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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倒霉蛋”宫喜

可是调回医院的莫小莉心情完全和宫喜不在同一个频道。从事业单位调回医院,不明真相的人都在后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还好护士长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态度,安慰了她一番,让她尽快进入工作状态。

不仅把莫大拿留下了,还在第二春的道路上得到莫大拿的支持,宫喜心里倒有点感谢来闹事的许阿娣了。他回到办公室,掏出电话来打给莫小莉,想约她见面,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她。分享的感觉他太久没有了,刚结婚那会儿艾娇娇还会认真听他说话,后来她事业忙了,自己又是个副科长迟迟没有提升,在她看来,他的这些事都是鸡毛蒜皮,不值得她浪费时间来聆听和支持。

于是,当莫小莉见到宫喜,得知他想请自己吃饭时,她的回答是:“今天不行。我们俩还是尽量别老在一起吃饭,省得让人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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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喜只当是她调走不太愉快,还没想到医院的人也在闲言碎语,更没想到她今天被许阿娣堵截住,说了那些个不堪入耳的话:“我知道委屈你了,都是我没有处理好。我希望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解决问题。”

莫大拿是爽快人:“啥也不说了,宫喜,你是一实在人,咱俩没说的!我莫大拿没什么文化,但我这眼里也不揉沙子,这么说吧,要是我们家能找你这么个姑爷,我老莫知足!没关系,甭管多少人反对,我支持你!抓点紧,争取早点改口叫‘爸’!”

莫小莉情绪淡淡的:“宫喜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敢拍着胸脯说,你不跟老婆复婚跟我莫小莉没有任何关系?你自己信吗?反正我不信。”

宫喜愣了几秒,一咬牙说:“喜欢。但是你看我离过婚,还带一孩子,小莉要真跟我就委屈她了。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给她一个幸福的婚姻。你说万一她跟着我受苦,我这不作孽吗!”

宫喜沉默,没说话。

莫大拿停住手,放下磨得锃亮的菜刀,握住宫喜的手:“有你这句话,我大拿知足了。我没看错你!宫科长,今儿我也倚老卖老一下,叫你宫喜了。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喜欢我闺女小莉?”

“我们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我做事情一直都理直气壮,觉得自己光明磊落,觉得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可现在我犹豫了,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道德,我是不是真的在破坏别人的婚姻,我是不是真成了我以前讨厌的小三儿!我有时候在想,要是我是艾娇娇我会怎么办,会不会也会变成她现在这样,为了破碎的家庭歇斯底里,拼命要把残存的那点可怜的幸福抓在手里!想想都觉得可怕!有时候我觉得女人真可怜!”

宫喜满脸堆笑:“老莫,这样,一会儿我去找科长,不行我调走,不能让你家小莉不明不白受委屈!”

宫喜突然有些激动:“可你为我们男人想过没有?老婆要跟你离婚,你拼命想挽回,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尊严,可婚还是离了;然后当你重新追求自己婚姻的时候,老婆又回来了,非要跟你复婚,可你明知道她复婚就是想出一口气你还得忍着,因为人民群众开始围观了,开始指指点点了,开始一夜之间都变成道德家来指责你了。他们没有兴趣弄明白是谁先要离婚,谁才是这段婚姻的受害者,他们只想坐上道德审判台,把别人斥责为包二奶的浑蛋和做小三儿的无耻女人。等一切都结束了,大家一哄而散,只剩下一地的闲言碎语,和两个满身伤痕的倒霉蛋!而最滑稽的是,这两个倒霉蛋还得自己反省:我是不是真的不道德!”

莫大拿说走真走,不是唬着玩的,宫喜追到厨房,他已经在收拾刀具了。

莫小莉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刘姜君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答应得好好的出去了。

见小莉不说话,宫喜觉得自己言辞过激了:“对不起,我有点激动。”

科长沉了沉:“小刘,组织正在考察后备干部,应该怎么办,你要心里有数,别因小失大。”

莫小莉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我们还是分手吧。我是你说的倒霉蛋,我真觉得自己不道德。”

刘姜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比窦娥还冤啊,科长。你说这些人,没事儿就爱挑拨同事关系,您说这么多年,您最了解我,我是那种爱造谣的人吗?”

