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跃春办公室。
杨羽桦脸色惨白。
阿初走进院长办公室,夏跃春站起来:“怎么样?荣医生,这几天上班还习惯吗?”
陈浩山一语双关地说:“这条狗不长眼,乱冲乱撞,死路一条。”
阿初很诚恳地坐在夏跃春的对面:“跃春,我最近总感觉、总感觉背后有人盯着我,你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于忧郁症的病状。”
杨羽桦一气,在车里猛跺一脚,陈浩山一愣神,把一条突然窜出来的土狗撞得飞起来。
夏跃春:“你有过焦虑症吗?”
杨羽柏发怒:“这个家再没我的位置——”他话堵住了,憋了一口气:“也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做事。”
阿初:“没有。”
陈浩山:“老爷,您应该和太太好好谈谈了,您私自约见太太的敌人,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太太的娘家会很不高兴的。”
夏跃春:“最近工作压力太大?”
陈浩山一边开车,一边从车前镜上观察杨羽桦的表情。
阿初摇头。
车开动了。
夏跃春:“你别告诉我,你失恋了。”
杨羽桦走出医院,发现司机陈浩山在医院门口等自己,杨羽桦很气愤。陈浩山十分殷勤地替他打开车门。
阿初:“我跟你说正经的事。”
阿初洗了洗手,觉得此人言语颇多怪异,回到桌前的时候,他发现病人并没有拿走药方,感觉有些蹊跷。
夏跃春:“你到现在还没失恋过,你觉得你正常吗?”
杨羽桦:“谢谢您,荣医生,我们再会。”他很有礼貌地告辞而去。
阿初:“我、我拜托你,最后一个问题,上海哪家神经科大夫最好?”
阿初:“也许。您下个星期来复诊吧。”
夏跃春很幽默地说:“我啊,我学神经科出身的,你有病啊,有病我免费给你看。”
杨羽桦:“有他的道理所在。”
阿初笑骂一句:“神经病。”他觉得跃春帮不了自己,于是站起来。
阿初笑起来:“太夸张了吧。”
夏跃春:“阿初,给你一个建议,赶紧恋爱吧,你缺乏爱情的滋润,没有情商的人,智商一定出问题。”
杨羽桦来了兴致:“我觉得,年轻人应该出去闯一闯……”他欲言又止。阿初看着他。他想了想,很刻意地说:“其实,有的人认为,出国即是重生。”
阿初点头微笑:“我愿你刻薄的言辞至老不衰。”
阿初:“倒是有这个打算。”
夏跃春:“谢谢。”
杨羽桦:“英国很不错啊,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你为什么不留在英国发展呢?”
阿初:“走了。”
阿初:“是。”
夏跃春:“阿初,等一下。”他从办公桌的柜子里拿出一整箱十瓶装的咖啡:“正宗货,煮起来香味不绝。”
杨羽桦:“听说荣医生是从英国回来的。”
阿初:“谢谢。”
阿初:“所以您吸烟?大量吸烟,会影响您身体的健康。确切地说,您应该注意肺部的保养。”阿初做完初步诊断,替病人开药方。
夏跃春:“阿初,你最近跟赫尔曼教授联系过没有?”
杨羽桦:“不怎么样,总是噩梦缠身。”
阿初:“联系过,不过很奇怪,一直联系不上。”
阿初:“您舌面干燥,皮肤弹性减弱。您长期患有很严重的鼻炎,所以感觉呼吸不畅,张口呼吸的习惯,导致您口腔内津液缺乏。您的睡眠怎么样?”
夏跃春:“联系不上?是什么意思?他都没有给你回信吗?”
杨羽桦:“我近来,由于天气变化多端,生意上也不太顺利,心情烦躁,心律也不大正常。恐是大病来临前的不祥预兆吧?”这段口气和蔼、言语怪诞地话,并没有引起阿初的注意。阿初:“我替您看看。”他随手拉上布帘,依照程序为病人做检查。
阿初很含糊地“嗯”了一下。
阿初:“李先生,请坐。李先生哪里不舒服?”
夏跃春:“我听说,你跟赫尔曼教授一直在研究‘细菌病理学’,我不知道你们研究工作进展得如何?其实医学研究,是造福万民的,我希望你能够在中国也能完成这项工作。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实验室,供你做完这个项目。”
杨羽桦一下反应过来:“哦,您好,荣医生。”他站起来,表示对医生的尊重,说:“我跟您预约过,鄙人李华。”他脸上挂满笑痕,心中心绪繁杂。
阿初的眼睛里放射出怀疑地光:“你也对我研究的项目感兴趣?”
阿初:“先生,您好,您那里不舒服?”杨羽桦走了神,没有反应过来,阿初关切地再问一句:“先生,先生。”
夏跃春:“我是学医的,支持你的研究工作,有什么问题吗?”
杨羽桦静静地坐在阿初的诊室里,他特意挂的专家号,他是专程来拜访阿初的,他存在吗?二十几年的痛苦煎熬,促使他的心智苍老,他早已疲惫不堪了。但是,当他看见阿初满面春风地走进诊室的瞬间,他的内心不寒而栗了。
阿初机械地说:“没问题。”他转身欲走,忽然想起桌上的一箱咖啡,转身把一箱咖啡抱在手里,说:“明天见。”
阿初在实验室,听见有细碎的脚步声。他突然冲过去,打开房门,看见夏跃春正和护士长交谈,并无其他。
※房檐下滴滴答答的雨,阿初关闭了雨具,匆匆走进电报局大厅。
阿初正在给病人看病开药方,突然感觉有一块玻璃在远处反射自己,他很不自在,克制自己的情绪,继续看病。
他来到发报的柜台。阿初:“麻烦您,我要发一封电报。”
阿初在诊室里洗手,一抬头,恍然觉得有人从门边走过。他打开水龙头,洗洗脸,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电报局工作人员:“请问你地址和内容。”
阿初到配药室去工作,他背后的窗户下总有人探头探脑,阿初第六感觉得脑后有人,回头不见人影,他特意推开两扇窗,四下观望,并无一人。
阿初:“英国伦敦第五电报局,英国皇家医学院,人体抗病毒系凯莉教授收,电文:请尽快告知赫尔曼教授近况及住址,万分感谢。荣初。”
刘云普、雪狼、黑衣人从不同的隐蔽地点在暗中观察阿初。
电报局工作人员发报完毕,把电码递给阿初:“先生,一字五元,请缴费。”
阿初去医院停车场取车,背后总有人跟着他,阿初觉得有人跟踪,回头一看,平静如常。
阿初:“好的。”
此刻,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向,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望远镜的焦距中心,永远都定格在他身上。
※弄堂里。
阿初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带着两名小护士在住院部查房,他依次为病人看病,关心病人的病情,嘱咐看护有关注意事项。
上海的黄梅雨季,淋漓不断地雨珠打在地面上,天色暗黄,行人在风雨中走的急促,阿初从电报局出来,撑开伞,往前走。
※春和医院住院部。
和雅淑跑着出现在弄堂里,她没带雨具,走得很仓皇,偏偏一辆邮局的摩托车从她身边冲过去,摩托车卷起淤积的泥水,溅了雅淑一身,雅淑的洋装本来就湿透了,雪上加霜地一冲,裙子上全是泥点,她偏又一脚踩到瓦片,跌倒在水里,她几乎要哭出来了。忽然,一把伞从空而降,罩住了她,她听见了一个温暖的声音:“小姐,你没事吧?”有人用温暖的手把她给扶起来。
陈浩山:“嗨!”
和雅淑一怔,回头一看:“阿次?”她旋即反应过来,她脸上露出相当惊异的表情:“又是你?你这个倒霉鬼。”
徐玉真发出阴森森地大笑:“我一定要送给他一份出国大礼。找一个最恰当的时机下手,让他永生永世记住我。”
阿初笑起来:“你跟倒霉鬼还真有缘。”
陈浩山:“不,两个人,他想带着荣家四太太一起走。据说,英国大使馆的威廉爵士正在帮他们申请移民、办理签证。”
和雅淑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忽然冷风入怀,打了个很响亮的喷嚏。雅淑觉得太丢脸,心里有些懊悔。她赶紧背着阿初,掏出手绢来擦拭鼻涕。和雅淑觉得满大街的人都没有比她更狼狈的了。
徐玉真:“回英国?他一个人?”
