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山河是凭武艺高强闯荡江湖,但他打架时的疯劲别说和张岳没法比,就算是和勾疯子相比也要略逊一筹。所以,赵山河决定先找当晚的肇事者富贵“谈谈”。
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赵山河虽然一心想和张岳交手,但他还是对张岳有点打憷。毕竟张岳捅死了张浩然以及和勾疯子对捅等事迹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富贵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并且告诉了张岳。“红兵,巴黎夜总会的宋老板找了陈卫东,陈卫东的人要找富贵先谈谈。”张岳找到赵红兵商量这件事儿。“谈就谈吧,总比报官好。真的报了官,富贵非进去不可。”赵红兵说。
“申哥,看你说的,我是你的兄弟。”富贵认为,他出手帮助小北京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他敢报官吗?他还想继续把夜总会开下去吗?”张岳说这句话时又起了眼睛。“这件事儿无论怎么说,是我们伤了人,该赔点儿钱就赔点儿钱吧。咱们现在谁手头缺那几个钱啊?”赵红兵想息事宁人。“绝对不能赔钱,把钱赔给了他们,咱们哥儿几个还怎么混?”张岳说得斩钉截铁。“你怎么总想混呢……”赵红兵毕竟不是唐僧,他从不絮絮叨叨地说张岳说个没完,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你别管了,这事儿我处理。”当晚,张岳又叫来了富贵。“去跟陈卫东谈。告诉他,赔钱,那不可能。如果不服,削他。”张岳说。
“一定。谢谢你那天出手相助,否则说不定我就栽在了巴黎夜总会。”小北京说得挺诚恳。小北京虽然从来没混过黑社会也没必要去混黑社会,但他还是十分在乎自己的名声。
十一、右手
“代我对她说声对不起。”
第二天下午,富贵带着几个小兄弟去了紫月亮的一个包间,这是黄老邪和他约定的见面地点。与其同行的,还有犟驴蒋门神。张岳怕富贵吃亏,特地叮嘱蒋门神与其同去。
“那个女孩子叫兰兰,人品不错又乖巧,刚刚高中毕业没工作,就去那当了几天兼职模特,就遇到了这事儿。唉,不过你别担心,医生说了,保养得好点儿,连疤瘌都留不下。再说,你又不是故意的。”小北京倒是从那以后一直跟那女模特打得火热,没事儿经常在一起聊聊天。
紫月亮是张岳罩着的场子,在这里,富贵可以算是主场作战。
“申哥,那个女孩子没事吧!”
那天赵山河带着几个兄弟过来的时候,富贵和蒋门神早已沏好茶在那里等着了。
事后,富贵和小北京曾有如下对话——
“富贵,来了有一会儿了吧!”一向莽撞的赵山河今天还挺客气。
所以当他那天看到小北京处境凶险时,毫不犹豫地掏出了卡簧。但没想到的是,他的最后一刀竟然扎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来啦!我也刚过来。”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富贵也挺客气。
富贵跟了张岳以后,又认识了李四、小北京、赵红兵这几位张岳的生死兄弟。由于张岳极其尊重赵红兵,所以富贵同时也把赵红兵当成大哥看待,他没想到自己在读中学时就已经如雷贯耳的“红兵大哥”竟然是如此的容易接触。富贵极重义气,他认为他应该像对待张岳一样对待张岳的兄弟。
“咱们聊聊上次在巴黎夜总会的事儿吧。是宋老板找到了我哥陈卫东,我哥让我来和你谈谈。虽然说事情是一场误会,但宋老板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你们也伤了人,总得意思意思,是吧?”赵山河倒是个痛快人,没多废话,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富贵还是像当年那样不爱说话,但出手极狠从不留情面。在张岳成名后不再亲自动手的日子里,富贵就成了另一个张岳。
“哦,那你们是什么意思?”富贵的话向来不多。
“张岳是我的大哥,谁动他一指,我就要了谁的命。”富贵当天就对表哥说。
“宋老板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是道上的朋友,你们拿出点儿钱来,这事儿也就这么算了。”赵山河还是很会说话的。
富贵总穿他姑姑家哥哥的衣服,他哥哥的手臂比他的长,所以他习惯了穿袖子特长能盖住半个手的衣服,如今,穿了正好合体的衣服,富贵颇觉不适。后来富贵给自己买的衣服,也全是袖子特别长的。总穿着能遮住手的袖子的衣服,是富贵的标志。
“嗯,你继续说。”
富贵试了试衣服,“是不是袖子有点儿短?”富贵问表哥。“我看正合适啊。”表哥说。表哥的确觉得这套西装非常合适,富贵穿在身上显得十分精神。“我总觉得袖子有点儿短。”富贵笑着说。
“你们捅了三个保安,又伤了一个模特。还有你们那个姓申的,又是他吧!他也太狠了点儿吧!人家拉了拉他,他就把人家打成那德行,现在人家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赵山河一直对小北京当年在饭店外一脚把他蹬飞的事耿耿于怀,只是后来闹出了人命,他才没找小北京报复。
“富贵,快起来,试试看合适不。”张岳被富贵这一跪吓了一跳。张岳给他买衣服,也是因为觉得富贵这小伙子不错,又刚出狱如此潦倒,想帮他一把,并没有想过把富贵收了当兄弟。张岳自己尝过刚出狱时的落魄感觉,十分理解富贵的处境。
“姓赵的,你会好好说话吗?有事儿说事儿,别整那些没用的。”犟驴蒋门神这几年跟着张岳嚣张惯了,现在听到赵山河这不敬的口气,火气有点儿按捺不住。
富贵并不是为了这不到千元的衣服和鞋子就把命卖了,而是为了张岳对他的尊重。
“老蒋,听人家把话说完。”富贵打断了蒋门神的话。“你继续说。”富贵对赵山河说。
“大哥!”富贵实在想不到传说中的江湖大哥张岳竟然对他这么好,让他第一次有了做人的尊严。当场,富贵眼含热泪给张岳跪了下来:“大哥,我这条命,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
“宋老板的意思是,你们拿出10万块钱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你们张老板家大业大,这点儿钱不算什么吧。”赵山河被蒋门神顶了几句,有点儿不舒服,语气硬了起来。
见面的第二天,一向同情弱者的张岳就花了700块钱给富贵买了一套新西装,又花了150块钱给富贵买了双新皮鞋。据说,这是富贵20年来第一次穿新衣服和新鞋,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把富贵当成一个人,包括他的姑姑和姑父。以前他身上所有的衣服和鞋子,都是他姑姑家的哥哥穿剩下的。
“嗯,还有吗?”富贵很沉着。
几天后,富贵被捕,被判入狱。在狱中,富贵结识了表哥。出狱的第一天,富贵又通过表哥认识了义薄云天的江湖大哥张岳。
“没了。”赵山河话说完了,觉得很轻松。他看富贵的态度,好像并不反对拿10万块钱出来的提议。
富贵依然面无表情,拿起卡簧对着那个男同学连捅三刀。捅完以后,富贵转身慢悠悠地走出了教室。这是富贵第一次出手伤人,而这第一次,就已经把人捅了个半死。
“钱,我们是不会给的。”富贵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傻逼,看我干吗?”
“啥?”赵山河愣住了。他没想到,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富贵,说出来的话如此强硬。
“富贵你这个傻逼,你连妈都没有在这儿穷哭什么?”班里的一个男同学挖苦富贵。富贵这时尚未擦干眼泪,他回头望了望眼前这位男同学,咬了咬牙,没有说话。男同学的话刺到了富贵心中的最痛处。当天晚自习,富贵拿着一把卡簧进了教室,以空洞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在电影院嘲笑他的男同学。
“钱,我们是不会给的。”富贵以同样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十七岁那年,一向学习成绩不错的富贵上高二。学校电影包场,电影的名字是《世上只有妈妈好》,这是一部用眼泪赚取眼泪的电影。从没体会过父母的爱的富贵,看了这部电影以后被感动得哭出了声,直到电影结束还抽泣不止。
“那你们打人就白打了?”
