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我先走了。”富贵这点儿眼色还是有的,他知道赵红兵要和张岳单独谈。
“肯定不会!富贵,你先回去吧!一会儿你的夜总会又要开始营业了。”赵红兵说。赵红兵想单独和张岳聊聊以后怎么办。
“以后再办事,富贵这人不能用了,就让他把夜总会管好就行了。”富贵走了以后,赵红兵捏灭了烟头。
“大哥,表哥他不会判死刑吧……”富贵知道,表哥一切罪名都是由他而起,他又一向和表哥关系最好,所以格外的难过。
“不管怎么说,富贵对我还是没得说的。”张岳就是能让富贵上刀山,下火海。张岳的确有这本事,这本事与生俱来,不是谁想学就能学会的。
“富贵,有点儿男人的样儿!”看着富贵又哭了,张岳有点儿心烦。
“嗯,我知道。我是说以后你再去办大事的时候,别带着他了。”“为什么?”“如果换了以前,表哥出了这事,富贵会怎么样?”赵红兵朝张岳笑
听到赵红兵这句话,富贵又流下了眼泪。
了笑。张岳没说话,倚在沙发上长长地呼了口气。他明白赵红兵的意思。古典流氓的代表是刘海柱,拜金流氓的代表就是富贵。
张岳没答话,自己也点着了赵红兵扔过来的一根香烟。
“红兵,那你说赵山河那边怎么办?是缓缓再干还是……”
“表哥至少得判15年……”赵红兵点着了一根香烟,用力地甩了甩手中的打火机。从他的表情和动作中,二狗根本看不出他有一丝阴霾。越是有事,赵红兵越是镇定。
“我刚出来的时候,你手下最能干的就是富贵和表哥,现在他俩一个软了,一个进去了,你能用的人就是马三和蒋门神了,他俩都不是赵山河的对手。听说现在赵山河纠集了不少人,一副不报仇不罢休的样子。呵呵,我看实在不行,咱们真得和他们火拼了。”
两个人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站在一旁的富贵也不敢说话,看着他俩沉默。
“呵呵……”张岳笑了。他可不怕火拼。赵红兵和张岳俩人都笑了。他俩上一次联手打架,还是七八年前呢。的确,能让赵红兵和张岳两个江湖大哥亲自带人群殴一场的,也就是陈
“知道了。”赵红兵没什么表情。
卫东、赵山河一伙了。李老棍子虽然有这个实力,但是李老棍子和赵红兵已经基本和解,虽然远远算不上朋友但也绝对不算仇人,不大可能再次翻脸。除了陈卫东和李老棍子这两个团伙,就算是赵红兵和张岳其中的一个亲自去打一个人,那么那个被打的人也会出名。
“表哥折了。”张岳说。
“把四儿也找来吧!”赵红兵对张岳说。
张岳和富贵从刑警队出来后,直接去了赵红兵家。那天,二狗也在。
“呵呵,用得着那么兴师动众吗?”
富贵知道,表哥这下是完了。
“有备无患。”
据说,从刑警队出来的时候,富贵哭了。富贵平时都是喝多了才哭,这次,没喝也哭了。
赵红兵和张岳大概聊了两个小时以后,张岳的传呼响了。
第二天,李四找人花钱将张岳和富贵保出。
“富贵出事了。”张岳看了看传呼说。
虽然表哥始终未供出当晚去烧烤店是去找赵山河寻仇,但在当晚,与表哥关系密切的张岳和富贵二人还是被刑警队叫去协助调查。
三十四、上兵伐谋
表哥被捕,半年后,被判有期徒刑20年。严春秋重伤,立功。
接到传呼后,赵红兵和张岳赶到了巴黎夜总会。赵红兵和张岳到巴黎夜总会的时候,是北京时间晚上10点半,这是平时巴黎夜总会最热闹的时候。他俩一进这夜总会的门,就知道,今天这事儿大了。
这时,严春秋的同事扑上,制住了表哥,并且控制住了和表哥在一起的两个兄弟。
因为平时的夜总会到了这个时候,早已是人声鼎沸;而现在,他们一句话也听不见,一点儿音乐也听不见。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
偌大的巴黎夜总会里,只剩下几个服务生在默默地打扫着满地的碎酒瓶子,桌椅板凳东倒西歪,一片狼藉。霓虹灯早已关掉,开的全都是日光灯。
表哥从裤子兜里掏出了卡簧,大拇指弹开卡簧以后直接扎了他的右肋一刀。严春秋只防备着表哥夹克衫里的手枪,却没想到表哥还有一把卡簧。据说严春秋当天也极其凶悍,右肋中刀后右手又死死地抓住了表哥的左手腕。
“富贵呢?”
“砰!”紧张过度的表哥在夹克衫口袋里把枪打响了。表哥这枪,打在了自己腿上。严春秋也没想到,随便拦了一个看似可疑的人,这人就真的有枪。听到枪响,严春秋据说也被吓得不轻。严春秋本能地死死按着表哥的右手。忽然,他感觉右肋一阵冰凉。那是
“去医院了,刚走。”服务生回答。
表哥不是在掏身份证,他是在掏枪。他,拼了。一直盯着表哥的严春秋总觉得他不大对劲,看到表哥掏兜的姿势,严春秋霍然明白了,他是在掏枪!“操!”严春秋霍地扑了上去。腿正在打哆嗦的表哥被严春秋一下扑倒,严春秋的左手按住了表哥掏枪的右手。
“怎么了?”
表哥如同被雷击了一样,浑身一激灵,站着一动不动。“你叫什么名字?”“我……我……”表哥的神经马上就要绷断了,呼吸急促,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什么我?身份证,拿出来!”严春秋大声说。“哦……”表哥慢慢地把手伸进衣服兜里。
“被捅了六七刀。”
“站住!”严春秋忽然吼了一声。
赵红兵和张岳随后去了医院。
哥实在忍不住,抬头看了严春秋他们一眼。同时,严春秋也正好转头看了表哥一眼,他虽然不认识表哥,但是看出来眼前这人好像有点儿慌张。表哥看见严春秋也在看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又低下了头,继续走。走了两步,马上就要走到严春秋身前的时候,表哥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严春秋一眼。他发现,严春秋在盯着他看!四目相对,心虚的表哥险些瘫成一团。表哥赶紧再次低下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想从严春秋身边走过。
手术室外,赵红兵和张岳看到了虽然看起来比较紧张但还是显得很优雅的小梅。
心虚的表哥低着头颤抖着朝严春秋走过去,距离还剩两三米的时候,表
“富贵被谁捅的?”
贼眉鼠眼的表哥心惊胆战地硬着头皮,朝站在门口说说笑笑的严春秋等人走了过去。没办法,走了个对脸,这时候再跑,也来不及了。
“赵山河。”
据说,那天严春秋和几个刑警队的同事根本就不是去抓表哥的,而是去吃羊肉串的。但在表哥眼中,只要是个警察就是可怕的,何况,又是那么多警察。表哥可不知道他们干吗来了。
“医生怎么说?”
“当刑警就得像严春秋那样,否则怎么能制住那些混子和流氓!”当时,当地的市民都是这么评价。
“医生没说,现在抢救呢。”
那几年的严春秋,比任何一个混子出手都狠,不管哪个混子跟他叫板,他那大号电棍一抖,捅着谁一下谁立即就被电成一团蜷曲在地。20世纪90年代初期和中期,电棍这个警具貌似十分流行。到现在,很少看见有警察用这个东西了。据说严春秋当时由于滥用电棍,在公安局内部没少受到批评,后来严春秋用得也少了一些。但是他用电棍用上了瘾,因此在90年代末期,他闲着没事就电他家的那只狗。到严春秋死的时候,他家那狗已经无论怎么电都没反应了。二狗估计,他家那只狗就算是摸了裸露的高压电线也没事。
从小梅的口中,赵红兵和张岳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
虽然这个官职极低,但是手中权力可不小,当时全市的中心商业区都在市区刑警队第三分队的管辖范围之内。赵红兵的饭店、富贵的夜总会、费四的录像厅、李四的游戏厅,全在严春秋的管辖范围之内。有人说严春秋是因为他爸爸曾是市公安局的政委,他才年纪轻轻就得到了这个肥差,但是事实证明,严春秋天生就是个干刑警的料,更是当刑警队队长的料。当年市区有名的这些大混子,张岳、东波、三虎子等人基本全被他收拾过,就连有当市区公安局副局长的堂哥的李老棍子,见到严春秋也怕。
赵山河是在富贵回到巴黎夜总会后大概一个小时到的。
表哥那天遇见的,正是刚刚当上市区公安局刑警队第三分队队长的严春秋。注意,严春秋不是市刑警队的,他是市区刑警队的。市刑警队的队长是副处级,市区的刑警队大队长才是副科级,而严春秋还不是大队长,只是个分队长,官职可谓极低。究竟有多低呢?可以说是中国最低的官职,没法再低了,级别大概和副村长差不多,但是中国好像还没副村长这个官职。
赵山河先叫了10个人堵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让进,更不让出。另外足足有50多人,全进了夜总会。领头的赵山河,手持开山大砍刀,身后的人有人拿斧子,有人拿锤子。见人就拿刀背抡,见桌子就用锤子砸。可怜的巴黎夜总会,几个月内连续被砸两次。这次赵山河砸场子距离上次王宇砸场子还不到4个月。两分钟后,夜总会的客人全被赶到了二楼。“告诉你们,我是赵山河。今天我不砍你们,从今以后,谁来这里玩,我卸谁一条胳膊。”海归混子赵山河普通话不错,喊得声音洪亮。“富贵呢?”赵山河继续喊。赵山河没听见回音,但他看见了一双冰冷的眼睛,这双冰冷的眼睛正离他越来越近。“富贵,你还认识我吗?”
当三人走到烧烤店门口时,表哥看到了他最怕见到的警察,几个穿着一身绿的警察,娇绿娇绿的。
“操你妈!”随着富贵这声怒吼,富贵连人带刀扑了过去。看到自己用右手换来的夜总会被砸,富贵不要命了。
算是赵山河走运,据说那天表哥到时,赵山河他们刚刚走了不到5分钟。赵山河前脚刚从烧烤店出去,表哥后脚就进来了。
富贵出手极快,即使是只有左手,依然势如闪电。赵山河没想到富贵说
“走!”表哥带着人下了楼。
动手就动手,猝不及防,只能用手臂挡住了已经刺到眼前的卡簧。赵山河手臂中刀。
包间内空空如也。显然,赵山河已经不在了。
同时,赵山河抡起开山刀朝富贵也是一刀。
表哥带着两个人轻步走近赵山河的包间,猛地拉开了门。
“操你妈,老实点儿,把刀放下!”赵山河身后的两个兄弟都举起了枪。“蹲下!”赵山河的兄弟继续喊,还学起了公安。
“哦。”
富贵扔了刀站住不动了,但也没蹲下。
“刚才好像在,现在可能走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的富贵,就是鱼肉。再动,肯定是死。不动,或许还有可能活下去。
“赵山河在里面吗?”表哥问服务员。
富贵毕竟不是张岳也不是赵红兵——如果是张岳或者赵红兵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殊死一搏。
到了肥肥烧烤店,表哥带头走了上去。到了二楼,表哥把手塞进了夹克衫的外侧兜里。表哥的习惯是把枪揣在外侧的兜里,拔起来方便,而且急了在兜里就可以开枪。
“攮他!”赵山河捂着胳膊,朝身后的一个兄弟说。
二狗怕老鼠还可以养猫当保镖,怕警察的表哥用什么当保镖?现在二狗仍然记得,当时二狗妈妈听说表哥其人其事后对二狗说:“千万别当坏人,当坏人心里太不踏实了。还是要做好人,哪怕是穷点儿的好人,活着踏实。”东张西望的表哥终于熬到了肥肥烧烤店。一路上,他一个穿绿衣服的都没看见。
富贵捂着肚子蜷曲着倒在了地上,血从指缝中流出。富贵,真是个苦命
据说,当时表哥不仅仅是对警服抵触,甚至对绿色衣服也已经有了极强的抵触情绪,只要看见绿色的衣服,他双腿就打哆嗦。一物降一物,在江湖中所向披靡的表哥连死都不怕,但就是怕警察。这有点儿像二狗怕老鼠。就算是一只饿急了的华南虎出现在二狗面前,二狗也不会太害怕;但是二狗一见到老鼠(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就哆嗦、呕吐,甚至还会抽搐,怕死了那东西。二狗曾经住过老洋房,该老洋房什么都好,就是有鼠患,二狗无奈之下养了两只猫充当保镖。
的人。
“习惯,习惯,这是我的习惯。”在外飘零了几个月的表哥,总是有事没事地注意身边有没有穿绿色警服的人。
“你要是不死,你就告诉张岳,下一个就是他。”赵山河说完扬长而去,
“表哥,你看什么呢?”