谁知此刻阿初脱下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一阵暖意投进了雅淑的心底。
陈浩山:“他想回英国。”
阿初:“小姐,弄堂里不方便停车,所以,我的车停在了前面,只有几步路,我开车送你一程吧。”
徐玉真:“荣初曾经去过英国大使馆,打听到他去的目的了吗?”
雅淑吸着鼻子摇摇头,委屈地掉眼泪。
陈浩山:“嗨!”
阿初:“小姐,我就在前面的春和医院上班,这是我的名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竭力要向这位小姐表明自己身家清白,有据可查。
徐玉真突然发作,猛摔古琴:“‘雷霆计划’绝对不能功败垂成!我的人也不能白白地去死,该让对手流血的时候就该让他流血,该让敌人清醒的时候就该让他清醒,他要不伤筋动骨,他是不会知道疼的。”
阿初把名片递给雅淑。雅淑含着泪眼看一下,却没有接名片。阿初虽然有些下不来台,可是天性温良的他,却依旧微笑着,调侃了自己一句:“不知是这张名片做的质量不好,还是本人的气质不好,不像医生,像什么呢?”阿初逗她一下:“倒霉鬼?”
陈浩山:“指挥官阁下,我们虽然受了严重的挫折,遭受了人员的伤亡,可是,我们坚持到了现在。‘雷霆计划’的研制……”
雅淑“扑哧”一声笑出来。
黑衣人等不分男、女,均潸然泪下。
阿初突然很正经起来,说:“说真话,前几次见到你,都给你带来了许多麻烦,我其实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几名黑衣人侍立左右,他们被故乡的音乐所吸引,眼中充溢着泪花。陈浩山躬身静默于侧。
和雅淑一愣神,不提防他说出如此正经的话来,倒有些过意不去,说:“你说什么啊?你也不是故意的。”
徐玉真用中国的古琴弹奏起美妙的日本乐曲。
阿初:“那我就放心了。将来要再遇到类似的麻烦,您就别再说我是倒霉鬼了。”
※杨家佛堂。
和雅淑一听,原来在这里等自己呢,不觉嘴角挂了笑。
阿初自言自语:“难道是她?”
阿初:“我送你吧,你看这天色,像是要下雷雨了。”
阿初:“你到底是谁?谁在搞鬼?”他几乎愤怒地站起来,忽然,他又注意到了地址“皇后大街松树公寓一百零九号?”
雅淑看看天,阿初把伞交到雅淑手上。自己向雨地走去。
他打开自己的抽屉,拿出赫尔曼教授以前写给自己的贺卡,他认真地把书信的笔迹与贺卡上的笔迹做比对,流利的德文、流畅的书写习惯、一致的签名格式……突然,阿初坐直了身子,他发现了字母书写的差异痕迹。他还不确定,拿出放大镜,放大书写的字母,两下比对。他的脸色大变,放大镜抛掷在伪造的书信上。
雅淑:“我家离这还有几条街呢。”
阿初陷入困惑:“真的有‘雷霆计划’?皇后大街松树公寓一百零九号?”他马上打开台灯,仔仔细细把封皮拿到灯下去辨认邮戳的时间,邮戳无误。
阿初:“没关系,我送你。”这几乎都是废话,阿初很自然地替雅淑拉了拉外套,雅淑仿佛觉得很是难得,想象着阿次在替她拉外套,可是,像这种情形,阿次一次也没主动耐心地做过,她又觉得难过起来。
阿初把信拆开,里面是一封用德文写的书信,阿初读信,越读越惶惑起来。阿初:“……有关实验研制数据,需小心保存,‘雷霆计划’?……研制时期,一切尚属机密,事关上万人生命,慎之又慎,勿使落入日本人手中,贻害家国。研究方面如有疑问,可以写信联络,我已搬家,新地址在:皇后大街松树公寓一百零九号。”
阿初替雅淑打着伞,两个人并肩走在雨地里。阿初不说话,让雅淑感到有些闷,雅淑憋不住,主动开口了:“你,这是到哪里去啊?”
※阿初的房间。
阿初:“送您回家啊。”
阿初看看封皮,确定是赫尔曼的笔迹,他赶紧回自己的房间。
雅淑:“我是问你刚才没遇到我的时候?”
荣升关上门。
阿初:“回家。”
阿初:“谢谢。”
雅淑有些不悦:“真是惜墨如金。”
荣升递给他一封信:“你的信,夹在我的报纸里了,好像是从英国寄来的。”
阿初知道她的意思了,于是顺着她的话,开始讲了:“我原准备去听一场音乐会的,谁知因为兰心大剧院内部维修,音乐会取消了,我就顺道去了趟电报局。”
阿初正好从楼梯上上来。阿初:“少爷。”
雅淑竟然有些惊喜起来:“我也是去兰心大剧院的,还跟剧场经理吵了一架,音乐会没听成,倒贴了多少气来生。”
荣升推开门,喊:“阿初……”
阿初:“你喜欢听谁的曲子?”
※荣家二楼的走廊上。
和雅淑:“莫扎特。”
阿初从西服口袋里拿出那张神经科、心理治疗诊所的名片,嘴里念叨着:“上海福佑路松雪街二十八号。”
阿初“嗯”了一声。
韩正齐上车,发动汽车,他与阿初挥手告别,车子开走了。
和雅淑问:“你呢?”
韩正齐打开车门,回身向阿初立正,敬礼。阿初心里很是感动,点头示意。
阿初有些窘,浅笑一声作答。雅淑不依:“没有你这样的,藏着话。你到底喜欢谁的曲子?说话。”
阿初真心诚意地说:“谢谢。”
阿初:“如果我也说,我喜欢听莫扎特,你会不会觉得我故意附和你?”
韩正齐:“我曾经是您府上的司机,少爷。是您父亲在我落魄的时候,收留了我,我跟你姐姐虽然情缘已尽,但是情分犹在,少爷,我请您相信我,我愿意继续为您效劳。”
雅淑心里真是很舒服,嘴里很脆地回了一句:“不会。”
阿初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他在叫自己。阿初:“韩局,您叫我阿初吧。”
一阵风吹过来,雨急了些,两个人很自然地靠拢了些。
韩正齐:“少爷。”
和雅淑:“忘了问你了,上次在画廊里,你说的那个爱情故事,跟你有关系吗?”
阿初:“但愿‘特情处’能从此人身上挖掘到内幕。”
阿初故作玄虚:“你是想问男女主人公的名字吧?”
韩正齐:“还没有,他只承认替日本‘黑龙会’工作。我们很快会把他移交给警备司令部‘特情处’,事关中日之间的战事,我们警察局不得不谨慎从事。”
和雅淑点头。
阿初:“他供认了幕后主使了吗?”
阿初:“你也认识的。”
韩正齐:“您的计策果然奏效,阿春果真就是冲着您手上的医学资料去的。”
和雅淑:“我认识。谁啊?”
阿初:“感谢您的合作。”
阿初:“梁山伯与祝英台。”
阿初将礼物放到韩正齐的车上,回转身与韩正齐讲话。
和雅淑真的诧异,又好笑、又好气,举起粉拳来捶了阿初一下:“赚我眼泪,赚我眼泪——”阿初笑着突然握住了雅淑的手,雅淑感到有些不自然,阿初赶紧松开。
荣公馆门口。
弄堂的巷口里飘来了一段苏州评弹:“这一回忙坏了风媒蝶使,又不知种下了几许情芽。叹人生如此佳人薄命,对多情公子美玉无瑕,可不肠断那连理枝头花……”
阿初主动地替四太太拿起名片,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雅淑竟然有感般回头朝评弹声处望去,眉头微蹙,眼里一片迷茫。
韩正齐的目光锁定在阿初脸上,他说:“希望四太太早日康复。”
阿初替雅淑开车门让她上车。然后替她关上车门,自己收了雨具,跑到驾驶位子,开门上车。阿初侧过身子,到后座上拿了一个精致的小药包给雅淑,阿初:“这里面有感冒药,拿回去,冲服一贴,预防感冒。”
大太太微笑致谢:“真是太感谢您了。”
雅淑很享受阿初的周到服务,笑着接了过来。
韩正齐:“我非常理解。这种情况我们见得多了。”他顺理成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中间,说:“我有一个极好的朋友,在福佑路松雪街开了一家神经科、心理治疗诊所,治愈了很多例精神、心理疾患病人,四太太可以尝试着去看看,只管提我的名字,医疗费方面都可以减免。”
和雅淑突发感慨:“这药还没喝,就先暖了胃。”
大太太解释:“她也是惊吓过度所致,如今鬼祟已除,我想,康复起来应该很快。”
阿初一语双关地说:“病人要觉得暖了胃,医生就算暖了心。”
三太太帮着说:“还不是被女鬼吓出来的神经病!”
