锋在荣升的注目下,上前拥抱荣华:“Congratulations and warmest wishes for your birthday and every day.(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快乐!)”

李沁红:“他给我打电话,只要有情报提供,查明属实,我付他钱。”

荣升笑:“傻妹妹。”

杜旅宁:“俞秘书,照片。”

荣华:“不,我很感动。”她再一次扑进荣升的怀抱。

俞晓江立即拿出一张阿春的放大照片,粘在黑板上。

荣升:“如果我让你今天才觉得有‘家’的感觉,是我的失职……”

杜旅宁:“是他吗?”

荣华感动:“家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李沁红很意外:“是。”

荣升走过来,拥抱荣华:“Best wishes for you birthday, may you lifelong prosperously.(祝你生日快乐,终身幸福。)”

杜旅宁:“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一件事,这个阿春是一个双重间谍,他一方面为‘黑龙会’工作,一方面为我们工作。”

荣华:“谢谢。”

李沁红惊讶地说:“‘黑龙会’?日本人?”

阿初眼尖,看清荣华的表情后,他很机灵地走过来,抢先拥抱荣华:“Many happy returns of this special day. All our best wishes go to you on your birthday.(祝你生日快乐,给你我们所有的祝福!)”他顺手把裹着手枪的披肩从荣华手上接过来,这一次,荣华领情了。

俞晓江:“他潜伏在上海荣家,意欲从荣初手上获取‘雷霆’资料,谋杀了荣家的丫鬟,被警署拿获,递送到特情处后,在‘黑龙会’的策划下,成功越狱。”

荣升打开了电灯,白刺刺的光亮此刻却显得格外有人情味。

杜旅宁:“每一个人手上都有生存的筹码,阿春的筹码就是他有独立的线索,能够提供给他的主顾,我们要找到他,物尽其用才好。”

荣华醒悟过来,显然,跟在她身后的丛锋也瞬间明白了此时此刻的情景了。

俞晓江:“据我们调查,荣初已经搬出了荣家,他利用手上的一笔遗产,进入股市炒金,颇为干练,他大约想先在经济上独立,然后,有所行动。”

阿初此刻推着一个点满蜡烛的大蛋糕餐车走过来,他笑容可掬地说:“Happy birthday to you!”

杜旅宁:“这一步不用算,重要的是算出他的下一步。”他站起来:“我希望从现在开始,我们的行动不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再损兵折将,而是,有目的、有计划地打一场漂亮的歼灭仗。”

迎面看见荣升满脸笑容地站在书店正中,荣华的头有些晕眩,不知道大哥在唱哪一出,她错愕地张着嘴:“……大哥?”

俞晓江、李沁红立正,肃然:“是,处座。”

荣华隐隐约约看到书店里有蜡烛的光亮,她的心一下紧绷起来,用披肩裹住手枪,子弹上膛,猛地推开书店的门。

※荣升、丛锋、荣华相谈甚欢。

※荣华和丛锋来到荣华书店。

因为只有三份晚餐,所以,阿初就主动放弃了,斟了杯酒,相陪。

俞晓江:“指日可待。”

荣升举杯:“我们一起共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健康,快乐。”

李沁红轻轻地“哼”了一声,问:“甄别时间需要多久呢?”

四个人干杯,荣华站起来:“谢谢。”她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家鼓掌。

俞晓江:“有关清查‘内鬼’的具体实施措施,将由我们情报组来完成,从现在开始,每一个参与了‘星河饭店’行动、活着回来的侦缉队人员,都将成为假定的嫌疑犯,包括我和处座。但是我们不会搞内部大清查,那样只会闹得人心惶惶,而且,‘内鬼’为了保护自己,很有可能陷害无辜,抓一个‘替罪羊’。我们会暗中查访,最重要的是,我们会设置行动上的圈套,以行动来甄别‘内鬼’,让这个隐藏在侦缉处的共党原形毕露。”

荣华坐下,开始用餐。

李沁红斜着瞟了俞晓江一眼,说:“是,处座。”

荣升关心地问:“余先生,在哪里公干?”

杜旅宁:“李组长,我忘了告诉你,原来由刘副官兼任的情报组组长,从现在起由俞秘书兼任。”

丛锋:“我是……一名遗传生物学的研究者,也可以说是半个医生。”

俞晓江:“非常有效。”

阿初:“现在研究遗传、环境、生化学问的人,可谓凤毛麟角。余先生立志于冷门学科的研究,更像是在学科上的一个投机主义分子。”

李沁红半信半疑:“有效吗?”

荣华:“你干脆说他是个医学骗子。”

俞晓江看了一眼情绪化的李沁红,她翻开文件夹,说:“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这是情报组刚送来的今晚行动报告,从清查河船开始,就发现了他们的行迹,他们在前往泰安路的巷口,袭击了一名行动组队员。在东亚旅社,近距离开枪打死了我们两名外勤,然后逃窜而去,我们把他们活动的路线由点及面地展开,就能精确地分析出,他们大概会落脚的大致方向。”

阿初:“我没说,这是你说的。”

李沁红:“照俞秘书的说法,那要我们做什么?等待参加共党的聚会?袖手旁观?”

