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晚上,还去哪儿?”
盆景已经从窗台移到案子上了,炕桌上杯盘狼藉。徐允诺盯着盆景那根折断的枝,徐天跳到地上,看着清醒了些:“爸,我出去一趟。”
徐天没说话,从炕头抽过那只牛皮照片袋,夹到大棉袄里。徐允诺压着火:“去哪儿!”
被关在外面的宝慧在喊铁林,“轴吧你就!”铁林抛下一句话赶紧出屋,徐天愣愣地坐着,又抓起酒瓶喝了一大口。
“找大哥。”
“哪天?”徐天眯着眼看铁林,他努力看清铁林的脸
“你们哥仨这酒怎么喝的,金海半道喝没了,铁林也阴着脸刚走。”
“田丹是共党,搞不好哪天就被处决了。”
徐天用身体挡着盆景,背着的手将盆景转了个方向:“我们仨没事儿,好着呢!”
“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要不睡大哥那儿得了,雪天路不好走。”
“说的不是一回事。”
“行。”徐天应声儿出去。徐允诺看着盆景,又将断枝的一面转回来,一脸郁闷。徐天回屋抄起半瓶酒,晃荡着出了家门。
“是个这理由,小朵活着我找田丹干什么?”
冯青波抱着柳如丝回到小洋楼,跟着萍萍上到二楼,打开里屋的门。冯青波进去,将柳如丝放到床上。
铁林怔了半天:“就是小朵没了你才找田丹,小朵在,有田丹什么事儿?”
冯青波问萍萍:“我睡哪里?”
“田丹我肯定要找,冯青波跟他杠上了,你说的对,小朵还活着的话,我跟你一样没办法爱上谁,但小朵没了。”
“楼下。”
“啊?”
冯青波掩上门,和萍萍出去。柳如丝睁开眼。
“二哥,人不是你杀的,跟你没关系了。”
在大雪里,徐天提着酒瓶,一边走一边喝,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监狱门口。徐天拍了拍门,大铁锁套着的小铁门打开,十七出现在里面,疑惑地跟徐天问好。
“那就好,别再找田丹了,咱们兄弟相互帮衬着才对,冯青波那孙子我比你还想干!不信你问宝慧。”
“华子呢?”
“明白了。”徐天还咧着嘴。
“他回去了,我当班。”
徐天将酒瓶放到床头,铁林问:“都说明白了吧?”
徐天迈开腿走进去,十七守着小门问:“三哥,老大知道您来吗?”
房间里,徐天躺在床上手里还抓着酒瓶。铁林瞟了一眼案子上徐天和小朵的合影,拽了拽徐天手中的酒瓶子:“撒手。”
“每次来都得跟他说啊,你不让我进一下?”
徐允诺看着徐天和铁林进了自己屋,又回后院叫宝慧。
十七让开身子,徐天轻车熟路地往里走,十七无奈地打开铁栅门。徐天进入通道,过第一间的时候,他看到监舍里的八青。八青两眼贼亮,也看着徐天,不说话。徐天继续往里走,来到田丹监舍前。徐天身子有些摇晃,他一手抓着铁栅,一手从怀里取出照片袋。
“徐叔,您受累叫宝慧走了,我扶天儿回自己屋。”
田丹看着徐天肩头尚未融化的雪粒说:“外面下雪了?”
徐允诺听见动静就从内院赶了过来:“怎么了?”徐天翻身起来,坐在地上咧着嘴乐道:“没事儿。”
“来。”
“没事。”刚说完,轰的一声。徐天抱着梯子仰摔下来,人被梯子压在下面。铁林跑过去说,“哎,还说没事,酒瓶怎么不撒手呢?”
田丹来到铁栅前。“小朵三刀,你爸两刀。”徐天将照片袋递给田丹,扭头看见十七站在不远处,说:“十七,站远点。”
铁林站在梯子下面,看着徐天提着酒瓶正顺着梯子下来,他问:“没事儿吧?慢点。”
十七退后,徐天离开田丹,往回走了几步问十七:“八青怎么在这儿?”