和雅淑试探地问:“你对女孩子都这么体贴周到吗?”
四太太坐下:“常常犯偏头痛。”
阿初的头歪了一下:“——做好心理准备听我说了。”
韩正齐忍着泪,笑一笑:“承各位太太美意,韩某收下了。”他复又坐下,问:“四太太身体可大好了?”
和雅淑:“嗯。”
四太太站起来,终于讲话了:“收下吧,心意而已。”
阿初:“我对笨女孩比较体贴周到。”
韩正齐站起来:“韩某职责所在,怎敢受此重礼。”
和雅淑抗议:“我哪里笨?”
大太太:“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您收下。”
阿初:“你上了我的贼车,还说不笨?”
阿初应声,进去,一会他捧了一个大礼盒出来。阿初当着韩正齐的面把礼盒打开,里面是一支上等的人参王。
阿初发动汽车,雨声水光中照出二人的笑靥,纯真且和谐。
大太太:“韩副局长日夜辛劳,为我们荣家除去了一个祸害,我们真是非常的感谢,阿初,去把礼物拿出来。”
※汽车在雅淑家门口停下,雨点小了许多。
韩正齐:“哪里话。”
雅淑打开车门:“谢谢你。”她准备下车。
大太太:“韩副局长,让您见笑了。”
阿初忽然想起一事:“小姐,上次图书馆……”
三太太果真住了手,气愤愤地戳了戳杏儿,杏儿掩面跑下去了,阿初担心地回头看着。三太太对韩正齐勉强赔笑,她在大太太刺目的眼光里小心地坐下。
和雅淑脸一红:“上次的事情,我已经原谅你了。”
荣升声音很低,但是有力度:“三姨娘!有客人在!”
阿初:“那些书,您真的很喜欢看吗?”
三太太:“你还有脸哭?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想想就堵心。我要再丢了宝贝,我就把你卖了……”三太太用力揪着杏儿的头发,阿初实在看不下去,自己站在荣升背后,悄悄推了下荣升。
和雅淑笑起来:“不是我要看的,是我家佣人阿英喜欢看。”
三太太咬牙切齿地说:“这该死的狗东西,我得赶紧回房间看看,怪不得前几天我的簪子不见了,纯金的呢,我当时想闹起来,又怕冤了好人。我一定要他赔回来。”她赶紧站起来,准备回房间,一抬头,看见可怜兮兮的杏儿,鬼火冲起来:“都是你这个死丫头!你听见没有,你表哥是个鬼啊!”她大巴掌打过去,杏儿哭起来。
阿初:“您家佣人?那可是英文版?”雅淑点头,阿初服气了:“真有文化。”
韩正齐:“对,他伪装女鬼的目的,是想让府上人心惶惶,他好伺机出入太太们的房间,窃取更多的金银首饰……”
雅淑:“你很喜欢看那几本书吗?”
四太太眼睛里闪着泪光。
阿初:“我替我大哥借的。”
三太太惊叫一声:“女鬼是阿春?”
雅淑:“你大哥一定是个老气横秋的老学究。”她跑下车,笑着打开家门,说:“你等我一下。”
韩正齐:“据他供称,他受命于一个日本地下帮派‘黑龙会’,旨在获取贵府的经济情报,好卖给你们在商业场上的竞争对手,经过我们的搜查,还搜出了一份贵公司刚刚拟定的‘新企划案’,他杀死红儿,是因为红儿发现他在小厨房装女鬼。”
阿初走下车,靠在车门边。
四太太不说话,情绪复杂,内心波澜起伏,极力克制地看着韩正齐。
雅淑在阳台上出现了,她手里拿着两三本书,朝阿初晃了晃,说:“接着。”她把书一本一本抛下去,阿初慌不迭地接着,只接着一本,两本落在车盖上。
三太太插嘴:“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杀死红儿呢?”
雅淑孩子状地高兴:“改天喝茶。”
韩正齐:“……这个阿春已经供认自己谋杀了贵府上的丫鬟红儿。”
阿初笑着挥手:“我请您。”
韩正齐向荣家大太太、三太太、四太太、荣升讲述擒获凶手的过程,阿初、杏儿侍立在侧。
雅淑站在阳台上,向阿初挥手,再会。
※荣公馆。
她眼见阿初的车开走了,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穿着阿初的外套。雅淑愕然。
这句话,总算给刘云普留了一分薄面。
阿初的车才开走不到几十米远,看着那几本书,才想起自己忘了问这位小姐的名字,汽车戛然而止,他又想往后退,又觉得太唐突。
杜旅宁把几本通行证扔还给刘云普,轻描淡写地说:“烧了吧。也别提这事,你一个做师兄的,丢不起这人,对吧?”他走到门边,转过身,说了一句:“我看他是精力过剩了。”
阿初自言自语一句:“蠢材,下次一定要记住问她叫什么。”
刘云普:“处座,您最了解我的……处座,我就是想做,我也做不来啊,这手艺,简直,简直……老师,您得替我做主,这,这绝对是阿次干的。老师。”
阿初发动汽车,开走了。
杜旅宁在刘云普办公桌的抽屉里发现了几本伪造的通行证,应有尽有,市府的、南京局的,连延安边保的都有,通行证上贴的全是刘云普头像,刘云普气得脸都变形了。
※荣公馆。
舞池里,俞晓江笑起来,耳鬓厮磨般对着阿次,低声:“你想造反啊你?”
荣升从画室回到房间,看见书桌上摆放着几本书,他翻阅了一下,都是自己上次开出的书目,有些意外。他走出房间。
参谋弄得很没有面子。
荣升走到阿初房门口,举手正要敲门,忽然听到房内有争执的声音。他停伫于门前。
李沁红简直难以忍受二人的耳鬓厮磨,一名参谋过来邀请她跳舞,李沁红竖起双眉:“滚蛋!”
阿初跟荣华在房间里争执。
杨慕次想想,他贴近俞晓江的耳边,俯身数句。
荣华:“我承认,老余的事情,我欠你一个人情,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这样的质问我,你有什么权力怀疑我?”
俞晓江四处望望,笑着威胁阿次:“你要不说,下次我可不帮你。”
阿初:“是你让我怀疑你的,你到我房间来,问我是否收到了赫尔曼的来信?你过于关心了,大小姐!我、我请你、在我还能容忍你的前提下,离开我房间。”
杨慕次忍着笑,说:“这可不好说。”
荣华:“阿初你不要意气用事。”
俞晓江知道他有事,问他:“想到什么了?这样开心?说来听听。”
阿初终于忍不住:“绑架我那天,老余也在场。”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在,你心里最清楚。”
杨慕次脑子里闪现出杜旅宁搜查办公室的一无所获和刘云普满头大汗的向杜旅宁解释的情景,他忍不住,笑脸盈腮。
荣华听他话语中大有疑己之意,反问:“你不相信我?”
杨慕次和俞晓江翩翩起舞,李沁红一个人喝着闷酒,她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杨慕次。
阿初:“我宁愿信老余,也不信你。”
※侦缉处会议室。
荣华:“为什么?”
杜旅宁笑起来。
阿初拿起那封书信,读:“皇后大街松树公寓一百零九号。”
杜旅宁从抽屉里取出一幅画,一双手正在搜查办公桌的素描,有一行字:顺带查一下刘副官的抽屉第二格,并向老师问好。
荣华心中也是一愣:“有什么不对?”
杜旅宁打开了杨慕次的抽屉,他的眉头轻轻一耸。
阿初:“这个地址,我记得,是您在英国的一名好友的地址,我曾经到她家里喝过咖啡,您是想叫我给这个地址写回信,对吧?大小姐。”
※刘云普替杜旅宁打开自己和阿次的办公室。
荣华:“这封信是用德文写的,你不会认为这封信也是我伪造的吧?”