丛锋笑起来。

有特务送文件过来给俞晓江。李沁红对于杜旅宁、俞晓江的作风和做法,都不太理解。

荣升为弟妹解释:“他们总是这样信口开河,您别介意。”

※一个半小时后。

丛锋:“老实说,我很喜欢你们这种和谐的家庭气氛,您的弟弟、妹妹都很优秀。”

荣华:“你也是,再会。”他们在夜色中分手。荣华上车,开车而去。

荣升颇为得意:“是吗?其实我对他们的管教异常宽松,我尊重他们在学业、工作上的选择,尽可能为他们创造一个良好的求学环境。”

雪狼:“路上小心。”

丛锋:“您很成功。在中国的家庭里,强制约束多于自由发展。”

荣华:“你回去向老余汇报,我带他回书店。”

荣升:“相比之下,也许我过于纵容。”

雪狼:“也只有如此了,希望能尽快搞到‘雷霆计划’,早日送他回去。”

荣华和阿初互望一眼,显然,他们觉得荣升把自己说的过于“宽厚”了,荣升看见他们的眼神,问阿初:“你说呢?阿初?”

荣华:“不然怎样?放心吧,我把他安置在卧房,禁止他去密室。”

阿初不作答。

雪狼:“行吗?”

荣升:“我有打过你吗?”

荣华:“我带他去书店。”

阿初很直白地说:“简直没打过。”荣华笑得拿手绢出来擦眼泪。荣升也笑了。

雪狼:“那怎么办?总不能带着他满大街瞎逛吧?”

荣升问丛锋:“你们认识多久了?”

荣华:“不符合规定。”

丛锋看着荣华:“……”

雪狼:“我们带他回机关?”

荣华:“三年了。”

荣华:“我们不能冒险。”

荣升:“你们彼此很相爱吗?”

雪狼:“我看所有的旅店都不安全。”

荣华:“大哥。”

※汽车停在路边,雪狼和荣华站在车门旁商量事情,丛锋坐在车内。

丛锋犹豫片刻:“对,我们很相爱。”

俞晓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彻底摧毁共党在沪的所有机关。我们的行动步骤是:打草惊蛇,网开一面,关门打狗,引诱之,包抄之,歼灭之。”

荣升很认真地问:“会娶她吗?”

杜旅宁笑笑:“这个苏联来客,到上海的目的并不是观光旅游,而是针对‘雷霆计划’的,抓一个特使,对上海地下党没有太大的破坏作用,我们需要的是,竭力促成地下党与特使早日相聚,而后盯死与‘雷霆计划’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员,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要秘密约见某一个特定的人物,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在他们约见某个特定人物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荣华阻止:“大哥,你干吗?”

李沁红:“我不明白,那样特使不就安全到家了吗?”

丛锋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显得应对无方:“……我们需要一定的时间。您知道婚姻需要……彼此磨合……”他有些词不达意。

俞晓江:“他们一旦入住宾馆、酒店,就像走进了一个蜘蛛网,他们会面临选择、风声鹤唳,突发事件会导致他们草木皆兵,感到无处藏身。于是,他们会把特使带到自己的机关,或者是自己的家庭。这样,就完成了我们需要的步骤。”

荣升:“我充分理解。我妹妹并不是一个贤惠型的太太,但是我可以保证,她是一个善良的上海小女人,她会给人的一生带来快乐。我希望你能够以宽容的心怀去接纳她,去爱她、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直至永远。我会真心地感谢你,感谢你给了我妹妹一生的幸福和平安。”他诚恳的言语,令荣华感动。荣华的手伸过来,握住荣升的手,荣华有些动情:“大哥,原谅我。”

俞晓江用红色的笔划出一条弯曲的斜线,是一条丛锋有可能撤退的方向图示。杜旅宁和李沁红都在听她的讲解。

荣升诧异。

※俞晓江站在地图前。

荣华不知道如何表达这段复杂的心绪,她静默了片刻,说:“将来……如果,我说如果你认为我错了,请您原谅我。”

雪狼护着丛锋下来,三人飞奔而下。

阿初此刻脑海里却叠印出:荣四太太握着自己的手,荣四太太的眼泪滴落在自己的手上,阿初心魂飘荡,泪水悄然滑落面庞。

荣华奔向上一层楼梯口:“快走!”

※杨家佛堂。陈浩山向徐玉真汇报突发事件的处理情况。

荣华蹲在地上,指着地上的特务:“有人开枪。”她的手指向302号房间,特务丙持枪向302靠拢,荣华站起来,在他背后开枪,特务丙倒地。

陈浩山:“他们是云海美术学院的学生,误打误撞地闯进了我们实验基地,已经处理干净了,现场也进行了清理。”

荣华大声呼救:“来人啊,杀人了……”特务丙这才冲上楼道,他问:“怎么回事?”

徐玉真:“‘雷霆计划’到底进展如何?”

特务丙听到枪声,心惊胆寒,在楼下喊:“怎么回事?怎么样了?”服务生吓得夺门而逃,特务丙摸索着前进,荣华尖叫一声。

陈浩山:“坂田教授认为我们缺少的是最为关键的抗冻技术,他认为,关键是我们没有掌握‘雷霆’的解密钥匙,包括最关键的‘疫苗’。如果,真的有‘疫苗’存在,‘雷霆’将彻底瓦解。”

特务丁冲上三楼,荣华闪身出现,予以迎头痛击,一拳打飞他的手枪,特务丁与荣华近身格斗,荣华的枪口顶住了他的腰,一枪毙命。

徐玉真:“军部也在不断地催促我们尽快搞到‘雷霆’资料,可是,这个荣初软硬不吃。我们怎么样能跟他有一次正式沟通,或者是谈判?”

特务丁拔出手枪,直奔三楼。

陈浩山:“据查,他最近在金市炒金,也许,他对金钱的热衷胜过对复仇的渴望。”

服务生:“一个302、一个305。”

徐玉真:“如果真能这样,就太好不过了。”

特务丙:“单身男人住几号房?”