富贵的忍耐力极其惊人,虽然他在学校和家里每天都被欺负,但他从来都是默默忍受,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直到他十七岁。
“白打了。”富贵头不抬,眼不睁。张岳昨天就是这么交代给他的。
富贵是个孤儿,长着黑漆漆的眼睛和笔挺的鼻梁,个子高高瘦瘦。曾经有人说,富贵这人太不会打扮自己了,如果他会打扮,肯定是个帅哥。富贵的父母和爷爷奶奶都在一次大火中死去,他自幼跟着姑姑生活。他在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还连名字都没有呢,语文老师便随口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富贵。
“你们有点儿太欺负人了吧!不准备赔钱找我来谈个鸡巴?”赵山河终于忍无可忍,怒了。
富贵在捅了模特以后,心情也有点儿不好。富贵虽然冷血,但他只对男人冷血。他始终觉得很愧疚,他忘不了巴黎夜总会那一夜,忘不了那个漂亮的女模特那双惊愕的、睁得大大的眼睛。
“我和你只是谈谈,什么时候说过要赔你们钱?再说,是巴黎夜总会的人先动手拉的申哥,申哥才动的手。后来我看见范进他们要打申哥,我才动的刀。双方都有错,凭什么我们赔钱。”富贵轻声说完,喝了一口茶,“还有,你说话注意点儿,别满嘴脏话,我们兄弟几个脾气都不太好。”富贵清楚地记得张岳的吩咐:“如果不服,削他。”
想杀表哥和小北京的范进毕竟还在病榻上,但赵山河可是活蹦乱跳的。据说,那几天赵山河很兴奋,每天都在打听富贵在哪出现。
“富贵,你他妈的别太得瑟了!别人怕你,我就不他妈的鸟你!”赵山
据说,被小北京打得多处骨折的范进,在病榻上就下决心要杀了表哥和小北京这两个人。从范进剃了光头走向社会的那一天起,他已经不怎么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了。
河“霍”地站了起来。
他的确不是范进,毕竟范进考上了,而他,没考上。
“我操你妈!”蒋门神挥起茶碗,一杯滚烫的热茶泼在了赵山河的脸上。
是的,如果范进真能活到2004年的元旦,他一定会喜欢这首歌的,而且他一定会窜改歌词“我不是范——啊——进,我没有中举,我抽了羊角风,没考上大学”。
赵山河被这杯热茶泼得满脸都是,一时睁不开眼睛。同时,他感觉右腿一凉——富贵出刀就是快,一秒之内,拔出卡簧,用两根手指弹开,捅人,一气呵成。
十一年后的那年元旦,似乎是梅艳芳辞世那天,在上海新天地太平湖畔,二狗第一次听到了那时尚未成名的王蓉唱了一首《我不是黄蓉》,当时二狗首先联想到的,竟然是十一年前的那个范进。
这次,赵山河还没来得及咨询清楚究竟是“单挑还是群殴”,就已经被捅了。看来,20世纪90年代的混子和80年代就是不一样,只要能打赢,不择手段,而且连选择题都懒得做了。
据说,范进最讨厌别人叫他范进。
这样不讲道理且不爱动脑的人,让赵山河这个命题者很头疼。不但头疼,而且腿疼。
三个月后,范进被新开业的巴黎夜总会招入麾下看场子。六个月后,他成为看场子的打手的带头大哥。范进要找回他那失去的八年青春,他不能忍受慢慢赚钱的折磨,他要速成,他要急功近利,他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你为什么干了这一行?你这样干下去要进监狱的!”白发苍苍的父母含泪哀求。“我已经被高考判了八年刑,还会在乎再在监狱中度过几年吗?”范进说。
富贵虽然一出手必然见血,但他和张岳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换作张岳的话,不可能是朝赵山河的腿上捅,肯定一刀就刺向赵山河的胸口。
当晚,范进就去理发店理掉了他那蓬乱的长发。第二天,江湖中就多了一个心狠手辣的混子。这个混子戴着高达800度的黑框近视眼镜,留着光头,手持一把上高三时他爸爸送的一把没开刃的宝剑,绰号范进。
赵山河虽然被富贵和蒋门神偷袭,但他终归是当地的单挑之王,盛名之下,还是有两下子的。刚被富贵刺中,他就闭着眼睛抓住了富贵抓刀的手腕,用力一扭,就把富贵的手臂掰了过来。同时,他也夺过了富贵手中的刀,随手架在富贵的脖子上。
“这,你们不用管了。”
“谁再上来我就扎了他!”赵山河闭着眼睛,忍住腿上的剧痛吼了一句。蒋门神虽然掏出了刮刀,但是看到富贵被赵山河制住,也不敢上前,怕赵山河暴怒之下真一刀杀了富贵。“老蒋,捅这傻逼!”自幼父母双亡的富贵绝对是个亡命之徒,如今他虽然被赵山河扭住了手腕一动都不能动,但是依然不服。蒋门神看了看富贵,没说话,也没上前。他虽然是头犟驴,但是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捅死。“操你妈!反正你们不给钱,今天我就带他走!”赵山河说着就推着富贵走了出去。“操你妈!你敢动富贵一指头,我就放火烧了你家!”蒋门神拿着刮刀指着赵山河说。
“那你希望通过什么方式实现?”
“不烧了我们家你他妈的是孙子!”赵山河抓着富贵走了出去。
“你们说的这些,未必需要通过高考来实现。”
“你他妈的动动试试!”蒋门神咆哮。
“出人头地,赚大钱。”
赵山河没答话,推着富贵上了车。赵山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激蒋门
“你们让我高考是为了什么?”此时的范进很冷静,他已对高考心灰意冷。
神这头犟驴。蒋门神可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的。
“再考一次吧,就最后一次。”范进的父母几乎哀求着对他说。
一小时后,张岳带十几个人到了陈卫东的饭店。在饭店里,张岳没有看到陈卫东也没看到赵山河,担心富贵安危的他当时并没有砸了陈卫东的饭店。
据说,当年他的父母还建议他再考一次。
两个小时后,张岳见到了脸色惨白、说几句话就会疼得晕过去的富贵。
从此,范进有了现在的绰号。
富贵的右手连手腕被赵山河用全是棱子的石头块子砸了至少50下,完全粉碎,血肉模糊,再也没有恢复的希望。
监考老师把他只做了一半题目的试卷写上名字交了上去。十几天后,高考成绩下来,范进再次达到了应届时的高度——只差一分。只要抽风前他再多做一个选择题,就能考上了。如果他能把试卷全做完,保守估计他能考上一所类似于哈尔滨建工这样的高校。
据说,赵山河当时给富贵出了一道废话般的问题:“你用哪只手捅的我和其他几个人?”
造化弄人,悲剧还是降临到了范进身上。在考最后一门时,过度兴奋的范进在开考四十五分钟后忽然抽搐倒地,口吐白沫,人生中第一次抽起了羊角风。他被紧急送往医院,而他的第九次高考就此结束。
“右手。”富贵丝毫没含糊。
在1992年那个流火的七月,范进第九次迈进了考场。那时候全国理科高考要考七门,总分好像是710分。范进的前六门发挥相当好,已经考过八次的他知道,这次一定能考上了,而且十有八九还能考上本科一批的高校!据说,一向沉默寡言的范进那几天无论见谁都是微笑着说话。大家都替他高兴:“这孩子可算是熬出头了。”
“好!新账旧账一起算,看你以后拿哪只手捅人!”赵山河说完就拿起石头砸了下去。
当时范进的绰号还不是“范进”,而是“老补”。他“范进”的绰号来自于他的第九次高考。
当晚,陈卫东饭店的门上多了两个枪眼。赵山河家失火,但很快被扑灭。
八年的匆匆岁月,范进都在牢狱般的补习班教室中度过,每天都被高考无穷的压力折磨,痛不欲生。八年,他已经由一个青春年少的风流少年变成一个冷暖自知的胡子拉碴的成年男子,越来越沉默。范进“誓要把这牢底坐穿”的劲头征服了全校无数少男少女,大家都以他为偶像,只要有他在,高考补习两年三年的人会觉得一点儿都不丢人。据说到后来,范进当年的学弟学妹已经大学毕业回到学校给他当老师了!