几十个人,浩浩荡荡。
据说那天在出租车上,表哥就不停地东张西望。
据说,救护车来的时候,富贵已经休克。
一小时后,表哥带着两个人上了出租车。表哥带了枪还带了把卡簧,其他的两个人拿的全是枪刺。今天他们去找赵山河,目的肯定不是杀了他,只是想废了赵山河而已。
“赵山河,你就折腾吧!”听完小梅的话,张岳咬着牙说了一句。
“嗯……”表哥被马三这一抓,抓得一哆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宿醉也醒了。
“一会儿把四儿也叫来吧!”赵红兵又想组织会议了。
“当心点儿……”马三温柔地看着表哥,握了握表哥的胳膊。
当天晚上,张岳被医生告知:富贵的肝要被切下去一小块。
“我带两个人过去。”昨夜的一场大酒,表哥才刚刚醒来,惺忪着睡眼。
深夜,赵红兵、李四、小北京、张岳四人开了一个小规模的会。会议的具体内容二狗不得而知,但根据后来事态的发展,二狗可以判断,会议的核心内容应有如下几点:
“赵山河和七八个人在肥肥烧烤店喝酒,二楼,上楼梯后第一个包间。”马三说。
1.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人数上,一定要比赵山河多。这事由王宇、王亮、马三、范进等人负责,多找一些外围的兄弟。
表哥回来后的第二天晚上,马三就了解到了赵山河的行踪。黑道上的人想找一个黑道上的人,远比警察找黑道上的人容易得多。
2.制造舆论,大张旗鼓地找,让全市的混子都知道,就是要动赵山河。
三十三、做贼心虚
3.任何人都不许独自上街,如果出门至少要带五人。
七个人,喝了12瓶白酒,80瓶啤酒,到了凌晨5点时,赵红兵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再也起不来,只剩下了其他六个人还在折腾。
4.有了赵山河的消息,任何人都不许擅自行动,必须通知其他兄弟。
据说,表哥回来那天已经是夜里12点,大家整整喝了一夜,喝到了天亮,都喝多了,是在沈公子和赵红兵的饭店里喝的。那天晚上,一起喝酒的有张岳、马三、表哥、富贵、蒋门神、赵红兵、沈公子七个人。
5.巴黎夜总会继续营业。以后每天晚上,大家就在巴黎夜总会集合,看看赵山河敢不敢来第二次。如果来了,那最好,往死里干。
张岳的这席话论证了为什么要打、为什么要让表哥去办这件事、如果表哥出了事怎么办,他说服了李洋。
这件事赵红兵并没有找费四和小纪,因为20世纪90年代的小纪,基本属于洗心革面了。他干的是正经生意,虽然倒腾文物也属于违法行为,但是那时候的小纪极少参与混子间的争斗,一心赚钱。而费四虽然依然称得上是江湖中人,但是被二虎打残废后,已经不方便出手斗殴,也属于半隐退的状态。
“张岳,我明白了。晚上少喝点儿。”
当时赵红兵兄弟几人中,实力最强的当属李四和张岳,他们二人也是当时全市最有名的江湖大哥,手下都有些得力的兄弟,一吹哨子,叫来几十个兄弟不是问题。当时全市的小混子,都以认识张岳、李四为荣。如果有小混子说曾经跟着张岳办过事或者是跟李四喝过酒,就好像是祖宗坟上冒了青烟似的,甭提多荣耀了。所以说,张岳和李四想找点儿混子帮忙打架,那是真容易。名头更响的赵红兵如果想找些兄弟帮忙,可能更加容易,但是赵红兵不大愿意去找人助拳,一直都是。
“第三,为什么我二爷爷被抓走以后,我爷爷半辈子与日本鬼子为敌?那是因为,仇恨。如果表哥这次出事了,没成功,那么最起码还有我在,我会为他报仇。”
20世纪80年代的赵红兵、小纪、李四等人都以上战场和敌人血战为荣,复员后几乎从不显示自己身上的伤疤以表现自己的勇猛。
“第二,我二爷爷为什么主动去给日本鬼子当劳工?那是为了留下我家的顶梁柱,也就是我爷爷。在我们公司里,我现在就是顶梁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上。
20世纪90年代的小混子们都以能跟随张岳、李四等人在街头打架斗殴为荣,闲着没事就撩起衬衫让别人看自己斗殴留下的刀疤,以显示自己的沧桑。
“第一,当我们东北沦陷以后,所有在东北的中国人都谈不上有任何尊严和权利,都是亡国奴。如果我们输给了陈卫东、赵山河,那就好像奉军撤进了山海关,我以后也没法再在咱们这里混了。所以,必须要打。
只差10年,年轻人的世界观却已大大的不同。
“嗯,你说来听听。”
总之,这次事件,赵红兵团伙中的几位江湖大哥,一起吹了哨子,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他们几人再次走到一起与陈卫东、赵山河一战,不仅仅是由于兄弟义气,而且也和利益有关。因为,虽然他们都是自己在做自己的生意,表面上互不相干,但是他们红火的生意都和他们在社会上的知名度有关,社会上的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几个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洋,你懂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吗?”
“赵山河这小子还真是有面子,一下惹火了这么多江湖大哥。”江湖中人都说,“估计这下赵山河非死即残了。”二狗认为:一向低调的赵红兵这次大张旗鼓地要收拾赵山河,原因有二。第一,打击赵山河的信心。赵山河初次袭击富贵,得手后肯定气焰嚣张。大张旗鼓地满市找赵山河,就是要告诉他:甭管你多少人,我们肯定不怕你,而且我们就是要抓到你。第二,赵山河这次砸了巴黎夜总会,张岳这人丢大了,现在绝对有必要让社会上的混子都知道:张岳就是张岳,绝对不是好惹的。
“那个动荡的年代……”
赵红兵等四人开会后的第二天,以王宇、范进、蒋门神为首的几个小团伙就都上街了,到处寻觅赵山河的行踪。
“我二爷爷当时是死是活其实已经不重要。反正,从我二爷爷被抓走的那一天起,我爷爷就拉起了个十几个人的队伍,参加了当时东北抗日救国的队伍,他对日本人,是国恨家仇。但是当时没有统一的管理,所以在大家眼中,他就是个土匪。所以我爷爷也干脆给自己起了号——镇东洋。其实在这之前,我家世代给地主耪青,从来就没出过土匪。日本人投降后,我爷爷曾经解散了队伍,而且联系上了我三爷爷。但一年多以后,仍在国军当兵的我三爷爷回到了东北,随后在和解放军作战时战死在松花江畔,就死在我们这白山黑水旁,仍然找不到他的遗体。我爷爷再次扯杆子,与解放军为敌。1947年,被解放军俘虏。”
二狗对那几天的王宇印象深刻:黑色牛仔裤,锃亮的黑皮鞋,梳着当时流行的张学友式板寸,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衣塞进了腰里,本田400的摩托车后座带着一个兄弟,这个兄弟手里拿着用报纸包着的两把开山刀。他的本田400后面,还总跟着五六部其他型号的摩托车,每部摩托车上都有俩人,后座的人同样拿着用报纸包好的刀。
“……”
那几天,这个摩托车队整日在市区里呼啸而过。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们这是要砍人去。
“对,死的全是我们的同胞,成千上万具尸骨,根本找不出哪具尸骨是我二爷爷的。”
和王宇的招摇相比,蒋门神低调了许多。据说他那些天带着十几个人,开着三部车,见到混子就打听赵山河。
“万人坑?”
两三天,全市的混子都知道了,张岳要弄死赵山河。
“日本鬼子投降前一个月,我爷爷才知道我二爷爷被抓去了北票,挖煤。我爷爷骑着马几天几夜到了北票,没有找到我的二爷爷,只看见了一个万人坑。”
而那两三天,赵山河也仿佛人间蒸发了,谁都不知道他的行踪。后来才知道,赵山河那几天消失并不是因为对张岳的恐慌,而是担心富贵被他捅死,所以躲了起来。
“然后呢,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二爷爷?”
几天后,赵山河得到消息,确定富贵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后,终于又浮出了水面。
“我爷爷回来后不久,日本人来抓壮丁。据说开始日本人抓壮丁时是许诺以高工钱,但是去帮日本人干活的乡亲们没一个人能回来。乡亲们再也不相信日本人的话,日本人开始赤裸裸地抓人了。那天,日本人来到了我爷爷的家里。当时,我二爷爷听见外面的狗叫和乡亲的哭声,对我爷爷说,日本人来抓壮丁了,咱们家肯定要出一个人。你要好好照顾嫂子和侄子,延续我们张家的香火,咱们弟弟现在生死不明,以后家里就靠你了。据说,我爷爷当时没说话,流下了两行泪。那也是我爷爷最后一次见到我二爷爷。”
一个黄昏,王宇在一家叫“透明食府”的饭店,看见了赵山河。当时,赵山河正在和十几个人一起喝酒。
“继续讲。”
这个饭店之所以叫做“透明食府”,是因为,整个饭店的外立面都是玻璃的,全透明,从外面过的人可以看到里面吃饭的人。当时,这个饭店也是当地最高档的几家饭店之一。
“本世纪30年代初,日本鬼子进驻东北,奉军撤入关内,东北沦陷。那时候,我的爷爷兄弟三人,我爷爷排行老大,他和我的三爷爷当时都是军人。我爷爷驻守在辽阳,官职相当于现在的排长。奉军入关时,我的爷爷舍不得脚下这片黑土和头上这片蓝天,当了逃兵,而我的三爷爷随奉军大部队入了关。”
王宇办事老练,没有贸然动手,给张岳、李四、蒋门神等人都打了传呼。“赵山河在透明食府。”王宇在传呼中这样留言。自这个传呼始,20世纪90年代当地最经典且场面最恢弘的连环械斗爆发了,血流成河。
“我爱听你讲故事。”
三十五、偷袭
“李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王宇的传呼打完15分钟后,两拨人到了,几乎同时到的。
“呵呵,你们男人的事情,我是个女人,不懂,也不会管。但是,我想,如果你是让表哥去伤人,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表哥人挺好,跑在外面不容易,你别把他再拖下水。张岳,你说呢?”
第一拨只有3个人——赵红兵、沈公子、潘大庆三人开着破林肯到了,停在了马路对面。他们全空着手,没带任何家伙。走在前面的赵红兵穿着他那条绿色军裤,脚下一双八块钱的黑布面板鞋,上身穿着件黑色的毛衣,双手揣兜,神定气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来透明食府吃饭的呢。20世纪90年代初,赵红兵那条总是干干净净的绿色军裤是其标签性的服饰,很多他的崇拜者模仿他穿绿色军裤,但是无论谁都穿不出赵红兵的范儿来。第二拨有4个人,是李四带着王亮和另外的两个兄弟。李四依然是懒洋洋的表情,黑休闲裤黑皮鞋,夹克衫,胳膊下还夹个他每天夹着的黑色夹包。当年江湖中人曾传言,李四每天都夹着个包,包里有且只有三大件:钥匙串,一支手枪,一盒红塔山烟。赵红兵听到这传言,乐了:“四儿包里哪能有手枪?他开了个游戏厅,几乎每天都要请派出所、工商局、文化局的人吃饭喝酒,他敢往包里放手枪?他那包里全是人民币,一百一张的,每天出来都至少两万。”究竟李四成天带没带手枪,二狗认为还是赵红兵更有发言权。
“嗯,有些事情,需要表哥去办。”
“四儿。”赵红兵扬了扬手。
“他回来干什么?你们又有事情了吧。”
“张岳呢?”李四也朝赵红兵扬了扬手,转头问守在饭店附近的王宇。
“表哥。”
“打了传呼,刚回了,说再过20分钟到。”
“和谁?”
“等张岳吗?”李四问赵红兵。
“出去喝酒。”
“不等了。”赵红兵和沈公子异口同声。
“晚上干吗去?”
“进去,收拾他。”沈公子把收拾赵山河说得比出去吃顿饭还轻松。
据说,表哥回来后,张岳和李洋曾有一段对话,现二狗摘录如下:
李四看着赵红兵和沈公子,笑了。
两天后,表哥回来了。
这兄弟几个,虽然还是隔三差五地聚在一起吃饭喝酒,但是太多年没携手作战了。现在恶战来临,李四心潮有点儿澎湃。
看着赵红兵的坚定的眼神,张岳觉得特别踏实。表面上看起来再强大的男人,也需要依靠。
几年后,尤其是2000年以后,当地的混子间曾流传这样一句话:“如果真想和谁拼一把,千万别惊动赵红兵。只要有他参与进来,那这架十有八九是打不成了。”的确是这样,绝大多数情况下,赵红兵都会选择息事宁人的处理办法,能把事压下去就把事压下去。
张岳也笑了。他看了看赵红兵那张依然英气勃勃但挂了些许沧桑与疲倦的脸,觉得,赵红兵还是以前那个赵红兵,赵红兵并不是像唐僧没完没了地说孙悟空一样每天劝他不要惹事。当他真的遇上麻烦的时候,赵红兵还是像当年一样坚决地站在他这边,依然是他最可信赖的朋友、兄弟。
但这次,赵红兵却如此迫切地希望收拾赵山河一顿。除了赵红兵认为和赵山河的仇怨不可通过其他的形式化解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赵山河当时身背两起重伤害,只要不弄死赵山河,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去主动报官。本次血战,只是在比狠,不出意外,和公安局基本无关。赵红兵刚刚出狱一年,他可不想再次进去。
“他不成功,还有我、沈公子、四儿呢。呵呵。”赵红兵笑了,拍了拍张岳的肩膀。
赵红兵愿意在多数情况下与人为善。但在赵山河这样的人面前,赵红兵肯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如果表哥不成功怎么办?”
当时是初秋。初秋的夜,空气总是很清新,沁人心脾。透明食府里灯火通明,一楼超过300平米的用餐大厅里,当天起码有三四百人在这里聚餐,赵山河坐在最靠里面的位子,背朝着门。后来李四曾评价说:海归混子赵山河还是江湖经验不足,有经验的江湖大哥无论走到哪里从来都是背倚靠着墙,眼睛对着门口;而赵山河在明知道最近有无数人找他的前提下,居然还背对着门,这不是找残呢吗?
“不方便回来也得回来,没比他更合适的人。他已经背上一起重伤害了,再加一起重伤害也没什么。最关键的是,表哥做事果断、有主见,你手下的其他人,都不如他。让他回来,带几个手脚麻利的兄弟,好好收拾一下赵山河。”
赵红兵、小北京、李四等人推门进了透明食府,他们三个走在最前面。他们三人都当过兵,走路时腰板都笔直,显得十分精神。跟在他们三个身后的,是王宇、王亮等十几个兄弟。
“表哥在跑路,不方便回来。”
进了饭店后,赵红兵顺手在吧台拿了个扎啤杯。透明食府是当地第一家供应扎啤的饭店,吧台上放了无数个扎啤杯。
“表哥。”
赵红兵等不到20人在这人声鼎沸的饭店中并不是十分显眼,并没引起赵山河等人的注意。走在最前面的赵红兵,还不时地和认识人微笑着打招呼。
“红兵,那你说谁合适?”
赵红兵等人离赵山河越来越近。据说当距离还有两三米时,都已经喝得微醉的赵山河桌上终于有人看见了赵红兵。“红兵大哥!”一个人指着赵红兵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是在和赵红兵打招呼,还是在告诉赵山河,赵红兵来了。
“不行,蒋门神有勇无谋,未必真的能办好这件事。”
听到这句话,赵山河蓦地回了头。
“蒋门神。”
在赵山河刚把脸转过去的一刹那,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亮晶晶的扎啤杯子。紧接着,这个扎啤杯子带着风声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的脸上。
“你准备让谁去?”
