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那男的是谁呀？”他摆出一副审查的架势。
“你心里还有孩子啊。”赵大维嘟哝着，尾随着走进卧室。
“我十几年前的一个朋友，今天给客户送项链时碰上的，这么多年没见了，人家说请我吃顿饭叙叙旧。”
起身出来刚把房门掩上，赵大维一骨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方沁瞥他一眼：“屋里说去，别打扰孩子睡觉。”
“跑到酒店去干吗？北京没有饭馆了吗？”
身边的儿子进入梦乡，方沁大睁着两眼在黑暗中发呆，心想看来今天赵大维肚子里那团邪火是发定了，但也不能由着他无理取闹，反正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不惊着孩子就好。
“我们去的酒店的西餐厅，懂了吗？点了汤、沙拉，我点了一份鹅肝……还想问啥？”
方沁白了赵大维一眼，甩开他，揽过儿子走了。
“你敢说你只是去吃了顿饭？”
儿子这时在门口探进头来：“妈妈，快来给我讲故事啊。”
“敢说，特别敢说！怎么了？”
“神经病。”方沁试图推开他，赵大维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那你还有理了？放着孩子孩子不管，老公老公不管，跟不三不四的男人去什么酒店？！”
“是老情人吧？”
“大维，你想多了吧？你是不是巴望着我非跟别人有什么心里才舒服啊？”
“普通朋友！十多年没见了，今天偶然碰到的。”
“你什么意思？你自己承认了是吧？啊？”赵大维眼珠通红，一把拧住了方沁的胳膊。
“哟，还真敢承认啊。”
“哎哟，你弄疼我了……你神经病，我一直说就跟人吃了个饭，你……你自己脏心眼子可以，别把我也想得那么脏行吗？你给我松手，我天天侍候你侍候你妈侍候孩子，还得忙着代购的那摊子事儿，就今天出去跟人吃个饭，你还没完没了了？”
“男的。”
“我妈回山东才几天就没人看着你了是吧？你这一天到晚出去的少啊？天天不着家，要不就是去给客户送东西，要不就是跟那仨娘们儿混，我告诉你方沁，你小心犯错误！”
“男的女的？”
“赵大维，你别没事儿找事儿，我还不能有点儿个人空间了？我是你老婆，又不是卖到你们家的奴隶！再说了，你的工资你攒着，我一分都没要过吧？这些年家里吃的喝的还不都是我挣的？”
“没什么好说的，就跟朋友吃了个饭。”
“你……”赵大维抬起手来作势要打，“你有理了是不是？从来你就没有正眼看过我！我是堂堂公务员，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赵大维挡在她面前：“不行，你得先把话说清楚。”
“你想打我吗？”方沁把脸凑过去，“你住院的时候是谁寸步不离地伺候你？打我？我嫁给你这么多年犯过什么错？我这一天天忙得跟王八蛋似的，不就是为了你们吗？你现在病好了，脾气也长了，一点儿不顺心就找别扭，还能不能过了？连点儿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还过个什么劲？！”
“我现在连化妆都不行了吗？你真是……不想跟你吵吵，我哄儿子睡觉去了。”方沁转过身，快速地换下家居服。
卧室的门开了，儿子光着脚丫站在门口揉着眼睛问：“爸爸妈妈你们干吗呢？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打扮成这样，还浓妆艳抹的，你当我傻啊？”
方沁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走过去搂住儿子：“没有宝贝儿，爸爸妈妈说事儿呢，走，妈妈今天陪你睡。”说罢抱起他：“你越来越沉了儿子，妈妈快抱不动你了。”
“有意思吗你？我就跟一老朋友吃个饭，你左一个电话又一条微信的，这总共也没吃一会儿我就回来了，没完了你还？”
这一夜，方沁几次听见赵大维的脚步停在房间门口，结婚整十年了，真希望时光倒流，再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
“良家妇女谁能穿成这个样子？说你说错了吗？”赵大维不依不饶，“你少跟我转移话题，你不是说去吃饭了吗？跟谁？几个人？男的女的？”
选择一个起码可以在夜晚一起相拥着看电视、唠闲话、嗔怪着开玩笑的伴侣。
“你说谁是鸡？”方沁急了。
赵大维确实是个正派人，他的生活圈子一向单纯狭窄，思想也过于保守。从农村融入大城市，相貌堂堂的他一直是全村的骄傲，最初遇到方沁，他在明知追不上的情况下依然无法阻挡内心的仰慕，没想到方沁居然答应了求婚，这一下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再次确定了自己必是人中龙凤，把她娶回家也让人生履历中横添了一笔值得骄傲的资本。可后来跟梅兰燕子菲儿她们一接触，才发现他与她们的消费及生活理念截然不同，突如其来的自卑一而再、再而三地激发了他内心强大的不安，生病时他一度担心方沁会离他而去，现在病虽好了，但两人渐行渐远，平日里也说不上几句话。
“那也不能穿得跟个鸡似的！”
他走不进方沁的世界，正如方沁也不理解他的内心。
“哪露哪透了？那我天天穿得跟个买菜大妈似的你就高兴了？”
初识的倾慕和仰望，早已变成了如今的多疑与警惕。
“你看你穿得像个什么样子？！”赵大维伸手拽了一把她的衣服，“又露又透，啊，你看看你看看！这像个居家过日子的人吗？”
多少婚姻都是因为松懈而分崩离析的，必须把老婆看住，她才三十来岁，又长得如花似玉，赵大维在心里不断提醒着自己。
“哎哟，吃饭哪我的天，我说过多少遍了，还要再说几遍？你怎么一天到晚跟防贼一样……”
第二天方沁起床照旧做好了早餐，饭桌上两人冷眼相向，都未跟对方说过一句话。吃完饭把儿子送上校车，方沁在路边磨叽了好半天，等她回到家，赵大维果然已经去上班了。
刚拉开裙子的拉链，赵大维在身后问：“你今天到底干吗去了？”
但方沁知道，昨日的争吵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脱了高跟鞋，方沁坐到沙发上温声细语地问了问儿子今天在学校的表现，又问作业是不是都完成了，小家伙点点头，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说：“妈妈，你今天真好看。”方沁亲了亲儿子，感觉到赵大维如锥的目光，她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走进卧室换衣服。
晚上方沁依然是跟儿子睡的，赵大维半夜起床，把一支小小的录音笔偷偷放进她包包的夹层里。
一进家门就看到了满面怒容的赵大维，方沁抬了抬手，示意有什么意见一会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