轰了陈卫东饭店门的是表哥。他明知道陈卫东和赵山河不在,但还是骑着摩托车到了“青原鹿”饭店,连摩托车都没下,对着饭店的门口就是两枪。青原鹿里的喧嚣,被这两声枪响吓得鸦雀无声。
范进既不姓范,也不叫进,他的绰号的典故来自于《范进中举》这篇中学文章。范进只比赵红兵低两届,但他1992年才从当地的一中退学——他一共高考了九次,补习了八年。据说范进初中时成绩相当不错,但是到了高中以后成绩略有下降,第一次高考时差了一分没能考上专科。他那望子成龙的父母认为自己的儿子只要再补习一年,一定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但遗憾的是,第二年范进的高考成绩距离专科线差了三分。从此,范进开始了漫长的八年补习之路,他每次的高考成绩距离专科线不是差三分就是差五分,再也没有达到应届那一年只差一分的水平,但也从没有差过十分以上。
枪,是银灰色外壳的仿制五四手枪。黑道上的混子用的枪是白色的壳,白道上的警察用的枪是黑色的壳。
除了跃跃欲试想挫一挫张岳威风的赵山河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想和张岳团伙拼死一搏,那就是当天在巴黎夜总会失尽了面子且吃尽了苦头的范进。
两声沉闷的枪响,不但击碎了饭店的玻璃和木制的大门,也击碎了当地三四年以来的宁静。由于当地公安系统在1990年前后大规模地收缴猎枪,继当年赵红兵团伙与李老棍子和二虎团伙的连续几次枪战过后,已经多年没有发生恶性枪战了。
巴黎夜总会的老板错了,他错误地判断了他的对手张岳的性格。张岳这样的江湖大哥可以接受入狱,但未必能接受赔钱:如果张岳赔钱给巴黎夜总会,就说明张岳服软了,心高气傲的张岳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了结方式。同时,巴黎夜总会的老板也错误地判断了陈卫东的能力。陈卫东虽然实力不错,但主要依靠的是他的表弟赵山河,而赵山河自恃勇猛,一直以来都希望能在江湖中扬名立万,这次有借口直接面对张岳,他是不会放弃这样一战成名的机会的。
这一次,挑起这新一轮腥风血雨的是张岳。
巴黎夜总会老板找的是陈卫东,他是通过在他夜总会里当老鸨子的毛琴找到的。这个巴黎夜总会的老板天真地认为,陈卫东毕竟是当地江湖中化石级的老混子,无论是张岳还是赵红兵,都该给陈卫东一点儿面子。
表哥这两枪,是给陈卫东、赵山河的生死状。生死状,顾名思义,是生是死,凭自己的本事,莫怨天,更莫怨命。
据说,巴黎夜总会的老板也并没有报案,他希望把这件事私了。毕竟,富贵是张岳的人,张岳是个什么人所有人都知道。开夜总会和气生财,那个老板绝对不愿意惹上张岳这个活阎王。按江湖规矩,私了就必须要有另外一名江湖大哥出面,和张岳谈条件。这次是富贵先出凶器伤人,按道理,张岳应该赔钱。
表哥为何如此嚣张敢在闹市中开枪?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正式转入黑道程序,绝对不可能再通过白道程序解决,除非真的闹出了人命。废掉富贵一只手的赵山河不可能主动报案,请赵山河去谈判的巴黎夜总会的宋老板也不可能去报案。他们无论谁报案,都会吃官司。因为在这件事中,富贵和范进等人的冲突只能算作斗殴,而赵山河对富贵的所作所为倒是真能判上个重刑。
经检查,女模特伤无大碍。范进和其他三个被捅的打手也无性命之忧。
张岳更不可能去报案,他一向认为江湖恩怨就应该以江湖手段解决。而且,张岳有自信,如果比江湖手段,他张岳可能在当地百多年的历史上,仅次于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爷爷镇东洋。
十、我不是范进
烧赵山河家房子的是蒋门神。
“小申,别打了,咱们快送这个女孩子去医院吧!”赵红兵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小北京失控,发了狂,伸手拉住了小北京。赵红兵伸手一拉,小北京立马老实,历来都是如此。
那天蒋门神跟着张岳一起见到富贵后,只看了富贵一眼,二话没说转头就走,张岳怎么叫都没能叫回来。谁都不知道蒋门神去干吗了。
“你他妈的是男人吗?”据说,那夜醉了酒的小北京重复嘶吼了二十几次这一句话,每喊一次都重重地踹向范进一脚。范进不但不敢还手,而且连看都不敢看小北京,他是在为他的无耻感到愧疚吗?小北京踹了二十几脚以后,范进已经不能动了,软得像滩泥。
“老蒋呢?”悠悠醒转的富贵问。
鲜血、红旗、倒在红旗上的美艳女模特、绚烂的灯光、鸦雀无声的人们。这些,就是那夜的巴黎夜总会。据赵红兵后来说,他从入伍到后来混社会,见过的凶残场面已经太多,从没有一次为之动容,早已司空见惯。只是,除了那夜的巴黎夜总会。鲜艳的红旗上面是鲜花般的女模特,女模特身上又绽开了一朵鲜花,这朵鲜花上方,又是艳如鲜花的灯光。“你们都别动!”走到了舞池中间的张岳指了指那些打手,着眼睛说了一句。没一个人敢动。“你他妈的是男人吗?”小北京朝范进怒吼,声音嘶哑。小北京从未如此冲动,他这是被范进的无耻和歹毒惊的。
“刚才见到你,他就走了。”张岳说。
女模特倒地,就倒在那面鲜艳的红旗上。
“他去烧赵山河家的房子了。”富贵特别了解犟驴蒋门神,他知道蒋门神一定说到做到,尤其是被赵山河激了一句后。
鲜血,从女模特的肩膀涌出。据说,那女模特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口。
“去吧。”张岳面无表情。
歌声终止。
据说,蒋门神没能真把赵山河家烧成平地,是因为他放火的经验不足。他当然知道点火需要汽油,所以打听到赵山河家住在哪里之后,他直接带了10升汽油就赶了过去。
富贵手中的卡簧,已经扎在了很多人的身上,但他肯定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一个如此漂亮的女人的身上。
蒋门神赶到赵山河家的时候,发现赵山河家里没有人。他和他的一个小兄弟提着汽油翻墙进了院子,发现赵山河家的木头屋门紧锁。
富贵,默默地转头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此时,蒋门神犯了个形而上学的错误,他天真且幼稚地认为,这个门好像是个鞭炮的引子,只要点着了一切都搞定。他以为只要把赵山河家的屋门给点着了,那么赵山河家就自然而然地全被烧了。蒋门神这是电视剧看多了造成的错误认识,其实烧房子,绝对是个技术活。
刀,慢慢地从女模特裸露的肩膀上拔出。
好钢没能用到刀刃上,蒋门神把汽油全泼在了木头门上。划起一根火柴,“呼”,门上的火一下蹿了起来。离门过近且正在全神贯注烧房子的蒋门神,眉毛、胡子、睫毛、头发全被燎了。“操!”虽然蒋门神被火燎了一下,但是看到火真的烧了起来,他还是
据说那刻,全场再无一丝声响。尚未反应过来的女模特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富贵,一向面无表情的富贵也以同样错愕的表情看着这位青春靓丽的女模特。
十分开心的。
富贵捅向范进的那一刀,着着实实地扎在了那位年轻漂亮的女模特的肩胛骨上。
“走吧!点着了。”蒋门神的小兄弟可没蒋门神的胆子,纵火罪可是不轻。
他见到富贵的刀子逼近他的面前时,心惊胆战的他居然劈手拉过了一位举着国旗、被眼前这血战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动的模特挡在了自己的前面!他拉来了女人做挡箭牌!
“嗯,走吧!”蒋门神和他的小兄弟翻墙出去了。
此事堪称当地20世纪90年代初混子的奇耻大辱。
走出了十几米的蒋门神回头望了望从赵山河家冒出的青烟,得意地笑了。跟蒋门神较劲,开玩笑呢?
这时范进干了一件最缺德的事儿。
蒋门神离开几分钟后,火就被赵山河的邻居扑灭了。据说,只用了十几桶水。
刚刚站起来的范进眼前出现了一把明晃晃的卡簧,这把卡簧那时距离他只有一米左右。
当晚,赵红兵、小北京、李四、费四等人赶到医院看望富贵。虽然富贵和他们的交情都不深,但富贵毕竟是张岳的兄弟。富贵躺在床上,张岳坐在旁边,都一言不发。
据说富贵极少出手,但出手必见血。在张岳手下的四员大将中,就数富贵话最少而且最不爱出风头,但江湖中人都知道,富贵才是张岳手下的头号战将。
心里最难过的是小北京,他看着面色惨白的富贵,眼睛在冒火。他知道,富贵的手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他酒后闹事所致。但小北京没说话,他心里想的,就是抓到赵山河和陈卫东。小北京是顽主,顽主虽然不是黑社会,但顽主一样重义气,爱憎分明。事情由他起,他就要负责。
从他们身后扑上来的正是富贵和表哥,出刀的是富贵。他们在洗手间里扶着小北京吐完,一转眼不见了小北京的踪影。出来时发现小北京正在和范进等人对峙。富贵和表哥二话没说,掏出卡簧就从打手后面扑了上来。富贵一出手就捅了三个。
“富贵。”赵红兵伸出自己的右手,向富贵扬了扬,意思是,右手废了,没什么。赵红兵平时从来都蜷曲着右手,极少给外人看到,今天居然主动把手伸了出来给大家看。
他们回头一看,身后有两个人挺着两把大号卡簧扑了过来。冲在前面的那位面无表情,衣服袖子很长,基本遮住了手中的卡簧,但出刀极快。一两秒内已连捅三人,杀出一条血路,马上就要和小北京会合。
这下,富贵和赵红兵的残疾一样了。只不过,赵红兵的手指捐给了共和国,富贵的手指,捐给了黑社会。
正在这些看场子的人进退两难时,他们后面忽然阵脚大乱,几声惨叫传出。
“红兵大哥。”富贵勉强笑笑。
那是因为,没听过赵红兵的人肯定听说过张岳,没听说过张岳的人肯定听过赵红兵。如果这两个人的名字他一个都没听说过,那他肯定是个聋子。因为这二人的名字20世纪90年代在当地无人不晓。
“你好好休息吧。”赵红兵看着张岳说,“张岳,你打算怎么办?”
一时间没人再敢动手了。
“我要抓三个人:陈卫东,赵山河,宋老板。”张岳说这三个人的名字时,又
刚缓过神来的十几个看场子的小伙子,看见小北京一拳把范进打翻在地后刚想动手,又听见小北京在激昂的歌声中喊出了“红兵,张岳”这两个名字。
起了眼睛。
“红兵!张岳!下来!”小北京这一拳打出的同时,张口喊了援兵。其实这时候赵红兵和张岳已经从二楼上跳到了一楼的沙发上,只是一时没有赶到小北京旁边。
“抓得到吗?”
“你……”领头的范进停下了手,刚要开口说话。话没说完,范进的面门被小北京端端正正地打了一拳。小北京虽然已经醉酒,但依然出手又快又狠,就这一拳已打得范进眼冒金星,鼻血直流。
“陈卫东和赵山河跑了,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宋老板应该还在,今天晚上,我就要去他家找他。”
小北京这一声怒吼把大家都吓得呆住了,都停住了脚步。怎么回事儿?怎么有人在打架前喊别动?难道眼前这位光着膀子醉得一塌糊涂的人就是传说中的警察?这十几个毛头小伙子毕竟阅历少,江湖经验不足。他们只知道该动手时一哄而上制伏肇事者,却想不到小北京来了这么一出。他们可不知道这是小北京打架时惯用的伎俩,就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当心点儿,需要帮忙,说一声。”这次,赵红兵没有劝张岳。虽然一向主张与人为善,但是看到富贵成了这个样子,赵红兵也认为此仇不得不报。毕竟,赵红兵只是相对张岳、李四沉稳一些,但也绝对不是善男信女。
在这十几头豹子即将冲到小北京面前时,小北京的智商又一次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是的,再凶险的场面,申爷从没栽过。这次,也不例外。“住手!都别动!”小北京舌绽春雷,字正腔圆地怒吼了一声。黄飞鸿的标牌招式变成了交警拦车的标准架势,手型转换之快,动作之标准令人折服。
“张岳,我和你一起去。”小北京说。
尽管眼前这十几个小伙子个个赤手空拳,已经喝得晕头转向的小北京虽然身手极其出众,以一人之力也绝对难以应付,此刻已危如累卵。当地人民向来酷爱争勇斗狠,尤其是在巴黎夜总会这样的场所更是几乎夜夜有恶战。所以能在巴黎夜总会看场的人,都是如狼似虎。
“不用,我自己就能解决。”张岳咬了咬牙。
恶战在即!
