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沁红带着侦听的耳机全神贯注地听着电波声。
开盘式录音机在转动。
特务:“报告李组长,电波消失了。”
※侦缉处侦听室,夜。
李沁红:“给杨副官打电话,叫他马上过来。”
荣华在飞速地记录电码。
特务:“是。”
老余守在她身边。
※密室,夜。
荣华打开备用电台,指法熟练摁动电键,呼叫信号。红色电波划破夜空。
荣华关闭电台电源信号。
二人进入密室,书架还原。
老余:“怎么样?”
荣华:“是。”荣华从一排书架的中间,启动开关,打开密室的门。
荣华取下耳机:“上级指示我们,共产国际为我们派来的秘密使者,已经出发,上级命令我们,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全,并预祝我们行动成功。”
老余:“马上启动备用电台和上级取得联系。请示下一步行动方案。”
老余:“知道特使的行程吗?”
荣华:“我已经搜查了他的行李,没有发现。”
荣华:“没有。电文里只有一句话,人在旅途。”
荣华、老余走进书店。
※列车穿梭在黑夜里。
※荣华书店,夜。
头等包厢里对坐着两个沉稳庄重、很有文化品质的中年男人。任凭包厢如何摇晃,二人皆稳如磐石。
荣升:“来杯酒。”
丛锋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很个性化的络腮胡,豪气中夹杂着匪气,杜旅宁的脸修得很干净,文气中透着一丝霸气,他手边放着一本英文版《共产党宣言》,书皮装裱过,看得出主人很爱护这本书。二人在灯光下,亲密交谈,仿佛老友。
阿初:“您想喝点什么?”
丛锋:“美国有着超级的实力,虽然盛行孤立主义,但国际地位仍然很高,应该说坐在准裁判的地位。”
荣升坐下,说:“睡不着。感觉一下回到了八年前。睹物思人啊——”
◆字幕◆:丛锋,共产国际特使。
阿初站起来,低低喊了声:“少爷,您还没休息?”
杜旅宁:“你认为远东局势如何?”
荣升:“阿初,阿初你怎么了?”
丛锋:“远东危机,岌岌可危。局部战争已经拉开大战的帷幕。”
荣升站在了他的面前。
杜旅宁:“是啊,像我们这些东奔西跑的买卖人,最怕的就是天下不太平。”
阿初用手抵挡着光亮,烦躁地喊了一句:“别开灯。”
丛锋指着杜旅宁手边的书,说:“你看了很久了,这可是禁书,别说我没提醒你。”
画室里的壁灯突然亮了。
杜旅宁:“你从不看禁书?”
阿初头痛欲裂。
丛锋:“看。”
(闪回)四太太抱着自己,满面啼痕:“我是你姐姐,我是你姐姐,我是你姐姐——”
杜旅宁:“哪一类?”
(闪回)李沁红的枪直指自己的脑门星。
丛锋:“普通男人爱看的那一类。”
(闪回)杨慕次冰冷的一张脸。
杜旅宁笑起来。
阿初昏昏沉沉地坐在沙发上,他的思想已经暂时失去作用,他的身心受到剧烈震慑,他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不知不觉被人牵引到了一片悬崖上,他在高处,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地。
杜旅宁:“不瞒兄台,这本书是我在济南购货的时候,一个学生在黑市上兜售给我的,经典的1888年英文版。”
※荣公馆画室,夜。
丛锋的眉毛轻轻耸动。
杨慕次的目光深邃且悠长。杨慕次自言自语:“一模一样。”
杜旅宁:“我就把它给买下来了。旅途劳倦之时,拿出来读读,顿有清神爽目的功效。”
杨羽桦意味深长地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我也想亲自去看看……”
丛锋:“为什么?”
杨慕次:“爸爸,别太责备自己。是我不好,触动您的伤心往事。您知道吗?我今天的确看到了一张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我——我不能解释,无法释怀,甚至心里隐隐有些畏惧,无法面对——”
杜旅宁:“因为它富有战斗力和号召力。”
杨慕次看着一堆小孩的遗物和父亲的伤心,确有懊悔之意,自己不该把父亲逼到向自己澄清的地步。
丛锋:“这可不像商人说的话。”
杨羽桦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当着杨慕次的面,打开了一个保险柜。哆哆嗦嗦地从里面取出一把刻有“初”字的小孩长命锁,还有一包小孩襁褓用的衣物,他捧在手上,心里是真的难过,真的痛悔,不觉老泪纵横:“这是你大哥的衣物,我,我一直留着,仅仅是一念不舍,就是这一念不舍,我二十年来无法原谅、原谅你的母亲,无法原谅——包括我自己。”
杜旅宁:“对,你是哲学家,这话该你说。”
杨羽桦断然否决:“不可能!初儿,是我亲手下葬的。”
包厢的门被推开了,俞晓江出现在门口。
杨慕次:“如果,爸爸,我说是如果,我哥哥他还活着……”
◆字幕◆:俞晓江,国民党沪中警备司令部侦缉处上校秘书
杨羽桦:“对,我想换一个环境,对彼此都有好处。”
俞晓江别有深意地对杜旅宁点了点头:“老板,请到餐车用宵夜,特意为您二位准备了西餐,有上好的牛排。”
杨慕次:“所以,我们举家迁到了上海。”
※荣公馆小厨房。
杨羽桦:“她早就毁了,二十五年前,她就毁掉了,我也毁掉了。一夜之间,可怜我,儿子死了,妻子疯了,老宅烧了。我当时真不晓得人生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我心中的伤痕至今无法熨平。你能明白我心里的痛吗?你的母亲也是如此,她的记忆里始终徘徊在佛堂这个晦暗的空间,她不肯原谅自己,二十几年了,她深居简出,以泪洗面,活生生枯死在罪恶的阴霾里。”
阿初正在厨房里调鸡尾酒,红儿打着“呵欠”走了进来。
杨慕次:“您宁肯毁了她!”