陈浩山:“是人总有弱点。”

服务生:“我的头……”

徐玉真:“中国人有句老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特务丙:“喂,你怎么样?”

※上海商务会馆。

两个特务一走进旅社,就发现异常,特务丙看见倒卧在地的服务生,他立即上前急救、问询。

门推开,杨慕次像一股旋风一样,很有气势地走了进来。

此刻,荣华听见楼下有人推开玻璃门,她拿枪站在楼梯拐弯处,看见两个男子走进来,她朝雪狼一摆手,雪狼领着丛锋朝上走。荣华守在楼梯口。

阿初坐着办公,抬头看见阿次。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彼此之间似乎不需寒暄,直接进入主题。杨慕次掏出一张支票,“啪”的一声送到阿初眼前。

丛锋拎上旅行包,出来。

杨慕次:“三百万现金支票,随时可以兑现。”

荣华走上三楼,雪狼在等她。荣华一点头,雪狼赶紧敲响302号房间,丛锋打开门,荣华:“马上离开这里。”

阿初把支票揣进怀里:“谢谢。干得不错。”

荣华头也不回,反手砸了他一枪托,服务生应声倒地。

杨慕次:“我希望,你也能兑现诺言。”

服务生赶紧出来,欲加阻拦:“小姐,这里不能做生意。”

阿初:“我已经取消了记者招待会,而且,最近得了失忆症,很多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你大可放心。”

荣华快步前行:“我找人。”

杨慕次:“我说的是‘雷霆计划’。”

服务生:“小姐要住店吗?”

阿初:“现在,谈这个为时过早。”

荣华推开东亚旅社的门,服务生站起来。

杨慕次:“为什么?”

荣华戴上假发套,裹上披肩,带上枪,立刻下车。

阿初注视着杨慕次,说:“因为我还要看你的表现。”

荣华继续观察。她看见雪狼在总台掏出证件来,服务生替他办理入住手续,紧接着雪狼上楼去了。服务生看着他的背影,一分钟后,服务生拿起了电话,向外拨号。

杨慕次威胁的眼神:“你千万别耍我!会付出代价的!”

雪狼下车。

阿初:“什么样的代价?你要敢动我一根毫毛,小心天打雷劈。”

荣华:“说得对。”

杨慕次:“你是我什么人?”

雪狼:“我进去试试,如果我入住这家旅社,他依旧往外拨电话,就证明,他们奉命监控所有的单身男客。”

阿初:“你心知肚明。”

荣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杨慕次:“我哥早死了。”

雪狼:“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电话。”

阿初:“是吗?那坐在你面前的我,是谁?”

荣华:“不太对劲。”

杨慕次:“你是不是认为,你被父母遗弃了?所以,你恨我夺走了你的一切?你发誓要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仅凭你我面貌相似,你就妄下评断。你因此而针对我,针对我的家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是谁?……”

荣华、雪狼在车上透过旅社的大玻璃门留心观察。他们看见服务生替丛锋办理入住手续,有人带丛锋上楼,等了大约一分钟,荣华看见服务生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拿起电话向外拨号码。

阿初:“不知道我是谁?那你紧张什么?”

丛锋下车,他背着旅行背包,走进旅社。

杨慕次:“我——”

荣华:“那就没问题了,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个旅行背包,你带上,我们就不跟你一起进去了。没有新的命令前,你就暂时住在这里。祝你今夜睡个好觉。”

阿初:“因为你的直觉,已经告诉你了准确的答案。你心口不一。”

丛锋:“在英国待了三年。”

杨慕次:“你刺激我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承认你是杨家的私——”阿初盯着他看,阿次把这句伤人的话吞下去:“你想让我承认你也是杨家的一分子。你利用知道了我的部分秘密,紧紧地把主动权握在手心里——”

荣华对丛锋说:“你住在302号房间,房间是在一个星期前预定的,这是你的证件。”她把身份证明交给丛锋:“你是新加坡的华侨,来上海观光的。你英文怎么样?”

阿初:“你别无选择。”

雪狼:“一切正常。”

杨慕次:“你需知给人一条生路,才能给自己留条退路。”

荣华的汽车停在旅社门口。荣华和丛锋观察了一下东亚旅社附近,没有可疑发现。雪狼从暗处钻上车。

阿初:“这算是威胁?”

※一个小时后。东亚旅社。

杨慕次不作答。

俞晓江:“他们接到特使,转往市区,很快会入住宾馆、饭店或者私人会馆,我们派人请上海市区各个旅馆的老板、值班人员配合协查,只要在今夜这个敏感时间段入住的单身旅客,都要记录在案,并上报警备司令部侦缉处。如隐瞒不报,一律视为通敌。而且,我们设立了高额奖励。奖惩有度,这样做的目的是,我们不用兴师动众,就可以穿插眼线,有迹可寻。”

阿初:“偏偏我这个人生来就不怕人威胁。”

俞晓江向杜旅宁、李沁红讲述行动方案。

杨慕次:“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金钱?家庭?荣誉?——”

※杜旅宁办公室,夜。

阿初突然截住他的话,冷酷地说:“你全错了——杀死你的父母,才是我最终的目的。”

荣华把特务甲的衣服撩起来,取下他的手枪,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皮包里,她理了理头发,整理了一下旗袍,招呼丛锋从巷内奔出。