赵山河与赵红兵截然相反:赵山河是敢惹事儿,但是真的惹火上身了自己先怕了;而赵红兵则是从不主动惹事儿,但是真的把事儿闹大了,他比谁胆子都大。赵山河废了富贵以后自知性命难保,不见了踪影。
二狗暂且把看场子领头的人叫做范进。看到同伙被打以后,范进带着十几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一拥而上,挟着一股风。
据说,巴黎夜总会的宋老板根本没想到事情搞成了这个样子,也是心急如焚,到处花钱找人找帮手,希望能找到人制伏张岳或者平息此事。宋老板找谁都没用了,此刻的张岳,已经红了眼。
20世纪90年代当地娱乐场所看场子的人是由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社会闲散青年组成,其实就是一群打手。当然,现在当地的娱乐场所看场子的都已经穿上了制服,让人感觉正规了许多,但还是换汤不换药,地痞本色不改。
十二、女中豪杰
看着这十几条汉子,小北京微微一笑,拉开了架势,迈出弓步,双手一摊。“我操!佛山黄飞鸿!”台下有人惊叫。小北京摆出了黄飞鸿的经典开场招式。小北京这招就是跟他刚刚看过的电影《黄飞鸿之狮王争霸》中的李连杰学到的,这姿势之正宗不亚于他走的正步。
张岳只带了马三一个人去宋老板的家。因为张岳去他家的目的,是杀人或者绑人,而不是打群架。两个人就够了。
看场子的十几个人看到两个同伙被打,齐齐冲向了站在台上的小北京。
在狱中马三就是张岳的兄弟,张岳觉得他是块要账的好材料,就收下了他。
夜总会里的笑声戛然而止,一下沉寂了下来。
虽然马三对张岳一直忠心耿耿,但是赵红兵、李四等人都极其讨厌他。因为他们都觉得马三这个人妖里妖气,一点儿也不像个男人。马三总爱穿紧身的衣服和裤子,凸显他那“曼妙”的身材,他走路时扭扭搭搭,还经常对男人抛媚眼,笑的时候要么捂着嘴要么抿着嘴。据说他每天都至少化一个小时的妆才出门,并且由于留着一头被他自己称为“立刷”的长发总被人误认成女人。他本人长得不怎么样,却自认为国色天香,他还是当地第一个涂唇膏、纹眼线的男人。都怪马三生错了时候,如果生在今天,一定会有很多女粉丝的,现在的女孩子就喜欢这样男不男女不女性别并不是十分明显的。
小北京踹飞了一个,又扭脱臼了抓他手的那条大汉的胳膊。
二狗曾听过小北京恐吓张岳:“张岳,咱们喝酒的时候你再鸡巴把那个马三带出来,我就把你也弄成马三那样。我怎么看他怎么像个娘们儿。”
激昂的歌声中,夹杂了凄厉的两声惨叫。
赵红兵他们烦归烦,但也不得不承认马三打架的确是把好手。除富贵外,张岳手下最勇悍的就是马三了。
“你给我下来!”那俩大汉还都不放手。
宋老板家其实并不在市区,而是在乡下,他在市区的家是和他的姘头同居的住所。张岳先找到的,就是宋老板在市区的家。
“你放开我,奏歌呢。”小北京回头喊了一句。
“谁呀?”马三敲过门后,里面传来了娇滴滴的问话。
小北京正在表演的兴头上,被这两个大汉拼命地拽,火气有点儿按捺不住了。赵红兵、小北京、张岳、李四等人早已经在当地大名鼎鼎,无论走到哪都被人叫一声哥。小北京什么时候受过这气?这两个看场子的认识张岳,但肯定不知道小北京是谁,如果他们知道了,肯定打死也不敢。
“我呀!我是宋老板的朋友。”马三的回答和宋老板的姘头差不多同样的娇滴滴。
这时,看场子的人有点儿不识趣,缺乏娱乐精神,当时就冲上去了两个拉小北京。小北京的上衣不知道脱到了哪里,这两条大汉就抓住小北京正在敬军礼的胳膊,拼命地往台下拉。
“老宋不在啊,这几天他都没过来。”
雄壮的进行曲响起,小北京微笑的表情转为严肃、庄重,“啪”的一下敬了个正宗的军礼,目光凝视远方,若有所思。台下的观众笑得更欢,都被小北京出众的表演能力和认真劲儿折服了。“申爷……”大家都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夸奖小北京了。
“刚才和他联系过了,他说让我们先在家里等着,一会儿他就回来。”马三的话说得温柔着呢。
“奏歌!”主持人按程序喊完以后,示意夜总会看场子的人把小北京拉下台去。
二狗想:张岳一定暗自庆幸,幸亏带了马三来而不是蒋门神来。除了马三,他们这些人真未必能把门叫开。“吱”,门开了,伸出个年仅20岁左右的女孩子的脑袋。一把仿制五四手枪在第一时间就顶在了她的头上。“别说话,进去!”张岳沉声说。
可是夜总会的主持人弄糊涂了,这算是哪出啊?没安排这样的节目啊!怎么办?继续吧!这个主持人显然不认识小北京,也不知道小北京是跟谁一起来的。
宋老板的姘头是女人中的极品,居然没尖叫也没反抗,腿都不打哆嗦地转身就往房间里走去,表情平静而且动作利索,看样子一点儿也不害怕。极少夸人的张岳事后曾经评价她:“真是个好娘们儿!”
这时全场的观众都已经被小北京逗得笑岔气了,一团乱哄哄。但无论是正步还是立正,小北京始终一丝不苟,十分认真。他越是认真观众笑得就越厉害。
进了房间,关上门,张岳示意宋老板的姘头坐在沙发上。
这时,军乐结束,小北京以军人最标准的立正姿势站在几位模特身后。
“姓宋的什么时候回来?”张岳语气也很温和。
“哈哈哈哈。”张岳一看也乐坏了。
“不知道。”
“那不是小申吗?”赵红兵看见一本正经踢着正步的小北京,实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呼他,说你想他了,让他回来。”马三说。这是马三惯用的讨债伎俩,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马三这样骗回了家。“马三,你来呼。”张岳怕这个女孩子打电话报案,或者跟传讯台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马三拨了126人工服务台:“请呼××××××××,留言是:宋哥,我想你了!你快回来!小姐,麻烦您连呼三遍。”
受到大家鼓励的小北京依然面带微笑,继续跟在这四个模特身后一丝不苟地踢着正步。他一向热衷于表演,但是他一直忙于饭店的经营,很少有机会出来玩。这次来到了如此热闹的场合,不登台表演表演他也就不是小北京了。就算把他放到国家大剧院,他肯定也敢表演,他一向自认老子天下第一。
据说,张岳听到马三用嗲过林志玲的腔调对126人工台说出那句“宋哥,我想你了”的时候,当场就打了一个寒战,枪差点儿没掉在地上。连一直不动声色的宋老板的姘头也情不自禁地做寒冷状。她没被张岳的枪吓到,却被马三那句“宋哥,我想你了”深深地雷倒了。
“申爷,好样的!”“申爷!牛逼!走得好!”认识小北京的人都开始起哄了,因为他们都觉得小北京这正步走得实在是太有板眼了。“实在……是……太牛逼了!哈哈!”不认识小北京的也开始起哄了。
“等一会儿吧!等那姓宋的回电话。”张岳定了定神。他虽然一直知道马三娘娘腔,但是当他真的听到马三深情投入地说出“我想你了”四个字的时候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
这人,正是已经醉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小北京。事后小北京回忆说,好久没听到军乐了,酒后一听到军乐就按捺不住兴奋,激发了表演欲,刚吐完的他借着酒劲就跟着这几个模特走上了台。
“你好像不怕嘛?”马三温柔地对宋老板的姘头说。
当赵红兵煞有兴味地看着几个模特时,忽然听见全场“哄”的一声笑炸了。赵红兵定睛一看,这几个模特身后,跟着一个消瘦但结实的身影。这个人光着膀子,面带微笑,腰杆笔直,趾高气扬,踢着比这几个模特还规范的正步,意气风发、有板有眼地向场中心走去。
“你们男人的事儿,我怕什么,我又没得罪你们。”宋老板的姘头拿起了遥控器,换了个台,又剥起了茶几上的橘子。
当地人民就爱搞这些土不土洋不洋的东西,夜总会演出之前出旗,奏歌,也就是当地人民能想得出来。赵红兵看得津津有味,他也觉得这四个青春靓丽的女模特手托一面红旗很有趣。
张岳是叹服了,这胆识,这气魄,就算是男人,又有几个人能有!张岳看她是个女人,本来就没想为难她,现在看到她这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魄,更不想难为她了。好汉对女中豪杰,总是惺惺相惜的。
这时,雄壮的军乐响起,夜总会的节目开始了。赵红兵听到军乐特别有感觉,俯下身向一楼中心的舞池望去。只见军乐声中四个一身银灰色短裤束胸的衣着暴露的模特托着一面鲜艳的红旗,迈着正步走进了舞池。这几个模特的正步踢得极为规范,如果不是穿的这么少再换上一身军装,说不定还真有人会以为这是仪仗队呢。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宋老板既没回电也没回家。
“咱们那申爷呢?还没吐完呢?”张岳想起了刚去洗手间的小北京。
后来才知道,宋老板下午听说赵山河把富贵给废了就吓破了胆,他知道张岳肯定在满世界地找他,早就躲起来了,哪敢回家啊。
“呵呵,早就听说你混得不错。这里怎么这么吵啊?”赵红兵一时不大习惯这个气氛。他入狱前全市连一家迪厅都没有。
“看样子,这姓宋的是不会回来了。”张岳说。“他会回老家吗?”张岳问宋老板的姘头。
“和我打招呼那些我多数都不认识。他们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们,没几个能叫出名字的。”
“不知道,他今天晚上肯定不知道又去哪儿搞破鞋了吧!”宋老板的姘头依然镇定自若。
“张岳,怎么是个人就认识你啊。”赵红兵很是纳闷。
“你不就是破鞋吗?”马三说。
“富贵,表哥,扶申爷去洗手间。”张岳吩咐。
“我不是。”
几个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夜总会二楼的一个小包间,既可以避免被人打扰又可以看见二人转等节目。刚进了包间,小北京就呕吐起来。
“那你还……”看样子,马三还要和宋老板的姘头就她是不是破鞋的问题争论几句。但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张岳打断了。
“申爷,今天有空了?”和小北京打招呼的多数都是一些他饭店的常客。
“马三,别说了,咱们走吧!”
