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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那行吧,晚上六点半,你叫他们到香炉礁码头找大郭就行。我跟他打个招呼。”

邵夫人说:“人家急,不急就不来找我了。”

邵夫人悄悄打电话,把消息告诉了韩山东。做这些的时候,邵夫人心里很坦然,她觉得,就当是为自己赎罪了。可是此时的邵夫人浑然不知,客厅外,大力正躲在暗处偷听。

“过三天还有去烟台的船,不急的话,可以等等。”

大力听到屋里的邵夫人挂了电话,就蹑手蹑脚地走开了。他走进书房,把听到的内容全部告诉了邵登年。邵登年听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说:“我让你们一个也活不成!”

“你没听我说过的事多了,就像你的好多事,我不也没听说过吗?”

他的目光把大力吓了一跳,他知道,只要邵登年说过的事,要办的人,谁也逃不掉,想到这,他不由得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邵夫人来到邵登年的书房,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一张日文地图,邵夫人向邵登年说了想让他捎带五个亲戚的事,邵登年问:“老家的亲戚?我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大姑娘已经联系了胶东海上游击队,只要韩山东带人上船后控制住大副二副,明天一早船出了渤海湾,就到了北隍城岛,胶东海上游击队的同志会在那里接应。至于怎么上船,韩山东有办法,请邵夫人帮忙,让她找邵登年,就说是老家的亲戚要回去,顺个脚。

青木正二这段日子常常陷入不安之中,要知道山口迟迟不到,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山口究竟是出于消极式的不合作,还是另有原因呢?肯定是后者,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不可告人的把戏。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青木不知道,事实上,很长时间以来,山口和孙世奇在暗地里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这么看,“永丰号”百分之百就是青木正二要用来运钻石的船了。大姑娘指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批钻石离开大连。既然“永丰号”对外面放风说是去烟台,那就来个将计就计,以去烟台的名义登上“永丰号”,半路劫船。

山口早就到了大连,但就是不肯出面,他在等。等什么呢?等孙世奇想办法把烟土送上船。这半年多来,他们私自串通,在货船里夹带贩运烟土。可是,以往他们都是在花园口码头走货,这次有特使专程押送,必须在大连出发。孙世奇急得焦头烂额,码头上的警备越来越严格,要想把烟土带进去,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

“今晚七点。”田有望说。

山口是在这天的傍晚才出现的。他为孙世奇争取了一天多的时间,可孙世奇却一无所获。“永丰号”上船的检查实在太严,每件货物都得焦作愚亲自审核、盖章,出单据,没有那些东西,他们的货上不了船,到现在还在仓库里放着。山口出现在香炉礁码头的时候,远藤三郎二话不说,一记耳光就打在了山口的脸上。

“知道什么时候发船吗?”韩山东问。

“两个小时之后就要发船,你现在才露面,这两天你干什么去了?”

韩山东和王大花来到香炉礁码头,一艘大马力货船停靠在岸边,船头写着“永丰号”的字样。不远处的货堆后,田有望看着高大的货堆,说:“这船挺怪,今天停进码头以后,就封上船了,说是要去烟台,可配上船的那些杂七杂八东西,吃的用的,少说也够十天半拉月的。”

“报告将军,花园口那边有些紧急事情需要处理,耽搁了一些时间。另外,这次押运任务很重要,我怕出现意外,没有按照既定线路走,所以推迟了。”

要把邵登年的丑陋嘴脸公布于世,说难也不难。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天理。据韩山东调查,邵登年刚调拨了一艘快船‘永丰号’到码头,刘署长就是这件事的知情人,所以被灭了口。看来邵登年就是要用这条船帮日本人运钻石。现在,正好田有望在香炉礁码头干活,找到他,就可以查查那条“永丰号”货船了。

“随便更改线路,延误到达时间,出了问题你能负责任吗?”

“子堂,我们走吧,那个家,我实在呆不下去了……”邵夫人呜呜哭着。

“属下知错。”山口低下头认错。

“他满口仁义道德实业救国,我哪里能想到他是披着人皮的豺狼!”曲子堂愤怒地说。

“货物马上装船!”远藤三郎指示。

邵夫人低声抽泣着,说:“让别人知道我嫁了个汉奸,你觉得我脸上有光吗?”