杜旅宁很娴熟地搜查了李沁红的办公桌,他认真地翻阅了几本档案,他打开李沁红的抽屉,发现了一把没有编号的备用手枪,子弹夹里是满的。
阿初:“不是你,是你们!”
刘云普关上门,他站在门口。
荣华哑然。
杜旅宁走了进去。
阿初口气严厉:“你们为了搞到什么‘雷霆计划’,无所不用其极,我警告你们,到此为止……”
※刘云普为杜旅宁打开了李沁红办公室的门。
荣华无语,转身推开门,她赫然看见荣升站在门口,吃了一惊。
不过,杜旅宁和刘云普的离场,并没有逃过阿次的眼睛。
荣升幽幽地问了一句:“老余是谁?”
此刻,刘云普悄悄向杜旅宁使了个眼色,杜旅宁、刘云普离场。
※荣升生气地坐在房间里,荣华和阿初站在他面前。
李沁红看得心中冒火,开始坐下喝酒。
荣升问荣华:“老余是谁?”
杨慕次和俞晓江开始在美妙动听的音乐中舞蹈,他们漂亮的反身,流畅的旋转,灵活的姿态把所有人都带进了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境界。
荣华的回答很干脆:“我男人。”
杨慕次和俞晓江虽然穿着整齐的军装,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渗透出的那一份属于贵族的高傲感,征服了全场。所有人同一时间行注目礼。
阿初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他知道荣华是纯属胡说八道,为的是让荣升不能再往下问,果然,奏效了。
杜旅宁语带威胁地说:“……你是不是想时时刻刻提醒我,由于我当年的一次事故,导致你今天……”他话还没有说完,杨慕次已经服从了,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走向俞晓江。他向俞晓江发出了邀请。
荣升压着声音,发怒:“放肆!”房间里的空气凝结了。
杨慕次:“我很久不跳了。”
荣升:“你是大家闺秀。”
李沁红低着头摆弄发梢,听阿次的反应。
荣华:“我有我的生活。”
杜旅宁走向阿次,他对阿次说:“去请俞秘书跳一曲。”
荣升:“你的生活?你的生活是什么?绑架?欺诈?你回答我。”
杨慕次等人鼓掌。
荣华:“大哥,我从不干涉你的生活……”
一曲终了。
荣升:“你以为我想管着你吗?偏偏我只有你一个妹妹……别玩火,做任何事情前,先想想自己的母亲,家庭,责任,还有自己的人生。你是明事理的人,要懂得悬崖勒马。”
杜旅宁和俞晓江在跳舞。李沁红在一旁看,有女特务过来请阿次跳舞,李沁红就冷眼相看,说:“他没空。”杜旅宁看在眼里。
荣华不想争辩,她只想快速平息这件事。荣升也不想追究任何事,他唯一希望的是家庭里面不要出事,能息事宁人,就息事宁人。
军政部的官员们和侦缉处的女特务们翩翩起舞。
荣升:“天不早了,去休息吧。”
留声机里放着华尔兹舞曲。
荣华负气,转身就往外走,阿初赶紧要退下,荣升叫住了他:“阿初,我还有话问你呢。”荣华和阿初对视一眼,荣华的眼神里含有警告,她低低地贴着阿初说:“我的事,一个字也不准说。”荣华脸如寒冰地转身出门。
侦缉处会议室布置成简单的舞场,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着一些欢迎杜长官上任的标语。
门关上了。
※侦缉处会议室。
荣升:“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荣华:“我觉得,阿初还有一种可能,他在等待一个值得他相信的人。”
阿初原以为荣升要问荣华,现在居然问自己,他有些畏惧,说:“——没有啊。”
老余拍案而起:“一定是为了‘雷霆计划’!”他的动作拉动了伤口,痛起来。
荣升盯着他,问:“什么是‘雷霆计划’?”
荣华:“有可能是军统局安插在我家里的眼线。”
阿初紧张且惶惑。阿初:“我不知道。”
老余紧张起来:“特务?哪方面的?”
荣升:“那你知道什么?”
荣华:“这次家里捉鬼啊,他设了个局,抓住了一个藏在我家里特务。”
阿初:“我只知道这个计划的名字,就像一个空壳子,我根本不知道这个空壳子里面有什么?”
老余:“譬如?”
荣升:“我想起来了,你一直跟赫尔曼在做细菌变异的研究——”他眼光突然变得很锐利。
荣华:“如果阿初真的知道‘雷霆计划’,作为一个有责任、有良心的中国人,是绝对不会装聋作哑的。尤其是阿初,他身上有很强烈的家族责任感,这一点,超过了我。”
阿初畏惧荣升的眼睛。
荣华:“我一直觉得他没说谎。”
荣升:“别说我没提醒你,如果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余:“为什么?”
阿初低下头。
荣华:“我觉得希望渺茫。”
荣升:“还有,荣华是你姐姐,你对她讲话要懂得尊重,她再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警告、你来教训。”
老余:“希望这招能够奏效。”
阿初:“是。”
荣华:“我把三组送来的信投递到我家的邮筒,如无意外,阿初应该已经收到了这封来自大洋彼岸的信。”
荣升:“下不为例,去吧。”
荣华小心翼翼地在给老余拆线。荣华给老余清洗伤口,老余皱着眉头。
阿初退出。荣升觉得头疼。此刻,他恍然又看见书桌上的书,不过,他已经没有心情去追寻书的来路了。
一把医用剪刀在皮肤的缝合处剪断表层的缝合线。
※云海美术社的画廊里,荣升正在向老板询问。
※地下酒窖。
荣升:“老板,前几日我托人送来的一幅‘蝴蝶重生’的油画,是不是已经售出了?”
韩正齐:“这是自然。到时候,韩某亲自去府上拜会几位太太,向她们说明真相。”
老板:“我想想看,蝴蝶,对,想起来了,生物博物馆要举行一个蝴蝶展览,一位教授买了,对了,您带收条了吗?”
荣华:“原本也是我家里出了鬼祟,我还得谢谢韩局长替我们荣家除掉了祸害。不过,此人的来路还得您费心调查。”
荣升:“生物博物馆?蝴蝶展览?”
韩正齐:“感谢大小姐亲自出手助阵,韩某才得以生擒凶徒。”
老板:“先生,您带收条了吗?”
韩正齐走上前感谢荣华。
荣升反应过来:“带了——”
警察们一拥而上,阿春束手就擒。
画室里,荣升一边喝茶一边看报纸,他的目光锁定在一条消息上:“生物博物馆近期将举行‘蝴蝶’标本展览。”
韩正齐威严地站在正中间。
荣升放下手中的茶杯。
一排持枪的黑衣警察整齐地排列在巷口,黑洞洞的枪口全部对准了阿春。
※阿初的诊室。
此刻,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
阿初和一名小护士进门,他看见桌上摆着一个白色的大信封,心中有些诧异。阿初看信封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并有亲启的字样,他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颗子弹来,小护士不觉惊叫。
二人再次交手,彼此都不在掉以轻心,上下搏击,你来我往,飞檐走壁,双方杀来杀去,才知势均力敌,难以得手,只打得天昏地暗,砖落灰飞。
阿初把信拿出来,信笺上只有一句话:想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吗?
荣华附身让拳,阿春头招落空,阿春老羞成怒,一个“黑虎掏心”猛下黑手,荣华就地一滚,然后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稳稳地落在阿春的面前,她没等阿春反应过来,飞起一脚踹到阿春心窝,阿春被四仰八叉地踹飞在地。阿春按住心口,蹦起来,扎稳了马步。
阿初铁青着脸,把信纸揉得稀烂,脱了白大褂就往外走。
阿春兜脸一拳,拳到话到:“说的对!”
小护士喊着:“荣医生,荣医生。”
荣华:“可能吗?我已经识破了你的真面目,给不给你,我都是死路一条,对吧?”
※荣家画室。
阿春:“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我,我可以留你一个活口。”
电话铃声骤起。
荣华:“原来,你就是隐藏在我家里的那个可恶的‘鬼’。杀人凶手!你到底是什么人?军统局的特务?日本人的狗腿子?”
杏儿正在打扫房间,她接起电话:“阿初少爷,嗯,四太太?四太太在大太太房里呢,对,大少爷?他刚出门,去哪里?不清楚,哦,好像——他出门的时候,跟大太太说去看什么蝴蝶展览。”
阿春:“您说呢,荣大小姐?”