“红兵大哥来玩儿了?”跟赵红兵打招呼的混子并不多,因为年轻一代的混子根本没机会认识赵红兵。1993年当地的青少年混子对赵红兵这个名字已经有了接近图腾崇拜式的膜拜,枪击二虎及逼李老棍子跳楼等一系列事迹已经作为传奇传颂。全市的人都认为,赵红兵家里肯定有个小型弹药库,他和他那兄弟几个个个都是拿起枪就敢开的硬茬。其实二狗知道,那时的赵红兵最厉害的武器恐怕就是他饭店后厨的那几把菜刀了。
“再坐一会儿吧!再等等!”宋老板的姘头居然还挽留张岳等人。
“富贵哥最近去哪了?”认识富贵的也相当不少。
“不了,等那姓宋的回来,你告诉他,我叫张岳,今天晚上来找过他。”
“张哥,来啦。”和张岳打招呼的最多,混子们都以认识张岳为荣。
“呵呵,我认识你。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就认识你,但是你不认识我。”宋老板的姘头居然还笑了。
据说他们进夜总会大门时煞是风光,来自全市各行各业的小混子不停地跟这几位大哥打招呼。
“是吧。我们走了。”张岳一心想找宋老板等人报仇,他可没心思和宋老板的姘头闲扯。
张岳等五人到了巴黎夜总会的时候,小北京已经路都走不稳了,满口胡话。印象中小北京上次喝多还是赵红兵和高欢分手那次。
“嗯!”宋老板的姘头微笑着看着张岳。
九、富贵出手必伤人
张岳和马三出了宋老板家的单元,“大哥,怎么不绑了她?”马三问。
正是这次张岳、赵红兵等人去这家“巴黎夜总会”引发的一系列血腥残杀,使张岳真正拥有了实业。
“绑她干吗?又没她的事儿。”
2.“巴黎夜总会”的确十分迎合当地人民的口味,本土化战略十分成功,营销方面远比肯德基灵活,生意也更为火爆。
“那她要是报案怎么办?”
1.当地人民向来都不在吃喝玩乐这几个方面装逼,连黄老破鞋都不装还有谁装?
“她不会。”
二狗举以上黄老破鞋与肯德基之战这个例子的目的是想论证两件事儿:
“那咱们现在干吗去?”
两小时后,黄老破鞋等三人搭着肩膀醉醺醺地离去,光荣地成为了人类历史上在肯德基喝多的第一人。当二狗听完黄老破鞋最后那句“在中国开饭店就得按照中国的规矩”时,对黄老破鞋景仰不已,过去十几年对他的恶劣印象一扫而光。
“先回医院看看富贵怎么样了,明天早上跟红兵商量一下该怎么办。看样子,赵山河、陈卫东、姓宋的他们三个全躲起来了。”
店长无言以对。
富贵,是张岳的兄弟,一辈子的兄弟,赶都赶不跑的兄弟。张岳是个有担当的汉子,敢想敢干敢当的汉子。他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他是当地20世纪90年代的那个已带有铜臭味的江湖中无可争议的大哥。因为,在任何社会、任何时代、任何人群中真正能够打动人的内心、深深触及人的灵魂、令热血男儿热泪盈眶可以发自肺腑景仰的东西绝不是金钱,而是精神、情义。
“八匹马……”
张岳在富贵受伤后的第二天中午,去了赵红兵的饭店。为了给张岳出谋划策,赵红兵又叫来李四、费四、小纪等人。
“爱哪国就哪国,在中国开就得遵照着中国的规矩!我就在你这喝了,你爱去哪儿告就去哪儿告!法院是你家开的吗?”黄老破鞋说完这句,再也不看店长一眼,表情凝重地抡着拳头开始划拳了。
的确,群殴讨论会已经太久没有开过了。20世纪90年代的拜金流氓们,已不大爱以群殴的方式出风头了。通常是,几个狠角几把刀,直接解决问题。像是当年李老棍子和赵红兵两伙各带30余人去江边会战的情景,已经多年没有出现了。
“我们这不是中国的,我们这快餐店是美国的。”
会议依然由赵红兵主持,足足持续了两三个小时,气氛压抑但讨论激烈。会议中,性格暴躁的费四主张光明正大地把陈卫东的饭店和巴黎夜总会全砸了,而李四则建议下黑手。这性格截然相反的兄弟俩还吵了起来,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李四和费四一向关系最好。
“全中国有不卖酒的饭店吗?”
气氛压抑且紧张的原因不是因为富贵被废,这兄弟几个凶残的场面早就司空见惯了,并没觉得富贵的伤有什么大不了的,而是因为大家都隐约感觉到,这次讨论结束后,可能要出人命了,大家都怕张岳弄出人命来。看着一直默不做声双手揣兜倚在椅子上磨着牙的张岳,大家都知道,他是想杀人了。以前的讨论是为打架而讨论,而这次,很可能是为杀人而讨论。
“当然是。”
这兄弟七个那时早已经多年不在街头和混子斗殴,倚靠着20世纪80年代末打下的名气,也没有混子敢和他们打。他们都有自己或大或小的生意,日子过得都不错。除了赵红兵、小北京、张岳等三人没有成家外,其他的都有了老婆孩子。再亲手帮张岳打架是不大可能了,大家顶多也就是帮他想想办法,如果需要人的话,给张岳介绍一些下手狠的小兄弟。除非张岳吃了亏以一己之力难以应付,否则李四等人无论和他关系多好也绝不会亲手帮忙。现在张岳是自己拉出去单干,有了自己的码头,如果当年的兄弟们还不停地帮他,那张岳也会被江湖中人瞧不起。
“你们这是饭店吗?”黄老破鞋不依不饶。
再说,江湖中的事,张岳也一直搞得很定。
“……”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还没有头绪,赵红兵无奈终止了会议,自己作了总结陈词。赵红兵终止会议的方式很简单:“大家别吵了,听我说几句,说完咱们就吃饭,我饿了。”大家听到他这样说话,都习惯性地安静了下来。
“谁想自带酒水啊?你们这里没卖酒的呀!这酒我跑了大老远才买回来的,你以为我愿意啊!”黄老破鞋看起来挺悲愤。
赵红兵的总结陈词是针对张岳要找的赵山河、陈卫东、宋老板三个人的个性特点进行分析,并对他们三个可能采取的下一步行动进行判断。最后根据以上两点,做出“我方”将采取何种出击策略的建议。
“我们肯德基这里没有自带酒水来吃的。”店长是个小姑娘,被黄老破鞋问了一愣以后又想出了点儿新词来撵黄老破鞋他们。
1.赵山河性格特点:嗜勇斗狠,争强好胜,有勇无谋赵山河下一步可能采取的行动:他肯定怕张岳报复,必定惶惶不可终日。他光棍儿一个,跑路的可能性极大,十年八年不回来都有可能。应对赵山河的策略:暗地里找熟悉他的人查找他的行踪。他是首犯,一定要抓到他。
“那我们划划拳咋的了?不行啊?”黄老破鞋更加理直气壮了。“……”
2.陈卫东性格特点:阴险狡诈,嗜财如命陈卫东下一步可能采取的行动:他是标准的土流氓,离开当地就失去了
“……没有。”店长被黄老破鞋给问愣住了。估计全中国第一拨来肯德基喝酒的就是黄老破鞋他们了。
生存的空间,而他的年龄也不小了,不大可能跑路。现在他应该只是出去避避风头,早晚会回来。他虽然名气不小,但是肯定没有和张岳硬拼的胆子。当年小北京毒打了他一顿,他也没敢报复。
“你这里写着禁止划拳行令了吗?”黄老破鞋义正词严。
应对陈卫东的策略:1.随时紧盯他的动向;2.派人每天去骚扰他的饭店,让其不能正常经营,逼他出来;3.如果在饭店里遭遇他,当场拿下。
“先生,不好意思,您能安静一下吧!”店长说。
3.宋老板性格特点:胆小怕事
众人惊愕之下转身望去,赫然发现黄老破鞋等三人每人左手抓着一个鸡腿汉堡,右手边各放着一瓶五十二度白酒边划拳边对瓶吹呢!
