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湖张岳懂这一点,而且懂得利用这一点。
即使是黑社会,想动手也得有借口有理由的。绝对的横行霸道蛮不讲理,起码在当地是行不通的。
反正这次是老古的人先开了枪,他老古总不能报案吧?
二狗认为这事儿纯属子虚乌有也有可能,因为,张岳对老古动手似乎当时借口还不是十分充分。为什么说不充分呢?因为张岳虽然明知道当时对他开枪的是老古的人,但毕竟不认识究竟是谁,没法把这账算到老古头上。但如果说有人亲眼看见了老古的人又带枪来医院找张岳了,那么这借口就充分了,就有充足的理由去找老古算账了。
既然老古不能报案,那张岳就开心了。张岳最烦警察,严春秋成天盯着张岳在干什么。
当然,老古当晚是否真的曾派人去再次对张岳下手已经无法考证,老古肯定不承认他自己干过这事儿。也或许,这就是张岳等人编造的故事。
还没等张岳具体安排下一步行动时,马三已经带着人开始行动了。
据说,不知深浅的老古知道这次是彻底得罪了张岳,与其被张岳打死打残,不如先下手为强,先把张岳打死打残再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派多个手持枪械的人去了张岳以前的病房。但发现张岳的病房没人后,老古的人迅速撤离了。如果真的遭遇到了张岳和蒋门神,枪战过后,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十一、九宝莲灯
这次为了避免被人打扰换的这个病房,很有可能救了张岳和蒋门神一命。
马三这次是铁了心要帮张岳复仇。二狗认为马三此举目的有二:一是现在张岳在刻意地疏远他,而且张岳现在手下也有很多新的心狠手辣的兄弟,多马三一个不多,少马三一个不少。但马三就要证明给张岳看,虽然你现在有那么多兄弟,但是对你最忠诚而且办事儿能力最强的依然是我这样的老弟兄。二是张岳对马三有恩,有收留之恩,也有帮其报仇之恩,马三这次就是要报恩。
当晚,张岳换了个病房。张岳换完病房后,赵红兵被沈公子打电话叫回去处理工伤事故了。沈公子已经和那些人纠缠了一整天,没赵红兵出面根本摆不平了,赵红兵只得回去。
当时,当地的讨债生意并不好做,由于经济极其不景气,死账的概率比以前多了很多。如果说几年前张岳带领富贵、马三等人靠要债起家时,当地的死账概率在20%左右的话,那么到了1997、1998年,死账的概率起码有60%,根本就没法做了,总不能把欠债的人全逼跳楼。在1996、1997年,张岳尚在狱中,马三也没有更多的“大生意”可做,无奈之下,马三转行了。1998年,马三开了个半赌博、半娱乐性质的游戏厅。那时当地遍地都是这样的游戏厅,大大小小有上百家,经营的游戏机只有一种叫幸运满贯的麻将游戏。相信在1998年前后,东北17~22岁的男孩子都玩过这东西。
“换就换吧!”
这个“幸运满贯”对社会的危害远比当年李四开的扑克机赌博危害要小,就算是故意要去输,每天最多输个三四百块钱。在1997年前后,由于因扑克机连续造成两桩命案,当地彻底取缔了扑克机。在取缔扑克机之后,经营幸运满贯的游戏厅就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了当地的大街小巷。
“嗯,红兵大哥说得对。”蒋门神随声附和。
当时马三经营的游戏厅开在市中心商业区,算是好地段,而且马三的游戏厅起码有八十多台游戏机,规模不小,马三的收入也相当不错。其实当时马三已经算半脱离了张岳的组织,而且自己也有一份相当不错的收入,如以常理度之,马三应该安分地过日子才对。但马三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的思维模式肯定和正常人有所不同。
“张岳,你不是在这医院里挺熟吗?换个房间吧。你在这里根本没法休息!”赵红兵说。
人一旦入了江湖,就很难再抛下江湖的恩恩怨怨。社会上只要是个人就知道张岳是马三的大哥,而张岳又对马三有恩。这些,马三都不能抛却。
晚上十点多以后,人终于散得差不多了。病房里,只剩下赵红兵和带着几个小兄弟保护张岳的蒋门神。
二狗曾经总结过:混子想在社会上玩儿得开,必须要认识人多,三教九流各行各业都得有熟人。跟了张岳混了多年社会的马三懂这点,他认识的人就相当不少。
赵红兵和司机老火干脆就站在门口,把来看望张岳的人一一支开。但即使是这样,还有一些“非要看看大哥现在怎么样儿”的兄弟硬往里闯。江湖中人,遵守规矩的本来就不多。赵红兵又碍于一些熟人的面子,不得不放进去一两个,放进了一个,肯定就还会进第二个。让谁进不让谁进啊?
