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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杰克心想,古代壁画,甚至刚才那幅大酋长的壁画,都不怎么样,幼儿园的孩子都可以画得更好,但即使我离开人世,尤其是患癌离开后,这些画还会在这里。

杰克挺直腰板,然后停下来,眯起眼睛。在一个突出的平台下面,避开所有日晒的阴凉处,有更多的涂鸦。如果这些涂鸦是孩子们留下的,那么孩子们早就死了,而且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其中一幅画展示的是一群印第安人手持棍棒长矛围着一只可能是羚羊的动物——反正是长着角的动物;在另一幅画中,几个印第安人站在一个看起来像圆锥形帐篷的东西前面;第三幅画褪色太严重,几乎无法辨认了——一个印第安人站在另一个俯卧着的印第安人身上,高高举起手里的长矛显示自己的胜利。

想到这里,杰克感觉很生气。他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不停地用力地砸向那些古代壁画,直到它们被砸得不见了。

这条路更宽,但杰克来这里不是为了欣赏印第安土著艺术的,所以他继续向上爬。爬山并不特别危险,但过去的几年杰克的练习主要都是在各种各样的栏杆间屈肘练习臂力,当他爬到四分之三高度时,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身上的衬衫和两条扎染印花大手帕都被汗水浸透了。他把枪盒和干草叉放下,弯下腰,紧紧抓着膝盖,直到一直在他眼前舞动的黑斑消失不见,心率恢复正常。他来这里是为了避免自己死于母亲那种可怕的、吞噬皮肤的恶性癌症,但为了避免死于那种可怕的病而死于心肌梗塞可就成了一个可怜的大笑话了。

杰克心想,看,看吧,你个该死的混账东西,现在你不在了,我赢了。

走到半路,又岔开了一条路,显然是绕回礼品店和停车场的。这里有一个被风雨侵蚀的、布满弹孔的木牌,上面画着头戴全套头饰的印第安酋长,酋长下面是一个箭头,箭头上的字已经被侵蚀得几乎看不清了:最佳古代壁画,请这边走。大酋长的嘴巴上不久前刚刚被人被人用马克笔恶意涂鸦了几个字:卡洛琳·艾伦吃过我的红色大鸡巴

杰克突然想到他可能要疯了……或者已经疯了。他把那个想法抛到脑后,继续往上爬,当他走到悬崖顶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视野非常好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停车场、礼品店和用木板封住的马里斯维尔洞口。他那位手指上文着刺青的访客不确定那群多管闲事之徒会不会来,但如果他们真的来了,杰克就要把他们解决掉,而且毫无疑问,他可以用那把温彻斯特解决他们。如果他们不来,如果他们跟那个谈话对象谈完话后直接回到弗林特市去,杰克的任务就完成了。不管他们来还是不来,不速之客都向杰克保证他的身体会完好如初。没有患上癌症。

杰克在杂草间发现了几件被人遗忘的工具,是一把用来防响尾蛇的生锈的干草叉。建筑物后面有一条小路通向山后,马里斯维尔洞的洞口就在那里。山的这一边岩石更多,它根本就不是一座小山丘,而是一块被侵蚀的峭壁。沿途有几个啤酒罐,还有几块被人写上斯潘基11号和嘟嘟爸到此一游的石头。

如果他在说谎呢?如果他能让你患上癌症却不能把癌症收回呢?或者如果所有这一切根本就不是真实的呢?如果他根本不存在呢?如果只是你脑子疯掉了呢?

杰克把他的卡车停在那个建筑的阴凉处,下车前,把一块扎染印花大手帕系在头上,那让他看起来很怪,像极了特里·梅特兰被枪杀那天拉夫在法院门前看见的那个男人,另一块大手帕被他围在脖子上,用来防止那该死的晒伤恶化。杰克用钥匙打开卡车底座的锁盒,虔诚地拿出枪盒,那个枪盒里装着他的骄傲与快乐:一把温彻斯特点三零零口径的步枪。克里斯·凯尔就是用同款枪打爆了所有那些烂货的头,杰克已经看过八遍《美国狙击手》了。配上一个利奥波德VX-1瞄准镜,他能够击中两千码以外的目标,天气好而且没有风的时候可以六发四中。他并没有想过会在哪个距离进行射击。如果需要开枪的时候到了,他就会瞄准。