红儿很意外地说:“嗳,阿初少爷,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调酒?”
杨羽桦:“我不想把你的母亲送进精神病院。”
阿初一边调酒一边回头看:“你不也没睡吗?”
慕次的心情很复杂:“爸爸,您不该一直瞒着我。”
红儿:“四太太失眠,叫我到小厨房拿瓶红酒给她,她喝醉了,才能睡得着。”
杨羽桦:“我不想让你的容貌来刺激她的病。她的情人因此而抛弃了她,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同情心去面对她,我恨她!”杨羽桦的泪水滴溅到慕次的手背上。“你是个懂事明理的孩子,所以我不想窜改你母亲的病因,这是一个永远无法回避的事实。你了解我的苦心吗?”
阿初:“多久了?”
杨慕次:“这就是,您让我从小就离开家庭的真正原因。”
红儿:“什么多久了?”
杨羽桦:“儿子,你那天因为发高烧被医生留住在儿童医院,幸免于难!当我第二天找到你母亲的时候,她还在情人的怀抱里高枕酣眠。她醒来后,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她非常痛苦,很痛苦,但是,无法挽回。初儿下葬以后,你的母亲完全沉浸在悲哀里,她每日每夜都处于愁苦凄惨之状。从此,她患上了间歇性精神疾病。她发病的时候,会梦游,会撕咬,会疯狂。她曾经夜半三更半裸地走去佛堂,在梦里去企求菩萨的原谅,她的踝骨上全是草刮的血痕,她的人生彻底完了。”
阿初:“四太太失眠的症状。”
杨羽桦:(OS)“二十几年前的一个没有月色的夜晚,你的母亲和她的情夫点起了蜡烛,在老宅里幽会,他们饮酒作乐,大醉酩酊。然后,他们去了花园的佛堂,去寻求爱的刺激。就在他们走后不到半小时,老宅出事了。落地的烛火引燃了整个楼房,熊熊烈火吞噬了你的哥哥,还有你们的乳娘岳嬷嬷。”
红儿:“很久了。”她回头低声给阿初说:“她常做噩梦,就像从前大少爷一样。”红儿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烛火点燃了楼板,烈火熊熊吞噬了杨家老宅。一个大声啼哭婴儿和一个哭喊无助的奶娘不幸陷于烈焰之中。
阿初亲手调制了两杯酒,其中一杯催眠的,递给红儿,阿初:“给四太太送去吧,就说我亲自调制的,有催眠安神的功效,请她安心休息。”
“韩司机”搂紧了徐玉真,徐玉真的衣袖拂落了烛火。“韩司机”抱起徐玉真,走出门去。
红儿:“谢谢阿初少爷。”她转身要走。
朦朦胧胧的烛光里,徐玉真与“韩司机”在约会,他们举杯欢宴,徐玉真喝得满脸通红,一张红唇,在烛光下发出诱人的光泽。
阿初突然叫住她:“红儿。”
※杨家老宅,夜。
红儿转身:“嗯?”
杨羽桦:“本来,在情爱的世界里,谁也无法描绘出爱情的准确颜色,五彩缤纷,绚烂璀璨。无分对错,只有爱,或者不爱。你的母亲她是爱我的,她出轨的目的仅仅是想报复我的人,挽留我的心,分享我的爱。可是,情被欲所湮没了……”
阿初:“谢谢你。”
慕次走近父亲,他温顺地屈膝蹲下,伸出双手来攀住父亲的双膝。他温婉的目光,很好地控制住了杨羽桦激烈的动作,杨羽桦平静下来。
红儿天真地笑起来:“没来由的,谢我做什么?”
杨羽桦情绪异常激动。“我不能容忍,无法容忍。”他的双肩在颤抖,喉骨撕裂般的疼。
※餐车洗手间。
杨羽桦:(OS)“你的母亲和我们家里一个姓韩的司机……你应该听得懂我话中的意思,他们做了对不起杨家的事!”
丛锋哼着小曲,在洗漱池里洗手,突然,他发现头顶的镜子上,有一组用水渍写上去的明码电码,信号内容是:大敌当前。
“徐玉真”与一名男子(“韩正齐”出现背影)在客厅里暧昧地纠缠。
丛锋脸色陡变,他依然哼着小曲,用毛巾将镜子上的水渍揩干净,他掀开厕所的门,回望餐厅。
杨羽桦:(OS)“二十五年前,你的母亲还很年轻,喜欢浪漫,喜欢做白日梦。我呢,生意太忙,应酬过多。当然,我也不否认,我曾经也拈花惹草、逢场作戏。你的母亲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烈的女人,她不允许自己的丈夫越雷池一步。于是,我们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家庭战争。我很累,很不愿意回家。”
※列车餐车。
杨羽桦与徐玉真激烈地争执。
杜旅宁正在吩咐手下准备做事。特务们布置好了吃西餐用的刀叉。
杨羽桦与同行、交际花在杨家客厅里的聚会。徐玉真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里,杨羽桦与交际花翩翩起舞之际,徐玉真举起玻璃杯砸碎了客厅里的鱼缸,水花四溅,一地污渍。
丛锋满脸笑容地朝餐桌走来。
“杨羽柏”与“徐玉真”在一起生活的场景。
杜旅宁意味深长地笑着,丛锋的手一把握住锃亮的刀叉,朝杜旅宁的喉管叉下,因为没有任何预警动作,杜旅宁连人带椅翻下。
※杨公馆。
俞晓江大叫一声,盘子、碟子、牛排向丛锋劈面砸来。盘子、碟子被摔得粉碎。
杨羽桦:“二十五年前的往事了。”
丛锋飞跃般穿过餐厅,俞晓江带人追逐。
杨慕次:“您说什么?”
