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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优雅的法医

“这是巡捕房最有格调的地方,验尸房,你应该常来的。”罗非笑嘻嘻地说道。

“我还真没在见过他现场解剖呢?原来这么有仪式感。”小曼惊讶地说道。

“公共租界唯一的法医本杰明,从来都把工作当成令人敬畏的艺术。”

“莫扎特,你喜欢吗?”本杰明对尸体说道。

“他真的姓本?”小曼好奇,她从没见过毒舌的罗非会对一个人如此赞不绝口。

尸体随后被推到解剖台前,本杰明走到屋角一台唱机前,把唱针放上唱片,唱片转动,传出优雅的音乐声。

罗非摇摇头:“不,他的父亲是圣玛丽医院院长Benjamin先生,所以当他们两个在一起时,要叫BenjaminJr.”

“死人是感觉不到幸福的,作为一个医生,我首先希望你们活着的人都好好活。”本杰明说着低头看着担架车,“然后才希望死了的人都无憾地死。”

“那他有外国血统吗?”小曼又问。

“说实话,如果我有那么一天,能碰到你这样的医生,也算死得很幸福了。”罗非打趣道。

“不,他本杰明院长收养的义子,老本杰明让他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想培养他当自己的接班人,可是他却偏偏不喜欢活人,迷上了死人。”罗非此刻就像说笑话一样。

“新来的,欢迎来到我的小天地,不要紧张,我会对你很温柔的。”本杰明说着回头看向小曼和罗非,“你们两个常来的可以自便。”

“巡捕房真是什么怪人都有。”小曼盯着罗非说道。

这时,小曼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本杰明走了进来,熟练而优雅地推走了担架车。

“在我看来,我和他是这里唯一两人正常的人类……到了。”罗非说着一把推开了门,音乐声扑面而来。验尸房内,那白色身影背对着罗非和小曼,正在摆弄着什么。

罗非摇摇头。

罗非插着兜,踩着乐曲的步调走过去,就像是进入了百乐门舞池:“本,进展如何?”

“他真的不是凶手?”小曼问道。

本杰明点点头:“马上就好了。”

罗非全程在一旁看着,沉默不语。

小曼不禁小声脱口而出:“好帅,感觉比上一次见面更帅了。”

王嘉德用力踢打铁栅栏:“混蛋,放我出去!你们不去抓凶手,我自己去!”

罗非看着入神的小曼一皱眉。

“等你冷静下来再来问你。”警探站在铁门外瞟了王嘉德一眼。

本杰明看到小曼稍有一怔。他凑近小曼又仔细看了看,小曼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气息压了过来,浑身不自在。

随即,王嘉德被扔进了拘留间,铁栅栏哗啦一声关上。

本杰明打量了半天,说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很像一个人,像,又不像,应该算“神似”吧。”

王嘉德瞪着红红的双眼,咬牙说道:“蠢货,混蛋,废物!”

小曼不禁好奇:“沙威探长也说我像一个人,我到底像谁?”

警探甩开王嘉德:“放手,请你说话客气点!小心我现在就按袭警罪拘捕你!”

罗非随即用眼神制止了本杰明说下去。

“你们怀疑我是凶手?你们的脑子让狗吃了,我怎么可能杀我老婆,快去抓真正的凶手啊!”王嘉德激动地揪住警探的衣服。

本杰明看了一眼罗非,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随后对小曼说道:“你像……前天送来解剖的一具女尸。”

警探见惯了这种场面,缓声说道:“只是例行公务,来吧。”

罗非看了小曼一眼:“他开玩笑的,他对女人过敏。认识的女尸可能比女人要多。”说着转头问本杰明:“尸体解剖得怎么样了?”

王嘉德猛地转过身:“什么问题?人死了你们不去抓凶手,问我什么问题?”

本杰明走回到担架车旁:“还没开始,难得有一具质量这么好的尸体我怎么可以一个人解剖,就等你来呢。”

警探顿了顿:“凶手还没有找到。请你跟我来一下,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小曼凑上前看,看到本杰明刚才摆弄的是一个小电炉,上面两块带血的肉滋滋冒着热气。

王嘉德点头,声音低沉地仿佛要吃人:“是谁杀了她?是谁?”

小曼指着炉子,一脸惊恐:“这是……尸体?”

“王先生,你确定这是你太太赵绮梦?”警探问。

本杰笑着摇摇头:“不,这是上好的安格斯牛排,罗非说你们两个还没吃饭,一定饿了吧,不要客气,我请客。”

王嘉德缓缓走过来,前去认尸,一名警探和一名巡捕陪在边上。

罗非坐在一张小桌前十分惬意地切着带血的牛排,而小曼坐在一边,拿着刀叉不知如何下手。小曼严重怀疑罗非刚刚请自己吃牛排是个阴谋。屋子中间,本杰明面对尸体,一边解剖一边自语:“现在切开死者胸壁,胸壁软组织有挫伤,无肋骨骨折,体内器官正常,无病变……”

停尸房内,担架车上尸体盖着白布,警员缓缓拉开白布,露出赵绮梦被划花的脸。

小曼呆呆地看着。

罗非点点头:“我们的大法医会的还多着呢!”