动手的当然是赵红兵,这一下砸得极是凌厉。后来得知,赵红兵不但把赵山河的鼻梁骨砸得粉碎,还把右侧的脸颊骨砸碎了,就这一下,根本没用第二下。
“嗯,赵山河,他还不配让我亲自动手。”
赵红兵就是赵红兵,要么不动手,动手就没轻的。
“张岳,这样的事,不适合你自己亲自出面。”赵红兵掐灭了烟头。
其实,赵红兵对赵山河的身手和他们团伙的火力还是很忌惮的,他一进饭店就是要擒贼擒王偷这一扎啤杯砸下去后,只听山崩地裂的一声响,赵山河连人带椅子仰面栽倒。在栽倒的时袭击倒赵山河。
赵红兵和张岳的对话,经常出现两个人同时沉默两三分钟的情况。通常在这时,两人都在沉思。
赵红兵候,赵山河本能地用胳膊架了一下桌子,结果,桌子也翻了。
此战过后,张岳成为当地不可撼动的江湖第一大哥。赵红兵也成为象征性的图腾式人物为混子们所崇拜。
可见赵红兵这一扎啤杯砸得多有力。
赵红兵和李老棍子断断续续打了两年,前后大小十余战。而这次与赵山河,只打了两个礼拜,但是规模与血腥程度,比之与李老棍子之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山河倒地后,他那帮目瞪口呆的同桌兄弟又迎来了连续三四个暗器,沈公子发的暗器——这是他顺手从别的桌子上拿过的几盆冒着热汤的东北大炖菜,连菜带汤再加盆子都甩了过去。
20世纪80年代当地最经典的连环恶战,由赵红兵、李四、刘海柱等人与李老棍子、黄老邪、老五等人共同缔造。而20世纪90年代最经典的恶战则是由赵红兵、小北京、张岳与陈卫东、赵山河完成。
沈公子打群架始终秉承着一个原则,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有多少人,拿着什么家伙,总归是先把他们搞得心烦意乱再说,他连下象棋也是如此。赵红兵下象棋始终下不过和他棋艺相当的沈公子,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下棋时沈公子始终在喋喋不休地说话,把赵红兵说得心烦意乱。
可能有朋友会说:“快跟赵山河干啊!二狗你写东西怎么这么磨叽?絮絮叨叨说这么多没用的干吗?你孔二狗写的是黑社会,不打架不杀人还是黑社会吗?快开战啊!”二狗想说:二狗写的的确是黑社会,但,更是社会。二狗的确写的多数是黑社会中的人,但二狗更想写的是面对剧烈矛盾冲突和金钱诱惑下的人性。如果不让二狗写这些,那么二狗认为自己写这个故事毫无意义,早已辍笔。
为什么沈公子和赵红兵打架时几乎从不带家伙?原因就是他俩就地取材的能力都忒强,任何一件东西到了他俩手中,都会成为极其厉害的武器。二狗相信,赵红兵就算是没有那个扎啤杯子,也会顺手抄起其他有效的武器。
富贵想达到赵红兵和张岳的高度,还需要好多年。甚至,一辈子。
有预谋的打群架却不带武器,显然更加让人感觉大哥风范十足。
二狗还要再加上一句:人站的高度不一样,看待问题的角度肯定不一样,达到的人生高度肯定更不一样。
伴随着沈公子甩出的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牛肉木耳柿子,十来把亮晃晃的开山刀掩杀了过去,这是王宇、王亮兄弟带的队。
中国现代东北著名老中医药匣子李宝库曾经说过一句名言:人站的高度不一样,看待问题的角度肯定不一样。
和赵山河在一起喝酒的十几个兄弟猝不及防,接连中刀,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一时间鬼哭狼嚎。
江湖大哥的自我实现,就是在强大的对手的淫威之下决不妥协,决不退缩,以更大的勇气和力量对强横的挑衅者迎头痛击。
而此时的赵红兵、沈公子、李四三人根本不参与与其他人的斗殴,三个人专心致志地踢赵山河一个。据说,当时赵红兵和李四是用脚踢,而沈公子则是跳起来用脚跟连踩带跺。赵山河虽然身手出色,但是被经过专业训练的赵红兵等三人连续狠踢,根本就没有站起来的机会,只能双手抱头蜷曲在地。
而张岳和赵红兵则完全不同,他们的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等三个层级的需求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满足,而且尊重需求也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满足,他们需求的层级都已经是自我实现。
架打到这份儿上,透明食府里几百号人已经没人再吃饭了,纷纷放下筷子看热闹。即便是当地20世纪90年代几乎每天都有砍人的事件发生,但毕竟几十人拿着大片刀群殴的场面还不是总有机会看见的。
从小受苦的富贵一直挣扎在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之间,吃饭、穿衣等人类最低等的需求是他一直以来拼命争取的。忽然之间,富贵的这些需求都满足了。而且,当富贵的主要需求上升为社交需求时,他又有了爱情,有了地位。此时的富贵,已经安于现状,无欲无求。
赵红兵他们要的就是这效果,要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赵山河完了。
美国人Maslow曾经在《need-hierarchytheory》中提出,人的需求共分为由下至上的五个层级,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以上五个层级中,只有满足了上一个层级,才会产生接下一个层级的需求,也就是说,生理需求是最低层次的需求,而自我实现需求是最高级的需求。
而据当时正好路过并驻足在透明食府饭店外面,隔着玻璃赏析那次群殴的丁小虎后来对二狗介绍说:“当时我隔着玻璃看红兵大哥他们砍人的感觉,就像是在看宽荧幕的电影大片。透明食府的玻璃不是一般的结实,赵山河的人全被逼得贴在玻璃上,开山刀也没少抡在透明食府的玻璃上,但玻璃就是不碎。而当时的群殴中最与众不同的就是沈公子,手里攥着一个大哥大,总是跳起两三尺高再重重地跺下,在人群中极是扎眼。”
赵红兵和张岳等人之所以能够成为市民眼中的江湖大哥,而富贵等人永远生活在他们的光芒之下的最大原因,归根结底,就是人性。
丁小虎本人也经历恶战无数,但是他介绍完本次斗殴的场景以后,说:“我以前只觉得张岳比较瘆人,红兵大哥和和气气,沈公子没个正形,李四每天懒洋洋总是没睡醒的架势,他们三人一点儿都不可怕。但是这次以后,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社会上的人都说红兵大哥和李四比张岳还狠了,他们踢人是真往死里踢,看他们踢人,会觉得比王宇他们几个砍人还可怕。”
二狗认为,人需求的层级和境界不同,也就造就了其社会地位的不同。
一分钟过后,赵山河的人已经是一片狼藉,而踢人的赵红兵三人和砍人的王宇等人根本就没停下的意思。虽然赵山河的人有人拔出了刀,但基本都是短刀,刚掏出来就被王宇等人的开山刀压制了下去。
可能很多人都不解,为什么张岳和赵红兵在当时已经名成利就的情况下还要与陈卫东、赵山河决战,而最主要的受害人富贵却对此战避之唯恐不及?二狗当年也不明白,但是现在,二狗明白了。
这时,赵山河方面改变战局的人出现了。
“再凶能凶过越南人?”二狗记得那次与赵山河恶战前,赵红兵惺忪着眼睛,轻松地说了这么一句。在号称一对一比拼天下第一的越南陆军的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赵红兵,又怎么会怕带着几十号乌合之众的赵山河?
根据沈公子的回忆,这个改变战局的人,耳朵上挂着一根粗粗的东北大宽粉,头上顶着一块蘑菇,浑身都是菜汤,脏,真脏。脸上还刚刚被砍了一刀。而根据丁小虎的回忆,此人耳朵上的确是挂着一根宽粉,但头上顶着的是一片西红柿。
赵红兵始终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尽量不和江湖中人发生冲突,但一旦真的有强敌来犯,赵红兵所迸发出来的勇气和能量总是令众人惊叹,甚至在张岳之上。对手越强,赵红兵越强。李老棍子在赵红兵等人横空出世之前,一直被认为是当地江湖中一道不可逾越的巅峰,不可击败,但赵红兵就是不信邪,连续酣斗数次后终于让李老棍子在床上躺了大半年。
二狗认为,头上具体顶的是什么植物都不重要,总之,此人肯定刚刚被沈公子的暗器袭中,然后又被王宇等人的砍刀砍倒,还没机会去顾及自己的形象。为了方便,根据此人当时独到的外形,下文中将此人称为“猪肉炖粉条”。
带有纯正土匪头子血统的张岳,在江湖中从不知畏惧为何物。张岳从来都是蔑视王法,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只要江湖中有人想找张岳的麻烦,那么他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如果有人想通过和张岳斗上几场然后成名,那真是想都不要想。和张岳斗过的人,非死即残。
据说当时,刚刚被砍翻在地并窝在墙角的猪肉炖粉条霍地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把仿六四手枪!
三十二、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操你妈,都别打了!”猪肉炖粉条双手握着仿六四,指着王宇。据说此时的猪肉炖粉条情绪十分激动,耳边挂着的东北大宽粉随着他这声怒吼剧烈地晃动,然后又简谐振动,但是始终没掉在地上。
赵红兵点了点头,抽了一口烟,没再说话。
王宇等人都停下了手,赵红兵也停了下来。
“在他找我麻烦之前,我先干残他。”张岳咬了咬牙。
偌大的饭店内一片寂静,目光都投向了猪肉炖粉条。
“嗯,那肯定。我也听说了,赵山河还想找你麻烦呢。呵呵。”
“哎,孙子!你那破玩意最容易炸子儿!”沈公子打破了沉默,拿着大哥大的天线指了指猪肉炖粉条。机枪大炮的枪林弹雨都经历过的沈公子,当然不怕猪肉炖粉条手中的仿六四。“炸子儿”是当时的仿制手枪经常出现的产品故障,就是一开枪子弹打不出去,直接爆管了。仿制手枪这东西,即使是出现了“炸子儿”问题,也只能自己承受,谁也不敢去3?15投诉,所以主流媒体一直没有曝光劣质仿制式手枪。
“富贵不去,但我还是不能放过赵山河。”张岳继续说。
“爱炸不炸,我今天就是要崩了他!”猪肉炖粉条情绪依然激动。
张岳和赵红兵都是对兄弟讲义气的男人。一开始,张岳有点儿想不通为什么富贵不愿意去报仇,但是听到赵红兵的解释后,他完全能够理解富贵的处境。现在就算是富贵非要去找赵山河报仇,张岳也会拦着他。
“你崩了他,我就崩了你!”李四发话了。李四右手塞进了夹包里,左手托着夹包,把包的一端指向了猪肉炖粉条。
“红兵,你说得对。”
李四夹包里那天究竟有没有枪谁都不知道,至今还是个谜。据江湖中人说:李四每天都带着枪,那天夹包里肯定放着枪。而当二狗问到赵红兵等人时,他们总是微笑不答。
“所以说,你也别让富贵去跟赵山河拼了。他到今天,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他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让他舒服几天吧!”
李四包里那天有没有枪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相信他包里有枪,这就足够了。
“唉,富贵前20多年是够可怜的。”
因为他是李四,当地当时最大的电子赌场经营者,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哥。
“他的父母没能给他一点儿财产也没能给他一点儿爱就去世了,但是现在,他用他父母给他的右手,换来了他一辈子都从来没有得到过的财富和爱。呵呵,你说他还会像以前一样玩命吗?”赵红兵继续说。
如果是二狗这样拿着包去吓唬人,恐怕早被一拳干倒了。
“嗯……”
即使是空城计,也得看是谁在用。
“第一,富贵从小就是个穷孩子,一辈子没有过什么钱,就算前几年跟着你每天要账,他无非也就是弄个糊口的钱。但今天,他是夜总会的老板了。第二,富贵从小就没人疼没人爱,在这世界上没什么牵挂,烂命一条,所以他以前一直不拿自己的死活当回事。但今天,他有小梅了。”
李四把夹包对准猪肉炖粉条的一刹那,空气凝固了,但时间还在流逝。
“我想不明白。红兵,你别卖关子了。”
五秒。
“你连这都想不明白?”
十秒。
“为什么?”张岳很不解。
“看得揪心啊!”丁小虎评价说。“你们走吧。账,以后再算!”凝固的空气中,赵红兵发话了,语调轻松,声音低沉。这样的僵持,谁也不愿意再继续。
“嗯,是吧,我想也应该是。”
三十六、追杀
“红兵,我看富贵怎么好像不大愿意去找赵山河报仇。”
其实,赵红兵、沈公子等人根本就不怕猪肉炖粉条手中那把仿制六四式手枪,他们都觉得猪肉炖粉条没有拿枪就敢开的胆子。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张岳、费四,眼睛一红什么都干得出来。但他们还是选择了沉默,原因是,这把枪的枪口对准的是王宇。
“大哥,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只要你说句话,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富贵说得很赤诚。“呵呵……”张岳拍了拍富贵的肩膀,走了。张岳随后就去找了赵红兵。虽然张岳当年是全市最有名的混子,但是遇见这样的大事,他还是愿意去找赵红兵商量。
赵红兵、李四都有拿自己的命去冒险的勇气,却没拿王宇这样好兄弟的命去冒险的勇气。
“富贵,怕了?这不像你啊!”
