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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昕昕头一次见到爸爸这样,又好奇又奇怪:“爸爸,你在干吗?”

然而,纵使有着同样的一张脸,他毕竟不是真老潘,当他站在储物柜前,望着满柜子的药物,一时焦急不已,拿起一个药瓶又放下,再拿起一个再放下,反反复复,不知该选哪一个。

假老潘手里正拿着一大瓶999感冒灵,回头看到昕昕,赶紧故作镇静地道:“爸爸在给昕昕找药。”

假老潘只好硬着头皮,任由昕昕拉着他去厨房拿药。

“你拿错了,妈妈说这是流鼻涕的时候吃的!”昕昕拿起储物柜里最右边的一瓶药,“这才是我的药。”

“爸爸,吃药!吃药!”在阳台玩球的昕昕立刻丢下皮球,哒哒哒地跑过来,扑进假老潘的怀里。

“怎么了?”听到动静的陈婉走过来。

“昕昕找爸爸吃药了。”陈婉对女儿喊。

假老潘没有回答陈婉,问昕昕:“昕昕会自己吃药了,对不对?”

假老潘迟疑着不动。

昕昕欢快地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摇了摇药瓶给陈婉看:“妈妈,药快没了。”

陈婉诧异地看着他:“你开什么玩笑?”她懒得跟他说这事,看了眼钟表,转移话题,“昕昕该吃药了,你去给昕昕拿药吧。”

陈婉便吩咐假老潘:“老公,下周该去医院取药了。”

“别想了,我已经把他交给警察了,不会有事的。”假老潘说着,走到陈婉面前,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地说,“陈婉,我们回国吧。”

假老潘想都没想脱口道:“好,把昕昕的病历给我,我去开。”

“没有,那个人不是小偷,他来干吗?他怎么进来的?”陈婉不解。

陈婉有些诧异:“病历不是一直在你那吗?”

“短信不都说了嘛,临时出了点状况。丢什么东西了吗?”假老潘说。

假老潘一下子慌张起来,连忙道:“对,你看我这脑子。”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陈婉问。

陈婉并没有在意,领着昕昕去倒水吃药。

陈婉仍旧心有余悸,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假老潘从外面回来,看到她忙着检查东西,也跟着假模假样地检查。

假老潘神情稍微舒缓下来,习惯性地咬了咬手指。

他彻底蒙了。

老潘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报警。于是,他立刻去了卢城警署。

不,确切地说,是长在他脸上的别人的脸。

他坐在警署办公室的椅子上等待警察接待他,却因焦急坐立难安。

老潘回了家,却发现家里已经有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老潘”,他的妻子和女儿都没有怀疑假老潘的真假,甚至根本没有对有两个老潘的事产生怀疑,直到他被赶出家门,在电器商店橱窗里看到自己的脸。

警署里的警察都在忙碌,一时空不出人招待他。

他不知道,在他身后,一个人影静静地看着他离开。

老潘环顾四周,看见墙上贴着几个逃犯的通缉令,他百无聊赖地一个一个扫过,然后忽然愣住了。其中一个逃犯赫然就是他此刻的模样,通缉令上的名字写着:颂坤。

不知过了多久,老潘再度醒来,确认一切不是一场梦,这才恍恍惚惚走出地下手术室。

这时,一个警察终于忙完手头的事,走过来坐到老潘对面,问他有什么事。

恍惚之间,老潘看到一帘之隔的病床上坐着一个人在照镜子,忽然这个人缓缓转回头看向老潘,然而,老潘的意识渐渐消散,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就昏迷了过去。

老潘心有余悸地看了警察一眼,强忍着翻涌的情绪,故作镇定地道:“没事。”

老潘的意识渐渐归位,恍惚睁开眼,一个人就向他走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个人就给了他一针麻醉剂,然后走到隔壁掀开锅盖忙着做菜。

警察一脸疑惑,正要开口责问他没事来此干什么,旁边桌的警察与外国小偷吵了起来,警察只好暂时丢下老潘,连忙过去劝阻。等他平息事态,一转身,就发现老潘已经不见了。

另一个声音也说这句话,一开始声音有所不同,但重复次数多了,两个声波渐渐完全一致了。

警察忽然看见墙上的通缉令,恍然大悟,连忙追了出去,然而,大门外早已不见了老潘的身影。

他的声音说:“换了脸就等于换了人生。”