这一句晴空霹雳的话,令杨慕次完全没有预料到,他瞪大了眼睛。

特务甲走到小巷口,跟丢了目标,茫然不知所措,正欲退去,忽然脑后生风,被人一拳击中后脑勺,仆倒在地。

阿次心里打了一个冷战。

特务甲独自跟踪而至,他看了看二人离去的背影,决定跟踪丛锋,他紧随丛锋而去。

※云海美术学院的画廊。

丛锋与荣华分道扬镳。

荣升走在云海美术学院的画廊上,阿福替他抱着两幅油画作品,紧跟着他的步伐。吴院长热情地迎接而来。

荣华和丛锋向前走着,荣华低低地说:“后面有尾巴,你我分开走,到前面第三个路口会合。”

吴院长:“哎呀,难得、难得荣先生大驾光临。”

特务甲发现丛锋的表情有异,准备过来,特务乙拉住他:“上头有命令,只检不查……”特务甲十分不爽,心有不甘。

荣升:“承蒙院长邀请,诚惶诚恐,我带了两幅作品,请院长替我点评点评。”

有警察上船临检,荣华挽着丛锋不惊不诧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一名小警察回头看了看,荣华转身一个飞吻,主动地问:“警察哥哥,你带钱了吗?”小警察脸红了,低头钻进船舱。

吴院长:“荣先生过谦了,你在伦敦办过两次画展,听说都是名流云集,好评如潮。”

丛锋在方致同的暗示下,站起来。荣华挽住他的胳膊,向船舱外走去。

荣升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欠了欠身:“那都是商界朋友们给面子,纯粹从美学艺术的角度上来看,学生只是刚刚起步而已。”

荣华伸手把丛锋手上的牌放下:“走吧,先生,我们去岸上的酒馆喝一杯。”

吴院长:“请,请到贵宾室一叙。”

一名船妓愣愣地看着荣华。

一名学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院长,院长,三班的一组写生学员到现在还没回来。”

丛锋有些紧张,方致同:“哟,秋娘啊,越来越漂亮了,这位可是从南京来的大老板,你好好照顾照顾。”

吴院长:“慌什么,寄情于山水,忘情于江湖嘛。”他转过身,对荣升笑笑:“孩子们总是这样,在湖光山影中流连忘返,就像迷醉春天的紫燕,向往自由的蓝天。”

方致同、丛锋此刻正和一名妓女打着牌。一名船妓旋坐在方致同的腿上,在给他点烟,荣华走了过来,她把手落在丛锋的肩膀上,眼睛看着方致同,方致同有意识地冲她一乐。荣华把手中的酒杯放下,靠近丛锋:“先生,不常见啊。”

荣升:“我做学生的时候,也时常如此……”

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戴着波浪假发的荣华带着“朦胧的醉意”、“脚步漂浮”、手上拿着高脚杯、嘴上叼着香烟在13号花船上寻找着“目标”。

吴院长:“请。”

※花船上。

※画室。

方致同:“不是靠拢,而是必须上去,我们两个大男人,黑灯瞎火地猫在一只船上,远比在花船上寻欢作乐危险一百倍。你放心吧,接你上岸的人马上就到。我们算准了他们会有这一招。”

和雅淑和几名名媛淑女一起安静地坐在画室里画画,画室中间站着一名半裸的女模特,和雅淑的笔法很独到,画风新颖,格调不俗。

丛锋感到意外:“警察要临检,我们还向花船靠拢?”

荣升正在指导一名学生作画。

方致同告诉渔家女:“摆渡到13号花船。”

荣升走到和雅淑身后,看着她专心致志地画着,在调色板上挥洒着颜料。

警车、卡车呼啸而来,河岸上许多特务开始登船临检。乌篷船上,方致同警惕地观察着河岸。

阳光照射进来,雅淑一转头,荣升一怔。

※一个小时后。河岸。

(闪回)荣升的妻子回眸一笑。

俞晓江微笑:“因为,我们行动的目的就是虚张声势,给共党发出一个危险讯号,行动一旦触及他们紧张的神经,特使就会主动上岸,离开流动旅馆,进入他们在市区的所谓的安全旅馆……所以,我们要把网松开,只打不追,让他们顺利抵达住所,让他们感到经历了一次危险,得到了暂时的安全。”

(闪回)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浑身是血的妻子扑倒在荣升怀里。

李沁红不解:“为什么?”

雅淑:“先生——”她向他微笑示意。荣升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这女学生,酷似自己的亡妻,荣升控制住自己的伤感情绪,对雅淑点点头,转身向另一名学生走去。

杜旅宁的眼光轻蔑地一瞟:“你不用去,我们一个也不用去。”

雅淑有些奇怪。

李沁红:“处座,我亲自带人去。”

(一组画面)

杜旅宁:“我们今晚布置下人手,把所有的河船都进行一次例行检查。”

三百万现金,一叠一叠进入老式点钞机,翻卷吞吐。

俞晓江:“烟馆、澡堂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很好隐藏,可是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比较麻烦,而且,烟馆和澡堂客流量很大,人员很杂。可是河船就不同了,宛如一个流动旅馆。相对比较安全。”

阿初不停地签署购买合同及买卖股票的画面叠放。

杜旅宁、俞晓江、李沁红继续讨论。

阿初不断地开张剪彩,红玫瑰舞厅、酒店、书场、茶室等,花篮密集,鞭炮齐鸣。

※杜旅宁办公室。

阿初不停地参与社会活动,捐助贫困,参加慈善晚会。

老余:“好了,不开玩笑了。今天晚上,我们要把特使从河船上转移到安全地带。一组在东亚旅社给他准备了一间安全房……”