或许,这样的性格也是他们之所以成为大哥的原因,爱兄弟更胜过爱自己。这件事以后,江湖中人没一个人说赵红兵等人懦弱、见枪就怕,而是说:红兵大哥这人真讲究。
“嗯……”富贵还是不表态。
遇上大事,赵红兵和李四从来都是“兄弟们,跟着我冲”,而不是“兄弟们,给我冲!”“听了没,让你们走!”沈公子脆声喊。
“这事不可能这样算了!”张岳说得斩钉截铁。
被王宇等人砍得一片狼藉的赵山河的小兄弟扶起赵山河,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赵山河的兄弟虽然被砍得十分狼狈,几乎个个都浑身是血,却没有人被砍死或者重伤。看来,开山刀看起来再漂亮再吓人,实际的杀伤力也远远不如不起眼的三棱刮刀。
富贵不说话了。
这也是古典流氓和拜金流氓的区别。古典流氓爱用三棱刮刀和枪刺,目的就是想置人于死地;而拜金流氓则更喜欢用砍刀或者卡簧,目的就是想吓唬人或者扬名立万。
“啥?算了?”张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噤若寒蝉的赵山河的兄弟,从赵红兵等人身前鱼贯而过。后来小北京说,当时两个人架着赵山河,但是赵山河右腿根本就不敢着地,估计是被沈公子跺得太狠了。但后来得知,赵山河的抗击打能力和黄老邪有一拼,虽然被赵红兵等人当场踢了个半死,但愣是连根肋条都没断,真是人类医学史上的奇迹。他身上主要的伤,就是被赵红兵砸的那一扎啤杯了。
“大哥,表哥已经废了陈卫东,这事我看……要不就算了。”
据说,已经被踢得半死的赵山河,在被架出去的时候还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了赵红兵和沈公子一眼。“谁再回头,我崩了谁!”李四还是手插在夹包里,慢慢腾腾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废了你的手,究竟怎么办,看你的意思。呵呵。”
再没一个人敢回头,包括赵山河。这仗,显然是赵山河等人完败。只不过,由于他们有把枪,没有一败涂地。
在他耳中就是圣旨。
这,只是这场连环恶战的揭幕战,远远还不是决战。
什么场面。他只想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兄弟,好好收拾赵山河一顿。据后来赵红兵说,张岳曾经和富贵有以下对话——“富贵,你也知道,赵山河回来了,咱们怎么报仇?”张岳很尊重富贵的意见,毕竟富贵是受害者。“我知道,大哥,你想怎么办?”富贵一向最敬重张岳。张岳说出的话,
据说赵红兵、沈公子等人走出饭店时,居然还和饭店里看起来眼熟的人微笑着热情地打着招呼。他俩开饭店,认识的人多,没办法。
张岳显然比陈卫东出手更毒更辣。以他当时的江湖地位,他早就不需要
他俩打招呼时,多数人还没从刚才那场恶战中缓过味来,表情僵硬地朝他们笑着打了个招呼,极不自然。可能他们都在想:亚运饭店这俩老板,平时一个看起来和和气气,另一个总是一脸坏笑,怎么看也不像是打架如此凶悍且身手如此出众的人啊!他们以前只是听说赵红兵在五年前打架最凶,凶过李老棍子,但是有机会见到赵红兵打架的人还是太少,毕竟,这只是赵红兵出狱一年内第二次动手打架。他们中多数人印象中的赵红兵,都是一个动辄就说“兄弟几个,今天的账不用算了,算我请”的豪爽大方的醉猫般的饭店老板。
赵山河这边时刻准备着与张岳决一死战,张岳那边也没闲着。
今天他们知道了,赵红兵的凶悍绝不是传说,那是事实。毫发无损的赵红兵、王宇等人当时没走,而是留在了饭店门口,他们想等一会儿张岳。5分钟后,张岳带着马三和其他十几个兄弟到了,开了三部车。张岳先下了车。“走,进去!今天非做了赵山河!”张岳下车后,风风火火就往饭店里冲。
那天,赵山河的表弟打传呼告诉他张岳在找他,赵山河没敢赴约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呵呵,你来晚了!架都打完了!”小北京笑着说。
可见,赵山河的准备工作的确做得很足,十分认真地对待张岳这个他人生中最大的对手。
“打完了?”张岳停下了脚步。
在日后这么多年里,二狗从未听说过当地的任何一个混子团伙配备对讲机。赵山河当时带领的混子团伙,堪称最早完成信息化建设的。
“嗯,完了,砍了赵山河他们一顿。”
而且据说,赵山河在广东的确学会了一些先进的混子管理经验,他给那70多个混子中的五六个头目都配备了对讲机。当时大哥大尚不普及,全市也没几个人用,而且价格也太贵,所以赵山河为了行动方便,给大家配备了对讲机。对讲机相对于手机的优势就是可以一对多,他一个人发号施令,其他的几个混子头目都能听见他的命令。
“砍完一顿就这么放他走了?”张岳可不想这么简单就结束。
赵山河一向很听陈卫东的话,这次也一样。他回来这几天,一直和陈卫东召集来的混子在一起。他知道,当今社会已经没人再玩单挑了,能群殴都群殴,所以要尽量组织足够多的人。
没人回话。
如果说陈卫东真要玩暗杀,恐怕张岳、富贵等人还真有可能被他给杀了。但陈卫东非要让赵山河玩场面。
半晌,李四说:“他们有把枪,我怕他们搂不住火,伤了咱们的人。”
二狗之所以将既有经济实力又和公安内部的腐败分子有勾结的陈卫东界定为混子而不是黑社会,原因就是:真的黑社会要杀人一定是找俩枪手,三下五除二干掉对方,然后迅速闪人,连证据都不会留。绝对不会像陈卫东这样故意弄个大场面,恨不得让全市的人都知道他要报仇了。
“有枪多个鸡巴毛?”看样子,张岳绝不肯善罢甘休。
“我找了不少人,有七八十个吧,多数是我们厂子宿舍区的,也有朋友介绍的。这些小兄弟到时候你带着。见人打人,见场子砸场子。需要花多少钱,跟我说一声就行。”陈卫东开了多年妓院,手头还真有不少钱。
“呵呵,那咱们就继续收拾他呗!”赵红兵说。
“我说张岳这王八蛋!”赵山河翻译了一下。
“嗯,他们去哪了?”张岳转身问骑在本田400上的王宇。
“啥玩意?”陈卫东不懂。
“不知道,不过我看见他们开着个白色面包车朝北边去了。”王宇回答。
赵山河“海归”后带回了很多新词汇,就像是工作中很多海归操着满口半生不熟的英文一样。英文实在听不懂还可以去查词典,但是赵山河那半生不熟的粤语词汇,总让人摸不清头脑。
“你下来!沈公子,你骑这摩托!咱追他们去!”张岳知道沈公子开车最快,本田400又是所有车中速度最快的车型。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本田400堪称东北城市中所有机动车里的速度之王。
“表哥,张岳这条扑街,我一定不会放过!”
“好嘞!”刚才跺人还没跺过瘾的小北京推开王宇,上了摩托车:“张岳,抱紧我!”
这老流氓,急了,拼了。
张岳翻身上车,还没等坐稳,摩托车已似离弦之箭蹿了出去。
陈卫东的确神经比较大,而且能够做到不怕不怕。当年他能和李老棍子、赵红兵等并列为全市的五大混子,足以说明他不是易与之辈。虽然他以前对赵红兵、张岳等人较为忌惮,但事到如今,经营多年的饭店无法继续营业,自己也彻底被废,这次,他真是豁出去了。为了报仇,他不但在钱上下了血本,准备拿出经营青原鹿多年的积蓄,而且,他也动用了他在当地混了十几年的人际关系,召集了一大批社会上闲散的混子,足有七八十人,就等赵山河回来替他报仇。
20秒后,赵红兵等人已经只能听见本田400轰隆隆的马达声,再也看不见摩托车了。
陈卫东如果能活到今天,一定会改编《不怕不怕》:“Hello,看我!你在害怕什么?是我错,没能够啊,防备好那个表哥。小腿,已经折,已经不怕再痛。赵山河,回来以后,他有一身绝世武功。断一条腿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经比较大,不怕不怕不怕啦……”
“怎么办?”李四问赵红兵。
总之,二狗那次见到在轮椅上的陈卫东,着实打了个激灵,相信任何一个路人见到他都会心里一寒。因为眼前这人少了条小腿,而且枯瘦得可怜,但是那双小三角眼中却流露出那种不服且似在挑衅的眼神,盯着他眼前那一个又一个双腿健全的路人。他那双小三角眼中冒出的寒光,足以让任何人觉得阴冷。
“咱们也开车追他俩呗!”
陈卫东被表哥崩了三枪截肢后二狗曾见到过他一次,在市一百货前面。当时感觉坐在轮椅上的陈卫东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落魄,穿得也算是干净利索,看来截肢对于他这样的老混子而言,并不是十分难以接受的事。只不过,当时陈卫东看起来很是形销骨立,看起来他最多也就是100斤,身上剩下的基本上全是骨头。后来二狗才听说,那是因为陈卫东注射杜冷丁重度成瘾。
赵红兵倒是不怕张岳和小北京出什么事。他知道,凭借小北京的身手加上张岳的胆量,赵山河他们未必是他俩的对手。赵红兵怕的是张岳盛怒之下失手杀人。
赵山河“海归”后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找到他的表哥陈卫东。
循着摩托车的马达声,赵红兵他们的七部轿车,也追赶了过去。
究竟是否有人花十万块雇赵山河去杀崩牙驹,二狗无法考证,但是二狗坚信一点,那就是:就算给一千万,赵山河也肯定杀不了崩牙驹。被十万块雇的杀手就能杀掉的老大,那还叫老大吗?
人都是有克星的。刘海柱克黄老邪,赵山河克富贵,赵红兵克李老棍子,李老棍子克勾疯子,这些人都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但落败的一方总是不止一次败在对方手下,而且每次都是一败涂地。这次追杀结束后,大家发现,最能克赵山河的,显然是沈公子。但是此战成名的不是沈公子,是张岳。那是因为,沈公子自始至终就不混黑道,他打架完全是因为热爱打架这项运动,为张岳友情出场。
起码在当时,赵山河的这些话大家都不怎么信。但几年以后,看了《濠江风云》的混子们忽然想起多年前赵山河曾经提起过这个人,对赵山河当年说的话又有点儿相信了。
沈公子和张岳当天骑的本田400,就是20世纪90年代的赤兔马。
“……”
据说,仅用了十几秒就消失在了大家视野之外的沈公子和张岳,直接向城北杀去。城北是陈卫东、赵山河的传统领地,当年全市五绝中“北卫东”的绰号可不是白来的。在这片大工厂的集中区里,小路比较多,比较窄,纵横阡陌,想找个白色面包车可真不容易。但据沈公子说,他潜意识里,直接向以前陈卫东经营的青原鹿方向开,总是没错的。
“你懂个鸡巴?人家是澳门的老大。”
这次,该赵山河等人倒霉,真被沈公子蒙对了。
“啥破名字啊,估计肯定混得不怎么牛逼。”
轰隆隆的马达声中,在飞驰的本田400激起的尘土里,朦胧的月色下,高速行驶的沈公子和张岳同时看见了这部在城北的小路上缓慢行驶的白色面包车。
“崩牙驹,操!”
“沈公子,慢点儿,是这部吗?”
“啥驹?”
“就是它!”沈公子说。张岳不认识这部车,但沈公子可认识,他是亲眼看见赵山河等人上的这部车。
“操,驹哥都不知道?崩牙驹,澳门的老大。”
沈公子话音未落,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张岳开枪了。
“驹哥是谁呀?”
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沈公子都被张岳这一枪吓了一激灵,他完全没料到张岳说开枪就开枪。他后来曾对张岳这一行为做过评价:土匪就是土匪,一点儿战术都不讲,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倒是下手比谁都狠。距离十几米就开枪,而且还是在高速移动的摩托车上射击移动的面包车,也不知道张岳自以为是王义夫还是许海峰。
“在广东,曾有人出十万让我去杀澳门的驹哥,我当时已经准备去了,可是听说我表哥出事了,我只能回来。否则现在我说不定已经杀了驹哥,十万元到手了。”
玩过枪的都知道,手枪这东西精确度极差,最大的威力也就是在10米之内,超过20米想要伤人,就算是神枪手也没把握。电视上看的那些离了二三十米还能一枪击中的情况,全是扯淡。
正所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赵山河跑路到广东一趟,就像是小白领出国留学镀金一样,回来后,最起码他自己觉得和当地的普通混子不一样了。当时东北的混子还没大规模地南下,赵山河堪称当地混子中的第一个“海归”。事实证明,赵山河这个海龟尚不如张岳这个土鳖。可能是因为,张岳不是一般的土鳖,他是中华鳖精。赵山河在外面究竟混得怎么样谁都不知道,但是听他的语气,仿佛混得相当不错。以下是他当年和他小弟的对话摘录:
张岳这第一枪究竟打到哪儿去了谁都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枪肯定没打到白色面包车上。
据说赵山河当时跑路跑了很远,跑到了广东某市,被当年习武时的师兄推荐给一个当地的黑社会大哥当保镖。凭借出色的身手和过人的胆色,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赵山河就已在当地扬名立万,并且取得了该黑社会大哥充分的信任。
张岳胆子比谁都大,但是枪法实在不敢恭维。
那几天,赵山河刚刚潜回当地,他是在陈卫东被重伤致残后的一个多月回来的。他回来的目的就是为陈卫东报仇。
张岳用的手枪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当地江湖中流行的“化隆造”仿六四,六发子弹,六枪打完了就是废铁一块,想装子弹也装不进去。张岳把这枪称之为“六响”。
这边张岳在找赵山河,那边赵山河也在期待着与张岳一战,他已做好了准备。赵山河当时要躲的不是张岳,而是公安局。张岳的手下表哥开枪废了陈卫东,动静搞得太大了,被公安局通缉。公安局在审问的过程中,也了解到了赵山河重伤害富贵致残一事。所以赵山河也是公安局的抓捕对象。
“操,你丫等会儿再打!”被张岳这一枪吓了一大跳的沈公子骂了张岳一句。沈公子车开得太快了,灌了一嘴风,话都说不清楚了。
前文说过,赵山河讲义气,并且只对他表哥陈卫东一人讲义气。
沈公子和赵红兵这样的参加过实战的退伍兵,即使是平时打架斗殴,也十分讲究战前布置的战术,并且会在斗殴中严格遵守战术纪律。但张岳不同,火一上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看到张岳有组织无纪律,沈公子着实恼火。沈公子虽然只是友情客串黑社会,但是他始终希望把事情做得完美。
恶战一触即发。
摩托车终于靠近了面包车,平行了,面包车内的人对刚才张岳放这一枪浑然不觉。沈公子把摩托车和赵山河的面包车保持同一速度。
既然赵山河回来了,那好,在当地,以张岳当时的势力,不可能有找不到的人。
“打!”沈公子喊。
聊了一夜的张岳和赵红兵都认为,必须要收拾赵山河。虽然赵红兵出狱后多数时候都是与人为善,从不主动生事,但在对赵山河和东波这样的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赵红兵依然是当年的那个赵红兵,本色不改。
“砰!”左手搂着沈公子腰的张岳右手持枪朝着距离他两三米的面包车又开了一枪。
在五年以后的一个夏日的夜里,赵红兵和张岳二人最后一次溜达在马路上聊天时,他们发现,马路边的那些工厂还是那些工厂,厂房还是那些厂房。工厂虽然在,但曾经几千人熙熙攘攘的工厂,却只剩下风烛残年、瘦小枯干的看门老头,在杂草丛生的工厂大院里抽着烟袋追忆当年国营工厂的辉煌。
又什么也没打到。
赵红兵仅仅觉察到了社会上的混子的确在发生变化,对当时整个中国经济正在剧变的理解却没有张岳透彻,他还没有意识到,以后没钱万万不行。
如果说张岳那第一枪打不到是情理之中,那张岳第二枪还是打不中就实在有点儿说不过去了。用沈公子的话说就是:不可原谅。
三十一、“海归”混子
张岳开的这两枪,实在是忒糙了点儿,和他的江湖地位严重不成正比。可以说,如果后来不是有神枪手沈公子出场解围,张岳人丢大了。
“咱们这里是没变化,但是人家南方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当沈公子还在看张岳第二枪究竟打到了什么的时候,张岳的第三枪又响了。
“有多精彩我不知道,反正我入狱到出狱,这么多年,我没发现咱们这里有什么变化。你看看,这些厂房,这些烟囱,不还是十年前咱们上高中时的那些吗?”