宫喜愣住了,他直勾勾地盯着莫小莉,说:“我也告诉你,我不同意!”说完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科长坐回沙发:“你也别说人家!有人反映宫喜跟莫小莉的绯闻,就是先从你这儿传出来的!说你追人家莫小莉没得逞,就传人家谣言。有这回事没有?”

大白天的,莫小莉第一次看着宫喜的背影,蹲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呜呜呜哭起来。她为自己要负气地说违心的话而哭,也为宫喜的拒绝喜极而泣。

明白了这一层,刘姜君马上认错:“哎哟,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层呢!你瞧我这狗脑子,差点犯错误!要不说您是领导呢,高瞻远瞩,远见卓识。”

宫主值班时接到宫喜的电话,让她今晚在外面凑合一晚上,别回家跟艾娇娇继续发生冲突了。她为难地挂了电话,寻思今晚要住在哪里,一旁偷听她电话的胡帅凑过来,八卦地问:“你哥是不是被小莉甩了?”

付科长对着刘姜君摇了摇头,真是孺子不可教。要知道,莫大拿最擅长的就是北京菜和川菜,正对局长和新来的书记的口味,换个厨子还不得让领导也知道这事啊?

宫主伸手拍了一下他脑门:“你一边待着去,关你什么事啊?我哥现在正跟小莉姐恋爱呢,并且马上要结婚了。唉,你这么关心,是不是又想旧情复发啊?”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刘姜君想不明白,走进来溜须拍马:“科长,还追他干什么啊!我还不信了,少了他莫大拿,我们还真吃不上饭不成?再请个厨师不就行了,不是还有个熊启嘛,不能惯他这毛病!”

胡帅捂住头,顺手撩了一把头发:“我就是想也不敢啊。你跟莫小美这前后夹击的,我哪有这空间啊。”

付科长还得顾大局:“宫喜你赶紧劝劝去,别影响食堂的工作。”

“你这意思是说我跟莫小美在抢你这爱情市场上的香饽饽了?”

莫大拿说完,把厨师帽子一扔,转身就走。

胡帅赶紧改口:“她哪儿抢得过你啊?”

“误会?没人传闲话她会自己走?科长,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我们莫家祖祖辈辈也都是本分人家,我活了这几十年,没被街坊骂过祖宗,没被人戳过脊梁骨。我莫大拿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我还就在乎这张老脸。我今儿把话给你们搁这儿,要是你们非把我闺女逼走,我这个厨子也他妈不干了,我让你们全喝西北风去!”

“我可警告你啊,你要敢再次向莫小莉发动攻势,可别怪我不客气!”

宫喜这头问题没解决,付科没想到厨师还闹了进来:“老莫同志,你可能有点误会,是小莉自己要求走的。”

“怎么可能呢?我的爱情早就已经呼叫转移了。”

“科长,我闺女冤枉啊!她可绝不是小三啊。宫副科长也在,您让他自己说说他们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不是在他离了婚之后?这凡事都得讲个天地良心,宫喜离婚以后,我闺女为帮他复婚没少费心思吧,您说雷锋没做成反倒成了小三了,连自己的工作都保不住,这玩意儿还有没有天理?”

“转到哪儿去了?”

所幸的是,宫喜到单位时,许阿娣已经走了。他直接去付科长办公室挨训,还没说几句,莫大拿就没头没脑地冲了进来。原来他在外面听刘姜君说自家闺女因为宫喜的绯闻事件,都主动申请调回医院了。莫大拿这辈子行得正站得直,自己女儿什么样也很清楚,绝对不能被扣上这莫须有的骂名,他摘下大白帽子就冲进科长办公室,要为女儿讨个说法。

“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2

两人走到前台后面的角落。

许阿娣看着渐渐远去的汽车屁股,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狐狸精!”

“快说啊你!”宫主见他磨磨蹭蹭的,开口道。

莫小莉直接关上车门开车走了。

胡帅凑到宫主耳朵边,看周围没有人注意,飞快地亲了一下宫主。

莫小莉差点没笑出声来:“用现在的话说,您属于奇葩啊。幸亏您是个工会主席,您要是联合国主席,我还不直接被枪毙了?阿姨,我也劝您一句,多管自个的事儿,少揽别人的活儿!别人的事儿管多了吧,容易伤人,更容易伤自己!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

“收到了吧?”说完,胡帅眉眼带笑地转身离去。

许阿娣以为莫小莉终于觉悟了:“远离宫喜,断绝跟他的一切来往,包括电话、短信、QQ、电子邮箱、微博、微信以及一切联系方式!另外,先写份检查交给我,5000字以上,我看你认识错误的态度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宫主噌地脸红了,扭头张望,见四下无人,甜蜜地笑了。

“我真不明白,我要怎么做你们才满意?”