小汽车开出不远就停下了,雪片飘着。两个保镖一前一后站在雪地里。萍萍坐在开着门的车里,手边躺着M3冲锋枪。她看见路边冯青波扶着柳如丝,柳如丝在吐。
十七说:“老大换进来的。”
铺门从里打开,冯青波横抱着柳如丝出来,雪人一样的保镖去帮冯青波拉开车门,萍萍在车里接过柳如丝。冯青波将铺门锁了才上车。
“我说话不想让他听见。”
柳如丝借着酒劲,大着胆子撒娇说:“暖水袋不许带……我那儿暖和得很。”说完,柳如丝往外走了两步,身子摇摇晃晃软倒,冯青波抢先一步将她扶住。
十七有些为难地说:“三哥,我得在这儿。”
冯青波也站起身子。
“我说八青,我问小朵怎么死的,八青是小朵舅舅。”
柳如丝再次心如死灰,她扶着桌子站起来说:“我回去了,这里太冷,你得跟我一起回去,这里是你做共党的地方,跟这里待着,明天一早我还得让萍萍过来给你收尸。”
十七往回返,打开第一间监舍,把八青带出来。田丹在自己监舍铁栅前,打开照片袋。袋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冯青波咬着牙。自己的命运早已注定,一把刀子,没有感情,他不可能接受柳如丝:“是。”
十七将八青铐在他原来关的那间监舍铁栅上,里面罩神瞪眼看着。十七重新打开特别监舍的门进去,一串钥匙被遗忘在了特别监舍的铁门上。
“就中间跟田丹碰上那段儿是好吧?”柳如丝眼中闪过一丝泪,但又憋了回去。
田丹看着徐天走回到铁栅门前:“你从哪里来?”
“还好。”
“家。”
“够苦的呀?”
“喝酒了?”田丹嗅到了徐天身上的酒气,虽然一路上被雪掩盖了不少,但依旧能闻见。
“我十六岁从孤儿院进的青训班。”
“跟大哥和二哥。”
“谁都有爸妈,你是石头里缝蹦出来的?”
田丹基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轻叹了一口气,合上袋子拿在手里,没有交还给徐天:“照片什么人给你拍的?”
“没有。”
“熟人。”
“你爸妈呢?没问过你。”
“谁?”
冯青波心里泛起阵阵苦涩,但他无能为力:“明白。”
“宝元照相馆周师傅。”
“闲的,谁也靠不上,只能靠自己,世道变成什么样我一女人也改不了花钱多的毛病,自己不想攒着点钱,你给我攒?还是我爸?”
雪夜里,铁林一言不发地开着吉普车,关宝慧心里有点虚地说:“我们这是去哪儿呀,回家吗?”铁林不吭声。
“为什么?”
小洋楼前的巷子里停着小汽车,铁林的吉普车开过来。关宝慧在车里看见从小汽车里下来两个保镖。铁林下车去跟保镖说说,然后跟着保镖进了院子。不久,铁林从院子里出来,后面跟着冯青波。铁林进入吉普车,发动车子,冯青波坐进后座。关宝慧缩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冯青波把酒壶夺过来,壶里面却已经空了,柳如丝冷笑了一声接着说:“早干嘛去了,喝没了才抢酒壶,你可以不搭理我!但你知道我为什么替人倒钱?问你呢,为什么?”
宝元照相馆关门了,街上也是空无一人。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关宝慧的手攥得紧紧的,铁林停下吉普车,冯青波下车。远远地,那辆小汽车也跟过来停在街角。关宝慧在车里,又想看车外的冯青波,又不敢看。铁林启动车子开走,关宝慧问:“不管他了?”
柳如丝笑起来,笑得肆意:“活生生的田丹还在北平,怎么能走呢?不过离二十号也没几天了,别误会,我其实对你没意思,就是怕下一秒你死了,说不准,一会儿出门共产党城工部除奸组就外面候着。”柳如丝走到窗边往外看,“好像下雪了,天津守得住吗?年前守得住,年后也守不住,早晚都是共产党的,你蝼蚁都不配做,金海他们都知道卷钱走人……”
“回家睡觉。”
“你父亲要我和你一起离开北平。”
“他到这儿干什么呀?”
