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孩子,妈是想换来着,可那天正换着,亚奇就来了,他求了妈半天,哭得跟什么似的,妈这心一软……”
“燕儿啊,我这当丈母娘的怎么给你往外撵啊?”
“妈,您锁换了没有啊?”
“那我报警了!”
“你别玩儿这套,你走!”燕子边说边去推他,却被张亚奇绕到背后抱住两条胳膊按到沙发上,“快坐下老婆,我也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妈也别走了,我这就去做饭!”言罢不由分说进了厨房。
“你报什么警啊,你俩还是两口子,警察来了能怎么样?他也没打你没骂你,总得有个由头吧?”
“哟,媳妇儿回来了!”张亚奇笑脸相迎,赶忙起身上前从易母手中接过包,“妈,您累了吧?”
“妈——”
“张亚奇!你怎么进来的?你给我滚出去!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燕子大叫着。
“好孩子,妈在这儿陪你好不好,亚奇不会伤害你的,啊,听话……”
燕子出院了,一回家就看见张亚奇正坐在沙发上捧着iPad玩游戏。
“他伤害得我还不够吗?”
混浊不堪。
“唉,你们俩啊……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们夫妻的事儿妈也不好说什么……不行你再看两天,给他个机会,好歹也结婚这么多年了……”
各自的心事,如月华昏黄。
“结婚哪么多年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刚结婚没俩月他就进去了,出来又跑了,一跑好几年,这才露面儿几天呀……”
我们都不说话,呆呆地看着窗外的一团月色。
“那不也是你撵的人家吗?”
方沁叹口气,在我身边躺下来,把头轻轻靠在我肩膀上。
“妈!您……还帮他说话,您简直气死我了您!”
“唉,还不如不爱,不爱了就淡了,也就谈不上伤害了。我这心里,就是难受,难受得一抽一抽的……”
“好闺女,听妈的,他要愿意伺候你就让他在这儿吧,看他表现……别一竿子打死。”
“你呀,心事太重,爱情可以自私,但婚姻这东西还是需要大度些。你还爱他对不对?”
“看什么表现啊,我不想跟他过了,我要离婚!”
“可现在正常吗?”
“别动不动就离婚离婚的……”
“不会的,你们感情那么好,孩子又可爱,正常人做不出来那种事。”
“我早就想离婚了!”
“可他们当年非卿不婚啊,我老在想,如果高珊好嘛秧地出现在我们生活里,洛然会不会离婚?”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闺女,”易母看了一眼关着的厨房门,声音压低下来,“妈那天不是跟你谈了吗?其实亚奇这孩子不错,是真心实意对你,他当年进去你觉得两百多万不是钱,可他是个男人不想靠老婆,这份儿心你不懂妈懂,你一直因为孩子没了的事儿怪他怨他,他也跑出去好几年,现在回来了就是想跟你好好过……这次住院是他的错,我也特想抽他,可他是你丈夫啊,可能喝了酒一时没把持住……好孩子,你得替自己想一想,你不是十几二十岁了,说话都快奔四十的人了,就算离了能找着什么样儿的?妈是为你好,乖,你就听妈一句劝吧。你要是不放心,妈妈就住在这儿陪你,不过我相信亚奇那孩子现在也只有求和的心,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别想了,人这辈子,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儿,如果不是因为那女的病入膏肓,洛然也不会这么绝。”
“妈,你不懂,我真的不想看见他……”
“早晚他得回来,如果真出现奇迹了,洛然也得回来找我办离婚手续,如果人没了,他更得回来,不回家他去哪儿啊?他最疼子玲,提离婚的时候说只要女儿。我不急,我真不着急,我等着……日子过成这德行,我算是懂菲儿那句话了,她说‘突然感觉从天上掉到地下’,真的,真是从天上掉到地下……没意思透了。”
正说着,张亚奇从厨房出来,把一块一块切好的什锦水果盘子放在茶几上:“妈,老婆,你们先吃点儿水果,燕子,你可别吃西瓜,那西瓜是给妈吃的,西瓜性寒,你现在还不能吃,少吃一点儿别的。妈,我去做饭了哈。”说着笑嘻嘻地点点头,返身回了厨房。
“生死的事儿,咱说了都不算。”
“你看看……燕儿,真的听妈一句,再找也不见得找着这么尽心尽力的了……夫妻呀,什么都比不上原配……”
“倒是不至于,他之前主动联系过他爸一次,就在我回烟台的时候,虽然没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至少言语上挺正常。我寻思着最大的可能要么那女人死了他去散心了,要么那女人还没死他们一起去旅游度过最后的时光了……也有可能转到别的医院了。”
“行了行了,我不想听,我去睡觉了。”燕子烦躁地站起身走向卧室。
“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那一会儿饭做好了妈叫你。”见女儿听不进去,易母叹口气,心想还是去厨房一边帮忙一边跟张亚奇聊聊吧,再听他说些如何好好对待燕子的话,心里也能踏实些。
“他爸心脏病犯了,正住院呢,洛然电话一直关机,公司说他有十多天没去过了,好多需要他签字的东西都压下来了,几个经理都不知所措。”
燕子在群里说起这事儿,我们提醒她千万别让张亚奇再犯上回的错。
“你呢?你这儿也悬而未决呀。”
“我怎么可能再让他碰我?以后进卧室就锁上门。上次就应该告他婚内强奸。”
“一晃这么多年,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我们劝她别想得那么极端,易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至少不恨大维,他是个好人,我明白在那种情况下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可惜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永远都不能理解我。至于那个人,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我妈不懂你们不懂吗?我一天都不想跟他过下去了,我就想离婚!”
“你恨他们吗?”
可离婚又谈何容易,张亚奇心里本就打好了要赖着她一辈子的心思,除非分居半年再打官司,可现在这情形,连赶都赶不走,总不能鸠占鹊巢让燕子搬出去住吧。
“记不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永远永远……都别再提这个人。”方沁垂下长长的睫毛,如同旧梦一样,陆青平再一次成为她内心的疮疤。
我们四个人的婚姻在这一年都像商量好了一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未来的处长你扔了,陆青平你也不要……”
这一年,都大差不差在三十六岁的坎儿上。
“她那是假的,我这是真的……再说菲儿不也已经复了嘛。”
这份儿本命年的邪,不信不行。
“先是菲儿呀,你忘了?”
我们似乎都走错了路,选错了人,生活就是连锁反应,步步走来,前因后果,万事皆有缘由。
她笑笑,说看,没想到吧,咱们之中最先离婚的人居然是我。
这一生,是你要的也好,不是你要的也罢,没有退路,没有回头,即使风雨飘摇,也得咬着牙生扛到底。
我说你就住着吧,踏踏实实的,不用忙着租房子,我这儿离你也近。
凤凰涅槃,置之死地而后生。
方沁暂时搬到了我家,但她每天还是会到校车站接儿子一起回家,给他做饭,给他辅导功课,给他讲睡前故事,等他熟睡之后再回到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