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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王大花点头,反得看着萝卜戳。

夏家河拿过印泥,将萝卜章在里面沾了沾,在一张纸上按了下,说:“记住,得盖在照片的右下角。”

夏家河将一个纸包推到王大花面前,居然是件旗袍,红底碎花,质地细腻,做工讲究,光泽也很好。王大花看了夏家河一眼,夏家河也正在瞧着她,她嘴里埋怨夏家河乱花钱,心里却乐开了花。进屋换了新衣服,再出来果然就不一样了,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王大花穿着那件旗袍,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脸上现出笑意。显然,她很喜欢这身衣服。夏家河在一旁看得出神。

晚上,夏家河来到王大花新开张的店里,盖章的事情还没有办下来,他有些着急。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印章递给王大花,是个萝卜戳。这大小应该跟青木抽屉里那个真戳差不多,他让王大花好好记住这上面的字。这是日本字,青木抽屉里的戳上都有‘通関の証’的印,其中倒数第二个字母,跟豆芽菜差不多,弯弯勾勾的。

王大花被夏家河看得有点脸红,问:“你咋知道我的尺寸。”

王大花看着牌匾,眼里泛着泪光。看着王大花高兴的样子,夏家河眼睛也噙了泪。这鱼锅饼子店的开张,邵先生可是出了不少力。为了感谢邵先生,王大花带着些礼物要去邵府,孙世奇也要跟着去,王大花推辞不过,只得带上了他。孙世奇心里有个小九九,和邵先生亲近了,对自己的仕途一定大有帮助。可邵登年对孙世奇的来访并不热情,他明确告诉孙世奇,他做生意这么些年,虽然各色人等结识了不少,但是跟日本人绝无交集,至于关东州厅里的人,他更是敬而远之。回来的路上,孙世奇骂了邵登年一路,王大花不爱听,反驳了几句,不想孙世奇再没有吱声,孙世奇想的是,攀不上邵登年,还得攀青木正二,而攀上青木正二,他还得指望着明天就要去小食堂上班的王大花。

“你的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鞭炮声中,王大花的新店开张了,店门上方,挂着崭新的牌匾,上面写着“王记鱼锅饼子”。店门前围了些看热闹的人,街坊邻居都来了,孙世奇也夹杂在其中,他想,邵登年能把这么好一个店面送给王大花,那得是多好的关系,她这个大姨姐,真是越来越了不得了。

“去!”王大花嗔怨道,“记不记得上回你送我衣裳是啥时候?”

夏家河温情脉脉看着王大花,走上前去,帮大花捋了捋头发,把一缕头发别在了王大花的耳朵后面,说,“大花,你知道吗?当年在花园口,我想带着你私奔。”

夏家河想了想,说:“这样,回头我刻个萝卜印,盖你胳膊上,你对着找就行了。”

第二天中午,穿了新衣服的王大花端着一盆鱼,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来到警察署。

“那咋整?”王大花问。

小食堂里,锅里的鱼咕咚炖着,王大花往锅里贴着大饼子,一旁的优子闻到了鱼香,提醒王大花鱼该出锅了。

“肯定不一样。”夏家河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你看,‘警、察、部’。”夏家河突然想起来,印章上的字都是反着的,写了,大花更看不明白了。

王大花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说:“千炖豆腐万炖鱼,早着哪,还得多咕嘟一会儿。”

“四个圆的字不一样吧?”王大花问。

又过了一会儿,鱼做好了。王大花把鱼送过去,青木正二没有吃,却给了焦作愚孙世奇他们。显然,他对王大花还不是很信任。王大花得知这事,一下就火了,来到青木办公室,把围裙摔在桌上,说她不干了。

王大花马上要去青木正二的小食堂了,夏家河教给王大花几个日本字。王大花问起盖章的事,夏家河半天不语,王大花说她去盖,她知道青木的章都都放在抽屉的盒子里。夏家河说,是在盒子里不假,可盒子里一共有十二个印,圆的有四个,通关证上的印就是圆的,他怕王大花找不着。

青木正二刚要解释,进来一个日本兵文书,说是新京来的电报,有要紧事要传达。

“会。”王大花趴在纸上写起来,半天,展开纸给夏家河看,却不是什么字,而是画了一朵花。夏家河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王掌柜,你稍等一下。”青木正二急匆匆出去了,留下王大花一个人。

“还少一个哪,再写,写‘花’,这个难。”看王大花犹犹豫豫,夏家河笑着说,“不会了吧?”

