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塞缪尔斯说,“这就是我们的案子咯。”
还没等他给出一个好答案,拉夫就把视频退回到特里站着提问的画面。拉夫盯着那个画面看了有二十秒,然后把平板电脑递给地方检察官。
“DNA的结果还悬着呢。”拉夫说……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听到自己在说。此刻他感觉自己好像灵魂出窍了。他猜,裁判停止双方搏斗前拳击手就是这种感觉。“我还需要跟黛博拉·格兰特谈谈,之后我要去盖城干点儿老侦探的工作。别在这跟我啰嗦了,去挨家挨户敲门吧,找酒店的人还有他们去吃饭的那家印第安篝火的人谈谈。”说完这些,拉夫想起珍妮特,“我还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法医证据。”
画面转回到科本身上,他笑着说:“这个问题问得好。”
“案发那天之后的几天是酒店在一周中生意最好的,你知道在偌大个城市酒店找法医证据的可能性有多小吗?”
画面从科本切到下一个提问者。是特里·梅特兰,一个大大的特写镜头。就像珍妮特所建议的一样,拉夫本以为他们现在要解决替身的问题,但现在,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梅特兰问:“科本先生,当您坐下来写作时,您始终清楚谁是凶手吗,还是有时候结果甚至令你也感到惊讶?”
“知道。”
保险起见,拉夫调到五十四分,视频中科本正在回答观众的问题。“我在书中从来不为了亵渎而使用亵渎的语言,”科本说,“但在某些情况下,似乎完全合适。用锤子砸自己拇指的人不会说‘哦,泡菜’。”观众笑了。“我还可以再回答一两个问题。你有什么问题,先生?”
“至于那家餐厅,很可能都没开门。”塞缪尔斯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个刚刚在人行道上被大孩子推倒而擦伤膝盖的小孩。拉夫马上意识到他不太喜欢这个家伙,他表现得越来越像一个半途而废打退堂鼓的懦夫。
“科本讲了大约四十分钟。全程差不多只有他站在台上,但镜头偶尔会拍一下观众被他诙谐幽默的语言逗得哈哈大笑的画面——我可以这么说,他是个风趣幽默的人——或者他们专注聆听的画面。梅特兰——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梅特兰的话——在大多数画面中都出现了。但致命一击就在大概第五十六分钟,你调到那里。”
“如果餐厅离酒店很近,有可能会供应早午餐。”
“比尔……”拉夫一时间说不下去了,他完全惊呆了,“比尔,那个人教过我儿子,视频里的那个人不仅长得像他,那就是他。”
塞缪尔斯摇摇头,眼睛仍然盯着平板电脑上定格的特里·梅特兰的图像。“即便我们得到DNA的结果显示匹配……我现在都开始怀疑了……你干这行这么久了,应该知道陪审团很少根据DNA和指纹定罪。O.J.辛普森的世纪审判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那确实像极了他。”
“目击证人——”
“天哪!”他说,“是他。特里·梅特兰和朗德希尔、奎德,还有格兰特。”
“戈尔德会统统推翻的。斯坦霍普?老眼昏花的,‘你不是三年前就注销驾照了吗?’朱恩·莫里斯?看见街对面有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可她还是个孩子。斯考克罗夫特当时喝了酒,他朋友也是。克劳德·博尔顿是个瘾君子。你最好的证人就是薇洛·雷恩沃特了,不过哥们,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在这个州,美国人还是不怎么喜欢印第安人。别太相信他们。”
一位秃顶的绅士从侧台大步走上讲台,他长得非常高,当他弯腰同麦克德莫特女士握手时,那画面就像是一个大人在跟一个穿着成人裙子的小女孩打招呼。81频道认为这场盛会足够有趣,于是在现场设置了两台摄像机进行拍摄,现在镜头转向观众,大家正起立为哈兰·科本鼓掌喝彩。画面中,会场前面有一张桌子旁坐着三男一女。拉夫感觉他的胃像在坐特快电梯一样沉了下去,他点击视频将它暂停。
“但我们已经陷得太深,没法走回头路了。”拉夫说。
“女士们,先生们,下面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今天的客座演讲嘉宾,哈兰·科本先生!”