地下实验室里,阿初用紫外线灯射在油画上,记录下所有公式和符号代码,一个人在做科学实验,计算数据,沉思冥想。他演算的数据堆砌如山。

雪狼依旧在笑:“情报谬之千里,今后老余的话,只能听三分。”

阿初在韩正齐的陪同下,携“重金”去法国租界拜访了法国巡捕房大侦探黄三元,两人言语投机,握手言欢。

荣华:“我就知道不是去酒会。”

阿初和雅淑在上海外滩散步,外滩上三三两两全是小情侣和等待情侣的人。夜色柔和,江水粼粼。

荣华眨了眨眼,自嘲地说:“妙极了。”雪狼止不住大笑起来。

刘阿四替阿初遴选了几位精通拳脚功夫的保镖。

荣华赶紧把披肩往上拉。老余摇手:“恰到好处,河船上的妓女几乎都是这种打扮。”

一辆豪车开过,四名穿着西服的保镖上前开门,改头换面的阿初神采奕奕地走下车来,他身边跟着刘阿四。

老余从楼上下来,老余赞了一句:“魅力十足,电光四射。”

报童穿梭在繁华的大街上,扯着嗓子喊着:“看报,看报,看云海美术学院离奇失踪案件,24名学生下落不明。看报,看报,看云海美术学院离奇失踪案件,24名学生下落不明……”

荣华:“紧绷绷的,浑身上下不得劲。”她示意盘扣太紧,想松一下。

许多行人驻足买报。

雪狼:“这件旗袍穿在你身上,真是光彩照人。”

报童飞身跑过:“卖报,卖报……”

荣华笑:“有酒会。老余叫我穿得艳丽一点,害得我翻箱倒柜,才找了这么一件出来。”

阿初推算出最后一个数据,浑身上下仿佛虚脱了一般,虚汗如注,衣衫湿透,脸色苍白。

雪狼:“你今天有约会吗?”

实验室里,药水瓶、蒸馏水瓶汩汩作响,蓝色的液体充溢在玻璃管里,发出蓝色炫目的光。

荣华打扮得十分艳丽地走进屋,雪狼在门口迎接她。

阿初强撑着站起来,走不到两步,天旋地转,栽倒在地。

※梅花巷七号,夜。

刘阿四推门进来,赶紧把阿初扶起来。

荣升走到阿初的住所,他敲了敲门,阿初打开门,非常意外:“少爷?”

阿初晕眩地看着他,说:“我终于拿到了秘密武器。”

※福佑路松雪街二十八号,夜。

刘阿四不解:“武器?”

俞晓江:“河船。”

阿初微笑。

李沁红:“他们在哪里?”

※绸缎庄。

杜旅宁:“共党在星河饭店得手后,各科就地疏散,隐蔽,所以,方致同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特使送往他们的安全屋。”

阿春正在给客户介绍丝绸,李沁红便装走进绸缎庄。阿春见状,撒腿就跑,李沁红一脚将椅子踢得飞起来,正砸在阿春的后脊梁上,阿春应声倒地。客户们被吓得赶紧跑开了。

俞晓江:“根据你的行动报告分析出来的。星河饭店的接头行动,是一次共党各科的联动,他们每一组都有行动的目标和各自必须完成的任务,据李组长的报告称,方致同拼死保护一人突围,按照他的行动线索,他是专门负责保护共党高层的保镖,所以,我推断,方致同保护的人一定是共党特使,负责‘雷霆计划’的一个神秘使者。”

李沁红拎着阿春的脖子,把他的头压在桌子上。

李沁红:“你怎么知道特使在他身边?”

李沁红冷冷地说:“阿英死了,看来你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你的生活也没有受到影响是吧?”她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放在阿春的耳朵上,阿春哀求地说:“李组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俞晓江微笑:“李组长少安毋躁。所谓的烟馆、澡堂、河船都是方致同一个人的隐蔽场所,但是,现在不同,现在他身边有一个共党特使。”

李沁红:“你以为你在上海滩藏得住?”

李沁红有些不屑地说:“俞秘书,你知道上海滩有多少个烟馆?多少只河船?多少个澡堂吗?他们各自分布在哪些租界?哪些街道吗?”

阿春:“李组长,我会给你提供有用的信息,独家,独家的情报,独立的线索,我保证。李组长,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俞晓江:“足够了。”她拿起一根教鞭,指着地图,说:“方致同的活动范围,烟馆、河船、通宵营业的澡堂。”

李沁红并未松开手,而是用锋利的刀在阿春的耳朵上割开了一个小口子,鲜血滴了下来,阿春怪叫起来。李沁红:“问你一件事。”

李沁红:“有用吗?”

阿春喊着:“您说、您说。”

李沁红每说一句,俞晓江都在上海市地图上有烟馆的地方、有河流的地方等标注上红色的记号。

李沁红:“星河饭店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李沁红:“她的上线叫方致同,一组的头目,是一个神枪手,专门负责运送共党活动经费,保护共党高层在京津沪的来往以及秘密会议,负责锄奸等行动方面的工作。此人的活动范围很广,喜欢住在烟馆、河船、通宵营业的澡堂,他疑心很重,每天都住在不同的场所,喜欢单独行动,喜欢不按规矩出牌,常常受到共党高层的批评,组织观念不强,有个人英雄主义。”

阿春喘息着:“阿英只告诉我,可能是一个死亡陷阱。”

俞晓江:“哪怕是零星的某句话,零星的碎片。”

李沁红:“死亡陷阱?”