王大花有些紧张,她走到桌前,看到桌边摆放着一个日本玩偶。王大花蹑手蹑脚拉开左边第一个抽屉,盒子里,果然有十多个印章,居然有五个圆章,不是夏家河说的四个。

王大花坐着矮凳,趴在灶台上,用铅笔头在账本上写下一个歪歪斜斜的“王”字,骄傲地看着夏家河。夏家河满意地笑了笑。王大花又一笔一画写下一个长腿短胳膊的“大”字。

临走前夏家河交代过,要找一个带豆芽的戳儿。为了保险,王大花把萝卜戳盖在了胳膊上。王大花看了一个圆章,就找到了豆芽,她挺高兴,今天的运气太好了。王大花掏出通关证,一一摆在桌上,举起印章刚要盖,又拿起另一个圆章看了看,居然也有豆芽。王大花慌了,再看看另外三个圆章,好在没有豆芽。王大花比对着手里的两个章,越看两个豆芽越像,她撸起袖子,胳膊上现出萝卜印。她将一个印章在旁边盖了一下,一一比对,终于确定下一个,王大花果断落印。

王大花没有说话,眼神有些失落。夏家河知道,是叛徒两个字刺激了王大花。他没话找话地说:“要参加革命,你得学着认字儿。”

王大花刚把印章放回去,青木正二推门进来了,见王大花在桌前背对着自己,青木正二快步走来,见王大花手里正拿着那个日本玩偶在端详,王大花看见青木,不好意思地放下玩偶,不好意思地说:“真好看。”

“可能……出叛徒了。”

王大花突然意识到另一只胳膊的袖子还没放下,佯装挠痒,拉下袖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但手腕处还露着一截印章。

“咋了?”

“王掌柜喜欢的话,拿回去吧。”

“今天的事,可能就是因为电影院的交通站暴露了,以后,那里不能再去了。”

“不要不要。”王大花摆手。

“整天价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这滋味不好受。”王大花坐在夏家河身旁。

“如果王掌柜能够继续留下来,就接受我从家乡带来的这个小礼物吧。”青木正二拿起玩偶,递给王大花。

夏家河跟在王大花身后,高兴地说:“我要汇报给组织,今天,你可是立了两个大功。”

“那多不好意思……”王大花刚要去接,发现袖口处的半截印章,放下胳膊,趁机拉了拉衣袖。

月亮爬上来了,照得整个地面水亮水亮的一层。王大花蹲在地上收拾虾酱坛子,夏家河帮忙。

青木正二突然拉过王大花的胳膊,王大花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青木正二把玩偶塞进王大花的手里。

木户英一带着日本兵出去,上了青泥洼商业街。夏家河跑到临街的前店,不少人好奇地朝里张望,阿金也夹在其中。夏家河尴尬地关上大门,插上门闩,揭开王大花刚刚挡住的大缸盖子,搬出一个矮缸,缸里露出了小麦的脑袋。

“收下吧。”青木正二说。

“个死虾爬子,你还是男人嘛,都怨你,我名声都叫你搞臭了,都怨你!”王大花抓起扫帚,抹了下地上横流的虾酱,打向夏家河。夏家河跑着,虾酱横飞。木户英一抹了把脸上的虾酱,恼怒地骂了一声,匆匆朝前店走去。王大花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木户英一一把推开夏家河,两个日本兵就上前去搬床。木床挪开,里面是一堆杂物,木户英一失落地朝外走去。