丛锋狂奔而至车门,他推开正在行驶的列车门,山风呼啸,丛锋不顾一切地飞身跳下,滚落到山涧。
慕次的眼睛睁大了!
俞晓江带着特务们冲到列车门口,疾步刹住,俞晓江脸色苍白。
杨羽桦:“他不是病死的。他是被人害死的!”
列车快速行进,夜色茫茫。车门来回震荡。
杨慕次:“病死的。”
俞晓江突然想起受伤的杜旅宁:“处座?”
杨羽桦:“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俞晓江带着手下跑回餐车。
杨慕次:“您跟我说,他刚生下来不到三个月就夭折了。”
杜旅宁已经坐起来,他摸了摸脖子,脖子上在冒血花,俞晓江要替他包扎,杜旅宁阻止。他把手里那杯倒有红色的葡萄酒的酒杯给捏碎了。
杨羽桦:“我告诉你真相。真相我只说一次。”他点燃一支雪茄烟:“我从前告诉过你,你有一个孪生的大哥。”
红色的酒液混着玻璃碴绽出。
杨羽桦与杨慕次在谈话。
※画室里。
※杨羽桦书房,夜。
荣升坐在沙发上,用胳膊支撑着头。
阿英看着雅淑走了,赶紧收拾衣橱,她把一个小抽屉拉开,揭开几层衣服,里面赫然放着一把手枪。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关上抽屉。
阿初走来,把一杯调好的鸡尾酒放在茶几上。
和雅淑想起来了:“对,对,我知道搁哪儿了,谢谢阿英。”她像一阵风似的跑去了。
阿初:“少爷。”
阿英:“会不会搁在皮包里了,你皮包柜子里放着十几款新品,你经常把香水和首饰也放进去。”
荣升点点头,拿起酒杯,对阿初说:“坐吧。”
和雅淑:“就是没有,才来找啊,放哪里去了?”
阿初在他对面坐下。
阿英用一块方巾裹住剪刀,放下,说:“香水不是放在化妆盒子里的吗?”
荣升:“你不喝点吗?”
和雅淑:“上次我过生日,阿次送我的法国香水。”
阿初摇头。
阿英把剪刀顺过来,藏在背后,说:“是你太专心了,找什么呢?我帮你。”
荣升:“外面还在下雨?”
和雅淑冷不防背后有人,吓了一跳:“哎呀,吓死我了!阿英,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啊。”
阿初:“是。”
阿英站在雅淑背后问:“你找什么呢?”
荣升:“发生什么事了?”
阿英借着灯光,看见雅淑在衣橱里翻东西。
阿初心里一片混乱:“今天下午,我被人用枪顶着头,她对我说,要一枪毙了我,然后,她扣动扳机,枪响了。”
一双纤细的手正在衣橱里找东西。
荣升:“你很恐惧。”
阿英坐在灯前剪花样,突然听见衣橱里有响动,阿英拿起剪刀,刀口向外,谨慎地朝衣橱方向走去。
阿初:“对,不止恐惧,我怕极了。我、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怕死,像一个胆小鬼。”
※雅淑家,夜。
荣升:“我也怕死,你不必为此感到羞愧。你掩饰得很好,不用强迫自己过于勇敢,你是人,不是神。”
天空里突然响起一声闷雷,雨声“哗啦啦”地变大了。
阿初:“有人说,死亡的威胁能够使人变聪明……我心里很矛盾、很混乱。我、我觉得自己站在万仞高峰,孤立无援。也许……”他埋下头,说:“早晚注定的。”
杨慕次单刀直入:“我亲大哥,他真的死了吗?”
阿初的眼睛非常迷茫。
杨羽桦:“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列车包厢里。
杨慕次:“您的痛悔,都写在了您的脸上。”
灯火通明,俞晓江和小特务们在检查丛锋的随身物品,杜旅宁饶有兴致地翻阅着丛锋的一本医学书籍《血液探秘》。
杨羽桦的心里震撼了,杨羽桦:“阿次,你真的很厉害,你把我的心看穿了,准确而又淋漓。”
小特务:“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全是日用品。”
杨慕次:“我是您的儿子。作为一个儿子,不该勉强父亲说出令他失去尊严的话。”
俞晓江:“处座?”
杨羽桦的脸依然僵着。
杜旅宁抬头。
杨慕次知道自己这句话激怒了父亲,他看着父亲有些失态,突然懊悔自己态度过激:“对不起,爸爸,我向您道歉。”
俞晓江抱歉地说:“毫无所获。”
杨羽桦震惊、猛地抬起头:“你再说一次?”
杜旅宁把书合起来,说:“很有收获。此人自称是大学哲学系的教授,可是随身携带的是一本医学书籍。经常拿钢笔写字的人,食指和中指关节会有突起。我仔细观察过,他没有。但是他的食指上部内侧有一条斜向印痕,这说明他经常使用外科缝合线。所以,他真实的职业是一名外科医生。他能成功逃跑,就告诉我们,他不仅是一名医生,而且是一名特工,一个嗅觉灵敏的特工。”
杨慕次:“您被人威胁?”
杜旅宁肆意地把丛锋携带的日用品挑出来:“美国永备牌电池、法国香粉皂、牙膏牙刷都是日本货,用来包毛巾的报纸是德文版《人民国家报》,他所有的日用品都是临时准备的,目的是为了掩盖他真实的出发地点。只有这张报纸可以证明他的来路,此人来自苏联。共产国际?”
杨羽桦立即反驳:“为了你,我可以牺牲所有的名利。”
俞晓江:“可这是一份德国的报纸。”
杨慕次一针见血地说:“您过于在乎名利。”
杜旅宁:“对,德国社会民主工党中央机关报,最优秀的工人报刊之一。同时也向苏联刊发,就像苏联出版的《共产国际》,也向英、法、美、德、中刊发一样。他从苏联出发,走得很匆忙,他怕暴露行踪,所以特意拿了份德国报纸来包他的日用品。欲盖弥彰。”
杨羽桦:“不重要?”