杜旅宁:“必须马上找到阿英的上线,李组长能否尽可能提供她上线的零星线索。”

阿春:“她说,如果她真的死了,只能证明她的推断是正确无误的。”

俞晓江:“她为我们工作,也是受人操纵的,她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所以,她必须保护好自己,在这种神秘力量还没有允许她退出前,她必须以一个共党的身份留在上海,她为了生存,出卖着三方面的情报,以获取三方面的信任,如果,我没有分析错,她是一个三面间谍,或者三姓家奴。”

李沁红:“什么推断?”

杜旅宁点头,脸上露出笑容:“继续。”

阿春:“您身边的杨副官,是内鬼。”

俞晓江:“是,处座。”她走到上海市一张做有特殊标志的地图前,很冷静地说:“我认为阿英回上海,不是自愿的。她是被逼回上海的。她的组织找到她,也许是原因之一,她很有可能已经受雇于第三者,对,她无路可逃,必须继续为某种神秘力量而工作,这种神秘地力量促使她的组织找到了她。”

李沁红把阿春顺势一推,推到墙角:“好了,这个话题,我暂时不想谈。我想问你,你的情报出处,除了阿英,还有谁?”

杜旅宁在想,他的目光转到俞晓江身上,杜旅宁示意俞晓江分析情况:“俞秘书。你来。”

阿春:“这是我赖以为生的渠道,我不能说。”

李沁红:“目的何在?”

李沁红拔出枪来,子弹上膛。

杜旅宁:“错。亡命天涯的人最不在乎的就是冒险,她已经丧失了自己的立场,抛弃了原有的信仰,她再次选择回到过去,就是心甘情愿地选择再次冒险。”

阿春自救般,抢着说:“我正在钓一条大鱼。”

李沁红:“她从不提及她的上线,她怕我邀功心切,一旦抓捕了她的上线,她会有暴露的危险,她不想冒险。”

李沁红:“谁?”

杜旅宁:“阿英对他的直接领导有什么具体描述?”

阿春:“共党一组头目方致同。”

※杜旅宁、俞晓江、李沁红在办公室继续他们的谈话。

※琴音流淌。

丛锋远望河岸,一片河船,灯火通明,隐隐有女子放浪的笑声和若断若续的琵琶声,乌篷船在水中摇曳,荡起一丝涟漪。

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有一些淡淡的烟雾在阳光里弥散。雅淑在演奏钢琴曲,阿初站在她身边。

方致同:“船上潮湿,有点冷。不过,很安全。”

琴音中,阿初脑海里泛起二人在火车站、图书馆相遇的情景。雅淑的眼睛有些迷离,她看见阿初已经站出了一种极为享受的姿态,打算跟自己的琴音一起凝固在这一刻。

方致同披着雨衣,丛锋钻进乌篷船。渔家女趁着夜色蹲在船头熬鱼汤。

雅淑的琴声“戛然”而止。阿初回过神来,闪了闪身。

※丛锋被方致同安置在一只河船上。

和雅淑调皮地说:“周公梦游回神啦?”

杜旅宁:“你已经回答了。”

阿初:“是啊,你把我带沟里去了,——我想我是回不去了。”

李沁红:“我不知道,无法作答。”

和雅淑:“沟里?”

李沁红的眼睛闪烁出一种迷茫、烦恼的目光。

阿初补充:“蝴蝶沟。”

杜旅宁:“这就是你怀疑杨慕次的真正原因,你爱上他了?你怕重蹈阿英的覆辙?”

和雅淑又好气又好笑:“这算是你的正式告白?”

杜旅宁安之若素地听着。

阿初突然把雅淑的双手夹在掌心里,雅淑错愕、娇羞情切,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闪回)阿英:“我给你一句忠告,千万不要爱上你的敌人,否则,你将万劫不复,生不如死。”

阿初:“能听见我的心跳吗?我已经听见了你的心跳,这才是重点。你的心跳告诉我,我在你心里藏住了,虽然藏得很深,深得让人看不清,但是,我看得见,因为我的心跳告诉我,眼前人就是我今生的宿命。”

李沁红:“她说……”

和雅淑情急,抽手。

杜旅宁:“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一些特别的话?”

和雅淑声音有些颤抖:“——你别自说自话,我不可能嫁给你。”

李沁红:“事发前两天。”

阿初:“为什么?”

杜旅宁:“凶手在。不客气地说,那不是专设的秘密通道,而是通向坟墓的一条不归路。你最后见她是什么时候?”

和雅淑:“我跟阿次有婚约。”

李沁红:“是。阿英有不祥的预感,叫我准备替她收尸,我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告诉她,如有突发事件,从秘密通道撤离,为了保证她的绝对安全,我撤销了那条道路上的所有警戒,换句话说,那条秘密通道,除了她自己,没人在。”

阿初:“这不是拒绝我的理由。”

杜旅宁:“你在‘星河饭店’专门为她铺设了一条秘密通道是吧?”