迦城。

未几,渐渐苏醒的老潘便在昏昏沉沉中听到了自己说话的声音。

庞德大厦,四面佛花园。

破旧的地下手术室,一个神秘人将菜下锅,走到手术台旁,看了一眼头上缠满纱布的老潘,坐到仪器前摆弄了两下,此刻电脑屏幕上通过一系列四维图片显示,老潘的脸一步步变换成另一张脸。然后神秘人走到隔壁的病床前给一个端坐的人解下头上的纱布,递给他一面镜子,并在其脖子上安装了一个仪器。

精心打理过的花园里种着各种昂贵花草,处处透露着主人一流的品位和财富,一眼望去,那哪是花园,遍地都是金钱。

再醒来已经是在地下手术室里。

“肥佬,听说你知道宋坤的下落?”

话音刚落,司机一脚急刹车,老潘撞到前面座椅靠背上。他刚回过神儿,只见司机戴着一个口罩,突然一手勒住老潘的脖子,另一只手用手帕捂住老潘的口鼻,老潘渐渐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餐厅里,一张餐桌前围坐着几个人,气质儒雅沉稳、一看就是德高望重的老者就是庞德商会的会长德叔。在他旁边,时刻带着笑的是白叔,内心戏都写在脸上的是龙叔,意气风发、眼神凶狠的是阿虎,一看就是奸商的便是肥佬。

老潘被他这一反问弄得愣了下,疑惑地看了看前面的司机:“师傅,是不是搞错了?”

说话的就是其中最为年轻的阿虎。阿虎从仆人端来的餐盘里拿起一把精致的水果刀,边削苹果边问。

“不是你约的车吗?”那人也很诧异。

肥佬油光满面的脸上露出油腻腻的笑:“我也是听一个朋友说他前两天看见颂坤了。”

“什么车?”老潘一头雾水。

“在哪儿看见的?”阿虎问。

“先生,我车到了,你在哪儿呢?”电话那头的人说。

肥佬喝了一口红酒,慢条斯理地道:“现在警察到处通缉颂坤,他的下落可不是一般的消息。”

老潘正要再次催促,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老潘愣了一下,接通:“喂?”

阿虎使了个眼色,猪牙把一个牛皮纸袋放在肥佬面前,里面装满了钱。

司机没应答。

肥佬连看都没看一眼,说:“我这个人喜欢收藏乱七八糟的东西,德叔,您手上的扳指一看就是好东西。”

时间还早,还没到早高峰期,路上一路畅通,但司机开得很慢。老潘看得有些心急,忍不住催促:“师傅,我赶火车,麻烦开快点。”

这简直是明抢了!众人皱眉,阿虎更是狠狠地看着肥佬。

下到楼下,出租车恰好出现。老潘把行李箱塞到出租车后备箱里,坐进出租车后排。车子启动时,他忍不住回头恋恋不舍地看向单元门,视线里又一辆出租车驶来,不知是不是又是一个为生活奔波赶火车的。

德叔却笑起来:“我最近正好想换个新的,既然肥佬喜欢,就送给你了。”说着,摘下扳指递给身边的阿义,让其把扳指送到肥佬面前。

老潘看了看时间,他叫的车估计快到了,这才跟妻子吻别。

肥佬毫不客气地拿起扳指戴在自己手上,仔细端详着:“好东西。”

“放心吧,你的宝贝闺女我能照顾好。”

阿虎忍着怒气催促:“说吧,颂坤在哪?”