俞晓江:“处座怎么确定他是共党的?”
杨慕次:“这不重要。”
杜旅宁:“我原先以为,他只是一个隐藏身份的医生,可是,当他看到我手上的这本《共产党宣言》的时候,他的眼光就很特别。我告诉他这是经典的1888年英文版的时候,他的眉毛明显上耸,因为他知道,经典版本是1884,而不是1888,他想说,但是他忍住了。”杜旅宁在思索:“共产国际为什么派一个医生到上海?为某项医学研究提供科学鉴定?”
杨羽桦:“困境?什么困境?无稽之谈。我杨羽桦现在要什么有什么,银行、股票、马场、工厂,应有尽有。”
俞晓江:“照这样说来,此人是一个异常危险,而又非常关键的人物。”
杨慕次:“我想让您摆脱困境。”
杜旅宁:“他好比一条链子,如果你要抓住某一个你梦寐以求的细节,你就必须抓住整条链子。”他转脸看了一眼俞晓江,说:“可惜让他给跑了,希望我们能够缩短再次见面的时间。”
杨羽桦:“够了,够了,我不想听,我也不想说。”
俞晓江:“处座的意思是?”
杨慕次:“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如此冷漠、悲伤,甚至痛苦,我想为这个家庭带来欢乐,就像刚才的晚餐,哪怕是虚假的欢乐。”
杜旅宁:“我们的目的地相同,也许,目标也相同……”他下意识摸了摸受伤的脖子。
杨羽桦:“我很抱歉。对于你5年前的离家出走……我深感内疚。”
俞晓江:“您是指?”
杨慕次:“我承认,我对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但是,今天,我真的、真的想问一句,这到底是为什么?我的母亲,性格孤僻,每天每夜都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的父亲,您从小到大,总是把我往外赶,仿佛我离您越远,您心里就越踏实。我8岁,8岁就被您送到寄宿学校,14岁就被您送到日本东京,过着半工半读的生活……我20岁那年,悄悄从帝国大学跑回来,要跟您一起过个春节,您一巴掌就把我打出家门。您不觉得,对于一个家庭来讲,有多么的不正常吗?”
杜旅宁:“雷霆计划。”
杨羽桦:“你不是第一次听见,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我告诉过你,这是家庭的隐私,是我唯一的秘密。你是不是在侦缉处待久了,连自己家的隐私,也成了探秘的乐趣所在?”
※画室。
杨慕次:“我在门外又听见了,乌鸦的哭声。”
荣升酒杯已经空了,他睡意全无。主仆二人,对坐谈心。
杨羽桦:“想问什么,说吧。”
阿初:“我原以为,这次学成归来,会给我的生活带来改变。”
杨慕次反问:“没事就不能回家?”
荣升打趣了一句:“改变?升华还是浮华?”
杨羽桦:“回来有事吗?”
阿初抚额。
杨羽桦关上窗帘。
荣升:“今天晚上,你很反常。四太太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显而易见,不是什么忠君爱国。”
杨羽桦也不避讳,索性用手撩开窗帘,窗外雨声淅沥,杨慕次清晰地看见花园的草坪上,母亲徐玉真穿着白色的丝绸睡袍,披头散发地点着蜡烛,走在花径中。
阿初终于被荣升幽默的言谈逗笑了。
杨慕次不说话,径直走到父亲书房的落地窗前,窗帘的间隙很大,显而易见,父亲刚才从窗户里正在观察花园里的动静。
阿初:“我、我遇见了一件,怎么说呢?匪夷所思,前所未有,或者是难卜凶吉的险恶事件。我无法面对,无法释怀……”
杨羽桦板着脸问:“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回侦缉处值夜吗?”
荣升面对阿初的惶惑,充满了疑问。
杨羽桦打开门,他一把将慕次拉进房间。
荣升:“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慕次敲响了父亲书房的门。
阿初欲言又止。
※书房。
荣升:“不想说就别勉强。”
但是,今天,他想问个究竟。
阿初:“您不想知道吗?”
他不惊讶,他司空见惯。
荣升:“——等你想说的时候,你自然会告诉我。——我看见今天你的状态,想起了当年你大少奶奶‘走’的那一天我的状态。也是像今晚一样的风雨夜,她表现得非常安静、安详,内心极度虚弱……至今,我一想到那悲惨的一幕,就难以释怀。”他抬起头看着阿初,说:“你不一样。你的内心很坚定,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相信自己。”
杨慕次把汽车停在家门口,他刚关上车门,就听见暗夜底一声凄迷地叫声:“呀……呀……”仿佛是乌鸦的呻吟。
阿初:“少爷,您说,有罪的人会反省,会自责吗?”
汽车猛地刹住了。阿次突然调转车头,回家。
荣升:“你在说我吗?”他的嘴角挂起了淡淡的笑容。
阿初(OS):“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阿初:“不,不是。”
阿初(OS):“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荣升:“如果每一个有罪的人都会反省、会自责,那么,这个世界一定很美好。”
阿初(OS):“您让我说什么?”
阿初:“如果有一个人有目的、有预谋地去杀一个有罪的人,他是否有罪?”
阿初(OS):“25。”
“你如何确定被杀的人一定有罪?”荣升反问,“有罪的人和无罪的人都在同一个平面上,‘罪孽’是可以转让、嫁祸的。谋杀是邪恶的!无论你是否假借‘正义’之名。”
阿初(OS):“荣初。”
阿初:“中国人有句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杨慕次开车回侦缉处,不知为什么,他一路上,脑海里都叠放着阿初的影像,满耳朵都是阿初的声音。
荣升:“你很想杀人吗?”