傍晚的残阳把无边无际的海面染成了红色,天与地之间好像隔了一道巨大的红色的屏障,就连码头上忙碌的工人也被这夕阳染成了红色,黝黑而结实的膀子和胸膛泛着红光。他们大都头戴毡帽,胡子拉碴,脸上暗淡无光,格外地粗糙。

邵夫人和曲子堂虽然最终没有走到一起,但两人的心里都还有对方。曲子堂落难后,邵夫人念旧情,隔三差五地托人打问和帮衬他一下。两人的话题说到了邵登年身上。邵夫人把邵登年的事和盘告诉了曲子堂,曲子堂听完,吃惊地盯着邵夫人,说:“这么说,你早知道邵登年勾结小鬼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在众人忙碌的时候,青木正二让松本悄悄上船,好在地下党劫船的时候,一举歼灭他们。这一招是青木正二有意为之,目的是引蛇出洞。这个计划,远藤三郎一点都不知情。青木正二觉得,过早告诉他,将军未必肯配合,那么,计划可能就无法实施下去了。只有他上了船,中共的地下党才会相信没人发觉他们的计划。等抓获了共党的接应之后,再告诉他实情吧。到时候,他不仅不会埋怨,这件事还会让他此次的中国之行大放异彩。

王大花把曲子堂和邵夫人请到了店里,这段时间里的变故难免让两人伤怀。

安排完毕,青木正二坐在香炉礁港观景台,和邵登年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码头上的情形。

“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青木正二微笑着,对邵登年说,“这批货物安全到达日本之后,邵桑就将从中国人变成日本人了。”

王大花不由得想起了邵夫人。

对于这个消息,邵登年非常惊喜。他一连对着青木鞠了三个躬,激动地说:“谢谢太君栽培,从今往后,我生是大日本帝国的人,死是大日本帝国的鬼。”

邵登年撞死了刘管家,他这么干,一定有什么原因。

码头上,韩山东带着四个年轻人朝“永丰号”走去。他们和大郭打过招呼,大郭就带着他们去检查口,准备上船了。检查口早已有日本兵把守,他们仔细地检查了韩山东一行的物品,没有发现异常,就让他们上了船。

王大花看到这情形,已经全明白了。她把情况汇报了夏家河。

观景台上的邵登年早已透过望远镜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他边看边说:“可惜来的太少了,就五个人。”

“撞……撞墙上了。”大力支支吾吾地说。

一旁的青木正二放下望远镜,阴阴一笑,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五个人是鱼饵,还得靠他们饵上大鱼来。

“咋弄了个瘪?”王大花问。

船上,韩山东一行正往里走,迎面而来的日本兵却刻意躲着他们。韩山东隐约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他猛一回头,发现身后有日本兵正跟着他们。韩山东知道已经暴露了,带着人向船舱冲去,松本突然出现在前面,拦住了去路。一番激战之后,韩山东他们寡不敌众,除了韩山东,那四位同志都牺牲了。

王大花折身回到邵府,在后院里,大力正在修理汽车,一抬头,吓了一跳。

夜里,青木正二来到审讯室。审讯室里黑乎乎的,黑暗中,各种刑具陈列着,显得阴森森的。韩山东从下午到夜里,已经被打了几回,几个人轮流着打,打得他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他的脑袋无力地垂落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上也渗出斑斑的血迹。一个日本兵抓住韩山东的头发,令其仰起脸来,韩山东的一张脸已经变形。松本恶狠狠地用尖刀抵住韩山东的喉咙,逼问道:“快说,接应你的船在哪里!”

王大花走在路上,刚才撞刘署长的车从她身边驶过时,她往车里看了一眼,开车的是邵府的司机大力。王大花往前走了几步,远远看见前面有不少人在围观,她挤进人群一看,怔住了。地上,刘署长脑袋旁的血迹蔓延开去……

韩山东看着松山,笑了下,说:“在海……海上。”

刘署长跑了没有多远,身后便跟上来一辆汽车,悄然尾随着他。刘署长脚步匆匆地过一条马路时,身后的那辆汽车突然加速,朝着刘管家撞了过来。

“八嘎!”松本的刀慢慢扎进韩山东的脖子,血迹慢慢渗出来。

刘署长听到这里,早已惶恐失措,六神无主。他蹑手蹑脚地离开,来到前院去找王大花,结果王大花已经走了。刘署长脸色蜡黄,赶快离开邵府跑了。

刑讯室的门开了,青木正二走了进来。青木正二走到墙边,拿过一个小盆,从木桶里舀了些水,将几张审讯纪录纸放在里面浸透,说:“看来,韩先生不大好说话呀。”

刘署长有些吃惊,他仔细听着,邵登年的声音又传出来:“你别废话,赶快把老刘带去的人给我灭了,别让他们跑了。完后你马上回大连,带着‘永丰号’跑一趟日本。老刘不用你管,我来办!”