“记得让昕昕按时吃药。”

“我事先声明,颂坤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跟我没关系。”肥佬先给众人打预防针。

陈婉笑:“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放心,我们就是找颂坤问点事情。”白叔耐心解释。

老潘拖着行礼走到家门口,仍旧不忘嘱咐陈婉:“我不在家,你们俩记得晚上关好门窗,注意安全。”

“他在卢城。”肥佬得到保证,立刻交待。

陈婉怕吵醒女儿,没敢太大声:“快走吧,一会儿赶不上火车了。”老潘这才依依不舍地走出昕昕的卧室。

“具体在哪儿?”龙叔问。

第二天一大早,一身正装的老潘收拾停当,去跟女儿昕昕道别。昕昕还在熟睡中,对于未来一周的分别毫无知觉。老潘亲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坐在床上看着女儿的小脸,正要开口,陈婉已经在门口催促了。

肥佬呵呵一笑:“那我可不知道,你们得自己去找。”说完,就起身离去。

“喂,是我,你跟我说的事我考虑好了,我答应你。”马先生放下手机,习惯性地咬着自己的手指。

阿虎目送肥佬走出房间,不动声色地把水果刀递给猪牙。猪牙接过刀,心领神会,跟着肥佬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对面楼里,马先生放下望远镜,沉思了片刻,直到看到对面陈婉家的灯光熄灭,这才深深呼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德叔站起身,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去卢城把颂坤带回来,我要亲自问问他阿海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潘无语,不耐烦地起身走到窗边,气呼呼地拉上窗帘。

等德叔走出去,白叔这才再度开口:“看来德叔还是不太相信是颂坤干的。”

陈婉伸手挡住他,坚持:“不行,赶紧拉上。”

“马上就要选新会长了,阿虎你可要小心啊。”龙叔关心道。

“这么晚了没人看。”老潘哪有心情顾及这些,说着就再度亲上来。

“放心吧,跟我阿虎作对的人,从来就没有活口。”

陈婉被他亲得有些呼吸紊乱,好不容易有机会喘口气:“窗帘还没拉呢。”

阿虎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肥佬的哀嚎。几个人像是习以为常,都没有半分异色。

“嗯。”老潘说着,一把抱起陈婉。不顾陈婉挣扎,将其抱到床上亲热缠绵。他要出差一周,一想到要离开心爱的妻女,他就恨不得将怀里的可人揉进骨血里。

未几,猪牙走进来,把水果刀和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阿虎。阿虎打开手帕,里面是一根手指,上面戴着德叔的扳指。

陈婉静静看了一会儿,一抬头就看到镜子里老潘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便嗔怪:“吓我一跳,昕昕睡了?”

阿虎看着手指,冷冷道:“商会的东西,外人不是想拿就能拿走的。”

陈婉坐在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盒子里老潘的戒指乖乖地躺在里面。她摘下手上的戒指放进首饰盒里,将两枚戒指醒目地并排放在一起。

白叔有些担忧:“阿虎,我提醒你,颂坤可不好对付。”

梳妆台上摆着一个精美的首饰盒。

阿虎不屑一笑:“放心,给我办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突然车外有人敲窗,马先生惊慌失措望向窗外,但见一个人影站在车前。

与此同时,卢城警署与迦城警署也正在商讨如何抓捕逃犯“颂坤”。

咚咚咚——

迦城警署得知发现颂坤下落后,立刻派来了警官安迪,以及迦城警署特聘顾问黎耀。众人对于黎耀这个特殊顾问比较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他好像毫无察觉,独自躲在角落边,半倚半靠,一脸散漫的样子,听到介绍到他时便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停好车,马先生从遮阳板处拿下一枚针孔摄像头,然后拿出手机,他看着屏幕里刚偷拍下来的陈婉,神情复杂。

相互介绍之后,就转入正题。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马先生这才转向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我们这次来卢城的任务就是抓捕杀人嫌犯宋坤。”安迪指了指身后的大屏幕,大屏幕上正显示着颂坤或者说如今的老潘的照片,还有一张大楼图片,“这座大楼是迦城著名的商业集团——庞德商会的所在地,庞德商会横跨多种产业,表面上都是正经生意,但私底下却涉及洗钱、走私、贩卖伪钞等不法勾当,警方一直在收集证据想铲除这颗毒瘤。颂坤就是庞德商会的核心成员,他涉嫌谋杀了庞德商会会长德叔的干儿子阿海。前几天,听说卢城警方发现了颂坤的踪迹,所以警署特意委派我来调查。”

夫妻二人说着话,就挽着胳膊嬉笑着走进小区。

一名警官不解:“安警官,我有个问题。”

陈婉点头:“人挺好的。”

“请讲。”

老潘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公司会计?”