晚上,江桂芬从外面回来,看到夏家河正手把手地教王大花演皮影,顿时心生不满,夏家河跟她说话,她也没搭理,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些日子,江桂芬心里颇不平静,原因是夏家河跟王大花走得越来越近,很多事情都瞒着她。当然,远东情报局把她派到夏家河身边,就是要暗地里配合他的工作,为他的安全负责。可他总是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他跟王大花的搭档也似乎越来越默契。每当她看到他们两个人腻在一起,连吵架都是那么融洽,她很难受。

夏家河惊慌地跑进来,拦住木户英一,讨好地作揖:“太君,我和青木部长是朋友,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吧……”

这天,在一家小餐馆里,江桂芬喝了很多酒。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爱上夏家河了。她在他身边,从开始时的任务,到现在的越来越有感情,她已经有些不能自拔了,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也许是幸福的吧?可是,夏家河不爱她。在王大花没有出现的时候,江桂芬还有让夏家河爱上自己的信心,可王大花出现了,她才发现,夏家河根本不想让她走进他的心里。王大花是他的初恋,那个模子已经印在夏家河的脑袋里了,她想改变他,实在是太难了。江桂芬这么想着,就喝多了。

木户英一闯进仓库,拉开电灯,仓库里瞬时一片光亮,有些刺目。木户英一扫视着屋子,目光落在床上,墙角的简单木板床上,被子揉成了一团。木户英一的目光落在床下。床底,露出一截衣服,他掏出枪来,逼了过去。

夏家河送走了王大花,回来看她脸色不对,就问:“你怎么又喝酒了?”

“你出来干啥,我名声都叫你给败坏了……”王大花边哭边打着夏家河。

“我想喝。”

“放开她!”随着喊声,夏家河从里面出来,他赤裸上身,只穿了个大裤衩子。

“小江,你最近外面有什么事吧?看你总往外跑。”

“呯”地一声,木户英一开了枪,子弹打在门旁的石头上,迸射出火花。王大花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大哭起来。木户英一一挥手,日本兵上前拉扯王大花。王大花把着门框,连喊带踹地撒起了泼来。

“我就是去逛逛街,看看电影。你不在我身边,只好我一个人去了。”

木户英一捂着鼻子刚要细看,王大花突然扔下大缸盖子跑过去,伸手拦住房门。原来,一个日本要进仓库搜查。王大花盯着木户英一,哀求道:“太君,我不熊你,这里真是啥也没有。”

“外面太乱,我有点不放心。”

“我开你看……”王大花说着,揭开大缸盖子,浓烈的虾酱味道喷了出来。

“要是你真不放心,就应该陪在我身边。”

日本兵挥着长枪,道:“躲开!”

夏家河不语,

木户英一没理王大花,一挥手,日本兵四下搜查起来,有的揭开大缸盖子,有的搜着院子角落,一坛虾酱给打碎了,腥臭弥漫开来。一个日本兵要去揭开另一个大缸,王大花拦住,说:“哎呀都一样,有啥好看的……”

“夏家河,对你我差不多把心都掏出来了。你跟我说,她王大花到底哪里比我强比我好了,会让你这么念念不忘,恨不得把心都扒给她!”江桂芬嘤嘤地哭着。

“这是我的店,我不在这在哪。”王大花拉着脸,“你来干啥?还带着兵。”

“小江,咱们俩真的不会有结果。”夏家河的话,让江桂芬非常难受,呜呜地放声哭起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木户英一看到王大花,有点奇怪。

第二天一早,夏家河意识到昨夜的话有些重了,难免有些尴尬。不料江桂芬却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一早就把早饭做好了。

