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夫感觉自己在发烧,他感觉自己的胃有点儿不舒服。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能接受一个会变身的怪物吗?如果你相信霍莉·吉伯尼口中的局外人,她口中的厄尔·库科,那么一切都摆在明面上了。宇宙真是无尽头啊。
而且我内心的一部分仍然想相信那一点,如果那个想法被彻底推翻,那么我这一生对这个世界的想法和理解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切都将颠倒。
“他不再傲慢,”霍莉平静地说,“他习惯于在杀人之后和变身之时在一个地方待上几个月,只有当变身完成或将近完成时他才会继续前进。基于我所读过的资料和我在俄亥俄州了解到的信息,这就是我所相信的。但他通常的模式被扰乱了,自从那个男孩发现了他藏身的谷仓后,他不得不逃离弗林特市,他知道警察会去那里,所以他提前来到了这里,为了离克劳德·博尔顿近一些,而且他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完美的家。”
“或者也许他不在乎,”拉夫说,“连环杀手经常会那样做,通常就在他们被抓之前。邦迪、施佩克、加西……最终他们都开始相信自己有一条规则要遵守,他们变得傲慢、过激。而这个局外人没有太过激,不是吗?想想看,尽管我们知道了一切,我们还是要传讯特里,要看着他因谋杀弗兰克·彼得森而接受审判。不管他的不在场证明多么确凿有力,我们曾经都确定他的不在场证明肯定是假的。”
“马里斯维尔洞。”亚力克说。
“也许他不得已。”霍莉拿起一只紫光灯手电筒照在墙上,那里显现出之前的房客留下的一个幽灵般的手印,拉夫本来不用看就能做这些事。“也许他太饥饿了,等不及更好的时机了。”
霍莉点点头,“但他不知道我们知道,这就是我们的优势。克劳德知道他大伯和堂哥被埋在那里,没错,但克劳德不知道局外人是如何在里面或靠近死人的地方休眠的,最好是跟那些与他变身前或变身后的对象有血缘关系的人。我很确定是那样进行的,肯定是。”
“那为什么库科还是——”亚力克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了。
拉夫心想,因为你希望它是那样进行的。然而他无法找到霍莉逻辑中的任何漏洞,那样的话,你就得接受一个超自然生物存在的基本假设,它必须遵从一定的规则,很可能是突破传统的,很可能是超出某种未知的、他们可能永远无法理解的规则。
“好吧,就这么叫它吧,”拉夫说,“我能够接受这个观点,他遗漏了一些东西,就像在快速阅读时会遗漏一些东西一样,但那场大会对于特里而言应该是一件大事。”
“我们能否确保洛维不会告诉他?”亚力克问。
“有点儿像他的意识的地形图。”霍莉平静地说。
“我认为可以,”拉夫说,“她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会保密的。”
“如果他得到了特里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记忆,当然是记忆,但不仅仅是记忆,有点儿……”
霍伊拿起一只手电筒,对着轰隆作响的空调照了照,这次照出了几个可怕的发光指纹。他啪地一声关掉手电筒说:“要是他能成为我们的帮手呢?想想,德古拉抓住了伦菲尔德,弗兰肯斯坦博士身边有一个驼背的家伙,伊格——”
亚力克听到这话扬起眉毛。
霍莉打断他的话:“那是大众的一个普遍误解,在原版电影《弗兰肯斯坦》中,医生的助理名叫弗里兹,是由德怀特·弗莱扮演的,后来,贝拉·洛格西——”
“那说不通。”拉夫说。
“我接受指正,”霍伊同样打断她的话,“但问题依然还在:要是我们的局外人有一个共犯呢?有一个奉命监视我们的人呢?这说得通吗?即便局外人不知道我们发现了马里斯维尔洞,他也会知道我们已经接近真相了。”
“局外人把事情搞砸了,”亚力克说,“他不知道特里会去盖城参加那场大会,他挑选的替罪羊大多数都是像希斯·霍尔姆斯那样的人,不在场证明就像无效一样没有说服力。”
“我明白你的意思,霍伊,”亚力克说,“但连环杀手通常都是单独作案的,他们是自由生活最久的流浪者。虽也有例外,但他不是。他之前从代顿跑到弗林特市,如果从俄亥俄州开始追查他,我们可能会发现佛罗里达的坦帕或者缅因州的波特兰也发生了杀童案。非洲有句谚语:独行者行进得更快。从实际角度上想,他能雇谁来做这份工作呢?”
拉夫说:“对我来说,仍然很难接受关于厄尔·库科或变身的说法,但确实存在一个局外人,我现在真的接受。因为俄亥俄州事件的联系,因为特里·梅特兰不可能同时身现两地。”
“一个疯子。”霍伊说。
霍莉听到这话似乎很受伤,她迷茫地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似乎也没有意识到拉夫看到的,当然亚力克肯定也看到的事实:霍华德·戈尔德害怕了。如果这件事出了差错,可没有一个法官能够听他提出的异议,他也不能提出无效审判。
“好吧,”拉夫说,“但从哪儿雇呢?难道他只是恰好路过了一群疯子,然后随手挑了一个吗?”