他把这些想法也抛到脑后,打开枪盒,拿出那把温彻斯特步枪,眼睛对准瞄准镜。瞄准镜将停车场和洞口拉得近在眼前,如果他们来了,杰克就会清楚地看到他们,他们会被瞄准镜放大得像售票亭一样大。

另一条坎坷的路离开停车场、途经礼品店,爬上一个斜坡,然后从斜坡的另一边下去。杰克首先来到一堆摇摇欲坠的游客木屋,然后是一个类似服务棚的地方,也许公司的车辆和设备曾经就存放在那里。这里出现了更多禁止入内的标志,但多了一块欢快有趣的标志,上面写着小心响尾蛇

杰克首先查看了一块突出的岩石的阴影里是否有蛇、蝎子或其他野生动物,在确认安全之后,他爬了进去,喝了一口水,就着水吞下两片药,然后他又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口科迪卖给他的那瓶酒(这种哥伦比亚军用物可不是免费的)。现在只剩监视了,就像他做警察的那些年一直在干的事,他等待着,时而把枪放到大腿上打个盹儿,但始终能够觉察到动静。他一直等到太阳落山,然后站起来,抖动了一下僵直的肌肉。

是的,杰克心想,他们可能每年二月二十九日会过来巡逻一圈。

“不会来了,”他自言自语道,“至少今天不会来了。”

十分钟后车子缓缓前进了两英里,杰克来到了一个占地一英亩左右的空停车场,停车场里车位的黄线已经褪色几乎看不清,柏油路裂开了大口子。左边,靠着一座陡峭的被灌木覆盖的小山丘,是一家废弃的礼品店,上面有一块倒下的牌子,写着纪念品和正宗印第安工艺品。正前方是一条宽阔的水泥路废墟,这条路一直通向山上的一个洞口。那里曾经有一个洞口,现在已经用木板封起来了,上面贴着几块标牌,写着远离此处,禁止入内,私人财产,县治安部巡逻区域

他听到那个手指刺着文身的人也表示赞同说“是的”,或者那是杰克自己想象出来的,但是你明天还得回来,不是吗?

大约走了四英里,他来到路中央的一间破败不堪的小木屋,他猜想,那一定是马里斯维尔洞生意火热时的售票亭。墙上的涂鸦曾经是鲜红的,现在已经褪色成了粉红色,如同血滴在水中被稀释的颜色。前方有一块指示牌,上面写着景区关闭,请于此调头。售票亭后面的路已经用铁链锁起来了,杰克绕过铁链,在土路上费力地颠簸着,车轮里卷入了风滚草,车子在山艾树间直接穿梭。杰克的卡车最终嘭地反弹了一下,然后他又回到了路上……如果那能够称为路的话。铁链的这一边是一堆杂草丛生的坑坑洼洼,从来没有被填平过。他的车子被高高弹起,幸好配备四轮驱动,车子很轻松地就能冲过去,从硕大的钟乳石下面碾压着泥土和石头飞过。

事实上他明天确实还要来,如果说时间的话,要持续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

当他们消失在视线中时,杰克走到咖啡厅,吃了一顿饭,然后看了一圈前台售卖的货品,没有芦荟胶,也没有防晒霜,于是他买了两瓶水和两条贵得离谱的扎染印花大手帕。大手帕对于得克萨斯州炎热的太阳不会起太大的保护作用,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他上了卡车,朝西南边那群多管闲事的人去的方向驶去,一直开到那个广告牌和通往马里斯维尔洞的路。他在那里转了弯。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下山,经历数小时的烈日暴晒后,他最不希望的就是扭伤脚踝。他把枪放回锁盒,喝了一些留在卡车驾驶室里那瓶水,那水现在热得要命,然后开车回到高速公路上。这次他朝提皮特的方向拐去,他在那里也许可以买到一些补给品:防晒霜是肯定要买的,还有伏特加,不需要太多,他有任务在身,但得足够能让他喝得迷迷糊糊的,躺在那张摇摇晃晃的破烂床上不用去想床下那只鞋是怎么被推到他手里的。上帝啊,他为什么要去坎宁镇那个该死的谷仓!

杰克在印第安汽车旅馆的房间里等待,他把百叶窗拉下来,透过缝隙向外张望,直到他看见一辆挂着残疾人牌照的道奇货车驶上公路,那个肯定是老家伙的车。一辆蓝色的SUV跟在道奇后面,毫无疑问,车上坐满了那些从弗林特市来的爱多管闲事的人。

他开着他的卡车和克劳德·博尔顿的车擦身而过,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