王大花怔愣地站在院子里,一见木户英一,吓得直哆嗦。

诊所刚开门,就来了病人,夏家河开始忙碌起来,江桂芬在一边帮助递着器具。

后院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为首的木户英一不耐烦了,抬脚踢开了院门。

诊室的门开了,进来一个女人,居然是孙云香。孙云香本来是想到王大花的店里去看看的,她的店开了有些日子,居然一直都没让自己去瞅瞅,孙云香觉得这个女人太没把自己当回事了。她不把我当回事,我得把自己当回事,店是你王大花的不假,可你王大花住在我亲哥孙世奇家,这么一串把,那个店也就跟孙云香扯上了关系。既然有了关系,孙云香就得去插上一手,管怎么说,自己是个识文断字的女人,比你一个大字不识的王大花不知强了多少倍。

一大早上,王大花的店还没开去,她去市场买鱼了。孙云香看到对面有一家牙科诊所,就走了进来。当时夏家河正侧对着门,全神贯注地给病人看病,他穿着白大衣戴着口罩的样子,一下子吸引了孙云香的目光。当只露出两眼的夏家河转过身来与她目光相对时,孙云香的眼睛一亮。夏家河示意孙云香先坐下等会儿,又忙乎起了手里的病人。孙云香坐在椅子上,变换着方向审视起夏家河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去仓库躲躲吧。”王大花说。

夏家河给病人治完牙,走到洗手盆前,打着香皂后很仔细地洗手,他慢腾腾地洗着,孙云香在旁边专注地看着,夏家河在想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孙云香在想,有这么一双好看眼睛的男人该长成啥样啊?夏家河边洗边想,最后他断定这个女人既不是敌人的特务间谍,也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地下党。

“我跟她接头,有任务,敌人正在搜查我们,你还想问什么?”夏家河有点不满。

夏家河终于洗完了手,他慢腾腾地拿过毛巾擦手,然后再慢腾腾地摘下口罩,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目光与孙云香的目光再次相遇,就客气地朝她笑了一下。

王大花一直看着小麦,有些不悦地反问:“你到底跟她干啥去了?”

“你好。”夏家河说。

鬼子戒严了,这可怎么办?夏家河看向王大花,问:“这里还有人吗?”

“好……你好。”一向大大咧咧的孙云香突然有些羞涩。

“跟我一样。”夏家河说着,打开门,突然一愣,大街上,许多日本兵在盘查路人。夏家河一把关上门。

“小姐……看牙吗?”

王大花打量了一眼小麦,问:“这是谁啊?”

孙云香眨了眨眼,连忙点着头,说自己的牙隔三差五就痛,痛起来就要命。孙去得说着,主动坐到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往后靠去。

“回头再说。我得走了。”

夏家河托住孙云香的后背,把她安置得舒服一些,孙云香脸上飞出一片红晕。

院门刚打开一条缝隙,夏家河拉着小麦闪了进去。王大花扎着围裙,手里拎着扫帚,她刚要说什么,夏家河一把堵住了她的嘴巴。夏家河指指屋子里面,就和小麦进了前店。他穿过前店,要去开门,王大花愣愣地跟在后面,问出啥事了。

“哪里痛?”

“谁呀?”里面终于传来王大花的声音。

“说不好,也不是老痛,好一阵坏一阵的,痛的时候就抓心挠肝,不痛的时候就……就好人儿一个。”孙云香紧张地说。

夏家河拉着小麦的手,两人拐上青泥洼街另外一条胡同,胡同两个方向,夏家河辨别了一下,就拉着小麦往左边跑。跑着跑着,两人突然僵住,居然是条死胡同。两人转身朝另一条胡同跑去,刚跑过去,便远远看到了日本兵的身影,夏家河突然有了主意,两人跑到了王大花饼子店的院门外,夏家河急促地敲打着院门,里面却没有回音。他焦急地继续拍打,只听到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夏家河仔细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问题。

侍者哆嗦着,指了指厨房。

“早晨还痛得要命,这会儿,不怎么痛了。”孙云香嘀咕着。

夏家河和小麦前脚刚走,木户英一就带着人冲进了餐厅,餐厅里顿时一片慌乱,木户英一举着枪,抓过一个侍者,用枪顶着他的脑门上,问刚才有没有人离开。

夏家河琢磨着。

“情况有变。”夏家河收起书,说,“从厨房出去,走后门。”