“你怎么不吃?”罗非用叉子指向小曼。

“现在去找本杰明看解剖报告?”小曼问道。

“这牛排……有血。”

罗非抱着肩膀说道:“我现在倒是好奇想王嘉德看到自己老婆是一种什么反应了?”

“三分熟是安格斯牛排最佳烹饪方法,只有新鲜牛排才能达到这种效果。”罗非说着把一块牛排送进嘴里,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小曼和罗非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从李太太家里走出来后。

小曼也学着切下一小块,勉强放进嘴里尝了尝:“你这位法医朋友,经常在验尸房里吃饭吗?”

李太太连连点头:“当然,他那个嗓门吵起来半条马路都听得到。哎呀不说了,万一他知道是我说的,以他那个火爆脾气,哎呦,想想都怕……”

罗非点点头:“这里就是他的家,他吃饭睡觉工作全在这里。”

小曼盯着李太太“你亲耳听见的?”

这时,本杰明说道:“腹膜无粘连,腹壁无损伤、出血,腹腔内无积血、积液……”

李太压低嗓门:“我悄悄跟你们讲哦,这个王嘉德可不是什么好料,自已裁缝店生意不好就怪女人,天天喝酒、打老婆,还挥着剪刀说要杀她。”

小曼偷偷指着本杰明:“你刚才说他对女人过敏?”

小曼看着反应如此之大的李太太:“为什么这么说?”

“哦,她只对活着的女人过敏。”

李太突然惊得站起身来:“啊呀,会不会是他男人杀了她?”

“为什么?”

小曼敲着额头:“奇怪,王嘉德为什么要撒谎?”

罗非俯身小声说道:“他是四马路妓女的私生子,从小在妓院里被女人包围,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被丢在圣玛丽医院门口,是本杰明院长救活了他,收他为义子,但是他却落下了害怕女人的心理阴影,连医院女护士都怕。他到巡捕房工作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里没有女人,谁知道来了一个女警探。”

李太向后用力一挺身:“瞎讲,这几天我家里小毛头生病,哪里有心思打麻将。”

“罗顾问,与其在背后议论别人的私生活,不如来欣赏我熟练的解剖技法。”本杰明说道。罗非放下刀叉,起身上前走到本杰明身边。

“那为什么王嘉德说她昨天在你家打麻将。”小曼问道。

正好看到本杰明一边拿起大钳子,一边招呼罗非:“现在打开胸腔,你帮我搭一把手,一……二……三……”两人动作默契地配合着。

李太点头:“是啊,最近几年裁缝铺生意不好,她也不来打了。”

小曼不可思议地就这样看着本杰明和罗非捡查着尸体,简直是绝配。

“你刚才说以前一起打麻将,现在不打了吗?”罗非问道。

本杰明指着一个脏器说道:“看,这是鱼肉。”

“怎么会,阿梦脾气最好了,人又漂亮,讲话又嗲,男人一听她声音就酥了……”李太太比划着手绢,继续说道,“她这个人心肠也好,邻里有什么事她都会帮忙,谁会跟她有仇啊。”

“葱,姜,应该是清蒸鲈鱼。”罗非说道。

“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小曼问。

“我看是糖醋鲑鱼。”本杰明摇头说道。

“以前经常一起打麻将的搭子。”

罗非争辩:“不,糖醋的不是鱼,是猪肉,看,这是猪软骨。”

“你和她很熟吗?”小曼问道。

小曼好奇地放下刀叉走上前:“你们在看什么?”罗非坏笑着让出身位说道:“死者胃内容物。”

午后,李家客厅,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冲着小曼抹着眼泪:“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本杰明:“这是她昨天没消化的午餐,你看,这是米饭和蛋……”

小曼瞬间觉得还是不要抱有幻想了,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嘴上不饶人的罗非,仅此而已。

本杰明掏出一把递到小曼面前,小曼一阵作呕,捂嘴冲了出去。

“第一,这是绅士的品格,第二,你这样锯木头的吃法,会耽误查案。”罗非毫不客气地说道。

罗非指着本杰明:“你是故意的。”

“这还有点绅士的样子。”小曼看着罗非,笑着点点头。

本杰明摇头:“我不是。”

牛排上来后,小曼正大刀阔斧地“割”着牛排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盘切好的牛排。

“你是。”罗非指着本杰明。

“好!吃穷你!”小曼举起刀叉恶狠狠地说道。

“我一直想找时间问问你,秦警探长得很像某个人,你确定这对你没什么影响吗?”本杰明用关切的语气地问道。

“请你吃西餐,还挑剔矫情上了。”罗非翻了个白眼。

罗非表情黯然:“没有,再像也不是同一个人。”

“都赶时间,吃什么西餐。”小曼看着菜单上的价格喃喃道。

夜晚,巡捕房内,叶常青带着助手风风火火走来:“人呢,人在哪?”