韩山东说:“你我本来就是死对头,我们能有什么话?你要逼着我说,我只能骂娘了,这样的话,你一定不愿意听。”

刘署长出走,走了没有多远,又想起个什么事,折回书房,刚要推门,听到里面邵登年气急败坏的声音:“大郭,你办的什么事?屁股都没擦干净,全让老刘查出来了!”

青木正二双手从小盆里提起几张纸,糊在韩山东嘴上。很快,韩山东喘息困难起来,脸色泛青泛紫。青木正二双手又提起几张纸,继续糊到嘴上,韩山东把在扶手上的指甲硬生生掰翘了起来。青木正二用手指头戳破纸张,韩山东大口喘着粗气,待韩山东的喘息渐渐平息,青木正二看着他,问:“韩先生,可以说了吗?”

看着刘署长走出书房,邵登年叹了口气,翻看了几页账本,抓起电话。

韩山东盯着青木正二,突然一口带血的吐沫喷射而出,正中青木正二脸上,青木正二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一拳打向韩山东的面门。

邵登年淡淡一笑,但笑里的内容有些复杂,他说:“老刘,你是做生意的好手,往后,得给你压压担子了。你还是别跟着‘永丰号’去了,回家休息休息,明天回貔子窝吧。”

这天夜里,恼羞成怒的青木正二给韩山东动了大刑。青木正二已经不见了此前的斯文,扯起韩山东的头发吼道:“今天,你不说出劫船的地点,不说出大姑娘是谁,我就让你把这里的大刑挨个再过上一遍!”

刘署长犹豫了一下,说:“大郭还串通上了神尾太郎……要是咱们成了帮小日本杀中国人的帮凶,也对不起祖宗呀。”

青木正二拿过打手手里烙红的铁饼,按到韩山东的身上,韩山东一声惨叫,随之一股热浪蹿了出来,昏死了过去。青木正二把一桶凉水泼在韩山东身上,韩山东慢慢醒了过来。

邵登年恼怒地一拍桌子,大骂道:“这个大郭,简直是败类!”

“姓韩的,你要是再不开口,我就不逼你了,我要把给你说情上船的人抓来!”青木正二说到这里,看到了韩山东脸上的微妙变化,接着说:“我们的博弈到此结束,我去找给你开绿灯的人。”

刘署长说:“他们去烟台送白糖,按理说最多三天就应该回来,可他们用了九天,回来还说烟台那边的台风刮了三天,我当时也信了,昨天晚上大郭一个手下喝多了,道出实情,还说这批白糖是送给日本人的。我买通了大郭一个手下,才知道他们这半年多一直在跟日本人来往。”

“等等……”韩山东虚弱地喊道,“让我想一想……在哪里劫船,我确实不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邵登年的脸色非常难看。

青木正二的脸色一变,刚要发怒,韩山东又说:“你等我把话说完……跟劫船的地点相比,你可能更想抓到大姑娘。”

刘署长把账本递给邵登年,他已经发现了不少问题。他告诉邵先生,有些账目重新核实了一下发现确实有问题,这些货的发送地明明写着烟台、蓬莱、龙口等地方,可送到的却是上海、天津,而且收货人居然是日本人。看来,貔子窝的管事大郭一直背着邵先生在跟日本人做生意。

青木正二果然精神为之一振,问:“在哪里?”

王大花和邵夫人站在院子里说着话,刘署长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进来了,他怀里抱着厚厚一垛账本,看到邵夫人和王大花后打了个招呼,说是刚刚才坐“永丰号”货船从貔子窝回来的,船才刚靠上香炉礁码头他就急忙过来了,他要着急见邵先生。

“青泥洼街。”

天刚放亮,王大花就来到海边,渔民们打鱼的小舢板上刚刚靠岸,她从渔民们手里买来了新鲜的活鱼,然后,她端着一盆活蹦乱跳的小杂鱼来到邵府。邵府的院子里,邵夫人正在散步,远远地看到王大花端着盆走过来,忙迎过去,看到王大花盆里的鱼,一个个小嘴忽闪忽闪地喘着气,一看就是刚打上来的新鲜鱼,心里满是欢喜。王大花告诉邵夫人,趁着鱼还新鲜就送过来了,留着给邵夫人做新鲜的鱼锅饼子。

“是谁?”