门关上了。
阿初:“不想。”
雅淑狡黠地笑着跑进门,回头也朝阿次摇了摇手。
荣升:“有人逼你杀人吗?”
杨慕次大方且大声地说:“I love you.”
阿初:“没有。”
门打开了,阿英有些不知所措:“哎呀,我开门开的不是时候。”
荣升:“你有没有坚守如一的信仰?”
雅淑:“说到有意思的时候。”她突袭似地吻了阿次的额。
阿初:“有。”
杨慕次:“那要说到什么时候?”
荣升:“是什么?”
雅淑:“正因为没意思才叫你说呢。”
阿初:“救世渡人。”
杨慕次:“没意思还说?”
荣升:“杀人和渡人是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雅淑:“没意思。”
阿初:“说的对。我现在就站在这两条路的分界口,迷失了做人的方向。少爷,我很痛苦。我需要您的帮助。”
杨慕次:“这句话,你从5岁开始就叫我说,有意思吗?”
荣升:“路,是自己走的;方向,是自己选择的。自己的一生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人应该活在光明里;而不是仇恨中。如果,你选择仇恨,你的心底会永远丧失光明。你在荣家,是唯一一个光明照耀的人,希望你光明的盈余可以多分我一杯羹。”荣升言及此处,居然眼含泪光。“保持善良的本性,做一个真诚的人。永远保持住,不要像我一样堕落,成为黑暗的玩偶,你不了解,只有在黑夜里行走过的人,才知道光明的可贵。”
雅淑扬起头:“饶你可以,说,你爱我。”
阿初十分矛盾:“可是我无法逃避。”
杨慕次:“好好,我穿,我穿,别闹了,让阿英笑话。”
荣升:“我跟你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从未看见过你如此惶恐惊骇。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我确定,你很痛苦。如果现实残酷到让你不能逃避,那就设法远遁吧。”
雅淑把头往阿次怀里送:“我不管,我就要你穿,要你穿。”
阿初:“远遁?少爷,您赶我走?”
杨慕次:“我上班得穿军装。”
山林里,风声中,茂密的树丛里,受了伤的丛锋在向前摸索。
雅淑突然拉住了阿次的衣领:“为什么没穿我送你的西服?”
山林中传来狼嚎。
阿次点头。
※侦缉处。
穿过弄堂,阿次和雅淑走到了一座别致的小洋楼前,阿次替她摁响了门铃,女佣人阿英打开窗户,笑着跟阿次打招呼:“杨少爷,我马上下来接小姐。”
侦缉处的走廊上灯火通明,一群人忙忙碌碌,跑上跑下。
弄堂的尽头就是雅淑的家,阿次渐渐看见了雅淑家里的灯光。
李沁红问一名特务:“杨副官来了吗?”
黑幽幽的弄堂里,雅淑的头靠向阿次宽阔的肩膀,她眩然欲醉。
特务:“来了,在后院里。”
杨慕次下车,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夜已经深了,弄堂里静悄悄的,蔷薇花的花瓣随风飘落,和雅淑笑着跑过来,挽住阿次的手臂,风中伞底,行走在花雨缤纷的暗夜里。
李沁红一愣:“后院?”她旋即反应过来。李沁红朝楼下走去。
和雅淑笑笑:“正是要下雨才有情境呢。”她走下车去,呼吸着雨中的湿润的空气,小弄堂里满架的蔷薇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向汽车里的阿次招手,叫他下来。
侦缉处后院里,横躺着两具尸体,因为下着雨的缘故,尸体都被雨水浸透了,杨慕次穿着皮衣,蹲在尸体旁边,像是在观察着什么。李沁红不知不觉来到他的身后。
细雨绵绵,清风缕缕,和雅淑拍着车窗喊着:“停车,停车。”慕次的车在一个弄堂口停了下来,雅淑打开车门要下去,慕次说:“下雨呢,地上滑。”
李沁红:“有什么发现吗?”
※小弄堂,夜。
杨慕次:“太没人性了,一尸两命。”他站了起来。
此刻,窗外下起了小雨,风卷窗帘,花影摇动。
李沁红:“你不会告诉我,你蹲在这里看了半天,就是为了跟我探讨一下生命的价值。”
阿初心中百感交集,竟无一语。他的手用力地握住四太太的手,他把四太太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
杨慕次:“你掐断了一条价值千金的线索。”
四太太:“阿初,可怜我们的父母,他们的遗骨被草草掩埋在阴暗的泥土里,他们的魂魄至今还在废墟中飘荡,而我和你这二十几年来,就像孤魂野鬼,寄人篱下,改名换姓,为人奴婢,我这一生一世都活在凄凉、悲伤和痛苦中,无法自拔。”四太太颤抖的双手抚摸着阿初的面容,泪水浸透了衣襟。
李沁红:“说来听听。”
阿初上前扶住四太太,扶着她坐下,阿初半跪在她面前:“请您相信我,相信我。我一定会查清事实,竭力还原真相。”
杨慕次:“男人的右手食指上有明显的老茧,他应该是一个报务员,负责收发报,女人怀着孩子,可是身体很匀称,肩宽有力,证明她一定练习过拳脚,她有可能就是她丈夫的下线,地下党交通员,负责传输情报。恭喜你,组座,你一夜之间破获了一个地下党小型机关。”
四太太定在那里,她在哭。
李沁红:“继续。”
阿初:“四太太!”
杨慕次:“往下说,就有些刻薄了。”
四太太情绪失控地说:“我不是你干娘!”
李沁红:“我愿意听。”
阿初:“干娘!”