“既然颂坤是庞德商会的人,那他为什么要杀商会会长的干儿子呢?”

陈婉道:“对面楼的马先生,上次小区业主会你不是见过吗?”

安迪解释:“庞德商会正准备选拔下一届会长,最有可能当选的就是德叔的干儿子阿海,其次就是颂坤,所以我们推测颂坤是想除掉对手,坐上会长的位置。”

昕昕跑过去扑到陈婉怀里,陈婉抱住她,问她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老潘跟在后面走过来,对刚才的汽车有些陌生,便问是谁的车。

众人点点头。

老潘和昕昕闻言都望过来,就看见陈婉从前面的汽车下来。

黄组长见状,便让大家有什么问题尽快提出来,以方便配合安警官的工作,早日把颂坤缉拿归案。

陈婉并没有在意,下车后,就喊老潘:“启文!”

老潘走进整形诊所,就看见墙上挂着的自己的工装照片,下面写着“整形医学博士潘启文”,他一时五味杂陈。

马先生这才发现车门被锁了一般,连忙打开车门锁,一脸抱歉。

“先生,想咨询点什么?”女护士走到老潘身边问。

陈婉拉了拉车门,没开。

“我不是来整形的,我来取东西。”老潘说。

马先生有些失望地缓缓停下车,恨不得把一场停车的时间演绎成沧海桑田。

“取什么东西?”女护士诧异。

就在这样不尴不尬的气氛里,车子终于开到了小区门口。远远地,陈婉就看到老潘正牵着昕昕的手有说有笑地往小区走去。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开口:“就在这儿停吧,我看见我老公了。”

“潘启文的东西。”

陈婉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女护士更加奇怪了:“你是潘医生什么人?”

马先生也没有再坚持,感叹:“幸福的一家人,羡慕啊。”

老潘面不改色地说:“我是他表弟。”

陈婉颇为尴尬,别说自己跟他不熟,就是相熟的朋友,自己有家有口的,也不能随便跟个男人出去吃饭啊!于是,她客气地拿女儿当挡箭牌:“不用了,我女儿在家等我呢。”

“潘启文是你哥?”卢克从里面出来,听到老潘的话,问道。

回去的路上,马先生非常自来熟跟陈婉聊东聊西,最后干脆来了一句:“我认识一家餐厅,海鲜不错,我带你去尝尝?”好像他们有多熟似的。

“卢克。”老潘脱口叫出卢克的名字。

马先生道:“都是邻居,客气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叫卢克?”卢克诧异。

“那麻烦你了。”

老潘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连忙找补:“我哥跟我说的。”

陈婉看了看地上两大袋橙子,想到这样去挤公交会有多艰难,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寒,便同意了。

卢克打量了老潘一眼:“我怎么没听说他有个表弟,他人去哪儿了?”

没想到马先生锲而不舍:“高峰期坐车人多,你拿这么多东西不方便,来吧,我送你。”

“他家里有点事。”

陈婉跟他并不熟,有些不好意思接受他的好意:“不用了,前面就是公交站,我坐车回去。”

卢克不满:“你哥这人咋这么不靠谱啊?说好去交流会又不去,打电话也不接,辞职这么大的事,就给我发个短信。”

马先生目光落在两袋橙子上:“上车吧,我正好也回家,顺路。”

“辞职?”老潘一惊,不动声色地问道,“他给你发短信说的?”

“嗯。”

卢克继续抱怨:“当初开整形诊所的时候说好了他出技术我出钱,他人没了,买卖还做不做了?”

“你这是要回家吗?”

老潘不愿跟他继续纠缠,说:“你的话我一定转告给他,我先帮他把东西取走行吗?

“我车送去修了。”

“让你哥赶紧来一趟,他到底想干啥跟我当面说行不行啊?”卢克问。

“怎么没开车?”

老潘随口敷衍了几句,终于摆脱卢克,去办公室取自己的东西。

陈婉一愣:“马先生,这么巧?”

