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给他写过信吧?”
“是的—— 不—— 他从没有明确说过。他每天都有暗示,但是从没有明说过。有时候我以为他已经说了,但其实并没有。”
“是的。事已至此,现在想想,写信应该是不对的吧?我真不知道了。”
“但他对你说过他爱你。”
埃莉诺没再多说,又转向另外三封信。此刻,这些信引起她更大的好奇,于是马上全部浏览了一遍。第一封信是她们刚到伦敦时妹妹写给威洛比的,内容如下:
“没有,他还没你想象中那般无耻。他没有背弃对我的誓言。”
威洛比,你收到这封信时该会多么惊讶啊!如果你知道我已经到了伦敦,或许会不只是惊讶这么简单吧。虽说必须与詹宁斯太太同路,但到伦敦来的机会却是我们无法抗拒的。我希望你能及时收到这封信,今晚就到这儿来。但我想你未必能来。无论如何,我希望明天能够见到你。现在暂且搁笔。
“没有订婚!”
玛·达[64]一月,于伯克利街
“订婚?”玛丽安喊道,“我们从来就没有订什么婚。”
第二封短信是参加了米德尔顿家的舞会后的第二天早上写的,内容如下:
“你不能这么说,玛丽安。难道你就没有慰藉?没有朋友?难道你的损失大到任何安慰都无效?尽管你现在觉得很痛苦,但你想想看,要是再晚一段时间你才发现他的为人,如果你们订婚很久之后他才提出解除婚约—— 这是有可能的—— 那你会遭受多大的痛苦?你若继续信任他,那才是你的不幸。多信任一天,你受到的打击就会多一分。
前天没能见到你,一个多星期前我给你写信也没有收到回信,我的失望和惊讶简直难以言表。我无时无刻不在期待你的来信,更加期待能够见到你。请你尽快来一趟,解释一下为什么总让我的期待落空。你下次最好能来得早点,因为我们通常在一点之前外出。昨晚我们参加了在米德尔顿夫人家举办的舞会。我听说他们也请了你。但真是这样的吗?如果他们确实请了你,而你又没有到场,那必定是我们分开之后你有了很大变化。但我相信这是绝不可能的。我希望很快听到你的亲口保证,情况并非如此。
“你永远也看不到我是别的样子了。我的痛苦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的了。”
玛·达
“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哪里开心得起来。”
玛丽安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是这样写的:
“不,不,不,”玛丽安疯狂地叫了起来,“他爱你,只爱你一个。你不可能有伤心事。”
威洛比,你要让我怎么想象你昨晚的行为呢?我再次要求你做出解释。久别重逢自然会心生喜悦,所以我本打算同你高高兴兴地见上一面。我们在巴顿时是那样亲密无间,再见面后自然也该无拘无束。没想到,我竟被你拒之千里之外!整整一个晚上,我都在拼命为你寻找借口,解释你那很难不被称作侮辱的行为。尽管我还没有找到任何合乎情理的辩解,但我还是很想听听你自己的辩护。也许你风闻了一些有关我的不实之词或是别有用心的中伤,从而降低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请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那样对我。我能消除你对我的疑虑,你也应该消除我对你的疑虑。如果我不得不把你往坏处想,那当然会让我痛心不已。但如果我不得不那样做,如果要让我知道,你不是我们一直以为的那样,你对我们大家的关心并非出自真心,你对我的所作所为纯粹出自欺骗,那你还是尽早告诉我吧。我现在进退两难,一筹莫展。我希望你是无辜的,但事实不论是哪种情况,只要你给我个明确的回答,我的痛苦都会得到减轻。如果你的感情已不复从前,就请你退还我的信件和你保存的我的那绺头发吧。
“很多很多事情。”埃莉诺面无表情地说。
玛·达
“原谅我,原谅我。”玛丽安搂住姐姐的脖子,“我知道你为我难过,我知道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但是你—— 你现在一定很幸福。爱德华爱你—— 噢,有什么样的事情能破坏这样的幸福?”
埃莉诺简直无法相信,对这些饱含深情和信任的信件,威洛比居然能给出那样的答复。不过,她对威洛比的谴责并没有让她忘记,他们之间的通信本身就不合体统。她在心中悲叹,妹妹竟然如此轻率,在事先未得到任何保障的情况下,就一厢情愿地冒险吐露真情,结果遭到最严厉的惩罚。这时,玛丽安发现姐姐看完了信,便说信里其实没写什么,任谁在同样的处境下都会这样写。
“你觉得我幸福快乐吗,玛丽安?啊!但愿你真懂我的感受!我看着你这么悲惨,你觉得我会幸福快乐吗?”