和雅淑:“这是最好的理由。”

李沁红想到这里,面部抽搐了一下。

阿初:“你害怕,所以搬出一个所谓的婚约来抵御真爱的诱惑。”

(闪回)阿英脑后中弹,她的尸体仆倒在黑暗的地下室通道里。

和雅淑:“你也说是诱惑。”

李沁红:“可是,死亡的宿命难逃。”

阿初:“为了你,诱惑也能变成缘分。雅淑,从火车站第一次遇见你,我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念头,你生来就是为了在那一刻遇见我,而我千里迢迢、神使鬼差地撞到你跟前,命运就把我们给牢牢地锁住了。”

杜旅宁:“她不想过早暴露,她不想面对死亡。”

和雅淑:“你——我真不该遇见你,遇见你,我会不知不觉地犯错——”

李沁红:“是,她很聪明,总是旁敲侧击,打擦边球,而且,对于一组的情况守口如瓶。”

阿初:“因为不能错过!我们不能错过彼此——”

杜旅宁:“她的确为你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和雅淑心神大乱:“你该走了,我不能再留你——”

杜旅宁、俞晓江在倾听李沁红的讲述。房间里异常安静。

阿初一把抱紧她,贴着雅淑的胸口,在她耳边轻轻说:“雅淑,爱是藏不住的。”

李沁红:“我请你喝一杯。”

和雅淑泪光盈盈。

阿英:“孤魂最终会变成野鬼,我想成为一个影子,无所不在的、寂寞的‘孤影’。”

阿初:“你的眼泪告诉我,这一刻,你已经扛起了我的爱。”他俯身去吻她,排山倒海的爱压垮了雅淑的“面具”,她已无力抗拒。

李沁红:“我会给你一笔活动经费,你得有一个全新的代号,叫‘孤魂’怎么样?”

阳光斜照,辉映出一对火热的情侣。

阿英:“我会提供给你,你所需要的情报。只要我力所能及。”

※夏跃春的家,夜。

李沁红:“我会为你遮风避雨,条件是……”

夏跃春推开门,客厅里的灯就亮了。夏跃春警觉,但是并不慌张,他看见阿初从客厅走出来,他心中有数了。

阿英:“暂时还没有。你知道,我如果不回来,我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我必须回来,完成我的宿命。”

夏跃春把车钥匙扔在茶几上,脱下外套:“我说今天回来,怎么感觉脑后生风,鬼影重重的,原来外面都是你的人。你混得不错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李沁红一下来了精神:“你见到他了?”

阿初微笑:“骂吧,我不介意。”

阿英:“是,他们要我重新回到上海,进入一组工作,我的直接领导人是一组组长方致同。”

夏跃春:“你不经我同意,擅自闯入我家,我可以报警的。荣先生。”

李沁红:“他们相信了?”

此刻,客厅里飘出咖啡的浓香,阿初示意夏跃春等一下,他把煮好的咖啡端了出来,放在茶几上。

阿英:“我没想回来送死,我回来,是因为,我的身份居然还留在我们组织的档案里,他们在南京的一家医疗看护所找到了我,他们以为我是当年三组唯一的幸存者。当然,为了活命,我再次编造了谎言,我告诉他们,事发前一个星期,我被派到南京取一份秘密档案,由于事发仓促,我选择了隐藏下来。”

阿初:“你生活习惯一点都没变,又简约,又适用。”

李沁红:“没人逼你回来送死。”

夏跃春:“我的家族认为,炫富是一件最没品位的事情。”

阿英:“我已经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只有这样一直没有尽头地走下去,我落在深渊里,难以自拔。”

阿初手上的名表此刻炫耀着讽刺的光芒,阿初坐下:“骂够了没有?点到为止吧。夏院长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他亲自替夏跃春倒了杯咖啡,色香味俱全,阿初:“我煮了半天,夏院长赏脸喝一杯。”

李沁红:“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夏跃春:“你想干吗?想求我什么,直接说,我不是荣家大少,不习惯你献殷勤。”

(闪回)阿英坐在长廊下,李沁红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阿初浅笑,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份资料给夏跃春看,夏跃春的眼帘跳动,回头看阿初,问:“你信我了?”

杜旅宁:“哦?”他脸上泛起疑云。

阿初:“我只能信你。”

李沁红:“是她主动联系的我。”

夏跃春:“需要我做什么?”

杜旅宁:“你是怎么知道她回来的?”

阿初:“我需要有一个制药基地。我必须马上实施‘疫苗’计划,事关我们几十万同胞的生命,所以,分秒必争,刻不容缓。”

李沁红:“她回来,说实话,我也很奇怪。按道理,她应该避得远远的,因为共党对叛徒从来都是杀无赦的。”

夏跃春站起来:“我全力配合。”

杜旅宁:“她什么时候返回上海的呢?”

阿初:“不是配合,是协同作战。我一人之力,恐难以成事,我需要你帮助。”

阿英拿到一份新的身份证明,悄悄离开上海。(闪回完)

夏跃春:“我真欣慰。这番话能从你口里说出来。你如此信任我,我也送你一份礼物,你等一下。”他走到里面去,拿了一张化验报告出来。

大雨磅礴,三组被俘人员在一面土墙下,英勇就义。

夏跃春:“你诊室的爆炸案中,炸药的成分是TNT。”

侦缉队员全副武装冲进原地下党三组机关,一片枪火之下,三组人员死伤大半。

阿初:“TNT?”

阿英惊恐地在自首书上签了名。

夏跃春:“多用于军方。”

阿春苦口婆心地劝降,阿英拼命地踢他、打他,李沁红冲进来,子弹上趟,对准阿英的脑袋,阿英尖叫。

※阿初公司。

阿英被捕,李沁红把她扔进了刑讯室。阿英在刑具下魂飞魄散,吓得昏厥过去。

阿初正在处理公务,刘阿四敲门走进来:“老板,有一位先生想单独约见您。”

阿英很高兴地拿了件新织的毛衣走进阿春的房间,迎接她的是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阿初:“谁?”