※夏跃春办公室。
荣华:“阿春?你想干什么?”
阿初放下电话,翻阅夏跃春书桌上的报纸,广告专栏。夏跃春在旁劝他:“你别着急,到底出了什么事,紧张成这样。”
阿春向荣华伸出手去:“把文件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
阿初的目光终于落在报纸上的一条消息上:“生物博物馆近期将举行‘蝴蝶’标本展览。”他一拍桌子,往外走。
一个男人在小巷的石墙上快速行进,突然,此人的脚步飞跃,从墙上跳下,截住了荣华的去路。荣华警觉地向后退了三步。
夏跃春:“你去哪?”
※荣华拿着份文件在一条僻静且狭窄的小巷中匆匆行走。
阿初:“去看蝴蝶展览。”
阿初点头。他下意识地回头望望。阿春赶紧闪到一边。
※生物博物馆外街道。
荣华故意提高了声音:“交给政府啊,这东西,不跟炸弹一样吗?搁家里,迟早出大事。你交给我,什么也甭管了。”
荣升从林荫道上走来,他穿着风衣,戴了顶礼帽。
阿初:“在这里。”他从一个皮包里取出一叠资料。他东张西望地说:“大小姐,你说,这些资料应该交给谁?”
落叶从台阶上划过。
荣华:“东西呢?”
荣升推开厚重的博物馆大门,走了进去。
阿初:“我不知道这东西居然会惹祸上身。况且,这是我导师托付的东西。”
※街道上,阿初开着一辆汽车飞驰而去。
荣华:“……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生物博物馆。
阿春在楼道拐角处,悄悄张望。荣华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阿春,她给了阿初一个暗示,二人默契配合。
大厅和走廊都显得空荡荡的,显得阴冷而寥落,走廊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蝴蝶标本,两三个展柜搁在走廊边上,一名“黑衣人”小月假扮的“工作人员”迎着荣升走来。
阿初和荣华故意很神秘地交谈。
小月:“您,找谁?”
※荣公馆,一幅油画下。
荣升脸色和蔼地说:“我想问问,这里是否有一位教授,买了一幅蝴蝶的油画?”
阿初:“我们目标一致。”
小月:“油画?”
荣华的眼光里闪烁着期待。
荣升想进一步地解释自己的来意:“我——”他注意到身边的一个展柜,柜底在滴着红色的水渍,他一抬头,小月变了脸,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刀来,刺向荣升。荣升情急之下,猛地将展柜推向刺客,刺客被展柜一撞,闪了身,展柜倾斜,里面滚落一具真正的工作人员的尸体。荣升转身就跑。
阿初:“谁说是帮我?你不想知道什么是‘雷霆计划’吗?”
小月从展柜上飞跃,拉住了荣升,就势要捅,荣升突然回手反击,将小月的刀打落在地,荣升继续往前奔跑。
荣华:“你认为我一定会帮你?”
小月捡起刀,飞刀刺伤荣升的胳膊。荣升忍痛逃离。
阿初:“现在、而今、眼目下。”他把一块停止营业的牌子拿在手里,向荣华示意。
荣升负伤,一路飞奔。
荣华一怔,直起腰来:“什么时候?”
博物馆大门很沉重的一声被带上。荣升一脸严峻的神情跑下台阶,他的左手护着右边的胳膊。
阿初:“帮忙捉鬼。”
一辆汽车开过来,在荣升面前刹车急停。
荣华:“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把几本新唱片的宣传画放好。她问:“你让我帮什么忙?”
阿初打开车门:“少爷,上车。”
阿初:“找你帮忙。”
荣升回头看看,杀气腾腾的刺客小月已经尾随而来,他毫不犹豫地上了车,车开走了。
荣华笑笑说:“有心情开玩笑了?”
刺客小月追了一段路,终因力竭而放弃。
阿初:“你怎么不说,欢迎光顾小店?”
※汽车上,荣升黑着一张脸,气息不均,他很难掩饰此刻心情的剧烈震荡。
荣华:“有空过来帮忙了?”
阿初看见他受了伤,心中忧惧参半。
阿初推门走了进去。荣华正在放新到的唱片,听到有人进来,一回头看见阿初,她很意外。
阿初开着车,说:“少爷,我送您先去医院吧。”
※荣华书店。
荣升冷冷地说:“回家。”
杨慕次:“是,处座。”
阿初:“少爷——”
杜旅宁:“你试着画,我不求你逼真,五分相似就行,不过要快。”
荣升:“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杨慕次接过文件来看:“我没见过他,时间上……”
阿初无奈,掉转车头。
杜旅宁放下手中的筷子,说:“你等一下。”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给阿次:“我在来沪的火车上跟共党特使有过一次接触,可惜让他给跑了。我把他的特征很详尽的写了下来,你试着画画他的头像。”
荣升摁住伤口,问:“你怎么会来?”
杨慕次:“是。”
阿初:“我,我收到一封恐吓信——”
杜旅宁:“我要提醒你一下,我们的主攻方向是共产党,你的主要精力要放在守住阿初,钓出老余。千万不要偏离了轨道。”
荣升把头转向窗外,心中的怨恨他说不出来,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死去的年轻工作人员的形象。有人为他死了。荣升心里很难过。
杨慕次:“我家庭里存在的秘密。”
※阿初的房间。
杜旅宁:“你刚才说排除障碍,指的是什么?”
“哗啦”一声,荣升将阿初的抽屉全部打开,所有的信件、文件等一览无遗。
杨慕次:“对。远东贸易行所有的涉案人均已死亡,案件愈来愈错综复杂。”
阿初站在房间里,看着荣升当着他的面,搜查他所有的私人物品。阿初心底觉得很委屈。
杜旅宁:“死无对证。”
三太太、丫鬟杏儿和老仆妇站在门口,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杨慕次:“他在枪战中死亡。”
荣升一边翻检阿初的东西,一边用止血带扎紧自己的胳膊,阿初想上前帮他,被他推开。他几乎翻遍了所有的文字资料,他一无所获,房间里一片狼藉。
杜旅宁:“现在那个承租的日本商人呢?”
荣升表情冰冷的从阿初身边走过。
杨慕次:“我父亲的律师来过了,远东贸易行两年前就由一个日本商人承租了,据说,他在那里开了一家皮包公司,我看过所有签署的文件,全部合法。”
三太太站在门口,迎着荣升,讨好地说:“大少爷,您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您说出来,我一定帮你找出来。”
杜旅宁话锋一转:“远东贸易行查得怎么样?”
荣升转身看了看阿初,说:“我今天差点丢了命。”他转身走了。阿初心里很难过,所有的无妄之灾都袭向自己身边的至亲,他自己也难以解释、难以面对。
杨慕次:“我正在排除障碍。”
三太太张着一张大嘴,好半天都没合上。三太太问杏儿:“我,我听错了?大少爷差点丢了,丢了,嗬哟,真是要出大事了。”她一转身,想问问阿初,阿初反手将门关上了。三太太碰了一鼻子灰。她指着门说:“嗨,你还真把自个当少爷了。”
杜旅宁:“那就证明,我们忽略了仍被掩盖的事实。”
此刻,四太太出现在众人面前。
杜旅宁沉吟。他端起酒杯来喝酒,并示意阿次吃菜。
※福佑路松雪街二十八号。
杨慕次:“在这方面,我选择相信她。”
阿初开车带着四太太来到福佑路松雪街二十八号,阿初走下车,给四太太开车门。
杜旅宁:“她能确定?”
阿初很纳闷:“这家神经科、心理诊所怎么不挂个牌子?”
杨慕次:“可是,我还有疑问。绑架我的护士只有二十多岁,可据李组长的判断,现场交手的女人不低于四十五岁。”
荣四太太:“你不是打电话预约了吗?”