“我以为同他算正经订了婚的,”她补充道,“就像受到最严格的法律契约约束一样。”
“我做不到啊,做不到。”玛丽安喊道,“要是我让你难过,你就离开我,离开我好了。离开我,恨我,忘掉我!但不要这么折磨我!噢,自己没有伤心事的人,说起话来当然轻巧!幸福快乐的埃莉诺,你根本体会不到我的痛苦!”
“这我相信,”埃莉诺说,“可惜他并不这样想。”
“亲爱的玛丽安,”她大声嚷道,“你如果不想把你自己和所有爱你的人都折磨致死的话,就努力振作起来吧。想想你的母亲。想想你受苦的时候,她会多么悲痛。为了她,你必须振作起来。”
“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埃莉诺。我们相处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这么想的,我知道他真是这样想的。不管他现在变成什么样—— 只有针对我的最恶毒的诡计,才会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我曾经是他最亲近的人。就说这绺头发吧,别看他现在轻轻松松就舍弃了,当初却是向我苦苦哀求才讨到的。要是你当时看见他那副神态,听见他说话的语气就好了!你还没忘记我们与他在巴顿的最后一晚吧?还有我们分开的那个上午!当时他告诉我,我们要过好多个星期才能再见面—— 他那伤心欲绝样子,叫我怎么忘得了呢?”
见妹妹的悲伤不可遏制地迸发出来,埃莉诺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她一时间再也说不下去。不过,等这阵激动平息之后,她又用更加坚定的语气接着说:
这话跟别的话一样,实在叫玛丽安受不了。她心中悲痛已极,只能喊道:“噢,埃莉诺,我真是太苦了,真的!”说着又泣不成声。
“埃莉诺,我受到了无情的虐待。不过,虐待我的人不是威洛比。”
“我只是期望,”姐姐答道,“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可以让你觉得好受些。”
“最亲爱的玛丽安,除了他还能有谁?难道他受到了谁的教唆?”
她就这样陷入沉思,想着信里的内容,想着写出这种信的人有多么邪恶,可能也想到了一个与威洛比性格判若云泥的人。此人同这件事全无干系,只是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让埃莉诺想到了他。兀自沉思的埃莉诺忘记了妹妹眼前的痛苦,忘记了自己膝上还放着三封信没看,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在房间里待了多久。直到听见一辆马车驶到门前,她才起身去窗口,想看看是谁来得如此之早[63],却发现那是詹宁斯太太的马车,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她知道詹宁斯太太吩咐马车到门口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尽管现在她无法让玛丽安平静下来,但还是打定主意要陪着妹妹,于是急忙去告诉詹宁斯太太,因为妹妹身体不适,自己无法离开,只能失陪。好心的詹宁斯太太十分关心玛丽安,当即就同意埃莉诺留下。把詹宁斯太太平安送走之后,埃莉诺回去找玛丽安,只见她挣扎着想起床。因为长时间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她头晕眼花,差点栽倒在地上,幸亏埃莉诺及时回来,一把扶住了她。这么多天来,她一直食欲不振,夜不能寐。可现在,心头那份焦灼的期待荡然无存,各种后果便接踵而至:头也痛,胃也虚,整个神经都脆弱不堪。埃莉诺马上给她倒了一杯葡萄酒,她喝下之后觉得舒服了些,终于表现出对姐姐这份关怀的感激,说道:“可怜的埃莉诺!你被我拖累得这么凄惨!”
“全世界都有份,反正他那样对我绝不是他的本意。我宁肯相信,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串通起来破坏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不愿相信他的天性会如此残忍。他信中提到的那个女人—— 不论她是谁—— 总之,除了亲爱的姐姐你、母亲和爱德华之外的任何人,都会粗暴地抹黑我。我不去怀疑这些人心怀恶意—— 世上除了你们三个之外的任何人—— 却偏要去怀疑我非常了解的威洛比?”
埃莉诺看完信,既愤怒又惊讶。她踌躇片刻,又把信拿起来读了好几遍。不过每读一遍,都只会让她对威洛比的憎恨多一分。这份恨意实在太深,以至于她都不敢说话,生怕自己出言不妥,让妹妹更加伤心。她觉得,他们解除婚约对妹妹来说不仅毫无损失,而且还能让妹妹逃过一场最可怕、最无可挽回的灾难,不至于同一个无耻之徒过一辈子,这才是真正的解脱,天大的幸事。
埃莉诺不想争辩,只是简单答道:“不管是谁这么可恶,想要与你为敌,我亲爱的妹妹,你都要让他们好好看看,你多么清白无辜、心地善良、自尊自强,让他们的邪恶企图统统落空。你理应为自己感到骄傲,这种自豪感足以对抗他们的恶意。”
可以想象,达什伍德小姐读到这样一封信时是多么义愤填膺。虽然她读信之前就已经知道,威洛比会在信中承认自己移情别恋,从而证实妹妹同威洛比永远无法结合,但她却没料到,威洛比竟会用这样的语言加以宣告。她无法想象,威洛比怎么会如此寡廉鲜耻,如此不顾绅士的体面,给她寄来一封无耻恶毒的信!这封信里,他不仅没有表达丝毫悔意,而且根本不承认自己背信弃义,更是矢口否认自己同玛丽安之间存在特殊感情。这封信字里行间都充满侮辱,说明写信人是个彻头彻尾冷酷无情的恶棍!