柳如丝摇摇晃晃地看着冯青波:“徐天、铁林、金海那些人才是蝼蚁。”
“取照片。”
冯青波苦笑了一下:“我最多是一只蝼蚁。”
关宝慧不明所以,扭头往后看。
钟表铺里,柳如丝拿起酒杯灌自己,冯青波将柳如丝的酒杯夺下,柳如丝怒了,说:“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吗?”
冯青波轻拍宝元馆的门,里面无人应声。冯青波离开铺门,沿街往铺子后面绕去。
“宝元馆的周师傅。”
田丹看着徐天接着问:“拍照的时候你在?”
徐天郁闷地拿起酒瓶灌自己,铁林见状问:“谁替你去司法处拍的照片?”
“在。”
“我是你哥,现在我跟冯先生是一伙儿的,你干他十八辈祖宗,我能不跟他?大不了前途不要了,跟他嗑死拉倒……那宝慧怎么办?小朵要是还活着,你能豁出去爱谁谁?”
“刀口的位置宽度记得清?”
“你啥麻烦?”
“记得清清楚楚。”
铁林非常不自然地扭了扭身体:“冯先生杀的,那又怎么了?你总不能替田丹报仇吧?小朵的仇还没报呢!好好儿的抓小红袄是正经事,替田丹出头你就是共党……就得给我添麻烦了。”
“伤口入刀的方向?”
“田丹她爸不是你杀的吧?”徐天直勾勾地盯着铁林,天色太暗,铁林看不清徐天的脸。
徐天不明白,田丹挥挥手:“过来,靠近我。”
“跪拜插香的时候说好一辈子,这不大哥要走了,为什么?乱世!冯先生、田丹、柳爷那都是外人,走马灯,转眼就没了,为外人犯不上伤咱们情份。”
徐天贴着铁栅,田丹说:“我的手有点凉,不要动。”
“什么意思?”
徐天没有动,做梦一样,田丹的手撩开徐天的棉衣下摆,伸进去。徐天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离开铁栅:“你爸是冯青波杀的。”
“别置气,说到底咱们兄弟是一家人,自己人还分分合合呢,是不是?”
田丹手伸着说:“你怎么知道?”
“我还没喜欢够小朵。”
“二哥说的,不会错。”
“跟二哥说实话,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女共党了?”铁林貌似无意地聊天。
“我想自己知道。”
徐天喝着酒,低低答应了一声。
徐天慢慢走回铁栅前。
“我说大哥一走,北平就剩咱们兄弟俩了。”
“凉吗?”田丹的手贴着肉伸进去,徐天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地说:“热。”
“看见了。”
“告诉我在哪里停。”
“大哥走了。”
“左边。”徐天定了定神,田丹在试探:“对吗?”
“咱们住的地儿,北平。”
“上面一点,是这儿。”
他反手将大棉袄甩给徐天,说:“穿上,也不嫌冷。”徐天拉着棉袄将铁林扯上屋脊,然后披上大棉袄。铁林并排坐下,自己喝了一口酒,将酒瓶递给徐天,“坐这看啥呢?”
“还有一刀?”
铁林提着一瓶酒,拿着大棉袄,再次上了屋顶,他说:“天儿,下不下来?搭把手。”
“在旁边。”
雪片飘摇,徐天坐在房顶上,看着金海拘着身子在下面街道里走远。
田丹的手在游走,徐天脑子里乱乱的,似乎也不完全关乎男女之事,乱世浊浪汹涌,曾经他觉得自己可以披荆斩棘,现在却只能求助这双手,这双手是有魔力的,徐天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打开。
金海拉开院门出去,铁林愣了一会儿,又走回徐允诺房间,费劲地从炕缝里抽出那几张照片。他翻着看了看,逐张卷成条状塞入炭火铜锅炉膛。铁林站着看了一会儿,离开厢房。烈焰腾起来,没人的屋子也很暖和。
田丹的手游动着,眼里盈上泪。“是冯青波?”田丹的手抽出来,“入刀的方向?”