杨慕次(OS):“你完全可以将他们夫妇秘密逮捕,然后,利用怀孕的女人,要挟她的丈夫,明其得失,详其利害,从而将这个小型机关收为己用,等待他们的上线自投罗网。”
四太太:“时至今日,我也没有弄明白,那一夜之间发生的诡异事件,我实在是想不通,那个妖孽为什么跟我们的母亲一模一样?我们的亲叔父,居然做了灭门的杀手!为了保住你的性命、保住父亲唯一的血脉,八年前,我恳求老爷,让你跟着大少爷出国留洋。八年了,我以为我们已经淡出了他们的视线,谁知,他们就像鬼魅一样缠住我们不放。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接下来,接下来就是屠杀。阿初,快跑吧,阿初,我不要你复仇,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阿初!”
门被撞开了。
阿初泪如雨下,这孩子分明做了自己的“替死鬼”。
李沁红带领几名特务冲了进来,一下包围了报务员夫妇。
荣四太太:“当年,我怕你身上的银锁暴露行踪,故而将刻有你名字的长命锁给了我可怜的孩子,他遇害的时候,那把代表你身份的银锁也不见了。想必是那冷血杀手拿去邀功请赏了。”
杨慕次(OS):“而你偏偏选择了就地审讯的方式,你看到他妻子怀了孩子,你就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可是,这一次,出了岔子,你没有算到这个表面柔弱的孕妇会拼死反抗。”
那是一幅惨不忍睹的两具焦尸的图片。
李沁红将枪口顶在了孕妇的肚子上。
四太太嘴唇颤抖,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抽屉,里面有一张发黄的旧报纸,她流着泪,把报纸递给阿初。
她在威胁男报务员,立即就范。
四太太:(OS)“杨羽桦和那个妖孽不肯放过我们,派杀手找到了奶娘的家,他们杀死了奶娘和我的儿子。”
突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孕妇瞬间出手摁住了李沁红的手枪,飞脚踹到李沁红的肚子,李沁红吃痛,手枪脱手,孕妇用毛线紧紧套出了李沁红的脖子,所有的一切,来得太快,李沁红猝不及防,被人死死勒住了喉咙,尖叫起来。
陈浩山在两具尸体上泼洒汽油,点火焚烧。
杨慕次(OS):“你们居然蠢到开枪。你要知道,枪声会告诉左右邻居,这里‘出事’了。你现在唯一能够幻想的,就是他的左右邻居没有一个是共产党。”
两岁的孩子吓得往院子里跑,陈浩山回手一刀,将孩子杀死。他一把扯下孩子脖子上的长命锁,锁上清晰地刻着一个“初”字,陈浩山露出狰狞的笑容。
楼下的特务冲进来,对准孕妇就是两枪。
陈浩山拔出弯刀,一刀砍死了岳嬷嬷。
男报务员眼见妻子倒在血泊中,惨叫一声,返身用力一跃而下。
※岳嬷嬷家。
※侦缉处后院。
阿初浑身上下冰冷:“为什么?”
雨还在下,李沁红在雨中仔细听着慕次的分析。
四太太一下掩住面孔,哽咽起来:“他离开我不到三天,就被害了。”
杨慕次:“你现在唯一可补救的是,第一,清洗现场,如果是独门独院,这个步骤就能在瞬间完成,修复门窗,所有的东西,设法恢复原状;第二,派一男一女两个有经验的手下,24小时待在那间屋子里,开着窗,但是人不要靠窗太近,所有的活动都在房间内,让人感觉,这两口子还在甜蜜的生活。接下来……就要看运气了。”
阿初:“那孩子在哪儿?”
李沁红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光泽:“不止是运气。”
阿初坐下,看着四太太的脸,恍若隔世。
杨慕次再次提醒:“刻不容缓。”
※荣四太太房间里。
李沁红:“你当副官屈才了。”
四太太:(OS)“一年后,我生下了一个孩子。为了让你能够顺利地进入荣家,我精心布置了一个局。在‘刘记珠宝行’门口,我们自导自演了一出‘绑架案’,我让奶娘把孩子抱走,我假装遭遇失子之痛,显得神志不清。然后,我顺理成章地在一条小弄堂里把你捡回了荣家。”
杨慕次:“等候您的提拔。”
荣四太太疯了一样在哭喊,丫鬟哭着紧紧抱住她,四太太昏厥过去。
李沁红冒着雨向大楼走去,她大声喊着:“侦缉队,马上出发,有新任务。”许多特务在奔跑,李沁红回过头来,对慕次,说:“阿次,10分钟后,到侦听室。”
岳嬷嬷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挟起小少爷,迅速登上黄包车,绝尘而去。
杨慕次大声地说:“是,组座。”
一个色彩斑斓的小皮球滚出了“刘记珠宝行”的门槛,正好滚到岳嬷嬷的脚下。脖子上挂了银锁,笑得“咯咯”的小少爷从里面跑出来,后面是小丫头追逐的脚步声。
※荣公馆。
墙根处,岳嬷嬷一步一步走近了“刘记珠宝行”的门口。
半支不明不灭的蜡烛在黑色的空气中游走,一个身穿华丽旗袍、披头散发的女人悄悄地走在回廊上。
荣四太太急忙从黄包车上走下来,小丫头过来扶着她。她们和小孩进入“刘记珠宝行”的大门。
荣四太太在梦乡中。
薄雪覆盖着洋灰马路,一辆黄包车停在了“刘记珠宝行”的门口,一个金装玉裹的小男孩一下滑出了母亲的怀抱,“噌”地蹿出去。
一只怪异地手轻轻撩开荣四太太的纱帐。
四太太:(OS)“我们需要活下去,更需要保住你的命。为了逃避追杀,我不得已下嫁荣家,做了四姨太太。”
荣四太太睁开眼。
洞房里红烛成对,喜字成双。
一张无限扭曲、拉长、狰狞可怖的鬼脸劈头压顶。
新房里喜乐盈盈,杨慕莲身穿粉红喜服,盖着大红的盖头端坐着。
荣四太太惊噩万状!