这次,伴随着“砰”的一声,还有“哗啦”一声脆响。张岳的第三枪,终于打中了面包车的玻璃。两三米的距离,射击面包车那样的庞然大物,两枪都打不中,概率忒低了点儿。
“红兵,那你是没去过南方。你知道现在的南方是什么样吗?你没去过深圳。你去深圳,就知道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了。”
“操!”据说面包车里的人一起惊呼了一声。
“呵呵,你现在不是穿得很好吗?”
同时,面包车也加快了速度。
“嗯,我穿的衣服都是我哥穿剩下的。我大学毕业上班,才穿了人生中第一件新衣服。”
但面包车的速度肯定没本田400快,如果说本田400的速度是赤兔马,那个破白面包车的速度也只能算是一个小毛驴驹子。沈公子一搂油门,就冲到了面包车前面,很快,超出面包车20几米。这时,“吱”摩托车一个急停,后轮甩尾,横在了马路中间,险些没把坐在后面的张岳甩了出去。
“……没有。”
“枪给我!快!”沈公子快速接过了张岳手中的枪。他对张岳的枪法彻底失去了信心,这枪一共才六响,张岳一个人没打到,就已经放了三枪。必须要沈公子动手了。
“从我们上中学时认识,到你高中毕业当兵走,你见我穿过一件新衣服吗?”
此时的面包车已经看见沈公子和张岳的摩托车停在了他们前面,但是他们的面包车开得也不慢,停下来肯定不可取,掉头更不可能,只能硬冲了!面包车向沈公子和张岳的方向直接撞了过来。
“你说说。”
此时,猪肉炖粉条从被张岳打碎的车窗中伸出了握着枪的手,还有半个脑袋。
“红兵你就是命好,从来没穷过,你不知道穷的时候是什么滋味。”
“砰!”沈公子的枪率先打响。
“不行。”
车窗里伸出的手垂了下去,然后,缩了回去。
“这社会你看没钱行吗?”
沈公子和张岳毫发无损。
“张岳,你现在和别人打架,多数都是因为钱的事儿吧!”
后来知道,沈公子只一枪就打到了猪肉炖粉条的手腕,神枪!
沈公子就没欠过别人的人情,富贵这算第一次。这人情,沈公子不还不踏实。
“其实,我还是擅长用步枪,手枪这东西我用着也没什么准。”日后,每当兄弟们称赞沈公子神枪时,他总这么罕见地谦虚一下。当然,这也可能是沈公子已经达到了吹牛的更高一层境界——谦虚。
“根本就不用你。”
说时迟,那时快,面包车已经冲到了沈公子和张岳面前,距离仅五六米。沈公子紧接着第一枪把第二枪打响。这一枪,打在了面包车司机的左臂上。沈公子可不想杀人。沈公子根本就没瞄,也没时间瞄,完全凭手感。沈公子打完第二枪,和张岳一起把摩托车摔倒在地,俩人本能地躲过呼
“收拾他的时候,你不找我,我和你急。”
啸而过的面包车。面包车轧着本田400的前车轮胎冲过了沈公子和张岳的阻截。面包车呼啸而过后,沈公子又开了第三枪。这一枪,打在了面包车的后轮胎上。
“别扯了,收拾那小崽子用你们出手吗?”
张岳的三枪,什么都没打到。沈公子的三枪,枪枪命中目标。
然就有我。而且刘海柱刘哥也说了,收拾赵山河也算他一个。”
“追吧!”张岳扶起摩托车还要追。
“呵呵,他的确该被收拾。这事其实还是沈公子那天惹起来的,沈公子总觉得欠富贵个情。如果需要收拾赵山河,算上沈公子一个。有沈公子,当
“追什么啊,你就这么空手去追了?”沈公子说。
“就算不弄死他,也让他下半生不能自理。”
这几枪打完,沈公子舒了口恶气。富贵之事由他而起,今天,他终于解恨了。
“你打算怎么办?”
三十七、抓人
“肯定回来了。”
“不废了赵山河我不姓张!”张岳又咬了咬牙。“推柱子哥那儿修修吧,这车可是王宇的命根子。”沈公子扶起摩托。摩托车的前车圈都被轧拢了。
“菜刀队的人说赵山河回来了?”
20几分钟后,赵红兵和沈公子会合了。“没事吧!”看着沈公子和张岳没什么大事,赵红兵多少放了点儿心。“没事,开了几枪。”张岳说得轻松。“打死人了没?”赵红兵知道,只要不打死人,赵山河就不会报案。“肯定没有,但估计打伤了几个。”沈公子说。“没打到赵山河,继续找他!”张岳说。“找!抓!”赵红兵说。
菜刀队的那些人,有点儿像那谁谁谁谁。虽然他们不能对张岳、富贵等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的确是招人烦。对付这样的人,必须得收拾,必须得削,必须的。
赵红兵一向秉承一个原则,那就是要么不打,要么就彻底打服对方。既然这次赵红兵破例出手帮助张岳收拾赵山河,那么不把赵山河弄服,赵红兵也绝不肯罢休。赵红兵这样的混子在当今社会中已经很少见,当今社会中的混子打架多数浅尝辄止,没打怎么样就已经服软了;而胜利的一方也是乐于保持胜利的果实,不会赶尽杀绝。这样的结果就是谁也不服谁,两个团伙间斗殴持续不断。
“菜刀队那几个小子,就是癞蛤蟆上脚面子,不咬人但是它烦人。”
“二叔,当时赵山河已经被你们打得很惨了,为什么还要全市找他,继续收拾他?”二狗曾这样问过赵红兵。
“跟那几个孩子要钱,有点儿过了吧。”
“二狗,如果你生病住进了医院,医生让你输三天的液,结果你输了第一天就觉得好得差不多了。你第二天、第三天是不是就不会继续输液了?”赵红兵问。
“夜总会是富贵的,我没多少股份。今天我让马三跟菜刀队那几个小子要钱,也是帮富贵要的。他是残疾,以后总得有个生活。我不罩着他,他怎么活。”
“当然不会,我要根治我的病,一定要继续输液,巩固一下疗效。”
“现在你不是有夜总会嘛。”
“对,是这样。赵山河这小子当时有点儿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对付他,就要根治。一定要让他彻底服帖为止。”
“怎么不缺?我缺。不讹钱不要账,钱从哪儿来?老婆和兄弟靠什么养活?”
赵红兵,就是要根治赵山河。
“张岳,你现在挺爱讹钱啊?呵呵,你现在应该不缺那几个钱了吧?”
赵红兵和张岳、李四不同,张岳和李四手下都有如王宇、富贵这样核心的兄弟,同时还有外围的兄弟,都是十足的流氓团伙。而赵红兵则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小弟,可能赵红兵也认为实在没必要有小弟。总之,在这次抓赵山河的行动中,赵红兵并没有招来帮忙的人手,但是大家还都认为他作用极大。二狗认为主要原因是:虽然这是赵红兵出狱一年后第一次参与群殴,但是经历了20世纪80年代一系列的恶仗,大家都对赵红兵在心理上存在一定的依赖,有赵红兵在,他们心里就格外的有底。
的确,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儿,至少,是两个家庭的事儿。
江湖中名气最响的,可能并不是手头最硬的。就好像是比尔?盖茨的计算机技术放在美国一抓一大把,但是美国造就的IT第一成功人士毫无疑问是比尔?盖茨。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比尔?盖茨具备当年其他IT人士所不具备的商业意识。
“结婚的事儿,不是两个人的事儿。张岳,我们能不说这些吗?”
论身手,手有残疾的赵红兵可能不如李四;论勇猛,赵红兵可能不如费四;论机灵,赵红兵可能不如沈公子;论口才,赵红兵肯定不如孙大伟;论手黑,赵红兵肯定不如张岳。但是论沉稳,27年中,二狗从来就没见过有人能超越赵红兵。沉稳,应该就是赵红兵能做领导的最大原因。
“你对高欢怎么就没你当年打架时那股狠劲?你眼睁睁地看着她结婚,看着她怀孕,看着她生孩子。和你认识十几年,真不知道你怎么什么事儿都敢干,但是一碰见高欢的事儿,怎么就这么。”
就这样,全市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抓人行动”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在枪战之前,到处找人的还是王宇、马三这样的小兄弟;在枪战之后,赵红兵、张岳等人也亲自加入了抓人的战团,上街了。
“呵呵,咱们俩有啥不能说的。”
张岳与赵山河的枪战当时市民了解得倒是不多,而且也无人报案,公安局也并没有过问。这个事迹是在发生后的一两年内,才在市民间慢慢传开的。但是赵红兵、张岳等江湖大哥一起要抓赵山河,那几天几乎全市的混子都知道,甚至,连普通市民都知道。
“懒得说你。”
当年赵红兵、张岳、李四等人是如何抓人的呢?二狗可以简单地介绍一下:
“我想什么?”
他们抓人的手段有两种。第一种较为常规,就是让小兄弟去找赵山河的熟人打听,这样抓人的方式虽然比较有效,但是很难真正对赵山河形成心理上的威慑。
“红兵,你别装做无动于衷的样子。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赵红兵他们当时真正吓到了赵山河,而且使他们在全市名声更震的方式是第二种。浩浩荡荡的车队,见到餐饮或者娱乐场所就停车,通常是由李四或者张岳带着个小弟下车。他们下车后径直走进店面,夹着包先环视一下,然后发话:
“嗯,是吗?”
“老板,赵山河在吗?”李四长着东北江湖大哥最典型的一张脸,理着东北江湖大哥最常见的发型,举手投足间又绝对是个东北社会大哥风范。就算是不认识李四的人,一见到他,肯定知道他是个社会上混的。
“高欢生了,昨天,儿子。”
“不在,四哥,有事吗?”
当天他俩究竟在聊什么二狗不知道,但是根据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二狗对他们二人的了解,二狗完全可以猜到当晚他俩聊天的内容。
“那他最近几天过来了吗?”通常,李四都不会理会老板的问题。
“没睡呢,呵呵。你快去玩儿球吧。”
“没有,四哥,什么事儿呀?”
“二叔,张叔,这么早就起来锻炼身体了?”二狗问。
“他得罪我们了。见到他,给我打电话。”李四通常这样简单地回答一句,转头就走。李四和他的小弟上车以后,老板往外一看:霍,十来辆车,车窗都开着,可以看见车里坐着赵红兵、张岳……“赵红兵、张岳他们开着十几辆车,提着枪到处找赵山河。”类似这样的
总之,那天早上二狗看见的,就是穿得比市长还正式的张岳,和赵红兵在兴高采烈地聊着天。
话,一传十,十传百……
二狗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张岳穿了件白衬衣,黑色的西裤,皮鞋锃亮,胳膊下夹着个黑色的皮包,头发剃了个青楂,像是刚从里面放出来的。虽然他和赵红兵已经在外面游荡了一夜,但毫无倦色。张岳的那身行头绝对是超前的,而且不是一般超前。20世纪90年代初,当地的混子就没有一个像张岳这样,每天都穿着干干净净、烫得板板正正的西裤衬衣的。直到20世纪90年代后期,当地的混子们终于有一部分演变成实际意义上的黑社会,才有江湖大哥开始这么穿了,而且完全是当年张岳的样子。当时张岳每天穿成这样,混子们都特不解,经常背后评论:“你看看那张岳,有钱了这通得瑟,每天比市长穿得还正式,比市长穿得还好,就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社会大哥。”张岳听到类似的评价后颇不以为然:“我从小就爱干净,我这衣服又不贵。”的确,张岳是出了名的爱干净。当年,社会上的混子们最崇尚的是李四的装束,张岳有点儿超前,但李四当年是引导潮流的。一条休闲裤,一双皮鞋,一件三四百元的T恤衫,同样夹个黑皮夹包,头发剃个青楂。
赵山河的确是被这阵势吓到了,以前当地混子斗殴,从来都没这阵势。
二狗之所以知道那天张岳和赵红兵这俩大男人居然在马路上整整聊了一夜,是因为那时候二狗正值暑假,天还没亮就跑出去打篮球,正好在马路上看见依然聊得兴致勃勃的他俩。
彻底白热化了。
他俩已经相识了近20年,在这20年中,至少有十几年都是无话不谈的。
事实证明,上街抓人还是有效果的。起码人们都知道,赵红兵等人在抓赵山河,平时和赵红兵关系不错的人有了消息或许会通知赵红兵。但也有人即使知道赵山河的行踪也不敢透露给赵红兵,因为大家都知道,赵红兵等人说不定会干出多大的事来。
这两个年近30岁的男人,市民眼中市区的两位江湖大哥,在这个普通的夏夜里,居然像情侣一样去轧马路了。
在枪战过后的第四天,赵红兵终于得到了赵山河的消息,又是马三打听出来的。
“走吧!”张岳说完和赵红兵走了出去。
“赵山河今天聚了一群人,在钢窗厂厂部四楼,现在还在!”