“明白。”
徐天看着她说:“不知道,你看照片。”
“党国的事儿不太靠得住,冯先生跟咱们不是一种人,一脑门子扎进去再想退出来就不容易了。”
田丹抹了抹泪眼,徐天见了脱口而出,说道:“一会儿我就去找冯青波。”
金海慢吞吞地往外走,铁林追上来:“大哥,就这么走了?”
“不要。”
“小耳朵,徐天把事儿解决了。”
“他是你什么人?
铁林掀了帘子从屋里露出来半个脑袋喊:“谁绑的大缨子啊?”
“熟人。”
金海没理会铁林,他走出屋子,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雪花不断落入金海的衣领里,带走了他几分醉意。金海仰头冲着房顶说:“天儿,我回去了,别在上头待着了!”
“二哥说看见他在前门车站抱你。”
“啊,谁呀?”
“不要找他。”田丹的情绪激动起来,她微微提高声音,似乎还带着些恳求。
“明儿有空去看看大缨子,昨天晚上她被人绑了。”
“我替你弄死他!”
“是宝慧不对,我回去还抽她了呢!”
“你可以吗?”
“也跟宝慧说声对不住,缨子是我亲妹,我就这么个亲人,巴掌总不能扇她脸上。”
“我没杀过人,但这孙子该死。”
“明白,兄弟会帮衬他。”
“我爸爸不是他杀的。”
“田丹不死,他肯定得上共产党的道,你别一条道走到黑。”
徐天瞪着她说:“蒙谁呢,那你为什么哭?”
铁林愣了一下,说:“啊?”
“告诉我贾小朵的三刀的入刀方向。”
“容忍他对你有好处。”金海笃定地说。
徐天不明白。
“那记住这句话,遇上事让着徐天点儿。”金海似醉非醉,铁林心不在焉,随口敷衍,“肯定的,我是他二哥。”
“女人和男人的骨骼不同,像刚才一样,让我知道刀口位置。”
“不走了。”
“袋子里有照片。”
“跟我一起走吧。”
“袋子里什么也没有。”
“也没啥,咱们都是自己人。”
田丹递过袋子,徐天打开一看,顿时愣了。
“对不住啊,在冯先生那儿呛了你行。”
“你拿到照片去过哪里?”
铁林心里发毛:“大哥?”
“就回家,跟大哥二哥喝酒,然后到来这儿。”
“我给您拿鞋。”说完,铁林俯身将那些照片往炕缝底部塞进去,再将金海的鞋并排拖到炕边,金海伸脚穿上鞋,看铁林半晌。
“铁林拿走了。”
金海不吭声,准备下炕。
“有底片,让周老板再洗。”
“啥事儿呀,我想知道的事您都比我先知道。”
“没有底片了。”
“你要怕我,可能是又想干些事儿怕让我知道。”
田丹抓住徐天的手,在自己的身体上浮动,徐天接触到她温热的皮肤,下意识地想抽离回来,却被田丹拽住,一寸寸爬过皮肤,确认下刀的位置。徐天被田丹引导着,慢慢放松下来,似乎那双手已经透过皮肉,死死抓住了他的心,他感觉到了安慰,好像曾经那个遥远而亲切的世界又回来了。
金海没吭声,盯着铁林看。铁林知道金海已经喝醉了,但还是有点忐忑:“不是因为大缨子哈,事儿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十七远远站着,他看见通道尽头,徐天的手在田丹的衣襟里游走。十七喉结滚动,干咽着。徐天贴着铁栅,仰着脖子,他手在动,眼睛却没有看田丹,喉结滚动。
“大哥,您说我为啥怕您呢?”
八青在用脚勾那扇半开的门,铁门被他用脚勾住一点点地靠近,门上的那串钥匙接近八青。罩神在监舍里看着,但没有吱声。
金海起身:“跟他说我先走了,大缨子一人在家,晚了不放心。”
照相馆的暗房里,相片袋散得乱七八糟。冯青波打着手电在翻找底片。
铁林说:“徐天上房了,可能刚才说话不对付,我去劝劝他。”
前厅,周老板提着一盏油灯,拎着一根棍子,听着暗房里的声音,慢慢向暗房靠近。进入暗房后,他发现里面没有人,于是转身,结果被后面的人用匕首勒住了脖子。油灯掉在地上被砸碎,火油蔓延开来。
“上房顶干什么?”