“这恰好是糟糕的事实。”
拉夫用手指拖动视频底部的进度条,现在确定他即将看到的内容。这是他不想看到的,可他还是看了,无法抗拒。
他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拉夫的办公室门开着,警局大办公厅几乎空无一人,在这个西南部小城,星期天早上通常都是这样。拉夫想告诉塞缪尔斯,这个视频使他们的关注点偏离了重心和初心:一个孩子被杀了,他们收集的每一点证据都证明他们抓的那个人就是凶手。而案发时梅特兰似乎正身处七十英里之外这一点必须得到解决和澄清。在此之前,他们俩谁都不能休息。
“有一件事梅特兰说的是对的,”塞缪尔斯说,“他妈的这个介绍没完没了。她几乎把那家伙写的每本书都讲了一遍。跳到九分三十秒,那里她讲完了。”
“如果你愿意,就跟我一起去盖城吧。”
“嗨,大家好!欢迎你们的到来!我是本年度三州英语教师协会的主席,约瑟芬·麦克德莫特。很高兴来到这里,请允许我正式欢迎你们参加我们一年一度的心灵沟通会。当然,我们还准备了一些酒水。”此处引起一阵礼貌的笑声,“今年我们的出席率非常高,我想这与我的个人魅力有点儿关系”——一阵更礼貌的笑声——“我想这可能与今天出席的令人惊喜的客座演讲嘉宾有更大的关系,他就是……”
“不可能的,”塞缪尔斯说,“我要带我的前妻和孩子们去奥科马湖,她准备了野餐。我们好不容易重修旧好,我不想把事情搞砸。”
拉夫往下滑动网页,发现一个标题为哈兰·科本为三州英语教师协会做讲座的视频。播放键下层的画面上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她的头发硬挺挺地竖起,非常费力地定型在头上,看起来好像你可以用棒球直接把她的头发弹开而不会伤到下面的头骨一样。她站在讲台上,身后有一个喜来登酒店的标志。拉夫把视频画面放大成全屏开始观看。
“好吧。”反正这份邀请也不是诚心诚意的,拉夫本来就随口一提。他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想努力让自己的脑子想明白,为什么原本看起来非常明了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一团糟。
“往下滑。”
拉夫站了起来。比尔·塞缪尔斯把平板电脑放回公文包里,然后也起身和他并肩站着,“拉夫,我想我们会因为这个案子丢掉工作。如果梅特兰被无罪释放,他一定会起诉,你很清楚他会的。”
出现了一个81频道的网站:盖城公共访问资源!下面是视频版块,有市议会会议、一座大桥重新开放、一个叫你的图书馆及其使用方法的教程,还有一个叫盖城动物园喜添新成员的视频。拉夫怀疑地望着塞缪尔斯。
“去野餐吧,吃点儿三明治。这个案子还没结束呢。”
塞缪尔斯打开公文包拿出平板电脑(当然,是大的那款,平板电脑Pro),然后开机。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递给拉夫。佩利发来的信息写着:你确定想起诉对梅特兰不利的案子吗?先看看这个。下面有一个链接,拉夫点击它打开。
塞缪尔斯先行离开办公室,他耷拉着肩膀、公文包沮丧地撞着膝盖,这副垂头丧气走路的样子激怒了拉夫。“比尔?”
“亚力克·佩利给我发短信了,里面带一个链接。”
塞缪尔斯回过头来。
“怎么了?”拉夫问,言外之意是又怎么了?
“这城里的一个孩子被强暴了,不管在强暴之前还是之后,他都有可能被咬死了。我还在努力想这个案子。如果咱俩丢了工作或弗林特市政府被起诉,你认为他的父母就会开心了吗?”
弗林特市警察局要比哈里森大街那个埃尔帕索的小得多。拉夫来到局里,他马上要开着巡逻车赶去盖城,现在打算先给黛博拉·格兰特打电话。这时他看到比尔·塞缪尔斯在等他,比尔看上去病了,连他那绺埃尔法法式翘起的头发都跟他一起“垂头丧气”了。
塞缪尔斯没有回答,只是穿过空荡荡的大厅,走进清晨的阳光中。今天是个适合野餐的好日子,但拉夫觉得地方检察官先生不怎么会享受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