虽然有宫喜富二代花花公子不靠谱的警告,也有莫小美在那儿守着,宫主那少女怀春的心仍抑制不住地狂跳着。

许阿娣还跟着她:“真是好笑,我说白了吧,就是因为你的存在,才让宫喜有了不安分的心理。莫小莉你想一想,哪个老男人背后站个小姑娘,还愿意与糟糠之妻破镜重圆,重回家庭?哪有老牛不喜欢吃嫩草的!”

这一幕,都被远处的莫小美看在了眼里,当宫主怀揣着小期盼回到自己的位置时,她就甩了一句话过去:“我来是提醒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要是我帮你哥跟我姐走到一起,你必须离开胡帅。爱情会让女人愚蠢,我怕你被胡帅亲一下就想入非非,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直说了吧,你跟胡帅不合适,无论相貌还是品位,你都配不上他。”

“我承认我跟宫喜彼此是有好感,但是,如果宫喜真愿意复婚的话,我一定会退出去的。”小莉抱着盒子,放到汽车后备箱。

这句话瞬间就把宫主心里冒的粉色泡泡无情地击破了,好在她还不至于不理智:“你放心,我一定遵守约定。”

许阿娣被抢白得气急:“你——好好好!小莉姑娘我告诉你,我在单位做了这么多年的工会主席,调解过多少离婚的事,这种事还是有一点点经验的:第一,凡是破坏别人婚姻家庭的,没有好下场!第二,现在年轻人离婚都是一时冲动,将来都是要后悔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有几个是真想离的?娇娇和宫喜吵归吵,他们还是要复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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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尊重您才跟您说这么多,如果您再‘小三,小三’的,可别怪我说话难听。现在您女儿已经跟宫喜离婚了,从法律意义上说,他们已经没有婚姻关系了。而现在宫喜是我男朋友,严格来说,您女儿才是小三儿!听明白了吗?”

莫小莉等泪痕消失干净,疲惫地回到家里时,却发现父母都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

“哎,这小三还当得理直气壮了是吧?”

起因在莫大拿那儿,他嘴上没把好关,让马格格知道了小莉调回医院的事,还一个劲儿地夸宫喜人好老实、心地善良,马格格正发作呢,小莉一回来,正撞在枪口上。任她怎么解释,马格格都认定是因为宫喜的流言蜚语导致她调走的,对宫喜的印象更差了几分。

“请您说话尊重点!在宫喜离婚之前,我跟他才刚刚认识,我有自己男朋友,麻烦您把这些弄清楚以后再来指责别人。”

莫小莉见母亲把她和宫喜两人来回骂,脑子都要快炸了:“妈,您让我安静会儿行不行?我跟宫喜已经分手了,您就别跟着添乱了!”说完就进卧室,把房门关上了。

“还好意思谈道德,你勾引人家老公还道德了是吧?”

且不说莫家吵闹,宫喜这边穿着围裙在厨房里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累得满头大汗。艾娇娇把许阿娣和梁博都叫到了家里,准备支开桌子打麻将,明知宫喜不会,还特地在他进门时说了一句“三缺一”。许阿娣白天被莫小莉那么一激,看见宫喜更来火,变着法地折磨他,一会儿让他端茶倒水,一会儿让他准备晚饭做爆炒鱿鱼,一会儿当着他的面不住地夸奖梁博……

莫小莉继续往前走:“怎么想象是您的权利,我只能说我没干背离道德的事。”

宫喜憋着火,待在厨房哧哧喘着粗气。待他耐着性子把晚饭做好,莫小莉来电话了。身处水深火热中的宫喜期待地接起电话,谁知莫小莉居然是让他抽身去莫家当面承认他俩已经分手的事实,好让马格格放心。宫喜说不去,他本来就没同意分手,再去家里解释,不是要把假消息默认成既定事实吗?还没说两句,手机突然被在外面偷听的艾娇娇一把抢了过去,对着电话那头就骂:“莫小莉,你还要脸不要脸?宫喜已经跟你分手了,你还半夜打电话骚扰。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再给他打电话!”