凌晨的海边一片热闹,全然没有城市里那么慵懒和无趣。

“我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只在青泥洼街上见过一面。”

“明天,我把全青泥洼街上的人全都叫出来,你给我指认出来!”

永远不会。

韩山东疲惫地点了下头。

王大花看着她和夏家河的合影,心里有些伤感,在她心里,这辈子想忘掉夏家河,难!不管夏家河怎么伤害她,不管他结多少次婚,也不管他娶过多少个女人,她王大花永远无法把夏家河从心里抹去。

青木正二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除了带来了大姑娘的指示,韩山东还带来了那张王大花和夏家河的合影。按照王大花的意思,拍这张合影,也算给她一个念想,了却了她的一个心愿:留不住夏家河的人,就留个合影儿吧。

第二天一早,王大花和夏家河正在牙善诊所里等着韩山东的消息。自从韩山东被抓以后,夏家河四处托人打问,但是都没有任何进展。他正在想办法营救韩山东,可是目前,还无从下手。正在夏家河和王大花焦急的时候,牙善诊所的门突然推开了,江桂芬急急忙忙跑进来,说:“家河,老韩回来啦!”

根据情报,要在陆上截获这批宝贝很难,大姑娘意见,要在海上想办法,先让韩山东他们摸清运货的是什么船,停靠在哪里。

王大花和夏家河匆忙跑出诊所,来到青泥街上,只见一辆囚车前,四个日本宪兵一人扯住铁链的一端,中间是铁链捆绑的韩山东,他缓步前行。韩山东的身后不远处,跟着青木正二,焦作愚和松本走在两侧。

王大花偷拍的照片洗出来了,这次拍得非常成功,拍到的情报也很重要。原来,小鬼子在复州弄到了一批钻石,要运回日本。如果运个钻石闹这么大动静,显然不合情理。事实上,日本人这次要运走的成品钻石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大量的金刚砂,这批金刚砂运回日本提纯,分明是要派大用场。金刚砂分好几级,最高级的是钻石,稍低的可以用来制造尖端武器,日本是岛国,资源匮乏,缺的就是这些宝贝。

青泥洼街上的住户和商户都被强行赶出来了,看到被打得没了人样的韩山东,人人自危。

王大花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吱声,手心直冒汗。少顷,传来松本离开的脚步声。王大花这才舒了口气,擦一把额头上渗出的细汗,把桌上那份情报翻过来拍照。因为学了半天的拍照技术,这一次顺利多了。偷拍之后,王大花跑到警察部门口,找到躲在僻静处的夏家河,王大花把相机交给夏家河,一肚子的得意,脸上却极为平静。夏家河激动无比,看王大花的眼神都是敬佩的目光,他刚想表扬王大花,王大花却并不理他,一转身,回去了。

韩山东步履艰难,拉着他的四个日本宪兵不时拽扯。王大花看到韩山东,眼里噙满了泪。

“报告!”只听到外面传来松本的声音喊。

“大姑娘在吗?”青木正二问。

趁着青木和远藤吃饭的空儿,王大花悄悄潜进了警察部办公大楼,顺势从门锁舌头里地抽出一个发卡,别在头上。刚掏出微型照相机,门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王大花的心脏瞬间被惊到了嗓子眼。

韩山东的目光从人群里扫过,接着点头说:“在!”

王大花饭做好了,请青木和远藤去吃饭,青木的文件摆在桌上,王大花看了一眼,随手将什么东西塞在门锁舌头里。远藤和青木兴冲冲地走进小食堂,青木正二做了“请”的手势,远藤三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鱼腹,品咂着,朝王大花竖起大拇指。

“在哪里?”青木正二追问。

山口这次的任务是把钻石押运到大连,青木正二的任务是把钻石运到长崎,如果钻石到了,山口自然会联系青木。山口负责的是陆路,青木负责的是海路,什么时候上船,真得他说了算。况且,这个山口少佐的度量太小,又过于刚愎自用了,远藤在东北的一路巡视,都听到有关他的各种非议。这一次青木和山口要完成的是一项接力任务,也算是合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远藤特使对此有些担心。

韩山东举起手来,朝着王大花等人的方向一指,说:“那里!”