“咱们出去聊聊吧!这里太吵。”赵红兵说。
“叫人,走!”赵红兵一声令下,车队浩浩荡荡地杀向了钢窗厂。
赵红兵说完也转身走了出去,他去找张岳了。既然赵山河回来了,他就得和张岳聊聊该怎么办。
那天去的人基本集中了赵红兵团伙的骨干力量,赵红兵、张岳、李四、王宇、王亮、范进、蒋门神、马三,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外围兄弟,有50人左右,声势颇为浩大。
“别跟这孩子要钱了。”赵红兵对马三说。
那天最立功心切的当属范进。据说,范进自从和赵红兵等人混在一起以后,深感自己身手不行,比较自卑。所以他拜小北京为师,想学个三拳两脚,可是沈公子这人一向很懒,不愿意去教范进。每当范进说想学两下子的时候,沈公子就让他去练基本功,比如“金鸡独立”、“鲤鱼打挺”、“鹞子翻身”等基本招式。可范进这人比较笨,八年考不上大学绝不是偶然,虽然“金鸡独立”一下就练成了,但是光一个“鲤鱼打挺”,就练了足足两个月,还需要至少打三次挺才能站起来,更不要说“鹞子翻身”这样的进阶动作了。沈公子曾评价范进的“鲤鱼打挺”是“死鱼翻白”,可见范进的“武功”有多差。尽管范进身手依然不行,但他的确是想报答赵红兵借给他医药费和收留他的恩情。所以,那天范进听到已经找到了赵山河的这个消息时,十分兴奋,抄起一把开山刀就上了沈公子的车。
“嗯!”
而王宇和王亮兄弟是年轻一代混子中的佼佼者,更是李四手下的金牌打手,这样的场面,他俩必须要参与。而且,在这次去找赵山河的50余人中,至少有30人是王宇和王亮带来的兄弟,所以他俩坐的是头车。在与赵山河等人正面交锋时,他俩也必须冲在最前面。
“以后别在这里再惹事儿了啊!”赵红兵说。虽然丁小虎和赵晓波打过架,但是赵红兵挺喜欢这孩子,他觉得丁小虎很像年轻时的费四,但还比费四多股子机灵劲儿。
据说,当天和赵山河在一起的,起码也有40多人。他们那天是集中在钢窗厂厂部四楼的会议室里,准备对赵红兵、张岳等人复仇。
“嘿嘿,还行吧!”天不怕地不怕的丁小虎觉得和赵红兵说话挺舒服,也不再表现出不服的样子,笑得挺憨厚。
钢窗厂在北郊,20世纪八、九十年代当地流行家家安装钢窗,所以这个厂家生意一直不错,有500~800名员工。厂区面积不小,一进大门就是一大块约两千平米的大空地,这块空地后面就是厂部的办公楼,共四层。
“嗯,我就是。你挺能打架啊,呵呵!”
这就是1993年的秋天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在钢窗厂的这片空地和办公楼里,血战开始了。
“哦,那你是赵红兵了?”丁小虎打量了赵红兵两眼,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全市的混子敢直呼赵红兵名字的还真没几个,就连曾和赵红兵结仇的李老棍子见到赵红兵也会说一句:“红兵,吃了吗?”省去赵字以表亲切。
那天是周日,偌大的厂子里,空空荡荡。
“嗯,他是我侄子。”赵红兵说得和和气气。他不可能为难一个和他侄子年龄相当的孩子,只是想和丁小虎聊聊。
据说,赵红兵等人的车开到门卫处时,还曾被门卫拦了一下。钢窗厂虽然规模尚可,但还没有警卫室,只有两个门卫。周日,大门关着,但是大铁门边上还有个小门,开着。就从这小门里,赵红兵、张岳等人鱼贯而入。
“不算认识,打过架。”丁小虎终于不用和马三说话了。只要是个人就会觉得,和赵红兵说话远比和马三说话舒服得多。
“哎,哎,哎,站住!”两个门卫都走了出来,指着已经走了进来的赵红兵、张岳等人喊。
“你就是丁小虎?你认识赵晓波吗?”赵红兵问。
门卫也注意到了,还不断地有车开来,人不断地下。开始是十来辆黑色轿车和面包车,后来又跟过来几个红色出租车,下了车的人个个气势汹汹,快步向院内走去。
“马三!”一直没说话的赵红兵喝住了马三。
只要是个人就能感觉到杀气。两个门卫一老一少,老的大概60岁,年轻的大概20岁。二狗后来从其他途径听到过那个老门卫对那天赵红兵等人的评价,他是这样说的:“伪满时期,我还在农村老家。那时候在我的农村老家经常可以看见狼群。我就看到过两次,两次看到时,虽然我都是站在村子的炮楼上,比较安全,但我还是觉得冷,从心里发毛。新中国成立后,我再也见不到狼群了,也再没那样的感觉了。但那天,进我们厂部的那几十人,让我又有了小时候看见狼群时那浑身冷、打哆嗦、心里发毛的感觉。他们就是狼,一群狼。”
“问你话呢,你也得赔钱,知道不?”马三跃跃欲试,要上去抽丁小虎耳光。
那天张岳的眼神应该是像狼一样,狼要吃人,张岳要杀人。狼的眼睛是绿的,张岳的眼睛是黑的,但冒出的寒光都是一样的,否则也不会让那个已年近古稀的老人有那种彻骨的战栗。
“呵呵。”丁小虎看了看马三,笑笑。据丁小虎后来说,他第一眼看到马三就觉得冷,马三和他说了一句话,他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早就忘了该如何回话,彻底被雷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站住!”年轻的门卫不知深浅地指着张岳说,并且快步走到张岳跟前。张岳居然真的顿住了脚步。张岳停下后,侧过头去用他那双特有的阴森的眼睛直直地看了那个门卫两三秒,转过头继续向前走,面无表情。
“嗯,行啊。”马三说。“你呢?你的确是挺牛逼啊!”马三又朝丁小虎说。
张岳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嘶号,年轻门卫发出的。
“操!”张岳斜了一眼马三,转身出去了。张岳觉得,今天他们在这里开了枪,要多少钱他们也得给,马三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居然一张口才3万。
赵红兵看了看张岳,没说话。
“行啊,两天内给你攒齐。”菜刀队的人居然没怎么含糊就答应了下来。
50多人全进了院子,直奔厂部大楼。门口,只留下跌坐在地上捂着手的年轻门卫、同样默默无言地跌坐在地上抱着年轻门卫的老门卫、拿着一把枪死盯着这俩门卫防备他们报案的马三。
“3万!”马三使了个大劲,说了个3万。
赵红兵等人从厂门口走到厂部大楼的门口,再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但赵红兵等人进院这个过程,却被赵山河等人在四楼看得清清楚楚。当时是初秋,窗子还都打开着,门卫那撕心裂肺的号叫,赵山河等人听不到才怪。
“报案还是别了,赔多少钱,你们说吧!”袁老三说。
当地的混子向来对自己的地盘极其看重。张岳、李四虽然名头极响,但也多是在市区一带横行,在北郊,依然是陈卫东和赵山河的领地,在这片工厂区里,他们依然说一不二。而且,那天和赵山河在一起的混子中,很多就是钢窗厂的子弟,甚至就是钢窗厂的职工。
“这是谁的地方你知道吗?还敢在这里开枪?我看我得报案了。”马三虽然娘娘腔,但是吓唬人很在行,居然还要报案。
张岳等人这样肆无忌惮地杀进了钢窗厂,北郊的混子们都眼红了,他们要捍卫自己的领地,捍卫北郊混子的尊严。
张岳没再说什么。“今天你们这么闹,还开了枪,你们自己说说,怎么办吧?”马三扯着娘娘腔对菜刀队的人说。“弄坏了东西,赔钱呗。”袁老三看大家都没有继续打他的意思,胆气壮了不少。
据二狗考证,在1993年以前,无论是当地流氓的编年体通史还是纪传体通史,都没有文献记载曾经有其他地区的大批混子在北郊这个工厂聚集区里惹是生非。因为这个地区的流氓虽然单个拿出去未必是好手,但是在北郊这几个工厂中的人互相都认识,有人挨了欺负,喊一声真能叫出几百号人来。即使是武艺超群足智多谋的沈公子,当年和赵山河单挑时也是踹了一脚占了便宜骑摩托就跑,不敢久留。
“嗯!”
所以,那天在钢窗厂四楼的北郊混子们,集体上了火,根本就没用赵山河动员。
“他回来了,是吧!”张岳面无表情。
赵山河并不是最先冲下楼的,在赵山河之前,已经有20几个混子冲下了楼,个个手持钢管、角钢和管制道具。
“表哥有事,不来了。”菜刀队的人传呼响了。
无论平时北郊的混子们到了市区再怎么不济,但那天,北郊的混子的确个个是下山猛虎。
自那一个月以后,当地认识小北京的人全都适应并习惯了小北京的新绰号。“小北京”、“小申”、“申爷”、“申哥”,再也没人叫了,全部统一口径——沈公子。
这个工厂的厂部是老式的机关建筑。半楼一个长排的楼梯,从半楼上到一楼则是需转弯从左侧或者右侧的两侧楼梯上。然后从一楼再上一楼半的时候又是一个长排的楼梯,然后再从一楼半上到二楼又需要走两侧的楼梯,以此类推。
“沈公子,嗯,沈公子,沈公子。”赵红兵看着小北京,连连点头。认识了10年,赵红兵终于找到了一个最适合小北京的绰号。
冲下楼梯的下山猛虎和冲上楼梯的一群恶狼在二楼半遭遇。
小北京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小纪一言不发。小北京手里摆弄着大哥大的姿势,还真有点儿解放前满清落魄贵族玩鸟笼子的范儿。
这里,是当天血战的第一个主战场。
“哎,来啦!”孙大伟随声附和着。
三十八、浑身是胆
“沈公子,你真有钱!款式!”小纪说:“大伟,快给沈公子叫来咱们这里最当红的姑娘。”小纪细着嗓子喊。
在赵红兵和张岳等人上了二楼时,已经听见了从四楼上冲下来的人的脚步声。
“不能再叫申爷了,得叫沈公子了。”正在看《家有仙妻》的孙大伟说。
据说,本来冲在最前面的王宇和范进听见脚步声后都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张岳和赵红兵,没说话。张岳又看了看赵红兵,也没说话。
“申爷,两万块钱的大哥大当砖头子用!”小纪进了二楼的包间,对小北京感慨了一句。
王宇等人等张岳和赵红兵的意见,张岳在等赵红兵的意见。
4.团伙中有两个贫嘴小北京和小纪,再加一个受气包孙大伟,聚在一起不愁没乐子。当时他们也都二十八九岁了,但聚在一起还是像二十二三岁时那样没心没肺地嘻嘻哈哈。
赵红兵也是一言不发,但他第一个快步冲上了去二楼半的楼梯。张岳、王宇等人紧随其后。他现在就是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刚才张岳在门口滥伤无辜时,赵红兵就没有阻止,他是怕影响士气。现在,如果停下脚步,或者下楼,必将使本方士气大衰,赵山河方则士气大振。毕竟现在赵红兵身后站着的,已经不再是五六年前那群训练有素且极少畏惧退缩的退伍兵了,而是一群以市井流氓为主体的乌合之众。如果赵红兵现在退缩,最可能的结果就是:身后这群乌合之众一哄而散,仅剩下赵红兵、张岳、李四、王宇等有限几个一身是胆的汉子。
3.赵红兵虽然不是他们实际意义上的大哥,但是有相当的凝聚力。在大家都有家有业的情况下,由于赵红兵的存在,还能隔三差五地聚在一起大醉一场,来往十分密切。
如果真是这样,此战未战,赵红兵就已经败了。乌合之众的战斗力可强可弱,关键看首领的战斗力与意志力。人一生可拼的机会就那么几次,该冲的时候,赵红兵从不退缩。看到赵红兵沉稳有力的步伐,大家都觉得心里特别的塌实。
2.相互之间没什么经济纠葛。二狗认为,在他们现在这个年纪,钱对于他们而言很重要,但他们都是各干各的,经济上没什么太大的往来,偶尔有人一时倒不开了借点儿钱也是有借有还;唯一有经济往来的就是赵红兵和小北京,但是他俩直到现在钱也没分开过,除了老婆不共享,其他一切资源都共享。
当赵红兵和张岳冲到二楼半时,他们已经听见脚步声就在耳边。赵红兵的速度依然没变,继续前行,向左转上了左侧的楼梯。和他一起上左侧楼梯的,是范进和李四以及身后的一些兄弟。张岳从右面上楼梯,和他一起上右侧楼梯的,是王宇和蒋门神。
1.该团伙中的五人都曾经是经历过战争的战友。上过战场的男人多数都是真正的男人,不会因为小事儿唧唧歪歪。
最先和赵山河的人接触的,是从左侧冲上楼梯的赵红兵等人。两队人马面对面时,赵红兵只登上了四五级台阶。
赵红兵团伙的人那天出奇的齐整,不但兄弟几个都在,而且张岳的兄弟和李四的兄弟也都在,十几条好汉汇集一堂,除了孙大伟以外,其他个个都是江湖中拿得出手的大混子。赵红兵兄弟几个关系虽然有远有近、有亲有疏,但总体而言始终保持着较好的关系,基本相互间都没真红过脸。二狗认为,他们始终保持着较好关系的原因有如下几点:
据说,双方根本没废话,从上面冲下来的人直接就朝赵红兵飞来一脚。紧接着,两把砍刀和一个角钢抡了下来。该楼的楼梯非常窄,只能容纳三人并行,就在这不到两米宽的空间里,双方展开了血腥的厮杀。
富贵带着他们上了楼上的大包房。富贵等人前脚刚上楼,楼下没到一分钟就又歌舞升平了。
赵山河的人居高临下,占尽了地利。可怕的是,冲在最前面的赵红兵和李四,手里还都没家伙!而此时想后退都退不了,他们身后挤满了正在向上拥的兄弟。
“你们都上来!”富贵指了指菜刀队和丁小虎他们。
那天第一个被砍的就是赵红兵。赵红兵虽然身手出色,但是面对先后砍来的两把刀,他无路可退,更无处可躲,硬生生地挨了一刀。但是这一刀没白挨,他迎刀而上,左手抓住了抡来第二把刀的人的手腕,抬腿照对方的膝盖就是一脚,这是赵红兵的老套路。
“让你拿去玩你就拿去玩。”费四笑着说。
这时,李四也冲了上去,出手比赵红兵更猛更快,抓住第一个砍了赵红兵的人的手腕后用力向下一拉。此人想抓住楼梯扶手但没能抓牢,在李四的猛拉之下失去平衡,迎面朝李四栽了下来。李四顺势一个背包,就把他扔到了正在向上拥来的人群里。
“这东西得有枪证吧!”范进对小北京说。
被李四扔到后面人堆里的第一个人算是废了,后来得知,他身上被切了30多刀,从头到脚没一处好地方。
“范进,拿去玩儿打野兔子去。”小北京顺手把枪给了范进。
赵红兵和李四在短兵相接中都凭借着拳脚取得了优势,而一向笨手笨脚的范进却吃了大亏。他的开山刀还没等抡起来,头上就被砸了一角钢,他还没等缓过神来,就已经被对方抓住了头发。
“你这破枪,我没收了。”小北京对袁老三说。袁老三两次栽在小北京手里,完全没脾气。
范进被抓到头发以后,又被对方用角钢连续击了后脑三下。身经百战的赵红兵回忆说:“当时,以为范进不被打死也得被打成植物人。”但奇怪的是,事后大家把后脑被角钢砸得直淌血的范进送到医院后,经检查居然什么事都没有,最后只花了四块五毛钱的包扎费!当天晚上,沈公子曾在医院的急诊室和划价取药的地方楼上楼下地跑,付了足足十几份医药费,但是沈公子只记得范进这一份医药费的价格。多年以后他依然记得,印象极其深刻。这是因为,范进的脑袋,的确太与众不同了。后来沈公子曾评价说,范进这八年大学真没白考,考得后脑勺比常人硬了很多。他这脑袋的确与众不同,换了别人挨这三下,早被打得大小便失禁了。
“打就打!”菜刀队的人拿起电话,给赵山河打了个传呼。
上帝总是公平的,智商高且读书很好的女人通常长相要差一些;长相漂亮的女人却普遍读书不怎么好且智商不怎么高。范进身手差点儿,但是脑壳挺硬。
“你打他传呼吧!告诉他,张岳在这里等着他!”马三捡起刚被小北京扔出去的大哥大,细心地吹了吹,对菜刀队的人说。
当时,李四在冲在最前面的三人的中间,赵红兵在他右边,范进在他左边。他把砍赵红兵的人扔到身后以后,顺手从后面的兄弟手中拿过一把砍刀,朝着抓住范进头发的人就抡了过去,连剁两刀。
“电话给你,你现在就给你表哥打电话,让他过来!”张岳说。
被剁的人松手,放开了范进。被连砸了三下的范进抬起头来恼火非常,抡圆了劲,朝对方的肚子就砍了一刀。被范进砍了一刀的这个人也一样无路可退,硬生生地挨了一刀。
三十、沈公子,有钱!款式!
