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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法官提前一分钟回到法官席。肯尼迪提出进一步阐述本方观点,法官毫不犹豫地驳回了他的请求,直接做出了裁定。

博斯回到法庭里。哈勒听到法庭后门开关的声音后回头看过来,博斯朝着他摇摇头。

“虽然刑法典中有人身保护的法规,但毫无疑问,此类申诉本质上属于民事诉讼的范围。因此,根据民法的规定,参与诉讼者是可以介入案件审理的。博斯警探的名誉权是他受到法律保护的专有权利。本庭经观察研究认为其名誉权并未受到本案有关各方的充分保护。因此,本庭准许博斯警探及其代理人的介入请求。哈勒先生,你可以传唤你的第一位证人了。”

博斯起身走出法庭,去找斯潘塞。走廊里空荡荡的,还是不见斯潘塞的影子。

上一次抗议被驳回后一直保持站立姿势的肯尼迪再一次提出反对。

哈勒转身看了一眼博斯。他朝着法庭后门的方向指了指,博斯明白哈勒仍然在关心斯潘塞有没有到。这说明哈勒有信心,法官的决定会对他们有利。

“法官大人,这不公平,”他说,“我们没有做好证人出庭做证的准备。州检方要求听证会延后三十天,以便我们有时间进行准备。”

法官快速起身离席,走进了法庭书记员座席后面那条通向法官办公室的走廊。霍顿的这一点让博斯十分欣赏。博斯之前也参加过霍顿主审的案件,深知霍顿的自信。但霍顿并不是一个骄傲自大的人,他从来不会认为法律条文的所有细节他都烂熟于心。他愿意利用短暂的休庭时间查询法典,确保自己做出的判决具有充分的法律依据。

克罗宁也起身反对。博斯本以为克罗宁不想延期,但没想到他对肯尼迪的要求表示支持。博斯似乎看到肯尼迪咧了一下嘴。似乎这位检察官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被克罗宁利用了,就是被博德斯利用了,抑或二者联合起来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要休庭十分钟查询相关法规,十分钟后听证会继续,”霍顿说,“所有人都不要走远。只休庭十分钟。”

“你刚才不是说什么一万多个日夜吗?”霍顿说,“天大的冤枉?你提起申诉就是为了给这个人平反冤案,可是你现在要让他重新回到死囚牢房再待三十天?大家都很忙,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在这种情况下,三十天的延期根本不可能。我的日程已经排到了九十天之后,延期三十天就是延期九十天。我看不到任何应该延期的理由,先生们。”

“你这话没错,不过前提是确有冤情,”哈勒立刻说道,“法官大人,我方准备提交法庭的证据表明事实并非如此。所谓冤屈不过是狡猾的幕后操纵者设下的骗局,这些人想借肯尼迪先生之手达到欺骗本市市民、瞒天过海的目的。”

霍顿转动椅子,看向博德斯。

“法官大人,州检方不应为那篇报道负责,”他说,“我……我们……没有为那篇报道提供信息。如果法庭认为我们的动议没有密封确有不妥,那么我们也没有意见,但我们认为这一点显然不足以成为博斯介入此案的充分理由。本案的当事人已经在死囚牢房里被关押了一万多个日夜——是的,我计算过——我们作为法院人员有责任为蒙冤者昭雪。”

“博德斯先生,你是否愿意回到圣昆廷监狱再住上三个月,以便各位律师进行准备工作呢?”

霍顿征求了肯尼迪和克罗宁的意见,但是他显然认为《时报》的报道和申诉书中的细节的确给博斯的名声造成了影响,何况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确实没有对申诉书进行保密处理,在这种情况下,不给博斯出庭维护自己声誉的机会实在说不过去。肯尼迪也看出了法官的心思,显得有些沮丧。

博德斯沉默良久才开口回复。对博斯来说,博德斯这短暂的沉默,每一秒都值得细细品味。博德斯现在的处境是左右为难。接受延期相当于变相承认自己没有冤情,而不接受延期则给了哈勒可乘之机,他可以带着证人出庭做证,这样整个计划面临毁于一旦的风险。