杨慕次看着杜旅宁。
阿初:“是啊。”
杜旅宁:“你拿回来的医学资料,我已经叫俞秘书送到陆军总院去做鉴定了,很快就会有结果。还有,上次绑架你的护士,她脚上的那只鞋跟现场那半只残鞋的鞋型,我派人做了专业的对比,证明是同一双鞋。”
荣四太太:“进去看看吧。”
杜旅宁和杨慕次对坐在酒吧的包间内,侍者上了酒菜,退下,杨慕次替杜旅宁倒了杯酒。二人开始谈话。
阿初和四太太一起走进了福佑路松雪街二十八号大门。
※酒吧的包间
阿初和四太太进入诊所,她看见了韩正齐。
阿次对刘云普别具深意地一笑,那意思,你等着瞧。
四太太一下激动起来,阿初没有讲话,他知道,医“心病”的药到了。他松开四太太的手,放四太太前行。
杜旅宁点点头。杜旅宁爽快地说:“我看,行。”
荣四太太含着泪:“齐哥哥——”
刘云普带有暗示地说:“安排好了。下午五点半,请处座准时出席,舞会会场就设在会议室。”
韩正齐胸腔里犹如沸水冲浪,双目相对,感情的闸门瞬间开启,刹那间,二人相拥痛哭。
杜旅宁看看刘云普,说:“你都安排好了?”
时间和空间瞬间倒转,有情人终于在一个陌生的角落里得以团聚。
杜旅宁:“要不说你聪明呢。”阿次笑笑。
阿初转过头去,他的心底为他们的重逢而欢喜。
杨慕次:“自己不放心的人,最好放在自己身边,是这意思?”
※浴室内。
杜旅宁笑笑:“联络感情?不如说是探探虚实吧,军政部一帮官僚,你还一个都不能得罪。”他看看阿次说:“别说我没教导过你,小人呢是得罪不起的,最好能把他们都放在自己的阵营里。”
浴室内,浴衣落下,雅淑浸泡在浴缸里,像一条活色生香的娃娃鱼,水温刺激着她的感官,她闭上眼睛,脑海里闪现的竟然全是自己和阿初在一起的情境。
刘云普:“处座,今天晚上,军政部和侦缉处联办了一个交谊舞会。说是跟新任长官联络联络感情……”
(闪回)火车站,雅淑强拉着阿初,阿初竭力澄清身份。
杜旅宁和杨慕次出来,刘副官迎面走来。
(闪回)咖啡馆,二人牵着手,没命地乱窜。
※侦缉处楼下。
(闪回)英国大使馆,二人被气浪冲翻在地。
李沁红见他师徒三人如此和谐、默契,心底不是滋味,嘴角挂了一抹冷笑。
(闪回)图书馆里,三脚架倾斜,二人第一次亲密接触。
杨慕次、俞晓江、杜旅宁三人的嘴角都有一抹笑意,各具深意。
(闪回)小弄堂里,二人在一把伞底,温馨地走在风雨里。
杜旅宁:“他敢。”他回头看阿次,阿次脸上此刻却有了难得的笑容。
雅淑的头和胳膊一起浮出水面,未知的情感、迷茫的情舟,将驶向何处?
俞晓江嗔怪起来:“处座,说什么呢。”她径直走到前面去了,又转过身:“我可告诉你们,下次你俩师徒顶起来,我可不做和事老。”
阿英(OS):“小姐,杨少爷来了,您洗完了吗?”
杜旅宁笑起来:“得,我们师徒叙旧,俞秘书就不要去了,否则,点四个菜,全是阿次爱吃的,我一样都捞不到。”
雅淑“腾”地一下仓皇地坐起来,落回现实的她心里想着:“糟糕。”
俞晓江:“处座,我去订位子吧,听说隔壁云端酒吧的私房菜不错。”
水淋漓的双脚快步走起来,浴衣穿在了身上,她像一只打慌的兔子一下就窜回自己的房间,佣人阿英在后面喊(OS):“杨少爷在客厅等着你,不用慌,慢着点……”
杨慕次:“是,处座。”
雅淑在房间里,手忙脚乱找到了阿初的外套,她把它塞进了被褥底下压着,又觉得床上七拱八翘的,她觉得不妥,赶紧把外套拿出来,塞到自己的衣柜下面,用自己的衣服压着,想想,掏出钥匙来,把衣柜锁了。
杜旅宁:“陪我出去吃饭。”
此刻,雅淑抚了抚自己的心跳,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贼”。
杨慕次看看李沁红,说:“没事。”
※杨慕次坐在客厅里等雅淑,阿英在给他煮咖啡,香味弥漫在客厅里。
杜旅宁:“阿次,你这会没事吧?”
杨慕次在打电话:“有什么情况吗?”
李沁红、杨慕次立正、敬礼。
话筒里是监听室小特务的声音(OS):“他带着荣四太太去了一趟福佑路松雪街二十八号,电话预约的心理治疗诊所。一切正常。”
杜旅宁和俞晓江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好碰上李沁红和杨慕次。
杨慕次:“好的。”他正准备挂电话,话筒里小特务支吾了一下(OS):“杨副官。”
※侦缉处。
杨慕次:“说。”
荣华走到公馆的信箱前,快速地将手中的邮件扔进了邮箱。
小特务(OS):“昨天的监视报告出来了,您父亲昨天去了一趟春和医院、荣初的诊室。”
四太太心中难过,伤感和往事的美好交织在一起,忽然,她恍恍惚惚看见韩正齐走在大街上,她冲动的贴上玻璃窗,再一看,街道上一片空白,幻觉失去,四太太心中空荡荡的。
杨慕次:“知道了。”他挂断电话。
街面上很安静,不时有行人过往,但是,都不是四太太所期盼能够再见一次的人。她很失落,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发黄的照片,眼泪滑落在韩正齐的旧照片上。
此刻,雅淑穿戴齐整的下楼,她的脸上洋溢着甜美地微笑。
四太太不平静地望着窗外的街道。
杨慕次迎上去:“我听说你昨天淋了雨回来,没有受凉吧?”
※荣四太太的房间。
雅淑回看了一下阿英,说:“你昨晚得了信,为什么今天才来看我?”她要兴师问罪。
雅淑换了个姿势躺着,想起阿初抱歉的窘态和神情,止不住“扑哧”一笑。她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痒痒的,于是她把粉红色的枕头抱得更紧了。
杨慕次:“阿英说,你喝了中药,睡下了。”
阿初从三脚架上摔下,正好压在了雅淑的身上,二人第一次亲密接触。阿初的双眸黝黑而灵气。(闪回完)
雅淑:“阿英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不想着我偏在枕头上想你呢?”
阳光下,阿初的笑容显得灿烂和幽默。和雅淑突然愣住了,甚至有点恍惚,她从未见过如此阳光明媚的笑容,干净、圣洁。
阿英笑眯眯地把煮好的咖啡端上来。
阿初在火车站第一次看到和雅淑,那恍如隔世的纯真脸庞。
杨慕次低着头,大约有些尴尬。杨慕次:“我这不是来了吗?我来的路上,看见隆仓百货公司新进了一批英国的多尔西丝的鞋子,我打算陪你去买几双,顺便你也帮我妈妈选两双。”
(闪回)
雅淑:“我就知道你另有所图,让我去讨好你妈妈,我偏不去,我今天一整天都要待在家里。”
雅淑抱着粉红色的枕头想着心事。
杨慕次:“你要不去……我去。”
※和雅淑的房间。
雅淑:“你来了就不许走!”
阳光照在油画上,显出诡异的数据组合。
杨慕次:“这是什么道理?”
夏跃春:“切入正题了。火烧的越旺越好,最好直接烧痛蛇腹……引蛇出洞。”
雅淑任性地说:“我的道理。”
阿初:“我现在是一个麻烦角色,你不怕引火烧身?”
※福佑路松雪街二十八号。
夏跃春:“从现在开始,我给你计工资。”
韩正齐陪着荣四太太走出门,阿初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四太太开心的笑脸,仿佛她在两个小时内得到了一生的爱。
阿初:“什么时候上班?”
阿初上前,替四太太打开车门,四太太的脚步声中踏着依依之情,她顾盼着韩正齐,上了汽车。
夏跃春:“两个月。”
阿初与韩正齐告辞,上了汽车。
阿初很认真地问:“几个月?”
汽车缓缓从韩正齐身边划过,四太太幸福地回眸,然后坐正了身子,她知道,从今往后,自己的背后有了守候的人。
夏跃春:“好吧,既然你的使命是治病救人,你就过来帮我几个月。”
※汽车上。
原来,他怀疑自己身有重任。阿初:“跃春,其实所有的人都把最简单的问题想复杂了,我的使命就是治病救人,别无其他。”
荣四太太跟阿初说:“你知道吗?你弟弟就在上海。”
夏跃春:“你知道吗?选择是出于一种价值上的判断。除非你……身负使命?”