“好的,先生,稍等。”服务员飞速记下点头说道。

一名巡捕指着铁栅栏后面的王嘉德:“在这里。”

“头盘熏鲑鱼,龙虾奶油汤,然后我们时间比较紧,就煎两份薄牛排吧,加白尼斯汁,再来两份干岛汁煮菠菜和水果奶酪,最后两杯咖啡。”罗非也不看菜单,就这么一气呵成地点完了菜。

叶常青盯着王嘉德:“王先生,你好。”

“二位需要点点儿什么?”一名男服务员拿着菜单微笑着走到桌边。

王嘉德死死抓住叶常青面前的栏杆:“警探,快放我出去,我错了,不应该骂人,可是我太太真的不是我杀的!”

“啰嗦,菜好吃就行了。”罗非说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叶常青点点头:“放他出来。”

“这名字真尴尬。”小曼看着招牌喃喃道。

巡捕立刻打开了铁门。

十五分钟后,两人站在一家名为蒂丽舍的西餐厅门口

王嘉德连连朝叶常青鞠躬:“谢谢你警探先生!”

小曼一瞪眼:“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王嘉德刚想往外走,叶常青一把按住王嘉德:“站住,我只说放你出来,可没说你可以离开巡捕房。走,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谈谈。”

“免费当沙包也免费吗?”罗非认真地问道。

审讯室内,一盏刺眼的灯照得王睁不开眼,叶和助手坐在对面。

“我是说拳击!我免费当你的陪练。”小曼兴奋地说道。

“昨天下午四点到六点你在哪里?”叶常青一脸严肃地问道。

“您这么玩我,是不是特别减压。”罗非一脸无奈。

“我说过了,在家做衣服。”王嘉德双手拄着头。

“我知道一个好办法!”小曼用拳头怼了一下罗非,结果差点把毫无防备的罗非推下车,小曼急忙又一把将罗非拉了回来。

“谁可以证明?”

“我需要减压,不是装作没压力吃饭。”罗非捏着鼻梁说道。

“我一个人做衣服,还需要什么证明?”

小曼见罗非心事重重,摇头叹道:“我就是想让你好好吃个饭,休息一下再查案。”

叶常青这时亮出一把剪刀:“这是你用的剪刀?”

“你再啰嗦一会儿,圣母院路那家餐厅的龙虾奶油汤吃不到了。”罗非说着拦下了一辆黄包车。

王嘉德点点头:“是的。”

“上次我好好相个亲,被你就被你搅和了,这次就当补偿了,到底请是不请嘛?”小曼背着手一脸期待。

叶取下销子,把剪刀拆成两半:“长约三寸,宽约半寸,三角形刀口,和伤口完全吻合。你就是用这半把剪刀杀了你太太吧?”

罗非回头看着小曼的样子,迟疑了片刻,然后指着小曼说道:“你作为警探在工作时间向公然向一个无辜又能干的顾问索要午饭,是我万万没有推理出来的,不过要是作为我的助手,也就合理了。”

“没有,你胡说,我为什么要杀她?”

“就不能请我吃个午饭吗?”小曼突然站定,摸了摸早就抗议的肚子。

叶扔下剪刀:“问得好,我来告诉你答案吧,昨天下午你太太假装打麻将,去四马路天香旅馆和情人幽会,你跟踪他到了小旅馆,和她发生争吵,一怒之下用剪刀杀了她。”

“李太太,如果死者在她家打过麻将,她也许会知道王太太为什么要去四马路。”罗非说道。

王嘉德大惊:“什么?情人?在四马路幽会?这个臭婆娘,杀千刀的!”

“我们现在去找谁?”小曼问道。

叶对身边的记录员说道:“嫌犯主动招供了,要杀被害者一千刀。”

“从他刚才的反应来看不像是说谎,而且哪个凶手会当着来调查的警探的面把凶器挥来挥去?”

王嘉德拼命摆手,手上的手铐哗哗作响:“不,不是的,我没有杀她,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外面有情人!”

“你这个人真是一点人情味也没有。”秦小曼用一种厌弃而又同情的眼神看着罗非,“不过这个王嘉德……你说他会不会是凶手?”

“唉,敬酒不吃吃罚酒。”叶常青叹了口气,对助手说道,“我去休息一会,你接着审。”

罗非双手插着口袋,一脸无所谓:“有什么区别,我说得婉转一点他太太能活过来吗?”

助手问叶常青:“我问他什么?”“

“你说话就不能婉转一点吗?”小曼埋怨道。

叶凑近小声:“随便问什么,只要让他别闭上眼睛,他会招供的。”

罗非和小曼走在弄堂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