“我做何回应?”他问道,“在我看来,此案真是难以置信,法官大人。周日的报纸诋毁了我当事人的名誉,报道露骨地暗示我当事人栽赃陷害嫌疑人,导致一个无辜之人被判死刑。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的当事人竟然没有受邀参加今天的听证会?鉴于相关媒体报道和州检方的申请侵害了我当事人的名誉权,败坏了他的名声,我认为他有权介入此案,捍卫自己的权益。如果法庭觉得不适宜采用介入的方式,我建议法庭允许我的当事人以法庭之友[1]的身份做证,并提供与本案有关的证物,供法庭考量。”

“我只是想得到公正的对待,”博德斯最后说,“我在那儿待了很长时间了。只要能重获公正,再多待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

哈勒开口之前先用拳头砸了一下讲台的台面。

“这也正是本庭要做的,”霍顿说,“维护公正。”

“这样来回踢皮球没有任何意义,”他说,“我不会惩戒任何人。向媒体泄露消息这件事到此为止。哈勒先生,肯尼迪先生和克罗宁先生都认为你的当事人无权介入此案。你做何回应?”

这时博斯眼睛的余光注意到有一个黑影在移动,他转头看向打开的法庭大门。一个身着正装的男子走了进来——博斯觉得那人应该是个律师——后面跟着的是特里·斯潘塞。

霍顿坐在他的高背皮椅上轻轻地左右转动着,沉思了片刻。

二人走进法庭后环视了一圈,他们身后的关门声则将法庭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博斯朝哈勒的方向看去,确认他是否已经看到证人就位,然后将目光投向辩方席。博德斯似乎对刚进来的这两个人毫无兴趣,毕竟他没见过斯潘塞。但是克罗宁夫妇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兰斯·克罗宁双唇紧闭,不停地眨眼,看上去就像一位提前三步便知道自己败局已定的国际象棋大师。凯瑟琳·克罗宁的反应已经不是“吃惊”二字可以形容的了:她仿佛见到了鬼,下巴松弛,目光从站在法庭门口的那个男人转移到坐在她当事人另一侧的丈夫身上。博斯清楚地感觉到了他们二人的恐惧。

“法官大人,”哈勒平静地说道,“周五我提交动议之后不到两个小时,《洛杉矶时报》的记者就致电博斯先生要求采访。我可以向法庭提交相关证明材料,我的当事人也愿意向法庭出示他的电话记录。我的动议是加盖封印之后提交的,并且只复印给了本案的控辩双方。事实如何不言而喻,法官大人。”

接着,博斯开始在听审席上寻找露西娅·索托,终于在法官助理座位旁的第一排找到了她。显然她认出了斯潘塞,但脸上却表现出困惑的神情。看来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证物档案馆的管理员会出现在今天的法庭上。

“法官大人!”肯尼迪高声抗议道,“州检方反对哈勒先生的恶意指控。我方在处理本案的过程中一直努力将新闻报道对博斯先生的影响控制到最低,因此相关的消息源肯定不是来自我的办公室或者我方调查团队。向媒体透露消息的必然另有其人,因此州检方要求法庭对哈勒先生予以惩戒。”

“我可以向法庭提一个建议吗?”

“好的,法官大人。相关指控对我当事人的人格和声誉进行了质疑,我的当事人坚决反对。他希望提供与此案密切相关的重要证词和证物。简言之,法官大人,我方认为此案只是一桩阴谋诡计,并有充分证据证明这一点。因此,我代表我的当事人向法庭提起了介入动议,并提出控诉以回应针对我当事人的相关指控。此前我已就我方诉求正式通知本案各当事方,而前面提到的对博斯先生的名誉和职业口碑造成损害的新闻报道很有可能就是因此动议而起。”

哈勒的这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斯潘塞身上拉了回来。

“哈勒先生,本庭时间有限,”霍顿说,“请言简意赅地阐明你的诉求。”