阿初的车子晃了晃。
阿初:“你管我是什么。”他浅笑起来:“这不是学术领域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荣四太太:“正齐说,那对鬼魅没有杀死那孩子,他叫杨慕次,在侦缉队上班。”
这是直接戳人的痛楚,通常不似夏跃春所为,阿初想。
阿初方向盘一甩,拐了弯。
夏跃春:“对,回家呢?回家是什么?”
阿初:“关于他的事,我不想打听,也不想知道。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阿初:“回上海,我是医生。”
荣四太太:“他是你弟弟。”
夏跃春看着阿初,说:“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你为什么当初放弃前程,而选择回到上海,你知道吗?在英国你是副教授。”
阿初:“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阿初:“我,也许会很快离开上海。”
荣四太太:“想法子,见一见才好。”
夏跃春的表情很平静,他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说:“最近医院里很不太平,自从前次发生‘盗尸’事件以后,医院里总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在活动。我真的希望自己身边能多一个可靠的人。考虑一下,过来帮我。”
阿初:“对于他,相见不如不见。”
(闪回)中年护士拿走资料,中年护士从空而降,跌落在车窗上,杨慕次鸣枪示警。
此刻,雅淑和杨慕次拎了大包、小包的各式礼盒从百货公司出来。
阿初:“你知道吗?仅仅是一份心理学研究,就活生生的闹出了人命。”
阿初载着四太太的车与他们擦肩而过。
夏跃春:“我今天突然接到市府通知,来不及预知你一声,对不起,让你白跑了一趟。”
※杨公馆客厅。
阿初:“你今天失约了。”
和雅淑和杨慕次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客厅。徐玉真正在客厅插花,杨羽桦在沙发上看报纸。
※荣公馆。阿初和夏跃春谈话。
和雅淑:“干爹、干妈——我们回来了。”她雀跃如小鸟的进来,一张喜滋滋的脸。
阿英迷惑起来。
杨慕次跟在她身后。
雅淑推开自己的房门,重重地一摔门,把门反锁上。
杨羽桦对阿次说:“怎么你今天这么有空?”
阿英好奇地说:“冤孽?阿弥陀佛,你倒承认阿次是你命中的魔星了呢。”她笑起来。这一句话,倒勾起雅淑多少不快,恨恨地瞪了阿英一眼。
杨慕次:“工作忙也忙不完,忙里偷闲吧。”
和雅淑答非所问:“什么冤孽,倒让他给占了头筹。”
徐玉真:“这样多好,像一个要讨老婆的人了。”
阿英很诧异:“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和雅淑:“干妈,我们今天逛隆仓百货去了,你猜猜我们买什么回来了?”
和雅淑:“我不吃了,气都气饱了。”她把手上的书全都送到阿英手上,说:“你要的书。下次,我再也不去图书馆了。”
徐玉真微笑:“你啊,除了买皮包就是买鞋子,玩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阿英:“小姐,吃饭了吗?我给你熬了新鲜的鲫鱼汤……”
和雅淑:“老佛爷圣明,您看,英国多尔西丝的鞋子。”她从鞋盒里拿了一双鞋出来,很高兴地问:“漂亮吧?”
佣人阿英听到小姐的脚步声,站到楼梯口迎接她。
徐玉真:“不错,不过,你穿老气了点。”
※雅淑捧着书,撅着嘴,满脸气哼哼地、脚步声很碎地上楼。
和雅淑来了劲了:“嗯,还是干妈眼光好,这双鞋子是阿次专门为您选的。”
荣升脑海里隐约浮现出那个貌似妻子的女孩。和雅淑天真、可爱的面孔。
徐玉真的眼光阴晴不定:“是吗?”杨羽桦也狐疑地抬起了头。
阿初点头。
杨慕次:“不知道您合不合脚,您试试。”
荣升:“英国大使馆?那个女孩子?”
徐玉真显得很开心地说:“好啊,儿子亲自选的,还有不合适的道理,我就这进屋去换。雅淑,跟我来。”
阿初:“其实我们都见过她,在英国大使馆。”
和雅淑拎着几双鞋盒对阿次做了一个很俏皮的鬼脸,然后跟徐玉真去了。
荣升嗔怪了一句:“蠢材。”
杨羽桦很紧张,看着徐玉真离开了,立即问阿次:“你想做什么?”
阿初:“啊?我没问。”
杨慕次:“我,买双鞋子而已,怎么了?哦,该死,该死,我忘了给您买了——”
荣升接过书:“你没问问那姑娘姓什么?”
杨羽桦打断他的话:“你别打岔。我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初:“……少爷,您的书。”
杨慕次:“爸,您又怎么了?一双鞋子而已。我没别的意思,我尽孝心——”
阿初:“我也纳闷啊,什么年代了,谁还看这种东西?”他话一下停住了,荣升瞪着他。
杨羽桦:“你要知道尽孝心,就不会买双鞋子回来试探你的母亲。”
荣升止步。荣升:“还有人喜欢看我读的书吗?”
杨慕次依旧很冷静:“爸,您像是知道些什么。”
阿初:“少爷,今天我去图书馆给您借书,偏偏遇着一个黄毛丫头,她把少爷要借的书都给借走了,这本《美学释义》还亏我抢得快……”
杨羽桦:“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我太了解你了。”此刻,和雅淑拉着徐玉真走了出来。杨羽桦和阿次都不说话了。
阿初给夏跃春暗中打了个“坐”的手势,自己拿着书,跟着荣升走了几步。
杨慕次:“怎么样?还合脚吧?”
夏跃春:“荣少,请随意。”
徐玉真:“还说呢,两个小糊涂蛋,连我穿多大的鞋都记错了,买来的鞋子漂亮是漂亮,穿着挤脚,整整小了一号,害得我啊,为了迎合你未来老婆,穿得我脚疼死了。”
荣升站起来:“你们谈吧,我上楼去了。”
和雅淑一个劲地笑。
阿初上前与夏跃春英国式的拥抱。
杨慕次:“是吗?”
夏跃春站起来:“阿初,好久不见。”
徐玉真马上伸出脚来给杨慕次看,果然徐玉真的脚都有些肿了,阿次脸上居然漾出一丝笑意来。他说:“妈,下次我亲自陪您去买,这双鞋,别再穿了。”
阿初一看,荣升和夏跃春坐在画室里,很显然,荣升在替自己陪着客人讲话。他赶紧快步走进去。
杨羽桦面无表情,放下手中的报纸。
阿初手上拿着一本《美学释义》从外面走进来,小丫鬟站在过道上。小丫鬟:“阿初少爷,有客人。”
※徐玉真卧室内,垃圾桶里有一管刚刚用完的针剂。
※荣公馆。
黄昏的时候,四太太坐在荣家花园里的秋千架下,想象着自己和韩正齐在一起快乐的生活场景。
荣华:“他们启用了死信箱,看来事关重大。”她仔细看那封信,这是一封邮戳齐全、伪装得很好、貌似从英国寄来的书信。信封上是一行行流利漂亮的德文,荣华费力地只拼出了“荣初”两个字。
黄昏,雅淑偷偷地掖着阿初的外套,跑到一家洗衣店的门口,求老板娘赶个急件。
雪狼:“刚刚组建起来的,密级很高。信是从死信箱里得到的。”
夜,荣四太太想着韩正齐夜不能寐。
荣华:“三组?二年前不是全军覆没了吗?”
夜,雅淑抱着阿初的外套,看着阿次为自己买的鞋子,和衣一头栽倒在床上。
雪狼:“恢复得很好。”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交给荣华:“今天中午三组的人转送过来的。”
清晨,四太太一丝不苟地对镜梳妆。
荣华:“请示一下老余,是否让一组设法介入?”她突然想到老余的身体。问:“老余怎么样?”
清晨,雅淑悄悄地从玫瑰园阿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她的新鞋子沾了玫瑰花的露水。
雪狼:“那份资料被侦缉队的人抢走了,真假未知。还有,那个抢资料的人就是与你弟弟容貌很相似的人。”
※荣四太太带着小丫鬟在一家西服店认真地挑选西装。
荣华:“怎么样?”