他拉开抽屉,抽屉里有一个铁盒,里面放着一些零钱。他把零钱揣进兜里,一抬头就看见桌上一家三口的合影,他苦涩地笑了笑,将合影放进书包里。

未几,一辆车停在陈婉身边,车窗摇下,马先生在车内微笑:“昕昕妈妈。”

老潘刚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到办公桌前。桌上有一本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病历,是女儿昕昕的病历。

陈婉的收获颇丰,最终拎着两大袋橙子走出超市,朝公交车站而去。但橙子太重了,她走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下来把袋子放在地上休息。

昕昕从小肾脏就不好,不久前刚刚做了换肾手术。虽然手术很成功,但器官移植最难的不是手术过程,而是手术后的排斥反应,很多病人就是因此而丧命。特别是小孩子,更得多加注意,需要长期服用抗排斥药物。医生当时便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记得让孩子按时吃药。

马先生从她身后走过去,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陈婉,陈婉毫无察觉。

老潘看着病历,心情有些沉重,他记得女儿的药快吃完了,每次都是他去拿药的。他小心翼翼把病历放进书包里,背起书包走出诊所。

陈婉走过去,挤进人群里开始挑选橙子。

电脑上播放着警署的监控视频,视频里是老潘来报警时的记录。

“橙子特价,十元一斤!”服务员喊。

黎耀双手插兜盯着屏幕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看到老潘的样子时,他渐渐停止了咀嚼,点击暂停,将视频上老潘的样子不断放大,一动不动地死盯着屏幕。

超市里,琳琅满目的货架前,陈婉缓缓地边走边挑选商品。不远处,马先生眼睛一眨不眨地偷窥着她。

安迪走进来,黎耀瞟了她一眼,继续咀嚼着口香糖。

“行,我去一趟。”老潘还能说什么,一切为了工作嘛。

“这么认真?”安迪问。

“是啊。”卢克无奈地说,“咱整形诊所刚开起来,正是需要建立些人脉的时候,本来我想去学习一下的,但是明天我要去采购医疗器械,所以只能麻烦你了。”

黎耀指着屏幕:“你知道这是谁吗?”

“明天?这么着急?”老潘问。

安迪对他的问题十分无语:“颂坤啊。”

不明真相的老潘并不知道这个客户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他按部就班完成了一天的工作,然后换下便装准备下班,还没出门,整形诊所的老板卢克就迎了上来,让他明天出差参加一个整形交流会。

黎耀语气笃定:“这不是颂坤。”

女人口口声声答应着,承诺一定很快回来,但一走出诊所,她笑容一收,就神神秘秘地看了下四周,然后掏出手机。手机正在录音,她迅速保存录音,并把录音发了出去,随即收到了一笔转账。

安迪惊讶地看着黎耀。黎耀是她以前的同事,如今离开警署当起了私家侦探,能力那是没的说,不然也不会被特聘为迦城警署的特殊顾问。她以为他有了什么特别的发现,等着他继续。

这种客人老潘见得多了,见怪不怪,便好脾气地送她出门:“决定了联系我,还能再优惠。”

就听黎耀顿了顿,说:“这是一大笔钱。”

“行,我回去和我老公商量一下。”

安迪彻底无语了:“嘴上说是为了钱,其实还不是为了抓住颂坤。”

“我们是新开的店,开业大酬宾,一律八八折,再送积分。”老潘回。

黎耀没说话,起身活动了一下颈部。

中年妇女有些心动了:“多少钱?”

安迪想了想,还是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当初你来卢城追查颂坤受了伤,但伤好了为什么突然就辞职了?”

老潘耐心解释:“人所有的信息量都在脸上,别人了解你全是通过你这张脸,所以换了脸就等于换了人生。”

黎耀随口回:“怂了。”

中年妇女又道:“不过啊,我对整容这事其实还是有点不放心,倒不是担心安全,就是觉得长相换了,会不会有点奇怪?”

“别逗了。”

“有,都全。”

黎耀一本正经地道:“我倒不怕死,我死不要紧,我姐怎么办?我不在谁管她?”

“你们这有营业执照吗?”中年妇女竟然还有些不放心。

“那你这次为什么还要来?”

老潘不想打击她,只好委婉表示:“我努努力,应该差不多。”

黎耀拿张纸把口香糖吐掉,故作神秘地冲着安迪招招手。安迪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秘密,满是期待地靠过去,就听黎耀凑到她耳边,认认真真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今天,诊所里来了一名长相十分抱歉的中年妇女。但中年妇女本人并没有不好意思,而是拿出一张名模的照片,问老潘:“整成这样可以吗?”