青木正二对于这次运送钻石的任务做了周密的部署。他选择动用邵登年的商船护送,一则是为远藤将军的安全着想,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要把这批重要军用物资安全运到日本。为了避人耳目,邵登年这次用的是一直在貔子窝停靠的大马力商船“永丰号”,今天晚上就能靠上香炉礁码头。现在邵登年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明天船就要走了,关键是山口的货还没到。

青木正二望过去,那里站着很多人,就说:“你指的准确一点!”

这一次山口迟迟不到,在青木看来,很可能就是故意拖延。

韩山东又指着另一处,说:“那里!”

王大花来到青木办公室时,青木正二和远藤正在谈论着山口。山口和青木正二的不和由来已久,他俩都毕业于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的时候,都获得过天皇御赐的军刀,照理说,他们同属军刀组,性情相投,应该惺惺相惜,相互提携。可事与愿违,二人成了对手。山口是一个大阪商户的儿子,而青木则是贵族后裔,如今,青木已是大佐,山口却在少佐的军阶上停滞不前,由嫉生恨,山口把所有的不满都集中在青木的身上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总喜欢把身边的人当靶子,原因很简单,只有身边的人他最了解,在最了解之后,总会用自己的优点去针对对方的缺点,进行错位的比较。

青木正二随着韩山东的手指看去,韩山东又指了一处:“那里!那里!那里……”他转动着身子,不断指着。

王大花来到青木正二办公室,远藤特使果然也在。青木为了讨好远藤,已经在他面前说过两三回鱼锅饼子的好。现在,远藤别的什么都不想,就想尝尝王大花的鱼锅饼子。

青木正二终于明白过来,恼羞成怒,骂了一声。

上回焦点没对准,照片没拍好,王大花很生自己的气,现在,在她内心深处,没有比完成革命任务再重要的事情了。她下定决心,得好好跟夏家河再学学拍照片。摆弄微型相机的时候,夏家河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镜头里,站在夏家河身边的王大花,拿相机对准自己,按下快门,一张她和夏家河的“自拍照”就这么偷偷定格了。

韩山东大笑起来:“青木,你个孙子,想找大姑娘,爷告诉你,爷就是大姑娘!青泥街上的每个中国人,大连街上的每个中国人,都是大姑娘,他们都恨不得撕了你们这些人面兽性的畜生!爷在船上让你们抓了,还有数不清的大姑娘会跟你们算账,你们别想跑出大连!爷要把你们都沉到海底!爷十八年以后,还是一条好汉!”

王大花脑袋迅速飞转起来,她记得上次看到的那张情报上,有一长串儿的数字,1994、2008、1217、203、1981、119……那么多的数字,对王大花来说,记住了也并不算什么难事。她那鱼锅饼子店天天进这个买那个,花了多少钱,买了多少鱼,出了多少锅饼子,收了多少钱回来,都是数字儿堆起来的,王大花对数字特别敏感,有种过目不忘的本领。为这点本事,王大花没少在人前人后吹嘘,说自己虽没读过书,但不等于脑瓜子笨,记数字的本事说明自己聪明着呢。

韩山东捧起铁链,想要砸向青木正二,松本朝着韩山开了一枪,韩山东踉跄着,还是拉动起铁链,拧转着身子,哈哈大笑道:“爷就是……大……大姑娘……”

王大花又接到了青木正二的邀请,还是小食堂做他喜欢吃的鲜鱼饼子。王大花觉得,青木正二叫自己去做饭,十之八九是要做给那个远藤特使吃,因为在昨天的酒会上,青木就跟远藤说过这个事。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松本又开一枪,四个日本兵手里的铁链放开,韩山东终于轰然倒地。

王大花从日本人眼皮子底下偷走情报,虽然不容易,但毕竟也有那么一点点偶然的成份和天意的撮合。这一次成功得手了,但是也打草惊蛇,最终被发现了,以后再想偷情报似乎难上加难了。

夏家河和王大花在海边给韩山东烧着纸,王大花一直不断抽泣。夏家河起身,对着大海,缓缓举起右手敬礼。王大花见状,也站起来,学着夏家河的样子,举起了右手……

有时候,一个人胆量的练就不仅仅是靠勇气,还要靠运气,这不期而至的运气,真就会无端地增加一个人的胆量。

大海无声无息,除了海浪翻滚着,一切似乎都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