◆字幕◆:二年前。

刘阿四:“陈浩山先生。他说他是杨羽柏先生的私人助理。”

(闪回一组画面)

阿初:“该来的总归要来了,叫他等着。”

李沁红:“我有一个得力的助手,化名阿春,是一个混迹于上海滩的包打听,一次偶然的机遇,他认识了一个中共谍报人员——阿英。起先,阿英利用他在英、法租界里的人脉关系,打听有关在租界被捕的共党,引渡的时间和具体关押地点,一开始的时候,阿春对她有求必应,直到这个女人渐渐爱上了他……”

刘阿四:“是,老板。”

李沁红在向杜旅宁讲述情况,俞晓江在旁速记。

阿初继续处理业务。

※杜旅宁办公室。

阿初公司的走廊。公司职员们进进出出,十分忙碌。陈浩山站在走廊上,一直等候。

黑暗里,有一块画板遗落在泥浆中。阴风飒飒,孤零零的画板像一个幽魂在浑浊的泥潭里挣扎,哭泣……

阿初在刘阿四和保镖的陪同下,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陈浩山急忙迎上去:“您好,荣先生,我是陈浩山,杨羽柏先生的私人助理。”

风雨中,黑衣人们翻土、铲泥,一锹一锹地砸在年轻的尸体上,头面被砸得破碎,泥浆灌满阴冷的水沟。

阿初淡淡地问:“你来有什么事吗?”

黑衣人:“是,大佐。”

陈浩山:“我来,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陈浩山监控着整个屠杀和掩埋过程,陈浩山看着手表:“快一点,一定要清理干净。”

阿初:“什么生意?”

细雨沥沥,一群荷枪实弹的黑衣人就地挖坑,掩埋、处理学生们的尸体,一个个如花的生命被扔进臭水沟、荒芜的、阴森的泥浆里。

陈浩山:“有一位主顾想出一笔大价钱购买您手上的……你独家所拥有的科学研究资料。我想您一定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上海闸北区郊外。

阿初口气强硬地说:“我是生意人,有生意自然要谈。但是,我不跟你谈,你算哪棵葱?跟我谈?你也配?叫你幕后老板出来,否则,什么都免谈。”他向前走去,刘阿四紧跟着他。陈浩山跟上,阿初的保镖们阻拦他,陈浩山喊了一句:“我老板愿意跟您谈,约个地方怎么样?”

李沁红:“我手上有两张牌,其中一张牌已经成了‘死牌’,她就是原共党三组转变人员阿英。”

阿初停下脚步,回头说:“好啊,客随主便。”

杜旅宁:“俞秘书跟了我很多年,你大可放心。”

※阴森森的大庙里。

李沁红看着俞晓江。

庙里破败不堪,佛像上的灰尘积得很厚,佛幡陈旧,画壁上色彩凋零,依稀辨别出是一些神仙故事。

杜旅宁:“智慧是时间和经验所堆砌的,我从不苛责下属在工作上的完美,我只求你们能够在失败中不断地自我完善。我今天不听你诉苦,不看你的沮丧,我要听你讲,你手中曾经拥有的‘王牌’或是现在依然掌控在手的‘内线’,我需要你和盘托出,千万不要错过每一个细节,这些细节能够帮助我们找出问题所在。”

徐玉真、阿初在大庙里相见,黑衣人和阿初的手下依次排开。

李沁红摇头:“我只是单纯地再想象这个狡猾的敌人,他把我耍得团团转……”她的眼底有喑哑的火苗:“他的智慧凌驾于我之上,他总是能得心应手地将我引入歧途而不自知,一旦爆发,就把我的弟兄们送上黄泉,阿次差点就没了命,我为此感到羞愧。”她低下头。

徐玉真:“我就是老板,你把东西给我,我给你荣华富贵,给你这一辈子奋斗都得不到的财富,包括荣誉。而且,我保证从今往后,没有人再来找你的麻烦。怎么样?荣先生,我想整个上海滩,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样慷慨大方的合作者了。”

杜旅宁看着她,说:“你心中有目标吗?”

阿初:“你凭什么给我作保?你自己原本就是一个活着的‘死人’,一个死人哪有什么信誉可言?”

李沁红:“他能顺利潜入侦缉队,足以证明他的战斗心理突破到忍耐的极限。他要天天面对自己的敌人,面带微笑,在工作上力求尽善尽美,眼睁睁看着我们消灭他们的肉体……而无动于衷?”

徐玉真耐着性子:“你现在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在上海,只有我能确保你的安全。”她冷冷地看着阿初,说:“我想你诊室的爆炸,足以让你变得懂事,聪明,温和,礼貌。凡是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总会想方设法如愿以偿。你千万别尝试着和我抗衡,把东西卖给我,是你最佳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杜旅宁:“我们一定要把他给找出来,杀一儆百。但是,我们不能低估了内鬼的行动能力,这个人沉着冷静,干练,行踪掩盖得巧妙,至少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他的蛛丝马迹。”

阿初:“东西在我这里,给你也不是问题,不过我只有一个条件。”

李沁红:“我们内部有奸细。”

徐玉真:“什么条件?”

杜旅宁:“……天台上的人,大多遭到近距离开枪射击,而且,每一个都被凶手补过枪,这证明什么?”

阿初眼目嚣张地说:“杨羽桦的头和你的这张脸。”

杜旅宁翻着一份厚厚的“行动报告”和刚从法租界巡警那里转发来的“星河饭店枪击案”部分照片及资料,俞晓江站在他身后,李沁红笔直地站在他对面。

霎时,大庙里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