“我家开了个店,在你斜对面,鱼锅饼子。”孙去香指着外面。

透过窗户,只见小麦依偎在夏家河身上,轻声低语。两人卿卿我我,俨然一对恋人。小麦依偎在夏家河的身上,夏家河攥着她的手,小麦的手指在夏家河掌心轻轻叩击。窗外,行人惊慌跑过,夏家河警觉地朝外观望,见日本兵已经封锁了路口。原来,安排此次接头的交通员已经被捕叛变,木户英一拿到口供,便带着人扑来了。

“你是王大花亲戚?”夏家河疑惑地问。

“这是加了密的母本,另外,还有些特殊的地方,我必须当面跟你说清楚。”

“王大花的妹夫是我哥。”孙云香骄傲地说。

夏家河接过书,放好。

夏家河笑笑,说:“我听她说起过你。”

赵小麦将手里的《啼笑因缘》推到夏家河面前,低声说:“新的密码在第六章和第九章。”

“说我坏话了吧?”孙云香一下子坐起来,盯着夏家河。

“我在通关证上看到过你的照片,你怎么提前到了。”夏家河坐在位子上,说,“幸亏你来得早,交通员被捕,日本人的搜查力度又增强了。目前,通关证还没办好,时间将有所拖延,我们会尽快办理。”

夏家河摇头,说:“那倒没有,她说你干脆利落、治家有方,明事理,知孝道。还说她要是有你这么个小姑子,做个买卖也不用像现在这么累了,里里外外都得她一个人张罗。”

小麦笑了笑。

孙云香眉开眼笑,“这倒是句真话,我在家里,什么大事小情都是我拿主意我定盘子,从来没让我哥插过手。叫你这么一说,王大花这人还挺不错的。”

夏家河低声问:“你是赵小麦吧?”

夏家河点头,说:“是不错。”夏家河感觉到了,这个孙云香看上了自己。他想得赶快把这个姑奶奶打发走。夏家河扶起孙云香,说她的牙没有毛病,不用再来看了。

女人抬头,说:“我坐了先生订的位子了吗?”

孙云香说,那可不行,牙病可是大事,她一个姑娘家,还没嫁人哪,要是掉了满口的牙,那不成老太太了。孙云香说这番话,是想传递给夏家河一个信号,自己至今还没出嫁,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已经成家,这个她得回头问问王大花。不过,凭着直觉,孙云香认定夏家河没有结婚,要是这样,就好办了。她觉得夏家河哪里都好,人精神,又是牙医,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再加上彬彬有礼的儒雅气度,简直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为了天天见到夏家河,孙云香郑重跟王大花提出来,她要到店里来帮忙。

马克西姆餐厅的舞台上,金发碧眼的漂亮女人在弹奏钢琴。桌前坐着零星的客人。夏家河推门进来,不动声色地四下观察,一个年轻女人正在看书,是张恨水的《啼笑因缘》。桌上放着一副红手套,这是接头的暗号。夏家河过去问道:“你好,小姐,这个位子是你下午订的吗?”

王大花一听脑袋都大了,孙云香要是来到店里,那肯定搅得到处都不安生。王大花一再表示不麻烦孙云香,孙云香却理由充足,埋怨王大花把店里的账记得乱七八糟,比如,三十斤苞米,她就在账本上画个玉米棒子,旁边写个30;再比如四十条鱼,她就画条鱼,旁边写个40。她嘲讽王大花,幸亏店里不卖鸡鸭鹅牛马羊,要不她这账本就画成牲口圈了。

晚上七点整,夏家河要去马克西姆西餐厅接头,这次接头很重要,关系着电台更新密码的事儿。

王大花终于败下阵来。只是她想不明白,孙云香怎么就大脑发热,突然动了来店里帮忙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