此时的赵红兵也已踹倒了对方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和李四一起踩着对方的身体冲了上去,气势如虹。
“有赵山河没我!有我没赵山河!”张岳说。
想当个好混子,当个出色的混子,身手还是挺重要的。
“我表哥,赵山河。”
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嗯,你表哥是谁呀?”张岳之所以问这一句,是因为他在江湖上认识的人很多,如果他是朋友的表弟,那张岳怎么也得放他一马。
在赵红兵、李四和范进等在左侧楼梯冲在最前面的三人逆转劣势连战连捷时,从楼梯右侧冲上去的张岳等人,却吃了大亏。
“我表哥回来了,你知道我表哥是谁吗?”
张岳遭遇的,是赵山河,太极梅花螳螂拳赵山河。
随着飞出去的大哥大,小北京也扑向了半躺在地的袁老三,一只手按住袁老三的枪管,另一只手按住了袁老三抓枪的手。几乎是同时,又多出了一只手扳过了袁老三的胳膊,赵红兵的。小北京跳下楼后,赵红兵也跟着跳了下来,只比小北京慢了一两秒。“都他妈的别动了!”喊话的是张岳,手里拿着一支仿六四,指着西郊的混子们和菜刀队说。
张岳、王宇等人只差几步就冲上三楼时,赵山河手里提着一把大卡簧迎面直冲了下来。赵山河已经身背两起重伤害,根本就不怕再多一起,这时刚被赵红兵的扎啤杯砸完没几天的他,鼻子和脸都还在剧痛,走路也是一瘸一拐,心里窝着一股火。
小北京居然把手中的大哥大朝袁老三甩砸了过去。
手里攥着卡簧的赵山河连人带刀扑下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张岳这边冲在最前面的王宇。
情急智生,小北京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武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小北京使用出了他人生中最贵重的武器——大哥大。
第一刀就扎在了王宇的身上……
看到袁老三这个样子,小北京心里也有点儿没底,摸不准袁老三究竟敢不敢真的把枪搂响。毕竟他和袁老三的距离不到两米,这么近距离被打中,肯定非死即残。
一刀就扎出了个血气胸。
剧痛中的袁老三双眼喷火,看样子马上就要扣动扳机。
王宇被赵山河一扎一撞之下仰面倒下,走在王宇身后的张岳左手一搂,抱住了王宇。这天的张岳并没有带枪,他手里那把六响的手枪已经打完,成了一块废铁。
冲入战圈的小北京,拿着这个和板砖一样重的大哥大手机第一下就砸在了袁老三的后脑上,随手拉起了一直躺在地上的小梅。小北京虽然24岁以后已经很少打架了,但是身手依旧出色,一下就把袁老三砸倒了,根本没用第二下。“我操你妈!”刚刚小肚子被丁小虎踢了好几脚的袁老三,倒地后半躺着抱着双管猎枪朝小北京怒吼。
王宇身边的蒋门神拿着一把喷子,看都没看,仰面朝台阶上的赵山河就是一枪。
小北京当时手里抓着一个他三天前刚买的大哥大,据说他这部是全市第十台。当时的大哥大那是相当贵重。为什么说是贵重呢?因为它又贵又重,贵就不用说了,重也是相当的重。赵红兵当时拿过这个大哥大一掂量,第一反应就是:“这玩意儿和板砖一样重,打架肯定正好。”小北京听到,马上对赵红兵投以赞许的目光。小北京买的时候,说是赵红兵手有残疾打电话不方便,专为赵红兵买的,但买了以后倒是一直自己用。反正赵红兵和小北京每天都在一起,究竟是谁拿着倒无所谓。
根据目击的张岳和蒋门神后来说,这一枪打到赵山河身上后,火星四溅。为什么说是火星四溅呢?赵山河真的练成了护体神功吗?肯定不是!那是因为,赵山河那天穿了件老式特种钢防弹背心!据说这种防弹背心,目前军人和警察已经不多用,因为实在太重,足足有20多斤。但就是这件特种钢为主要材料的防弹背心,在这关键时刻又救了赵山河一命。至于说这一枪打在赵山河身上后火星四溅是否存在夸张的成分,二狗无法考证,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枪没对赵山河造成任何伤害。
小北京见状,率先从二楼直接跳到一楼的沙发上,几步就加入了战团。小北京最见不得女人受欺负,尤其是小梅还得算是张岳的朋友。借着点酒儿劲,小北京打架的瘾又上来了。
据二狗所知,当地混子打架,第一个穿上防弹背心的就是赵山河。在赵山河被轰这一枪之前,当地任何混子在开战之前都没有这样先进的防具。海归混子,的确给当地的黑社会带来了一丝新鲜的空气。
中的混子中间,再也站不起来。
但这也提醒了赵红兵和张岳等人,以后当赵红兵和张岳团伙再与其他团伙群殴时,财大气粗的赵红兵等人不但给兄弟们都配上了防弹背心,还配上了钢盔,极大地增强了战斗力。
小梅倒地后双方即混战在了一起,可怜小梅一个女子,竟然在这群酣斗
赵山河虽然没被这枪击伤,但也着实吓了一跳。
看来,赵红兵在“红兵黑社会矩阵”中将菜刀队列在左下方的判断完全正确,他们是忒不成气候了,混战在了一起居然还不开枪。二狗认为,就算是给他们每人发个洲际导弹也没事,反正他们一样不敢用。
在赵山河这一愣神的工夫,左手搂着王宇的张岳右手挥刀拼尽全力朝赵山河一刀抡去。又是“铛”的一声,据说又冒出了一溜火星子。张岳这一刀下去才知道,赵山河穿了防弹背心。
“滚!”醉酒的袁老三看都没看她是谁,一抬胳膊就把娇弱的小梅推倒在地。丁小虎趁袁老三分神的一刹那,抓起双管猎枪的枪管向上一抬,一脚踹在了袁老三的小肚子上。丁小虎这一下想夺枪,却没想到袁老三根本不撒手。西郊混子们旋即和菜刀队混战在了一起。丁小虎后来对二狗说:他夺枪这一下,琢磨着无论如何袁老三也该把枪搂响了,但是实在没想到即使这样,袁老三还是不开枪。
赵山河在挨这一刀的同时,朝半瘫在张岳身前的王宇胸口蹬了一脚。王宇和搂着王宇的张岳同时仰面朝楼梯下倒去。同时,赵山河的兄弟也从上面冲下来,居高临下,连朝蒋门神砍了两刀。蒋门神抬手挡了两刀后被砍翻。
“别打了,走吧。”小梅拉了拉袁老三的胳膊。小梅看这局面实在是太尴尬,想把双方拉开。毕竟,小梅不愿意有人在她这里开枪,如果真的伤了人,明天她还要再被刑警带去问话。
从右侧冲上楼梯的张岳等人全线溃败!他们直接面对的是从小和赵山河一起玩到大一起练武的几个兄弟,也是赵山河团伙的骨干力量。
“大哥,要不你也崩我一枪呗?”丁小虎身后的几个西郊混子,个个也不是善茬,都在激袁老三。没人再蹦迪了,都远远地站着看热闹,都希望这一枪快点儿打响。看热闹的人就怕不热闹。“别他妈的以为我不敢。我整死你也不用偿命,你知道不?”袁老三说得还挺牛逼。“来吧,朝这儿!”这时,一楼战局风云突变,原因是小梅加入了。
当时,被赵山河一刀扎得已经呼吸困难的王宇头朝下躺在楼梯上,雪白的衬衣上盛开了一朵大红花。而赵山河手里的卡簧又扎在了刚刚倒地的张岳的胳膊上,眼看,张岳等人今天就要在这里被灭。
“操,我牛逼习惯了!来,你崩啊,朝这里崩!”丁小虎不愧是西郊混子生产线上最新下线的优质产品,根本就不怕袁老三咋呼,反而把头顶在了枪管上。
赵山河又是一刀,扎向了张岳的脖子。尚未起身的张岳,狼嚎着抓向了赵山河的手腕。
“你不是挺牛逼吗?你再牛逼啊!”袁老三把枪顶对准了丁小虎的头。
但,张岳就是命不该绝,用讲评书的话说就是:“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杀出一彪人马。”
据说那天,菜刀队的几个人显然都喝了点儿酒,是在酒桌上被人叫来找丁小虎寻仇的。但是即使他们喝了酒,也没拿枪直接对着人轰的胆子,居然第一枪是朝天上开了一枪。估计是警匪片看多了,把自己当警察了,还鸣枪示警。
一把黑油油的莫辛纳甘苏式四棱枪刺扎在了赵山河的腿上——沈公子到了。
菜刀队的人听到以上答案,很满意。他们分析后认为,想成名必须要像赵红兵等人一样开两枪,再干点儿大事。
开战时沈公子走在队伍的最后,当张岳和赵山河等人交手时,他尚在二楼和二楼半之间。眼见赵山河和张岳接上了火,在前面的楼梯里却塞满了自己人,沈公子根本无法从楼梯上去。当沈公子看到张岳等人仰面从楼梯上倒下后,情急生智,顺手从王亮手中接过那把莫辛纳甘四棱枪刺后向上一跃,抓住二楼半到三楼之间楼梯扶手的铁栅栏,脚踩上了二楼到二楼半之间的楼梯扶手,把枪刺从二楼半到三楼之间的楼梯扶手的铁栅栏间递了出去,狠狠地扎在赵山河的腿上。
“废了二虎,崩了老五,后来又拿烟灰缸砸烂了老五的嘴,出名了。现在开游戏厅,你看谁敢去他那儿闹事,这人净玩儿阴的。”
赵山河吃痛,腿一软,卡簧也扎偏了。
“李四怎么成名的?”
沈公子身手极是敏捷,翻身上了楼梯,朝赵山河身边的兄弟又是一刺。
“杀了张浩然,又差点儿捅死勾疯子,当然就成名了。再说,人家天天包里装把枪,手下猛将如云,纯土匪。”
赵山河的兄弟对有如神兵天降的沈公子毫无防备,肩膀又被刺中。
“张岳怎么出名的?”
“张岳,下楼!和他们出去打!”沈公子边刺边喊。他清楚,他是靠突袭勉强支撑住局面,等赵山河等人缓过神来,己方仍然不是对手。
“崩了二虎又扎了李老棍子,你说他能不出名?人家现在开饭店,有钱,朋友多。”
“谁下来!我就扎了谁!”沈公子站在张岳和赵山河之间,手持起码有70厘米的枪刺,颇有点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赵红兵怎么成名的?”