冯青波平日里斯文的脸在火光明灭下显得凶狠狰狞:“司法处拍的底片在哪里?”
“我想拿瓶酒上房顶,您还喝吗?”
周老板失魂惊慌,两股战战:“你是谁呀!”
“不可能,瞧你这样就不像要干什么好事儿。”
冯青波发了狠:“底片在哪儿?”
铁林从炕边收回身:“没什么。”
“都在这儿……”
金海呢喃着:“你干什么呢?”
冯青波用刀划了周老板的脖子,将零散的照片抛向火油,火势突起。瞬间,暗房冒起烟,冯青波从里面出来,环视左右,准备离开。周老板的脖子冒着血,他拖着棍子从暗房踉跄着走出来,向冯青波挥棍。冯青波闪躲,周老板拼出最后的力气。厢式照相机被撞倒,气压快门线甩在地上。
铁林蹑手蹑脚地去拿炕头上的那个照片袋,刚把照片从袋子里抽出来,金海就翻了个身睁开了眼。铁林松手,抽出的照片掉到地上。
暗房的火势渐大,周老板终于力竭,身子倒地,摔在气压快门上。厢式照相机镜头开合,冯青波看了周老板片刻,离开。
金海翻了个身,吓了铁林一跳,嘴里嘟囔着:“缓缓……”
暗房火势熊熊,相片和底片全部毁于火海。瓦木结构的房顶塌了下来,压灭了一部分火头,雪片从破开的房顶飘下来。冯青波捂着大衣,走向街角的小汽车。宝元馆火势突起,有街坊出来大喊:“着火了!叫救火车,快救火……”
“喝多了?”铁林谨慎地观察着他。
一辆小汽车逆着人群行驶着,车内是冯青波,对于背后的火海,他没有任何表情。
他瑟缩着回到房间里,金海歪在床上好像已经睡过去了,铁林轻声喊着大哥,金海应了一声没睁眼。
监狱里,徐天和田丹已经分开,徐天竟然有点失落。田丹神色如常地说:“杀小朵的刀是什么刀?”
徐允诺往后院走去,铁林上了梯子,他头冒出屋檐,看到徐天坐在瓦脊上。铁林没吭声,又顺梯子退了回来。
“剔骨刀。”
“肯定比您利索,赶紧去吧,我岳父找您呢!”
“刀长,刃宽大概是多少?”
“你行吗?”
徐天比划着:“半掌多长,二指宽,明天给你拿来。”
“您先去后院暖和着,我上去喊他。”
田丹看着徐天比划的手,说:“不用了,三刀都不致命,凶手是用刀高手,很清楚从什么地方下刀可以让人大量失血,不伤及脏器。从中刀到死亡,大概两个小时,两小时内如果有适当救治输血,那她就不会死。”
“天儿上房顶了!”徐允诺怕徐天喝了酒,从房顶上栽下来。
“你说什么?”
铁林从后院跑回来,看徐允诺正扒着梯子要往上爬,结果滑了脚差点栽倒。铁林赶忙扶了他一把,说:“徐叔,你干什么呢!”
“现场八个烟头,说明凶手一个小时以上没有离开,他要看着小朵的血流干。”
徐天转头向下看发现是老爹,又转回去。他眯着眼看,脚下是连绵不绝的房顶,现在都被雪掩埋了,黑漆漆的夜里,只有白雪隐隐反光,再往远了看,城楼还矗立在那儿,它好像永远都不关心脚下的事,一直在那儿站了几百年。徐天对着偌大的北京城喊:“坐会儿,燥得慌!”
徐天听到这话顿时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从刚在如坠云端的恍惚里醒了神。他无法想象小朵在那段时间里有多绝望,他也不敢想象。
雪下的更密了,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徐允诺从屋里走出来,四处找不见徐天,看见墙上架着梯子,仰头看见一个人坐在房檐上。徐允诺透过风雪,在下面喊了:“天儿,你在房顶啊?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