宋老板下一步可能采取的行动:1.宋老板不但有夜总会,还有矿,绝对不会跑路;2.宋老板极有可能现在在找人想与张岳谈和;3.也有可能张岳把宋老板逼得狗急跳墙,真的找人来做了张岳。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应对宋老板的策略:先从砸他的夜总会开始,每次不多砸,砸得差不多把客人都吓跑就可以了。这样,宋老板总会忍不住出来的。最后赵红兵又嘱咐张岳说:“最好别让表哥、蒋门神他们几个带人去砸巴黎夜总会和陈卫东的饭店,全市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你公司的。”大家听完赵红兵的建议,纷纷表示赞同。赵红兵分析得有道理,而且赵红兵提出的绑人而不是杀人,大家也都觉得能够接受。“张岳,赵山河、陈卫东、宋老板他们昨天全跑了,他们是真的怕你。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怕你吗?”赵红兵问。“你说说看。”
十几分钟后,肯德基里面的人都听见了“哥俩好!八匹马!六个六”的划拳的声音。
“因为他们都怕死,而你敢杀人。”
“唉,那拉倒吧!”黄老破鞋拿着汉堡悻悻地离去了。
“这还用说!”
“先生不好意思,这个真没有。”
“你知道咱们市马路边上的花池子里的那些蜜蜂吗?二狗他们总想去抓但又不敢,是因为那蜜蜂有针,都怕被蛰到。但是呢,每个蜜蜂只有一根针,它蛰完了二狗这样的顽童,它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赵红兵说。
“啥玩意?没酒?没酒你们开啥饭店啊!”黄老破鞋有点儿恼火了,挺不情愿。
“你继续说。”
“先生不好意思,没有。”
“张岳,杀人是要偿命的,你的命只有一条。你是只有一根针的蜜蜂,不是那有九条命的猫。你的那根针要好好地留着…………”
“你们这饭店菜也太少了,唉,将就一下吧!你这有啥酒水啊?”黄老破鞋点完三个鸡腿汉堡后问服务员。
“红兵,我懂!”张岳认真地点了点头。
“先生您请到这里来点。”一个KFC服务员站在柜台后朝他们招手。
“呵呵,吃饭吧!喝酒!”赵红兵一提喝酒就高兴。
“服务员!快点儿!点菜!”黄老破鞋不耐烦了。
当天晚上,两大“色情圣地”青原鹿和巴黎夜总会几乎同时被砸。
“服务员!点菜!”这三位刚刚坐下,就听见其中的一个胡子拉碴的人喊服务员。
砸青原鹿的是李四手下的王宇,砸巴黎夜总会的是李四手下的王亮。
“不像!真不像!”
反正,此事进入了黑道流程,这是张岳最喜欢的流程。
“咋不是呢?肯定是!你没看人家正在那吃着呢吗?”黄老破鞋见多识广。
十三、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这是饭店吗?”
据说,当天晚上王宇、王亮兄弟分别带人去砸巴黎夜总会、青原鹿的时候,根本就没遇到任何抵抗,更没有人报案。
“不知道啊,没来过,这不是新开的嘛。”
全市的混子都知道,张岳这回毛了,彻底毛了。和陈卫东、赵山河认识的混子,个个逢人就说他们和这件事儿没一点儿瓜葛,恨不得对天发誓。
“这家饭店咋样啊?”
王宇、王亮兄弟俩从1987、1988年开始就跟着李四摆台球案子,到现在帮李四看游戏厅,一直是李四的左膀右臂。他俩受李四的影响颇多,继承了李四爱背后下黑手这一作风。这哥俩长得都清清秀秀,都爱穿着洗得一尘不染的白衬衣,干干净净,平时无论见着谁都笑着打招呼,看起来完全是良好市民形象。但如果真动起手来,他俩可是个顶个的好手,下手重,不胆怯,不服软。李四那时已是个名气响当当的混子,再和一些小混子动手打架怎么说也有点儿折身份,所以游戏厅刚开始营业时有人来惹事儿,他总是叫王宇、王亮兄弟带人出头摆平。这哥儿俩还真从没让李四失望过。
这足以证明当地人民在1993年不喜欢装逼,竟整实在的。二狗又想起八年后当地第一家肯德基开业的时候,二狗亲眼见到了黄老破鞋(黄老邪)和另外两个30多岁的老爷们儿,迈着欢快的步伐兴高采烈地边走边聊进了这家肯德基,二狗还听见了他们聊天的内容。
赵红兵、张岳等人都十分喜欢王宇、王亮,每次给李四打传呼叫他来喝酒时总不忘多留一句言——“把王家那小哥儿俩也带上”。
该夜总会的名字虽然叫“巴黎”,但是极具乡土气息,因为老板就是当地乡下的一个铁矿矿长。“巴黎”不但有二人转等东北特色,而且里面销量最大的酒水就是当地生产的一块五一瓶的啤酒!当然了,这啤酒在这里卖三块钱一瓶。有超过80%的人来这里一不喝红酒二不喝洋酒三不喝鸡尾酒,专喝当地这外面卖一块五一瓶的啤酒,十分接近大众消费。总之,这里就差没卖当地七毛钱一斤的原浆白酒了。
“每次看见王宇、王亮,我就想起五六年前的四儿了,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赵红兵经常这样说。
尽管每次进去都会给人进了农贸市场的感觉,但不可否认的是该夜总会即使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其装修也是十分豪华的,不但灯光音响一流,而且角落里还放了几个涂满了fuckyou之类英文字母的大汽油桶子,看起来很狂野。
“别把四儿说得跟死了似的。再说,我看王宇比四儿强,前些年和二虎打架那次,四儿我们几个全被留在台球室门口了,一个也没能跑得了,不也就是王宇抡着把镰刀冲出去了吗?”孙大伟对他生命中打过的最后那次架记忆十分深刻,从那以后,再打架赵红兵就再也不让他参与了。
但是二狗不得不佩服1993年当地人民的改良能力。二狗总以为夜总会是灯红酒绿的较为高档次高消费的场所,没想到夜总会这东西一到了当地,马上变味,成了大众消费的地方。变成了集演艺吧、迪厅、酒吧、妓院为一体的场所。更为独到的是,如果是晚上10点左右去了那,肯定会认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因为每晚10点,这里居然还表演一场二人转!你绝对会认为你是进了当地的二人转小剧场,而不是夜总会!
“四儿还不是因为救你才被留下的。再说,人家四儿挨打也就挨了,起码没像你一样在女厕所里待上一夜,嘿嘿。”小北京最喜欢挖苦孙大伟。
巴黎夜总会,一个多么洋气的名字,光听这名字,就让人感觉是时尚之都。
“谁他妈的在女厕所?孙子才在女厕所!我是在男厕所里躲的。”孙大伟每当被人提到他在厕所里躲一夜的事儿就急,尤其是小北京还总污蔑他是在女厕所里躲的。
当晚九点多,张岳、富贵、表哥、赵红兵、小北京五人去了巴黎夜总会。
这次王宇、王亮去砸巴黎夜总会和青原鹿,干得极其漂亮。据说砸得错落有致、参差不齐,一件贵重的物品也没损坏,但是肯定无法正常营业了。
“张岳你给富贵打传呼,让他开你车过来。”赵红兵说。
这次叫他俩去砸场子是赵红兵的主意。赵红兵的意思是:张岳这事儿搞到现在,虽然已经动了两次枪,但是毕竟还没伤人,而且也没留下证据。如果这次去砸的再是张岳的人,那么这事儿将来闹大了,张岳就得被定义成是黑社会性质。王宇、王亮和张岳没有直接关系,就算将来这事儿犯了,只要咬定和张岳没关系,顶多也就是个酒后闹事,赔点儿钱拘留几天也算了。
“去巴黎夜总会继续喝吧,那里现在才开场。我给富贵打传呼,让他开车来接咱们过去。”张岳说。巴黎夜总会是当地第一家夜总会,张岳那时是江湖中人,所以经常去那边玩。
果然,第二天,青原鹿和巴黎夜总会齐齐挂出了“停业整顿”的牌子。
“你看看几点了,咱们饭店的服务员都下班了,再喝下去谁收拾桌子谁扫地?”赵红兵难得那天没喝多。
据说,服务员和小姐吓得都再也不敢去那里上班了。
“再喝点儿!”小北京说。
到了第三天,陈卫东和赵山河依然不见踪影,但是替宋老板找张岳说情的可是一拨又一拨了。其实张岳心里清楚,宋老板虽然是这件事情的参与者之一,但毕竟没有参与行凶;废了富贵也不是宋老板的初衷,砸碎富贵手的赵山河才是最大的仇人;其次是赵山河那“戳傻狗上墙”的表哥陈卫东。
小北京酒量不小,但是那天也喝多了。平时都是赵红兵喝多,可那天赵红兵还能勉强明白点儿事儿,小北京和张岳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即使是这样,张岳也不愿意轻易放过宋老板。对那些上门说情的人,张岳一概没有表态。终于,在砸了巴黎夜总会后的第三天,孙大伟上门了。“张岳,今天有朋友找我,说是宋老板想和你谈谈,你看……”孙大伟说句话的时候直打憷,虽然和张岳从小一起玩儿到大,但他是真怕张岳。
其实赵红兵出狱后绯闻女友也是好几个,比如当年那个穷追不舍的小静。虽然据小北京等人说赵红兵早已和这几个绯闻女友发生过超友谊的关系,但是赵红兵始终矢口否认。被赵红兵承认的女朋友,就高欢一个。
“继续说啊!”张岳说。张岳极重情义,虽然他总训斥孙大伟,甚至偶尔骂孙大伟,但他绝不会跟兄弟真的翻脸。
“……唉,喝酒去吧!”赵红兵一想也是,他嘲笑小北京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不比谁强。他也就是在一段时间内有过女朋友,现在还跟别人结婚了。
“宋老板的意思是,他本来是想找陈卫东他们跟你谈和,但却没想到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他现在是悔青了肠子……”孙大伟词儿不少,全是为宋老板说话。
“就你有老婆!就你赵酒颠有老婆!”小北京像吃了枪药,哒哒哒,喷火苗子。
“大伟你别扯淡了,宋老板怎么想的你怎么会知道!你快说吧!他到底是啥意思?”张岳已经连着两天听了几乎同样的话,这时他是彻底不耐烦了。
“呵呵,别朝我吼。你要是朝我吼能吼出老婆来,我让你吼一辈子都没事儿。”赵红兵笑着说。
“他的意思是,该赔多少钱就赔多少钱,只要你说出个数儿来,他就认掏。而且,他也想跟你交个朋友。”孙大伟看见张岳不耐烦了,赶紧把话说完了。
“就你有文化!”小北京正郁闷着呢,回头嚷了一句。
“谁他妈的跟他交朋友!”