“不,不,”玛丽安嚷道,“我这样悲惨的一个人,是没有骄傲可言的。谁知道我遭遇了不幸,我都不在乎。世上所有的人尽可以来看我痛苦的模样,获得胜利的喜悦。埃莉诺呀埃莉诺,没有遭受过什么痛苦的人可以骄傲,可以自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以反抗侮辱,甚至以牙还牙—— 但我不能。我必须感受到痛苦—— 我必须痛苦—— 就让世人知道我的痛苦之后,尽情去幸灾乐祸吧。”
您最恭顺谦卑的仆人,约翰·威洛比一月,于邦德街
“可是,为了母亲和我……”
方才有幸接到您的来信,请允许我向您致以诚挚的谢意。得知自己昨晚有举止失当之处,我深感不安。虽然我还不清楚哪里不幸冒犯了您,但还是要恳请您的原谅,因为我敢保证,那纯属无心之失。每每回想起在德文郡时与贵府的交往,我便倍觉感激喜悦,所以我斗胆猜测,不论我犯下什么过失,引起什么误会,都不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友情。我对您全家都抱着诚挚的敬意。不过,倘若我不幸让您认为我还抱有别的想法或者意图,那我只能责备自己有失谨慎,在表达敬意时未能掌握分寸。您如果知道我早已心有所属,而且不出几个星期就将履行婚约,就不会误认为我对您另有所图。我有幸收到的书信,以及您惠赠的那绺头发,现在都奉命归还,并深表遗憾。
“我真的愿意多为你们着想。可是,要我在如此悲惨的时候强颜欢笑—— 噢,谁能要求我这样做呢?”
亲爱的小姐:
姐妹俩又陷入沉默。埃莉诺心事重重地从壁炉前走到窗口,又从窗口走到壁炉前,既没感觉到炉火的温暖,也没看见窗外的风景。玛丽安则坐在床脚,头靠着床柱,又拿起威洛比的信,每看一句都会哆嗦一下,看完后惊呼道:
玛丽安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但能感到姐姐对自己情真意切。姐妹俩就这样痛哭了一阵,玛丽安把几封信都塞到埃莉诺手里,然后用手帕捂住自己的脸,悲痛得几乎尖叫起来。埃莉诺明白,这种悲痛虽然看上去令人惊骇,却只能任其自然。她在旁边看着妹妹,等妹妹从极度的伤痛中稍有恢复,她才匆匆打开威洛比的信件,读了起来:
“真是太过分了!噢,威洛比,威洛比,你怎么会写这样的信?残忍,好残忍呀—— 你没有任何理由为自己开脱。埃莉诺,他真的没有。不管他听说了什么有关我的坏话—— 难道就不应该缓一缓再相信?难道他不应该先来告诉我,让我有权证明自己的清白?”她读起信中的一句话来,“‘您惠赠的那绺头发’。这简直无法宽恕。威洛比,你写这些话时良心何在?噢,真是粗暴的侮辱!埃莉诺,难道他这么干有道理?”
詹宁斯太太又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埃莉诺已无心再说。她心急如焚,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威洛比写了些什么,便匆匆返回她们的房里。一打开房门,她就看见玛丽安躺在床上,伤心得泣不成声,手里还捏着那封信,身旁还放着两三封。埃莉诺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去,在床上坐下来,抓起妹妹的手,温情地吻了她好几次,然后也忍不住泪如雨下,一开始的伤心劲儿简直不亚于妹妹。
“没有,玛丽安,没有任何道理。”
“太太,”埃莉诺非常严肃地说,“您真的弄错了。您到处传播这样的消息,实在是有失厚道。纵使您现在不相信我的话,将来总有一天会发现我是对的。”
“那么那个女人—— 谁知道她到底耍了什么把戏?她到底蓄谋了多长时间,又精心策划到何种地步啊!她是谁呢?她能是谁呢?在他认识的女人当中,我听他说起过谁又年轻又迷人呢?噢,没有,没这样一个人。他跟我谈过的,只有我自己呀。”
“少来啦,少来啦,达什伍德小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他们要结婚不是我们都知道的吗?难道他们不是刚一认识就卿卿我我、难分难舍?难道我在德文郡的时候没有看到他们每天从早到晚都黏在一起?难道我不知道你妹妹跟我来伦敦是为了置办婚服?得了,得了,你就别装傻啦。你自己讳莫如深,就以为别人都是瞎子。我告诉你,没这么回事。他们的婚事,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我反正逢人便说,夏洛特也一样。”
又是一阵沉默。玛丽安情绪激动得难以自持,最后说道:
埃莉诺此刻虽然非常不想说话,但面对这样的突袭,她也不得不作答,于是挤出一丝笑容说:“太太,难道您真的相信我妹妹与威洛比先生订了婚?我还以为您只是在开玩笑,可您现在问得这么严肃,似乎并不像是开玩笑那么简单。所以我想请您不要再误解下去。我可以向您保证,如果听到他们要结婚的消息,我肯定会无比震惊。”
“埃莉诺,我必须回家去,我必须回去安慰妈妈。我们明天就走,不行吗?”