霍伊摘掉安全帽,一把将它扔到床上,“纯属猜测,那就是你的所有想法。”
“好吧,”霍伊说,“他是独自一人,就那样蜷缩在马里斯维尔洞里,等我们来抓他,把他拖到太阳底下,或者把一根木桩插入他的心脏,或者二者兼有。”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
“斯托克的小说里写到,”霍莉说,“他们抓住德古拉后,把他的头砍了下来,往他的嘴里塞满了大蒜。”
“那你认为他是超自然的,是一个超自然生物。”
霍伊拿起手电筒照到床上,然后举起双手说:“那样也很好,我明天顺道去一趟超市,买点儿大蒜,再买一把剁肉刀,因为我们在家得宝的时候忘记买一把钢锯了。”
霍伊这样说好像是在希望霍莉可以否认他自己的话一样,但是她没有,她说:“完全正确。”
拉夫说:“我认为一发子弹击中他的脑袋就可以很好地解决他了。”
“他以完整的肉身出现在那里了,但却没有出现在任何电视台的录像中?”霍伊提出质疑,“就像吸血鬼不会出现在镜子中一样?”
对于这个话题,所有人都沉默着考虑了一会儿,然后霍伊说他要去睡觉了。“但在我走之前,我想知道明天的计划是什么。”
“是的,格蕾丝·梅特兰所看到的,你妻子所看到的……我认为都是投影。我认为当时他身体的一小部分在那里,这就是你们家客厅里有痕迹的原因,也是他能够移动椅子、打开炉子上的灯的原因,但还不足以在新地毯上留下印记,那样做会使他精疲力竭的。我想他可能仅仅以完整的肉身现身了一次,就是特里·梅特兰遭到枪杀那天在法院门前,因为他当时太饥饿了,而且他知道那里会有很多吃的。”
拉夫等待着霍莉跟霍伊把这件事讲清楚,但霍莉却反而看着拉夫。拉夫吃了一惊,他被霍莉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和嘴角浮现的皱纹触动了。拉夫自己很累,他想所有人都累了,但是霍莉·吉伯尼已经达到了精疲力竭的程度,此时她的脑子里除了紧张什么都没有。另外,鉴于她那骨瘦如柴的身躯,拉夫猜那简直就像是让她负荆前行,或是踩在碎玻璃上前行。
“通过投影?”拉夫问,“你是那么想的?”
“九点钟以前不采取任何行动,”拉夫说,“我们都需要至少八小时的睡眠,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再多睡一会儿。然后我们收拾行李、退房、去博尔顿家接尤尼尔,从那里去马里斯维尔洞。”
“我们不需要,”霍莉淡定地说,“如果他在那里面,而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就在里面,他就不会躲得太深。一方面,他自己也害怕迷路,或者被塌方困住;另一方面,我认为他现在很虚弱,他现在应该正处于变身周期中的休眠期,但他却一直在消耗自己,现身。”
“方向错了,如果我们想让克劳德认为我们要飞回家,”亚力克说,“他会奇怪我们为什么不回普莱恩维尔。”
霍伊几乎是用指责的口吻对霍莉说:“我们该怎么进去?老太太说那里现在封得比修女的内裤还紧,而且即使我们进去了,我们也没有绳子呀?家得宝卖绳子吗?他们肯定卖绳子。”
“好的,我们告诉克劳德和洛维,我们必须先去一趟提皮特,因为……嗯,我不知道,我们还要去家得宝购物吗?”
“如果我们不这样做,”霍莉说,“他会杀死更多的孩子,他就是靠那样生活的。”
“不太可能。”霍伊说。
“我认为如果想说服得克萨斯高速公路巡警参与进来会很难,”亚力克温和地说,“我们到底能怎么跟他们讲?说我们认为马里斯维尔洞里藏着一个怪物?”
亚力克问:“去找克劳德问话的州警是谁?你还记得吗?”
“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至少是尽力做?顺便说一下,这不是个反问句。只是我在尽力让我自己的脑子认为那是一个事实。”
拉夫脑子里不记得了,但他记在了平板电脑的记事本上。公事就是公事,即使是在追捕夜魔。“他的名字叫欧文·赛普,下士欧文·赛普。”
没有人表示不同意。
“好的,你告诉克劳德和他妈——如果局外人真的可以进入克莱德的思想,那也就等同于告诉局外人——说你接到赛普下士打来的一个电话,他说提皮特发生了一起抢劫或偷车或入室盗窃,嫌疑人的外貌与克劳德大致匹配,警方想让克劳德去录口供。”
“嗯,”霍伊把手电筒放回到床上,戴上一顶安全帽,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审视着自己说,“我看起来很可笑。”
“如果他睡在外面的凉亭里就不要了。”拉夫说。
“如果有的话就能。”霍莉说。
“你是说他不会听见克劳德发动汽车的声音吗?那个东西两年前就需要一个消声器了。”
霍伊拿起一只手电筒,被刺眼的紫色强光吓了一跳。“这东西真的能找到他的踪迹吗?他的痕迹?”
拉夫笑了,“你理解到我的点了。”
他们把买来的东西拿进拉夫的房间,然后摆在床上:五只短把紫光灯手电筒(加备用电池)和五顶黄色的安全帽。
“好的,你就说我们要去提皮特把那件事查清楚,如果没有结果,我们就飞回弗林特市。听起来不错吧?”
他们到达家得宝时,已是黄昏,九点钟之后他们回到了印第安汽车旅馆。这一切都被杰克·霍斯金斯看在眼里了,他再次透过房间里的百叶窗向外窥视,同时不停地揉着脖子后面。
“听起来不错,”拉夫说,“咱们千万保证别让克劳德看见这些手电筒和安全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