※杨公馆新居。
一声惨叫,荣四太太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浑身是汗,梳妆台上的镜子正对着她苍白惊惶的脸,她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她的眼睛痴痴地落在妆台上荣初的相框上。
岳嬷嬷心疼地把杨慕莲搂在怀里,二人抱头痛哭。
荣四太太披头散发地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将阿初的相片框抱在怀里,晶莹剔透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她憔悴哀伤的面庞上。
杨慕莲丢掉打狗棍,扑向岳嬷嬷的怀抱:“奶娘!奶娘,我可找到您了。”
幔帐后,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背影鬼魅似地划过。
岳嬷嬷回头一怔,认出是杨家的小姐,不由大吃一惊:“是……是小姐?”
※侦缉处侦听室。
杨慕莲拄着一根打狗棍,背着婴孩,拿着乞讨的饭碗,推开了岳嬷嬷家的大门。
李沁红给杨慕次放了一段电波的录音。
◆字幕◆:上海胡桥镇
杨慕次:“他们启用备用电台了。”
一个农家小院内,岳嬷嬷正在院子中央晾被子。
李沁红:“下一步,怎么打算?”
※岳嬷嬷家。
杨慕次:“他们?还是我们?”
乡间小路上,杨慕莲衣衫褴褛地抱着阿初,一路乞讨,行人有同情地施舍铜板,也有厌恶地驱赶。风霜雪雨,杨慕莲风尘满面。
李沁红:“他们?”
徐玉真举着婴儿的手轻轻放下。
杨慕次:“两种可能,第一,有新的决策,可能会有大的行动,启用备用电台和新的‘母本’,会提高安全系数。第二,纯属为了安全起见,有时限地更新密码和交换电台。”
雷电交加,杨羽桦不知何时赶来,连滚带爬地跪在徐玉真脚下,死死地抱着徐玉真的双腿不放,哭着求徐玉真,留下这个孩子。
李沁红:“我们呢?”
此刻,她把婴孩举到半空……婴孩突然冲着她笑了起来,一张可爱的笑脸让徐玉真突然束手无策。
杨慕次:“精兵简政。”
徐玉真手法潇洒地插刀回鞘。
李沁红:“话里有话。”
一片刀光环绕,抱着婴孩的韩正齐被黑衣人团团围住,韩正齐拼死一搏,被徐玉真一脚踢中韩正齐的胸口,韩正齐手中的婴孩脱手,孩子被抛到半空,徐玉真一手接住婴孩,一手持刀刺杀韩正齐,韩正齐中刀,飞落山崖,滚入野塘。
杨慕次附耳低声:“你不觉得侦缉处处长的位置虚位以待吗?”
徐玉真、陈浩山、黑衣人等在黑暗中,凭借婴孩的哭声锁定了方向。
李沁红心里有些得意。
杨慕莲满身泥浆地抱着熟睡的阿初迈向荒烟蔓草中的小径。
杨慕次微笑:“作战处有人说,司令部对组座的才华颇为赞赏。”
风雨中,韩正齐抱着啼哭不止的阿次与杨慕莲逆行而去。
李沁红:“谣言。”她心底很受用,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韩正齐:“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之下,不是想看你们怎么死,而是要看着你们怎么活下去!”他拼命摇晃着杨慕莲,恳求地喊:“活下来,活下来才有希望。”
杨慕次:“无风不起浪。”
韩正齐为了保全杨慕莲,提出分道而行。杨慕莲在风雨里哭喊着:“要死就死在一起!”韩正齐给了杨慕莲一记耳光。
※列车头等包厢里。
徐玉真、陈浩山、黑衣人等循声猛追。雪亮的刀光划过山林,一片狼藉。
杜旅宁从车窗往外看,黑压压的一片树林。
荒山深处,韩正齐怀抱中的阿次放声啼哭,在寂静的山林中,阿次的哭声无疑就是一道催命符。
杜旅宁:“什么时候能到上海?”
“徐玉真”、陈浩山率领黑衣人穷追不舍。
俞晓江:“凌晨5点左右。还有两个多钟头,处座可以小歇片刻。”
杨慕莲和韩正齐一人怀抱一个婴儿在山间泥泞里一路狂奔。
杜旅宁自言自语:“两年没见阿次了。”
※荒山野塘,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俞晓江:“处座想他了?也难怪,他是处座得意弟子。阿次见到处座,一定会很高兴。”
火借风势,烈焰腾空,火舌漫卷,刹那间吞噬了整个杨家主楼。
杜旅宁嘴角浮起一丝自得的笑容:“那倒不一定,你知道吗?他私下跟刘云普抱怨说,杜旅宁没人性。”
陈浩山率黑衣人火焚杨家公馆。
俞晓江笑起来。
黑暗中,杨慕莲和韩正齐分别把阿初和阿次从熟睡的摇篮中抱起来。凭着自己对主楼环境的熟悉,绕廊而行,避过黑衣人的搜索。
杜旅宁:“我特意调阅了他一年来的工作报告,自信满满、妄吐狂言。我唯一担心的是,阿次的嗅觉是否依然灵敏?”
※杨家洋楼。
俞晓江:“他跟刘云普在一起待久了,再灵敏的嗅觉也要退化。”
杨慕莲吓得心胆俱裂。
杜旅宁:“是该敲打、敲打他了。”
韩正齐把杨慕莲拉到假山石后,他们亲眼看见一群黑衣人将家里的花匠和厨房里的帮佣逐一杀害。面对眼前的血腥屠杀,杨羽桦也禁不住浑身战栗。
列车呼啸着冲向前方。
四太太:(OS)“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父亲和母亲的尸体,他们躺在阴冷的泥地里。我们的叔父和一个长得跟母亲一模一样的女人正在梨花树下掩埋他们的罪恶!”