老板赔着笑脸,不厌其烦地为四太太讲解西服的款式和名牌。
雪狼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荣华从书架侧走出。
老板:“四太太,这一款是最新的了,法兰绒的料子,我们从纽约进的货。3颗扣式,现在的主流品牌,您看看。”
※荣华书店。
荣四太太:“照我给你的尺寸,替我各包一套。”
阿初:“我叫杨慕初,我需要阁下的帮助。”韩正齐听了这一句,神色凝重起来,他伸手将阿初拉到房间内,亲自关闭了房门。
老板:“好嘞,都送到府上去吗?”
韩正齐:“是。”
四太太:“不了,一套你替我送到福佑路松雪街二十八号,韩正齐收,另一套我带走。”
阿初再问:“您二十五年前是否在南京工作过?”
老板:“好嘞,您稍后。”
韩正齐:“我是。”
西服店窗外有人在盯着四太太。
阿初很稳健地,反问:“您是沪中警察局副局长韩正齐先生吗?”
※春和医院草坪上。
韩正齐一看阿初,不觉得目瞪口呆,他脑海里闪现出阿次的军姿。韩正齐带着一丝怀疑,抱有一丝希望:“你是?”
阿初与护士长正在讲话,和雅淑站在草坪上,调皮地举起一个漂亮的大塑料包,雅淑用手拟成话筒,压低着声音喊:“阿初,你的衣服。”
阿初很有仪态地出现在门口。小警察离去。
阿初早就看见她了,故意视而不见,继续跟护士长说话。雅淑为了吸引阿初的注意力,在草坪上蹦来蹦去,给他做鬼脸、做笑脸。阿初“扑哧”一声笑出来,护士长很纳闷。
韩正齐:“杨慕初?”他马上站起来:“请他进来。”
阿初急忙解释:“您说的很对,照您的计划去做吧,我还有点事……”
小警察推开门:“报告局长,外面有一位叫杨慕初的先生找您。”
护士长终于看到了和雅淑。护士长微笑,走之前,赞了一句:“女朋友很漂亮。”
韩正齐坐在办公室里,翻阅着荣家的文件,他把荣四太太的照片放到正中央,他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杨慕莲的影子,飘来飘去,他十分痛苦,一拳砸在书桌上。
阿初居然不否认:“谢谢。”他径直向雅淑走过去。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和雅淑:“你的衣服,我亲自洗的、亲自熨的。”
阿次看着阿初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阿初:“谢谢。”他接过衣服,看了看,掏出一个号牌,幽默地说:“下次记得剪掉洗衣店的牌子。‘天成洗熨’,哇,这家很贵的。顾客:和雅淑。”
阿初:“好。”他心里想着,随了这个“莽夫”的愿,让他去瞎折腾吧。
和雅淑:“你真讨厌,干吗揭人家的短?”
杨慕次:“等专家鉴定后,我还给你。”
阿初笑起来。阿初好奇地问:“你是旗人吗?”
阿初:“长官,你拿的只是一份心理学研究资料。”
和雅淑头一仰:“正黄旗。”
阿初走开,一会,阿初又走回来。
阿初佯装甩起马蹄袖:“给格格请安。”
警笛声四起,警察局的车子到了,杨慕次拿起医学资料,对阿初说:“你走吧,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就来找我。”
雅淑笑着,居然还了一个正宗的屈膝礼:“主子吉祥。”
杨慕次克制了一下怒火,忍着性子,跟阿初说:“你不肯面对谋杀,是吧?可是围绕着您身上的秘密,有多少人还会遭遇到不幸?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为了自己,也为了保护你身边的人。”
这个场面,恰恰被荣四太太看见,小丫鬟止不住抿着嘴笑。
阿初异常反感地说:“人已经死了,随你怎么说了。”
四太太:“阿初,你在干吗?”
杨慕次:“她手上泛的不是消毒水的味道,而是松花粉的香味。”他试图耐心解释:“松花粉是日本女人常用的护肤品。她根本不是春和医院的护士,她是一个经过特殊训练的日本间谍。”
阿初被四太太撞破,有些尴尬。阿初:“您怎么来了?”
阿初情绪抵触,根本不愿意去尝试证明阿次告诉他的任何事。
四太太:“我到西服店替你买了套新款的西服,顺路过来看看你,你们这是?”
杨慕次:“你是医生,你仔细看看这个护士的手,看清楚,看明白。老护士的双手常年浸泡在消毒水里,你闻闻她手上的味道,是什么味?”
阿初:“我朋友,是个旗人,我们闹着玩呢,您先去我诊室坐坐,我马上过来。”
杨慕次戾气发作,他伸手一把拎住阿初的领子,狠狠地把阿初掼到中年护士的尸体旁,阿初被闪得一个踉跄,直面女人的死状。
四太太:“好的,不急。”她和小丫鬟先去了。
阿初:“帮我?长官说错了吧,我亲眼看见,您刚刚杀死了一位手无寸铁的妇人!”他有些激动地指着地上横躺着的护士尸体。
雅淑问阿初:“她是谁啊?”
杨慕次:“我在帮你!”
阿初:“我干娘。”
阿初:“你在威胁我?”
一名小护士跑过来:“荣医生,门口有你一封加急电报。”
杨慕次:“你不用否认,你就是赫尔曼教授研究‘雷霆计划’的重要助手之一,我希望你把资料交给国民政府,为国家效力,否则,唯恐你性命难保。不仅你的生命随时随地会受到威胁,而且,因为你,会继续死很多人。”
阿初对雅淑说:“失陪一下。”
阿初近乎无语的表情。
※阿初的诊室。
杨慕次直截了当地说:“把‘雷霆计划’的资料交给我,我保证你平安无事。”
小护士请荣四太太坐下,小护士给荣四太太倒开水。小丫鬟过去帮忙。阿初的诊室不断有护士、病人进出,有一个人送了一个邮包进去。
阿初:“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邮包放在桌子的正中。
杨慕次:“我在替你遮挡冷箭,你却偏偏要占住靶心。”
荣四太太坐在桌边等着阿初。小护士跟她寒暄。
阿初冷淡地说:“我跟你没什么可谈的。”
※阿初到医院门口领电报。
杨慕次抬起眼来瞧着他,说:“我们谈谈吧。”
阿初拿着电报一边往回走,一边拆开电报的封条,电报是英国皇家医学院凯莉教授发来的,阿初读:“赫尔曼教授一个月前遭遇车祸罹难。望节哀顺变。”
阿初略带不屑地问:“长官,你看得懂吗?”
阿初的头一下懵了。
阿初看着他,目光中含有一种明显的敌意,心底恨恨地骂着“莽夫”。但是,他竭力忍住了。杨慕次毫不客气地一把将阿初手上的资料抢过来,肆意地翻看。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浓烟滚滚笼罩在医院上空,只听得一片惨烈的叫声……恐惧的声音撕裂了晴空,天幕仿佛被人狠狠揭开,乌云塌下了来。
杨慕次走到阿初跟前,伸出双手,说:“把资料给我。”
几乎所有的人一瞬间都奔跑到医院草坪,阿初看见自己的诊室爆炸了!阿初发了疯一样往前跑。雅淑见状,跟着阿初飞奔。
阿初拾起地上零落的资料。
夏跃春挡在了阿初的前面,他把阿初拦腰抱住。夏跃春:“你疯了吗?那里是火场中心地带。小心。”
杨慕次在鸣枪示警:“侦缉队办公,地上所有的纸片都不准动。”他严厉地回看左右,人群“哗啦”一声散开,虽未能尽散,但是看热闹的距离一下子拉远数倍。
阿初的眼里,满地是血……
阿初蹲在地上,检查中年护士的脉搏,确认她已经死去。街上有人开始捡地上飘落的资料,突然,一声枪响。惊吓到人群。
爆炸的威力猛烈,阿初的诊室被彻底掀翻,四太太和小丫鬟被炸死了,阿初眼看至亲至爱的四太一瞬间化为灰烬,不觉痛彻心扉。
阿初下车。他的车前迅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行人、有医生和护士,众人窃窃私语。
夏跃春:“冷静点,冷静点。”他死拽住阿初不放。
中年护士的尸体横躺在阿初的汽车前。
雅淑也被眼前的惨烈给吓呆了。
※阿次迅捷地从楼顶上下来。
“啊!!!”被困住的阿初近野兽般的咆哮回荡在医院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