“下楼!都下楼!”赵红兵听见沈公子喊,也招呼自己左侧楼梯的兄弟快点儿下楼。
而且还听说,袁老三等人还咨询过很多人关于赵红兵、张岳、李四等人成名的事。
张岳和蒋门神连拉带拽着王宇,快步冲下了楼。
据说,菜刀队的人自从被小北京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后十分郁闷,他们开始觉得,如果拼冷兵器拼拳脚,他们差得实在太远,得动点儿真家伙了。菜刀队这些小子家里都有点儿来头,袁老三居然弄到个合法持有猎枪的枪证,拿着把双管猎枪“持证上岗”了。
沈公子敏捷的身手和那把骇人的四棱枪刺,的确震住了赵山河和他的那些兄弟,给张岳等人起码赢得了半分钟的下楼时间。
“没死,那一枪打顶棚上了,估计是想鸣枪示警。”小北京说。
据说,沈公子和赵山河僵持了约半分钟后,当张岳和赵红兵等人马上就要下到一楼时,赵山河旁边的一个兄弟突然抡起战刀朝沈公子迎面砍了下来。沈公子当时站在台阶上,左手扶着楼梯,右手抬起枪刺,奋力隔住了这把开山刀。
“打死人了吗?”张岳边收枪边向下望去。
这时,赵山河又是一刀朝沈公子捅来。
“张岳,你把你那东西收起来,吓人不?”赵红兵说。
赵山河这一刀,刺出了当地混子斗殴中至今为止最具观赏性的一个动作。
赵红兵等人赶紧站起,拖过刚被踢倒的椅子坐了上去,确定没危险了。江湖大哥,总要注意一下形象。在舞池里群魔乱舞的青年男女们大多没听过枪响,普遍不怎么怕,没什么反应;倒是吓到了赵红兵这样的老江湖,他们都以为是张岳或者李四的哪个仇家搞暗杀来了呢。
当赵山河这一刀刺来时,身手极佳的沈公子居然一个后空翻,从楼梯翻到了二楼半的平地上,转身就下了楼!
赵红兵和小北京俩人一看是菜刀队,都乐了:敢情这菜刀队不玩菜刀改玩枪了,菜刀队变洋枪队了。
后空翻!
蹲在了地上的赵红兵等人向楼下枪响的地方望去,他们看见了袁老三,菜刀队的袁老三。
一刀刺出,对方居然一个后空翻跑了!这在人类斗殴历史上也是极其罕见的!
这些老江湖都听出来了,刚才那动静是枪响。
这样的逃跑方式,是不是有点儿太经典了?沈公子就是沈公子,连逃跑都跑得这么潇洒,这么与众不同,这么脍炙人口!
那天,和丁小虎在一起的,就是几个和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西郊流氓。别看人少,战斗力可真是一点儿不差。丁小虎从洗手间洗完脸回来的时候,夜总会里又歌舞升平了,好像刚才的斗殴根本没发生过。“现在的人还真是不怕崩一身血。”赵红兵看着一楼那些又开始群魔乱舞的人说。“呵呵,我就说吧!”张岳说。正在这时,“吭!”一声闷响。“我操!”已经喝得迷迷糊糊的赵红兵等人都吓了一大跳,齐声喊出了“我操”,都习惯性地踹翻椅子蹲在了地上,最敏感的张岳还从包里掏出了枪。
沈公子以后空翻的方式躲了一刀转身逃跑这件事,至今依然为人所称颂,而且越传越玄。后来已经有人这样说了:“赵山河一刀刺出,沈公子一个后空翻翻下了楼梯,紧接着又是两个拉拉提……”总之,就差没说沈公子后来又来了几个托马斯大回旋了。
市区的流氓:市区的流氓最大的特点就是敢惹事、穿得好、敢泡妞、爱凑热闹,但如果说打起架来,可能和西郊的流氓有一定差距。在外面敢惹事的通常家境都不错,要么是某局局长的儿子,要么是大款的儿子。菜刀队就是市区流氓的代表,敢惹事但是还挺怕事。所以说,市区出了几个像赵红兵、张岳、李四这样敢惹事又不怕事的混子,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很快就成名了。
毕竟,沈公子这属于斗殴中的急中生智,并不是体操表演。如果是体操表演,那么当地的体委必须把这个动作命名为“沈公子后空翻”之类的。而且还有人说,沈公子这是学当时流行的小虎队中的吴奇隆——吴奇隆当时在某个MV里,曾经在歌曲的结束阶段来了个后空翻,沈公子这后空翻就是跟他学的,和他一样潇洒。
铁南的流氓:这个区域的流氓始终不成气候,打架最衰。二狗认为,他们之所以打架衰,是因为他们的生活普遍富足,就算是20世纪90年代全东北的青年都在待业,作为铁路职工家属的铁南子弟们多数也有工作;即使没工作,家里的父母也有相对较高的收入。生活富足的人打架通常要衰一些。通常情况下,他们不大敢来市区折腾。当年被张岳一记刮刀破了相的路伟是其代表人物,碰上不要命的撒丫子就跑。
赵红兵等人撤出楼道后,赵山河等人也追了出来。
东郊和城北的流氓:这两个区域以国营大中型工厂为主,属于第二产业。他们通常是以某个工厂宿舍集中区为单位,每个工厂宿舍都会有一个比较有向心力的流氓团伙,人数或多或少。20世纪90年代,这个区域的待业青年最多,终日无事可做,折腾得最欢,全市在90年代险些让他们闹翻了天。代表人物就是二虎和陈卫东,他们俩是当地两家最大的国营工厂宿舍区的头目,在本厂的混子中说一不二,是绝对的领袖,吼一嗓子至少能叫出来50个小兄弟,但是他们在市区就未必能呼风唤雨了。
钢窗厂的大院,成了当天血战的第二战场。
东波所在区流氓:其实这个区流氓人数并不多,而且可以说至今也没有黑社会组织。但是他们比较团结,每当和外人发生了冲突,连老人和小孩都会抄家伙出来帮忙。所以,虽然该区流氓不多,但是外人仍然不敢轻易去惹。代表人物是东波,东波可以说是该区的败类,黑社会他肯定算不上,他只能算是流氓。即使他是败类,如果他被欺负了,手下的人也会一拥而上帮忙的。
沈公子是赵红兵等人中最后一个从钢窗厂厂部的主楼冲出的。
西郊流氓:西郊是农业区,家中大多从事第一产业,混子们多数无正当职业,民风最是彪悍,全市由斗殴引起的命案超过一半都是西郊流氓干的。20世纪90年代,市区的流氓都已不偷不摸不抢了,但是西郊流氓还在干,不够与时俱进。他们来市区需要乘公交车,从市区开往西郊的那路公交车,当地的市民只要是脑子没被驴踢过就绝对不会上,上了车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出。他们来市区,通常是从小就在一起玩的三五个人,却普遍敢和市区内十来个人的流氓团伙火拼,而且胜出的多数都是西郊的流氓。这个流氓生产线,生产出来的最新一代优质产品就是丁小虎。
到了厂部主楼外面的空旷厂区,赵红兵等人就不存在任何劣势了。
写到这里,二狗想起了分析不同人群相似性和差异性的一种基本分析方法——先验分类。所谓先验分类就是根据收入、职业、年龄、所在区域等人口统计特征进行分析,从而判断某一群体所表现出来的一些共性。为了能更好地阐述当地混子的构成情况及特征,二狗认为以区域判断最为合理。根据区域,二狗把当地的混子分为五类。
从主楼冲出的第一个,就是腿刚刚被扎了个对穿,还在淌着血的赵山河。此时的赵山河已经忘了腿上的疼痛,红了眼睛去追又扎了他一枪刺的沈公子。据说他速度极快地从门口冲出,跑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出腿上有伤。
丁小虎小时候住在西郊,14岁的时候才搬进市区。他小时候所在的西郊,绝对是流氓高产地,盛产流氓。不但高产,而且质量过硬,堪称当地黑社会成员的摇篮。李老棍子、张浩然、老五、黄老邪等老混子均来自于西郊,张岳小时候也住在西郊。就算到了今天,如果说当地最有名的黑社会头子有10个人的话,那么来自于西郊那个黑社会摇篮的流氓起码有4个。荷兰有球星加工厂阿贾克斯,这里有流氓加工厂西郊。从西郊走出来的混子个个心黑手毒,在人数相近的前提下,市区里的混子通常不是西郊流氓的对手。大家都说,“城西黄老邪”就是因为比别人早一步来了市区而且跟了李老棍子才有了相当的名气。如果黄老邪不进市区而是留在西郊,早就被西郊的流氓打得后半生不能自理了。日后由于丁小虎的关系,二狗认识了很多来自于河西的流氓。大家对黄老邪的评价,二狗很是认同。
虽然赵山河自认为是海归混子,高人一等,但是他愣头青的本色始终难改。与打起架来有着惊人冷静的赵红兵、沈公子、李四等人相比,赵山河可能身手更好,但是真的杀红了眼,他肯定不是以上三人中任何一人的对手。
“你问问去,我怕过谁?”丁小虎说完就去了洗手间洗脸上的血。
这不,他刚冲出来,就被埋伏在门外的赵红兵一脚放倒!这一脚,又是狠踹在了他左膝侧面的膝关节处,又准又狠。以赵山河平时的身体素质和武术功底,根本不至于被一脚放倒,但他根本就没料想到会有埋伏,突遭袭击,一下摔到了埋伏在楼门另一侧的张岳身边。
“过一会儿他们找人来了,你想跑都跑不了。”
张岳根本没废话,毛下腰连砍了他三刀。
“我说了弄坏东西我赔,你凭什么让我走?”丁小虎说。丁小虎从没在女人面前跌过份儿。
第一刀砍在了他的脸上。
“你快走吧,这里的账,明天再算。”小梅说。
第二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据说此战中,丁小虎鼻子被钢管砸破,虽然伤得不怎么重,但是鲜血横流,很是狼狈。大家都认为,他鼻梁被砸了一钢管却没砸断简直就是个奇迹。
第三刀砍在了他挡在头前的胳膊上。
“告诉小梅,让那孩子快走,赔钱什么的明天再说。他留在这里,一会儿非再打起来不可。”张岳对富贵说。张岳是老江湖,凭着嗅觉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没完。
张岳每一刀都是想要他的命。当张岳砍第四刀时,被从主楼里冲出的赵山河的弟兄连砍带撞,摔倒在了主楼的台阶下。
“是他们先惹我的,是我弄坏的东西,我赔你不就结了?”丁小虎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赵山河免于一死,他实在命太大了。
“你家有的是钱,让你在外面这样打,是吗?”打架结束后,小梅莺莺燕燕地走了过来。
二狗依然记得,当时大家都说有这样一个细节:当赵山河被几个跟随多年的兄弟掩护着冲向门外时,一瘸一拐的他居然左手捂着受伤的脖子,右手端端正正地扶着天灵盖向前跑!
张岳和赵红兵等人说着话,看得却是清楚,丁小虎等四五个人明显占了上风,双方的战斗力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两分钟后对方开始溃败,一个接一个地逃出了夜总会。
赵红兵等人当时都不理解,为什么赵山河以如此奇怪的姿势逃跑。在半年多以后,赵山河伤痊愈以后的一次酒局中才对他自己的兄弟说:“我当时捂着脖子扶着头跑,是因为我以为张岳已经把我的头砍下来了,我怕不扶着,我的头随时会和我身体分家。”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脑袋马上就要掉了的话,那人早就死了。可见,当时赵山河被张岳砍蒙了,吓蒙了,彻底糊涂了。赵山河的几个跟随他多年的兄弟都会点儿功夫,边扶着一瘸一拐的赵山河向厂子大门外跑,边抡着刀防卫。但即使是这样,仍然被追上来的范进和李四等人砍得个个血淋淋。赵山河完了,北郊的混子群龙无首了。二狗曾经在第一部中提到过,赵山河领导的北郊混子品牌战略都太失败。在他们的团伙中,只有赵山河是江湖大哥,只有赵山河有号召力,赵山河一旦被拿下,其他的混子多数都作鸟兽散,完全失去战斗力。而赵红兵等人则不同,张岳是江湖大哥,赵红兵是江湖大哥,李四是江湖大哥,就算是范进之流,也具有一定的领导能力,折了一个根本就不怕。
二十九、有赵山河没我,有我没赵山河
张岳、李四等人都是已经成了精的混子,都知道只要拿下了赵山河,其他人虽然多,但是根本不足为虑,刀和枪刺都朝赵山河一个人身上招呼。血战的第二场开始一分钟后,赵山河的人已经被切成了三截。第一截是已经冲到厂区大门口的浑身是血的赵山河等五六个人。第二截是被堵在厂区大院里的十几个人。他们已经回不去办公楼,也出不去大门,被蒋门神等人逼在厂区大院里的一个角落里,全被归拢,最惨。第三截是被堵在办公楼里的20几个人。他们还好,死死地守住办公楼不出去,损伤不大。
名,就成在这狼烟四起的北郊钢窗厂院内。
赵山河等人冲到厂区门口时,守在那里的马三又迎面来了一枪刺,扎在了赵山河的防弹背心上。马三一愣,马上被赵山河的兄弟甩了一刀。这一刀,甩到了马三的脸上,旋掉了他的半个鼻子。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一战,赵红兵、张岳、李四等人终于彻底收拾了北郊的混子,名声达到了出道以来的最高值,毫无争议地成为全市黑道第一团伙。除了已经基本和解的李老棍子外,再无任何一个团伙可与他们抗衡。
马三捂着脸一侧身,赵山河等五六个人从厂区的大门冲了出去。赵山河又跑了,尽管跑得很仓皇,但他的确是跑了。这次侥幸跑出去的赵山河,在1995年赵红兵和张岳陆续落网和李四跑路前,再也没有在当地出现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一战,赵红兵、张岳、李四等人终于彻底收拾了北郊的混子,名声达到了出道以来的最高值,毫无争议地成为全市黑道第一团伙。除了已经基本和解的李老棍子外,再无任何一个团伙可与他们抗衡。名,就成在这狼烟四起的北郊钢窗厂院内。付出的,是马三的半个鼻子和险些折磨死王宇的血气胸。还有,钢窗厂那十几个混子上万毫升的鲜血。从此,北郊的混子一蹶不振,直到1995年夏赵红兵等人再次入狱、赵山河回归之后。混子间的恩怨永远是以斗殴开始,并以斗殴结束。这就是宿命,混子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