※副官办公室。
杨慕莲惊噩万状之际,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过来,死死地捂住她已经张开的嘴……
杨慕公推门走进副官办公室。
令人震惊的是尸体的旁边还站着一男一女,躺着的和站着的,居然都是一模一样的面庞。
刘云普刚放下电话,急得满头汗,看见阿次就像看见了救星,直接搓着手、十万火急般地扑过来了:“啊唷,我的活菩萨,救苦救难的南海观世音——你来得正是时候。”
凄厉的风声中,杨慕莲看到了一幅惊悚惨烈的画面,冰冷的泥土上躺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是她的父亲和母亲。一群黑衣人正在挖坑准备掩埋尸体。
杨慕次:“怎么了?”
四太太:(OS)“我永远都不能忘记二十五年前,那个悲惨的夜晚。天上没有月亮,我和我的情人韩正齐约好了在花园里见面。我在草坪上,等待着他,等待着一个甜蜜的约会。黑夜里,我听见了非常可怖的铁锹声,我很疑惑,家里的花匠是不会半夜三更种植花草的,我决定去看个究竟。”
刘云普:“我老婆刚才来电话了,我儿子得了急性肺炎,正在医院输液呢——”
一阵铁锹声响,泥土翻滚。
杨慕次也替他急起来:“那你赶紧去呀。”
一男一女倒在血泊中。
刘云普:“我值班啊,要不然怎么说你来得正是时候呢。”他指着外面说:“那女魔头,神经病似的天天瞎折腾,我要是脱了岗,她能把我给活吞了——”
雪亮的刀光一闪,风声如刀,呼啸而来。
杨慕次:“别说了,你赶紧去吧,这有我呢。”
一个纤弱女子凭借手中微弱的烛光,守护着光明。她的眼睛很纯美,她的侧影无比清丽。她在黑夜底等待自己的心上人。
刘云普:“好,那我走啦。”
没有月亮的庭院,幽深、阴冷。花园里的落叶被风卷起来,“沙沙”作响……
杨慕次想了想:“回来。”
※庭院。
刘云普以为他变卦了,哀求地说:“兄弟,我可从来没有——”
四太太:(OS)“他来了。他是我们的亲叔叔,杨羽桦,一个与我们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来了,带来了我们永久的噩运和悲伤。”
杨慕次截住他的话:“你带钱了吗?”
玻璃窗在阳光的照射下突然迸裂,杨羽柏与徐玉真跳舞的画面绽开裂纹,一对双胞胎兄弟玩耍的画面被切割成两片,杨慕莲与韩正齐的面容整个分裂,支离破碎的画面中凸现杨羽桦邪恶的笑脸。
一句话点醒了刘云普,他赶紧掏腰包,掏出几张法币来,刘云普:“八块,八块六——”
一瞬间,所有美妙的画面静止。
杨慕次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十几张钞票来,塞在他手上,杨慕次:“这些肯定是不够的。”又催促他:“赶紧的。”
衣冠楚楚的杨羽桦推门而进。
刘云普手上拿着钱,鼻子有点酸,发自内心的感动,觉得自己有些做法对不起阿次,诚心诚意地说:“兄弟——谢谢啊。”
四太太:(OS)“父亲和母亲非常恩爱,我们的家庭因袭了祖辈的优良传统,喜欢学习各类新学科,热爱古典音乐,热爱生活。直到有一天,恶魔降临。”
杨慕次推了他一把:“别婆婆妈妈的,快走,不要耽误了时间。”
阳光从玻璃窗外照进来,一家人和谐美满,透着无比的温馨和爱。
刘云普:“走啦。”他转身而去。
杨慕莲坐在沙发上读着英文小说《傲慢与偏见》,两个小婴孩在宽松舒适的沙发上爬、玩,其中一个婴儿扑腾到地板上,杨慕莲赶紧放下手中的书卷将弟弟抱起,另一个婴儿则把姐姐的书给翻乱了。
※杨家客厅。
留声机里放着悦耳动听的西洋乐曲,杨羽柏和徐玉真在客厅翩翩起舞。徐玉真的脸上绽放着热情洋溢的迷人风采。
荣升和阿初各自斜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雨过天晴,清晨的阳光从玻璃外映照进客厅,让人感到一丝温暖。
四太太:(OS)“我原名杨慕莲,是南京国民政府财政司司长杨羽桦的女儿。母亲名叫徐玉真,是当年南京名媛。我有一对双胞胎的兄弟,杨慕初和杨慕次。你,就是我的大弟阿初。”
突然,一声惨叫打破了荣家的宁静。
年轻美貌的杨慕莲躲在柱石后悄悄地跟杨家的司机韩正齐打招呼,少女的情怀显露无遗。
阿初倏然起身,荣升也睁开了眼睛,阿初心底只有三个字“出事了”。
蔚蓝的天空下,徐玉真一脸幸福地推着婴儿车从绿色的草坪上走来,杨羽柏迎了上去。婴儿车推近,车上坐着两个可爱的双胞胎幼儿。两个婴儿的脖子上分别挂着银色的长命锁。一个银锁上刻着初,另一个银锁上刻着次。杨羽柏从婴儿车上抱起一个孩子来,留在车里的婴孩也扑腾起来。
阿初闻声冲向小厨房,荣升紧跟着过来,厨房里面已经站满了仆人们,仆人们在窃窃私语。
国民政府财政司杨羽柏司长神采奕奕地走下车。
“昨天还好好的……”
阳光下,一辆豪华汽车驶来,停在杨公馆门口。穿着一身笔挺制服的杨家司机韩正齐跑步下车,为杨羽柏打开车门。
“不应该啊。”
◆字幕◆:二十五年前,南京,国民政府财政司杨司长府邸
“被鬼附身了吧?”
端庄、华美的住宅,匀称整齐的柱石和阶梯,宽广的绿油油草坪。
阿初看见,丫鬟红儿吊死在厨房里,红儿面带灰暗的笑容,死状诡异。
※杨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