“说真的,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个姑娘这么痴心呢!我的几个女儿可比不上她,不过她们以前也够傻的。但玛丽安小姐嘛,她可是大不一样。我是打心底里希望,威洛比别让她等太久。瞧她那副病恹恹、孤零零的样子,真让人心痛。请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啊?”
“明天,玛丽安!”
这顿早饭很合詹宁斯太太的口味,所以吃了很久才结束。饭后她们刚在针线桌前坐下,仆人便给玛丽安送来一封信。玛丽安迫不及待地一把夺过来,顿时面如死灰,跑出房间。见到这一幕,埃莉诺便料定信是威洛比写来的,就好像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信上的姓名地址一样。她立刻心生厌恶,几乎抬不起头来,坐在那里浑身发抖。自己的反常表现怕是很难逃脱詹宁斯太太的双眼。可是,这位好心的太太只看到玛丽安收到威洛比的一封信。对她来说,这是一份绝佳的笑料,于是又打趣起来,哈哈一乐,说但愿这封信能让玛丽安称心如意。对于埃莉诺的苦恼,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因为她正忙着量用来织地毯的绒线。玛丽安一不见,她便平静地继续说下去:
“是啊,我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我来就是为了见威洛比—— 现在谁还在意我?谁还关心我?”
早饭时,她什么东西都没吃,也不想吃。埃莉诺那时正忙着将詹宁斯太太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所以既没有催妹妹吃饭,也没有流露出半点怜悯,就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妹妹一样。
“明天就走是不可能的。詹宁斯太太对我们这么好,我们自然应该以礼相待。而最起码的礼貌也不允许我们走得这样匆忙。”
埃莉诺只好默默关注着妹妹,生怕再刺激到她。倘若妹妹不是这般烦躁易怒,急切地恳求埃莉诺千万别跟她说话,埃莉诺肯定会试图劝慰她,让她冷静下来。在这种情况下,她们最好不要总待在一起。玛丽安心神不宁,穿好衣服后,便在房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既想一个人静静,又不愿始终待在一个地方。于是早饭前她都一直在房子周围转来转去,避不见人。
“那好吧,或许可以暂缓一两天。可是我无法在这里待太久。我不能待在这里忍受那些人东问西问,说长道短。米德尔顿夫妇和帕尔默夫妇—— 我怎么受得了他们的同情?像米德尔顿夫人那样的女人的同情!噢,他[65]会怎么说啊!”
说这话时,玛丽安极力保持着镇定。可话一说完,她马上又悲痛难当。过了好几分钟,才能够继续写信。但她还是不时失声痛哭,不得不一次次停下笔来,这充分证明了埃莉诺的预感:玛丽安一定是在给威洛比写最后一封信。
埃莉诺劝她再躺下,她也确实躺了一会儿。可她翻来覆去,无论换什么姿势都觉得不舒服,身心痛苦不已。后来她越发歇斯底里,埃莉诺简直无法让她再躺在床上,甚至一度担心不得不叫人来帮忙。不过,埃莉诺好说歹说,终于劝妹妹服下了几滴薰衣草药水。这招很管用,一直到詹宁斯太太回来,玛丽安都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不行,埃莉诺,”她答道,“什么也别问。你很快就会全都知道的。”
[63]根据英国当时的社交礼节,客人通常都会在白天比较晚的时间来访,给主人留出处理家中重要事务的时间。
“玛丽安,我可不可以问一下?”
[64]玛丽安·达什伍德的简称。
第二天一大早,女仆还没有生火,太阳也还没有驱散一月清晨的寒冷阴暗,玛丽安就起床,衣裙不整地跪倚在窗口,借助透进来的微光,一边泪如泉涌,一边奋笔疾书。埃莉诺被她激动的啜泣声吵醒后,最先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模样。埃莉诺满心焦虑地默默观察了一会儿,才用极体贴、极温柔的声音说:
[65]指威洛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