“请讲,哈勒先生。”霍顿说。

“的确如此,法官大人,”哈勒说,“特此说明,我叫米凯尔·哈勒,是希罗尼穆斯·博斯警探在此案的代理人。我的当事人近日了解到克罗宁先生代表其当事人向法庭提出了人身保护申请。我的当事人还得知克罗宁先生的申请得到了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支持,后者指控我的当事人于三十年前伪造的关键证物导致博德斯先生被定罪。但是由于某种不为人所知的原因,我的当事人既未接到传唤,也没有被邀请参加今天的听证会出庭做证。我想借此机会特别指出,《洛杉矶时报》此前得知了关于我当事人的毫无根据的指控,并将其作为事实进行了报道。相关报道严重损害了我当事人的职业声誉和个人名誉,更对他的个人生活产生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我建议各位律师和当事人秘密进行接下来的听证,”哈勒说,“我将向肯尼迪先生和克罗宁先生口头陈述我今天要传唤的证人以及提交法庭的文件和视频证物。这样一来,他们可以更好地考虑是否申请延期。我之所以申请把这个环节安排在法官大人的办公室进行是因为这样的话,即便我的陈述出现了偏差,也不会对媒体舆论造成影响。”

“哈勒先生,我想你对控辩双方代理人的质疑是有话要说的吧。”霍顿说。

“你的陈述需要多长时间,哈勒先生?”法官问道。

哈勒穿过隔离门,站到位于控辩双方席位间的一个讲台上。

“不会太久。我估计应该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法官大人,这只是哈勒先生自我炒作的把戏,”克罗宁说,“正如肯尼迪先生所说,他的动议毫无道理可言。我的当事人三十年来忍辱负重,一直等待着这一天,而哈勒先生只不过想利用我的代理人给自己做免费广告。”

“我喜欢你这个建议,哈勒先生,不过有一个问题,我的办公室恐怕容不下所有律师和当事人,以及肯尼迪先生和他的调查员们。另外,我想各位法警也不会同意博德斯先生到处乱转的。所以我要在这间法庭召开闭门秘密会议,先请各位证人、媒体记者以及其他旁听人员退场十五分钟,然后我们再来听取你的陈述,哈勒先生。”

博斯在西斯科身旁坐下,他的律师则沿着听审席中间的过道向法官走去。还没等哈勒走到听审席与控辩双方席位之间的隔离门,肯尼迪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反对。他认为哈勒的动议提出得太晚,而且毫无道理。兰斯·克罗宁也起身支持,并且发表了他对哈勒提出动议的看法。

“谢谢您,法官大人。”

“上周五我们接到了哈勒先生的提案。我看到哈勒先生就在法庭后排。哈勒先生,请你上前。你的当事人可以在听审席就座。”

“法庭摄像机可以保持原位,但必须关闭。加尔萨警官,请你安排一位警官站在法庭门口,等我们完事再请各位进来。”

霍顿说此话时,两眼一直盯着那群专程来给博德斯捧场的年轻女子。说完,他立即转入正题。

众人起身离场,法庭内一时一片嘈杂。博斯静静地坐着,回味着哈勒的妙招。因为已经向法官简要介绍了证词和证物的情况,哈勒就不需要再进行宣誓,这样一来,即便事后哈勒被发现有夸大之词甚至不实言论,也不用承担后果。

“下一场庭审,加利福尼亚州诉博德斯案,涉及人身保护令事宜,辩方提出动议,要求撤销原判,”霍顿宣布,“庭审开始之前我想申明,本庭听取控辩双方意见期间,所有人必须遵守法庭规则。听审者一旦违规,将被立刻驱逐出庭。”

在这场原本对博斯十分不利的案件中,哈勒终于获得了自由发挥的空间,而肯尼迪和克罗宁对此无能为力。

博德斯在辩方席位就座,兰斯·克罗宁和凯瑟琳·克罗宁一左一右坐在他的旁边。霍顿法官接到书记员的通知后从办公室走了出来,重新在法官席就座。他环视四周,打量着坐在前排以及听审席的各色人等。从他看哈勒的眼神来看,他似乎认识哈勒。接着,听证会正式开始。

[1]根据《元照英美法词典》的解释,“法庭之友”指“对案件中的疑难法律问题陈述意见,并善意提醒法院注意某些法律问题的临时法律顾问;协助法庭解决问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