许阿娣看着抱着整理盒的莫小莉:“你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做什么不好,非要当个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

莫小莉对这头的情况早有准备,也没愣住,回道:“你有毛病吧?我没时间也没兴趣跟你说话!”砰地直接挂了。

在宫喜赶到之前,许阿娣已经成功地在付科长那边哭诉了一番莫小莉这个“小三”是如何破坏她女儿的婚姻生活的,搅得付科长一团乱;然后还成功地堵截了在她看来想要躲藏的莫小莉。

宫喜见艾娇娇好说歹说都不明事理,懒得在家待着,穿上外套就要出门,出门前撂下一句:“艾娇娇,我忍了这么多年,我告诉你一句话,你别逼我!”

宫喜见状,也不再跟她耽误功夫,甩手往单位去。

气急攻心的宫喜在楼下遇见刚回来的宫主,也没让她上去,直接把她拖去陪自己喝酒了。宫喜其实不太能喝,几杯下肚已经有些微醺,宫主不用想都知道是感情上的事,刚到餐馆就私下发了短信告知莫小莉,请她来劝慰。

宫喜试图跟她好好商量,但她油盐不进:“我想怎么样,你们一家人合起伙来对付我,还好意思问我想怎么样!我儿子还在你这里呢,我只是捍卫自己的权益而已。”

莫小莉赶到时,就听见已经喝高的宫喜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艾娇娇正被宫主没大没小的话气得不行,她手机也响了:“喂,小艾啊,昨天天龙集团的广告策划案你处理一下,等过两天我回去再安排见客户。这两天我有点私事,公司的事情你全权处理一下,重要的事情打我手机了。拜拜。”

“小莉,你是个好姑娘,我宫喜知道,我配不上你。当年我恋爱的时候,他们都告诉我,别找太漂亮的老婆啊,你攥不住!我不信,血气方刚啊,我就想就凭我宫喜,成绩优秀,才华横溢,我会攥不住?可世界变了,你没变成成功人士,原来的优点都成缺点了:老实变成傻了,踏实变成笨了,能忍让变成懦弱了,会洗衣服做饭也变成窝囊了。我能怎么着?

“你妈现在正在我们单位闹呢,我们领导刚才在电话里发脾气,让我马上去处理!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我去,还是不去?”宫喜一边往外赶添乱的宫主,一边严肃地问艾娇娇。

“拼钱的时候没人家钱多,拼爹的时候没人家爹牛,在外边人家说你吃软饭,在家老婆说你没本事。说句老实话,我是真不愿回家,我宁可在护城河转圈,看老爷子下棋我都不愿意回去,心里难受啊。

宫喜举着手机低头道歉,擦干了手就要赶到单位去,又被艾娇娇拦住了。

“这婚离了,我愿意吗?我真不愿意离。我怕啊,我怕好不容易适应了我再来一回,小刀子拉肉,疼啊!我千方百计想复婚,我想让我儿子有个完整的家,可你想复婚的时候复不成,你好不容易死心了,想开始新生活了,人家又要复婚了!你是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前面是烂果子后面是辣椒水!我有时候想,人为什么要结婚,又为什么要离婚,来来去去地折腾自个儿玩儿——这不是他妈有病吗!”

在家洗着衣服的宫喜,一边当牛做马一边听着宫主和艾娇娇没完没了的争吵,正郁闷不已时,又接到了付科长的电话:“宫喜!你在哪?你岳母在我办公室。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是你丈母娘!我不管你请不请假,你马上回来单位一趟!你自己捅的娄子,你自己收拾!我这是卫生局,不是妇联!”

莫小莉在他身后听得鼻子一酸,上前一把夺过宫喜的酒杯,一仰脖子,把一杯酒一饮而尽:“别喝了,再喝我跟你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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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喜举着被夺走酒杯的手,揉了揉眼睛,看见莫小莉在眼前,放心地醉倒在了桌上。

而最滑稽的是,这两个倒霉蛋还得自己反省:我是不是真的不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