说完,黎耀笑了笑,起身离开。

老潘的职业是整形医生。

安迪哭笑不得。

他认认真真地观察着陈婉,好像观察着一件精雕细琢的珍宝,需要把时间放慢一帧一阵仔细研究。突然陈婉抬头朝对面楼望过来,好像发现了有人在看她。马先生一惊,动作麻利地闪身,背对窗户依靠在窗帘上,紧张得心跳加速,他下意识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神情慌张。

离开诊所后,一时无处可去的老潘走进了附近一家披萨店。

马先生非常有耐心,他已经看了一个早晨,看着老潘一家三口一起晾晒衣服,看着陈婉送别老潘,又看着陈婉独自一人晾晒完剩下的衣物。

他点好了东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决定化悲愤为食欲。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对面楼里,一个窗户旁,有人正透过望远镜默默地观察着他们。

店里人不算多,但几乎人手一张桌子,稀稀落落的,竟也找不到空桌。未几,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走进店里,点好了吃的,环顾一圈,似是没找到空座,便端着餐盘坐在了老潘对面。他的帽檐压得很低,老潘看不太清他的脸。

陈婉在身后目送他离开。

这时,后厨突然冒出黑烟,厨子一边咳嗽一边跑出来。

老潘亲了一下昕昕,心满意足地走出家门。

老板一惊:“怎么了?”

“好。”昕昕点点头,声音不自觉地增加了好几个欢快度。

“垃圾桶着火了。”厨子回。

老潘点点头,蹲下身对昕昕道:“昕昕再见,下午放学爸爸去接你好不好?”

老板怒斥:“你是不是又抽烟了?”

“路上小心。”陈婉从阳台探身说。

厨子连忙否认:“我没有!”

他跟妻子道别:“亲爱的,我去上班了。”

老潘跟店里其他客人一样,转身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到并没有什么大事,这才转身过来,却发现对面的戴鸭舌帽男人不见了,奇怪的是他盘子里的披萨一口都没动。

喂完昕昕吃药,老潘也该出门了。

老潘四处张望了一下,鸭舌帽早已不知所踪。老潘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披萨,想到自己现在身上没几毛钱,于是淡定地把鸭舌帽的披萨装进书包,端起自己剩下的牛奶,准备走人。

“搞什么鬼?还小秘密。”陈婉一脸幸福地看着老公和女儿,好笑地摇摇头。

突然一个人经过撞了他一下,牛奶洒在地上,一只小黑狗凑过来舔食地上的牛奶。老潘无奈地看着那条欢快的小狗一会儿,起身离开。

昕昕笑成一朵花,蹦蹦跳跳跟着老潘离开。

“狗怎么死了?”

“这是我俩的小秘密。”老潘故作神秘地说。

老潘离开后没多久,一个客人忽然惊叫。

昕昕看了一眼老潘,老潘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别出声的动作,昕昕也做了一个同样的动作。

地上,那条小黑狗死气沉沉地倒在牛奶边。

陈婉故作生气:“为什么不让妈妈去?”

而披萨店对面,鸭舌帽站在马路边,隔着来往的车流望着披萨店。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他接通电话。

老潘微微一笑:“老规矩,爸爸去给昕昕拿药。”

“喂。”

昕昕抗议:“我要爸爸喂我吃。”

电话里传来阿虎的声音:“事情办的怎么样?”

陈婉晾上一件衣服,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昕昕该吃药了,我去拿。”

“很快就会解决。”

老潘和陈婉一起在阳台上晾衣服,他们的独生女昕昕乖巧地在旁边帮忙。昕昕拿起一件衣服,小大人一般像模像样地抖了抖,然后递给老潘。老潘接过衣服,顺手刮了一下昕昕的小鼻子,逗得昕昕咯咯笑个没完。

“做得干净点,别给我找麻烦。”

这是一个平常的早晨,阳光是平常的和煦,晨风是平常的柔婉,谁都不会相信一切都开始不一样了。

“你放心。”

两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