“字还行,就是意境差了点儿。现在是春天,他写这词明显描写的是秋天。”赵红兵始终对小北京惦记他姐姐耿耿于怀,还不忘挖苦小北京。
据说孙大伟在和张岳求情之前,已经对求他帮忙的人打好了包票,吹足了牛逼。如今看到张岳依然不依不饶,心里十分没底。
“申爷这字写得真不错。”张岳赞叹。张岳那时候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但还是没敢回家,整日和赵红兵混在一起。
“大伟,你说实话,谁让你来的?”张岳平静了一下,对孙大伟说。
经过几年的锤炼,书法已经练得有一定造诣的小北京在三姐走后的某天很忧伤很黯然地在宣纸上写下了“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燕南归。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一副行书大字,挂在了一个包间里。
“……毛琴……”孙大伟吭吭哧哧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三姐,懂得爱,也懂得拒绝。
“操!”张岳一听是毛琴又火了。
三姐有着美好的爱情并且爱吃地三鲜,但遗憾的是,并不是来自小北京的爱情和小北京做的地三鲜。尽管,那也是美好的。
“张岳……”孙大伟几近哀求的语气。一向牙尖嘴利的装逼犯孙大伟在
小北京对她六年多的单恋,全在这盘难吃至极的地三鲜里,很苦,极苦。那晚,三姐在同事惊诧的目光下,自己一个人吃光了这盘地三鲜。
张岳面前从不敢装逼,也装不起来。“听说就是她帮忙找的陈卫东他们!”张岳怒不可遏。孙大伟低着头,没话说了。“大伟,你已经答应人家了,是吧?”张岳最了解孙大伟,他知道孙大伟肯定是先把牛吹出去了,现在没法收场了。“嗯,张岳……”孙大伟听出来了,张岳虽然怒火中烧,不过还是准备
说完这句话,三姐把头转了过去,瓜子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眼眶有些发红。她知道,这地三鲜一定是从来不下厨房的小北京做的,否则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厨师能做得这么难吃。小北京知道她最喜欢吃的就是地三鲜。
给他这个二十几年的老朋友一个面子。
只有三姐柔声说:“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你跟他约个时间吧。”
确,这地三鲜的土豆和茄子都煳了,而且一盘子菜里有半盘子都是油。
“张岳,你不会动手伤人吧!”孙大伟满脸感激之情。是张岳,能让他
三姐点的菜中,又有她最喜欢吃的地三鲜,虽然地三鲜这菜在东北任何一家饭店都会做,但是没有一家比亚运饭店的厨师做得更好。地三鲜这道最简单的菜是那天晚上最后上的。“这菜怎么这么难吃啊!”三姐所有的同事都把这地三鲜吐了出来。的
继续把逼装下去。但他还是担心张岳会动手。“大伟,没有下一次!”张岳没回答孙大伟的问题,说完穿上衣服,出门了。张岳出门是想找蒋门神和表哥问问陈卫东和赵山河的情况,他们约好了
三姐这人一向特诚实,从不说谎敷衍别人。“三姐,晚上带同事过来吃吧!最大的单间留给你。”听完三姐这席话,小北京虽然心里很难过,但是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呵呵,那我晚上过来。”当天晚上,三姐和她医院的同事来到了亚运饭店。
在紫月亮见面。据说张岳到了紫月亮的时候,蒋门神和表哥的闷酒已经喝得有点儿多了。“有陈卫东和赵山河的消息吗?”自从富贵出事儿以后,张岳已经好多天没笑过了,一直耷拉着脸。“赵山河和陈卫东都跑了。据说赵山河去了南方,而陈卫东应该没跑太远,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表哥有点儿垂头丧气。
“嗯,会考虑的。但不一定,更有可能的是我还会选择这辈子的丈夫。”
“宋老板托人找我了,说是要和我谈谈。”张岳说。
“那你下辈子嫁给我好吗?”小北京恨不相逢三姐未嫁时,说得挺真诚。
“你准备和他谈?”表哥问。
“或许有吧。”
“嗯……”其实张岳心里一直认为宋老板不是罪魁祸首,但在找不到赵山河和陈卫东的情况下,张岳倒是真想找宋老板出出气。只不过答应了孙大伟和宋老板谈,没办法。
“……嗯,你说得对。三姐你说人这东西有来生吗?”
“大哥,富贵跟你,是我介绍的。富贵走这条路,是我带入的。如今,富贵的手彻底废了。他是个孤儿,他这仇我非为他报不可!”表哥说。
“明白了吧!既然她可以背叛今天的丈夫,也可能会背叛明天的老公,是吧!”三姐就是想和小北京讲明白这个道理,想让小北京彻底死心。
表哥和富贵关系最好,他永远忘不了几年前刚把富贵介绍给张岳时,富贵对他那感激涕零的样子,永远忘不了张岳第一次给富贵买衣服时富贵扑通跪地的情景,永远忘不了富贵在之后的一次又一次斗殴中总是冲在最前面的那瘦弱的身影。
“……不值得。”小北京沉思了一下说。
“富贵的仇,一定要报。抓到赵山河,我要砸烂了他的双手双脚。”张岳磨了磨牙。
“如果一个女人背叛了她爱的并且爱她的丈夫和孩子和别人在一起了,那这个女人还值得爱吗?”
张岳对富贵的感情甚至要超过表哥。这几天,每当看到富贵那只还在渗血的右手和那双黑漆漆的无助的眼睛时,张岳都心如刀绞。“这孩子也太命苦了。”张岳不止一次对赵红兵等人说过。
“你说。”小北京一改往日的趾高气扬,有点儿委靡不振。
“等一下,我出去回个传呼。”张岳的传呼响了。十分钟后,张岳回来了。“大伟的电话,他刚跟那姓宋的打了电话。我跟他说,让那姓宋的现在就过来。”张岳面无表情地把话说完。“服务员!再来两瓶白酒!”表哥大声朝着包间外嚷着,已经刚刚各喝完了一瓶白酒的蒋门神和表哥还在继续张罗着喝酒,喝闷酒。一小时后,穿着一身名贵西服的宋老板到了。名贵西服穿在他身上极不合身,像是借的一样。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孙大伟,宋老板自己一个人根本不敢来。据说,那天宋老板穿的是土黄色的西服,里面是一件鲜红的衬衣,打着一条黑色的领带,脚踏一双白色运动鞋,耐克的。
“那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张岳,这是宋老板,认识一下。”孙大伟一进门赶紧介绍。
“我不管。”
“张老板,早就到了?”宋老板赔着笑跟张岳打招呼。
“……我毕竟是结婚的人了,有丈夫,有家庭,我爱我的丈夫也爱我的孩子。”三姐同样很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尽管这句话她早在七年前就想说,但是毕竟小北京没对她正式表白过什么,有些话她也说不出口。她觉得小北京现在年龄也不算小了,该成家立业了,总这样单恋着她也不是回事。
“嗯……”张岳头都没抬,轻轻哼了一声,继续拿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白酒。
“我和法海不一样,法海不爱白娘子,但是我……”小北京话说到一半,没继续说下去。小北京一直没恋爱过,没恋爱过的男人想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不是一般的艰难。
“实在不好意思,其实富贵那事儿完全是个误会。我本来是找赵山河和你们谈和的……”宋老板边赔笑边给张岳递烟。
“你是真想让我离婚啊!你是真想当法海啊!”三姐故做嗔怒。
“有他妈的这样谈和的吗?”性格暴躁的蒋门神声如洪钟地怒吼了一声。
“我也要去省城,反正这里有红兵。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小北京认真地说,可能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的意思是,既然这事儿已经出了,也有我的责任,富贵的医药费啊什么的我都愿意出,张老板你就说个数吧……”被蒋门神吓了一跳的宋老板赶紧说好话。
“瞎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死了,逢年过节我当然还会回来的。”
“姓宋的,富贵是个孤儿,一直跟着我干活儿。现在你找人把他的手给弄残了,他下半辈子怎么办?”张岳依然没抬头,声音不大。
“三姐,那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好半天小北京才缓过神来。
“张老板,我的确是想找赵山河他们和你们谈和的……”宋老板总想为自己做无罪辩护。
“你三姐夫要调动工作到省高法了,我也得跟着去啊。”三姐说得挺轻松。“要不怎么说想你了呢?以后再见你的机会不多喽,再也听不到你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了。”三姐说完这句,似乎也有点儿小伤感。小北京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坐在吧台上木然良久。
“操你妈别扯那些没用的!人不是你找的吗?”宋老板的话刚说到一半,蒋门神又是一声怒吼。
“三姐你要走了?你要去哪里?”小北京这一惊可不轻,他之所以在这里赖了六七年不回北京,有很大的原因是隔上十天半个月的就能见到一次三姐。他现在早已不奢求别的了,只求能经常见见三姐再贫上几句。
“张老板,那你的意思是……”宋老板胆怯地说。
“去!”三姐轻笑着打了他的手一下。“你们这里的包间还有没定到的吗?我晚上要请同事吃饭,我这不是要走了嘛。”三姐继续说。
“富贵这下是残了,不能再跟着我干活儿了,我总得给他找个营生。这样吧,姓宋的,你把你那夜总会兑给富贵吧!”张岳缓缓地说,说完玩弄着手中的酒杯,还是没有看宋老板一眼。
“三姐,我就是要牵你的手。”他伸出了手作势要抓三姐的手。
“张老板,这……有点儿过分了吧。”巴黎夜总会是宋老板投资了一百多万建起来的,这是宋老板的命根子。当他听到张岳居然是要他的夜总会时,的确有点儿接受不了。
“咱们俩是无缘对面手难牵吧。”
“哦……”张岳再也不说话了。“你他妈的别动!”蒋门神“霍”地站了起来,拿起三棱刮刀对准了宋老板的脖子。前来帮忙谈判的孙大伟冲上去抱住了蒋门神的腰。“张岳……”抱着蒋门神腰的孙大伟近乎哀求地看着张岳。
“我也就是想想,我又没采取什么实际行动。对了三姐,我还特喜欢白娘子那歌词,有缘千里来相会。三姐你看我家在北京,离你不止千里,这咱们俩不也相会了吗?”小北京觉得三姐语气有点儿不对,刚才还在说想他呢,这一会儿工夫三姐又说他是法海了。他这个郁闷啊。
张岳没有理会,仿佛眼前什么都没发生,玩弄着自己手里的酒杯。
“法海不就是爱拆散人家婚姻吗?你不就成天琢磨着我离婚吗?”
蒋门神的刀子已经刺进了宋老板脖子的肉里。
“我怎么像了?”
宋老板的手被表哥按在了桌子上,手慢慢摊开。
“长得是不怎么像,但是你行为挺像。”三姐咬着嘴唇笑着说。
“别砍了,我答应,我全都答应!”这时的宋老板满头是汗,平时红彤彤的脸已经疼得变成了酱紫色。张岳听到这句话,举起在手中玩弄已久的酒杯,扬头一口把酒喝了下
兄弟,他就不争了,第二也就第二了。
去。张岳挥了挥手,示意表哥停下。
哥,而且他认为他在当地长相第二,仅次于赵红兵,那是因为赵红兵和他是
“何苦呢?”张岳淡淡地说。
“我哪儿长得像法海啊?”小北京觉得挺冤枉,他一直自认为自己是帅
“明天我给你五万块钱,你的夜总会,就兑给富贵吧。”张岳继续说。他
“嗯,像……像……法海。”
终于正眼看了宋老板一眼。“嗯……”宋老板勉强挤出了个“嗯”。宋老板走后,孙大伟留了下来,他给赵红兵打了个传呼,想让赵红兵过来评评理。“张岳,你不是答应我要和他谈吗!”孙大伟虽然一向怕张岳,但是今天实在忍不住了。
“三姐,那你觉得我长得像许仙吗?”小北京痴痴地看着三姐。
“大伟,我没动手。再说,那姓宋的也没什么诚意。”张岳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为自己开脱了几句。的确,如果蒋门神和表哥他俩不动手,张岳今天绝对不会去动宋老板,但是红了眼的表哥真的动起了手来,张岳也是听之任之,没有阻拦。
“呵呵,是吧,医院里的同事也这么说。”三姐依然笑吟吟地看着小北京。
“什么叫诚意?人家说了多少钱都掏!你还想怎么样!我不说了!等一会儿红兵过来,让他评评理!”这么多年,孙大伟第一次跟张岳弄得面红耳赤。
“三姐,你现在看中央三套的《新白娘子传奇》吗?我特爱看,我觉得你长得特像白娘子,就是你眼睛比她大,也比她年轻。”幸福来得太突然,小北京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赶紧岔开话题。
“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我已经动了,你叫红兵来有什么用?大伟你别里外不分啊。这事儿咱别说了,坐下来咱们喝酒吧!”张岳安抚孙大伟。
“嗯,我真的想你了。”三姐说得一本正经。
“孙哥,刚才是兄弟一时冲动,你别怪大哥了。一想到富贵的下半辈子,我就想哭。富贵就这么残疾了,他连老婆还没有呢。他是个孤儿,我们兄弟不帮他,谁能帮他?不给他置份家业,他以后怎么活?谁养活他?”表哥说得很动情,眼眶都红了。
“……三姐,你……”二狗发现小北京不仅忽然结巴了,而且脸还有点儿泛红。认识小北京这么久,二狗头一次知道他也会脸红。
虽然孙大伟打架没什么天赋,但是人很讲义气。张岳一直把他当兄弟看,张岳的这几个手下也都很给孙大伟面子。
小北京早就琢磨好了三姐骂他以后他该说的词,但他万万没想到三姐居然说想他了。他和三姐认识了六七年,三姐可是从来都没对他说过一句绵绵的情话。几乎每次对话都是以三姐抽小北京一下结束。小北京听到三姐这句“嗯,想你了”时浑身骨头都酥了,一向贫嘴的他居然不会说话了。
“唉……”孙大伟低下头闭着眼睛,双手摩挲着自己圆嘟嘟的脸,无话可说。的确,表哥说得也不无道理。赵红兵此时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你们几个怎么又想起找我喝酒了?我昨天又喝多了。”刚进来的赵红兵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还像平常一样跟大家打着招呼。“你有不喝多的时候吗?”孙大伟低声回了一句。
“嗯,想你了。”三姐美目盼兮,笑吟吟地说。
赵红兵这时才发现,气氛有点儿不对。
“昨天晚上张岳我们三个人喝多了,他俩现在还在家睡着呢。就我命苦,一大早就来了。三姐你干吗来了?是不是想我了?”小北京笑嘻嘻地说,他知道三姐不可能没事来找他聊天。
“张岳,怎么了,什么事儿?”赵红兵问。
“小申东子,红兵呢?”美女就是美女,岁月根本就没在三姐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比之几年前,更是多了一些成熟的韵味。三姐喜欢把小北京称为小申东子,因为这样听起来比较像日本名字,读法是“小申——东子”,子不是轻声,是三声。
“让大伟跟你说吧。”张岳也是低声说。
1993年春夏之交的一个周日,赵红兵的三姐来到了“亚运饭店”。
孙大伟如实地把事情的经过对赵红兵说了一遍。赵红兵沉默半晌不语。“张岳,你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赵红兵慢慢地说了一句。说完,赵红兵举起了酒杯,和张岳碰了一杯。据说,张岳没答话,只是仰起头来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和赵红兵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
“大伟,对不起了!”张岳说了一句。
他又想起了三姐。
“唉……”孙大伟也一口把三两一杯的白酒喝光了。
1993年,小北京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玩世不恭的小顽主了,已经是个28岁的成年男人了。
二狗想,张岳在抬头深呼吸的时候,可能是想起了已经残疾的富贵下半辈子有了着落,很欣慰。也可能想起了七年前,就在这个饭店,他挥起了酒瓶子砸了张浩然后又泼了张浩然一脸酒水,大家都说他过分,只有一向和他关系最好的赵红兵没有这样说他。今天,赵红兵也说他过分了。七年前,他被大家说了过分以后终于酿成惨剧,他锒铛入狱。今天,一向宽宏的赵红兵也说出了过分这两个字,他将来又该怎样呢?
小北京每次看到张岳和李洋腻在一起,都非常羡慕。
据说那天,张岳喝多了,而且哭了,抱着孙大伟放声大哭,赵红兵拉都拉不开。
八、碧云天,黄花地
谁也不知道他哭究竟是为什么。
据赵红兵后来说,他从入伍到后来混社会,见过的凶残场面已经太多,从没有一次为之动容,早已司空见惯。只是,除了那夜的巴黎夜总会。
这次酒后的第三天,陈卫东托人给张岳送来了20万块钱。
鲜血、红旗、倒在红旗上的美艳女模特、绚烂的灯光、鸦雀无声的人们。这些,就是那夜的巴黎夜总会。
“滚!”张岳只说了这一个字。的确,宋老板是可以商量并可以用钱解决的。而陈卫东和赵山河,没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