从张岳的病房出来,马三第一个找的人是大恒。
赵红兵算是看出来了,张岳在这里根本就没法安心养伤。
大恒不是混子,是正经八百在电信局上班的员工(当时好像电信和移动
江湖中人听到张岳受伤的消息,都来看望张岳了。走廊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大小混子,起码百十来号。
还没分家),但他不好好上班,常年泡在马三的游戏厅里玩大满贯。当时,在当地,就连市直各局都连续几个月不发工资,电信和银行几乎是仅有的能全额发放工资的两个单位。即使是这样,大恒也不太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工资发下来不到一个礼拜,大恒肯定全额交给马三。
这时,张岳病房里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挤到了走廊里。
马三是见过世面的混子,不太在意千儿八百的小钱,而且马三对大恒的做法也挺江湖的。每当大恒把工资输光以后,马三总是会扔给他20块钱打车钱。每当大恒马上要拍爆机却没钱的时候,马三总是让小兄弟给他上分,账以后再算,如果大恒近期实在没钱那也就算了。每当大恒口袋里一分钱没有,来游戏厅看热闹的时候,马三就会把他拉出去吃点烧烤,喝点酒什么的。
“哦!”
所以全市上百家游戏厅大恒都不去,只来马三这儿,而且和马三称兄道弟,关系不错。
“没说什么,琢磨怎么收拾老古呢!”
马三更加认为要和大恒搞好关系是在一天深夜,大恒在游戏厅里看热闹被马三拉出去吃烧烤时,大恒说了一句话以后。大恒当时是这样说的:“现在咱们市的手机越来越多了。但是我大恒就有这本事,无论是138的号还是139的号,只要他开机,我就知道他大概在哪儿!”
“你们俩说什么呢?”张岳对赵红兵和李武说。
马三知道,像张岳、马三这样的人,需要找人的时候实在太多了。像大恒这样的人,忒有用了。
张岳尚不知赵红兵和李武在医院走廊里发生不愉快的那一幕。
这次,马三该用上这个关系了。当天晚上,马三把大恒约到了自己的游戏厅。
赵红兵没想到自己一时火大踹了李武,李武居然还主动跟自己说话。尽管此时赵红兵也意识到自己踹李武一脚有点过分,再怎么说李武也是自己多年的兄弟,而且对自己一直毕恭毕敬。但赵红兵是个极爱面子的人,类似于“不好意思,刚才我有点急”这样的话赵红兵是肯定不会说出口的。他这样拍拍李武的肩,已经表示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过火了。
“大恒,你上次不是说只要对方手机开机,你就能知道他大概在哪儿吗?”
赵红兵的表情有点尴尬。
“三儿,我大恒是吹牛逼的人吗?在我们机房就能看到!”
“没事儿。你没事儿吧?”赵红兵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李武的胳膊。
“那好,帮我查个人,我告诉你他手机号。”
“红兵,没事儿吧?”李武朝赵红兵笑了笑,笑得挺轻松,像是刚才的事儿根本没发生过。
“操,这是他妈的违法的事情。要是被知道了我工作肯定没了,说不定还得进去!”
马三前脚刚出门,李武进来了,自己进来的。
“扯淡,我马三是什么人你知道不?”的确,马三跟了张岳这么久,现在也已经30来岁了,在当地也算是成名已久的大混子。大混子有个优点:一旦折进去肯定不乱咬人。
“红兵大哥,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张岳是我大哥,我一定要为他报仇!”马三说完,转头走了。
“三儿,你的为人我知道,但是……”
“马三你少喊两句行吗?”赵红兵又朝马三吼了一句。
“这是一万块,你先拿着。等事情办妥,我再给你一万。”
这次张岳挨了一枪,马三疯了,真疯了。
“三儿,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张岳在20世纪90年代初收的四个江湖大哥级别的小弟中,马三和富贵都曾给张岳跪下,都是心悦诚服地一拜——人家土匪头子张岳就有这本事。
“你咋还这么磨叽呢?不就这点事儿吗?我现在把手机号码告诉你!”
马三听到这件事以后给张岳跪下了:“大哥!你就是我大哥!”马三又哭了。
“三儿……”
第二天晚上,当年那个蹂躏马三的中队长左眼被打瞎,左侧耳膜被重击至穿孔,肋条断了七根,左手五根手指全被折断。
“别磨叽了,把钱快装好!”
“你是我兄弟。”
月月输得精光而且欠了一屁股账的大恒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钱。大恒想了想,还是把这一万块钱装到了口袋里。
“大哥……”
马三办的这事儿张岳根本就不知道,张岳也没想到马三还有这本事。马三第一步找人的工作做好了。第二步的工作就是召集人马。
“别废话了。”
马三在游戏厅里有几个小兄弟,这几个小兄弟都是19~23岁,纯粹的混子。以前马三四处帮人讨债的时候,这些小兄弟就是跟着他混的,现在马三开了游戏厅,这些小混子还是追随着他,在游戏厅里收收钱、上上分,偶尔还会和前来闹事儿的人动手打上几架。
“大哥……”
对于马三的那几个小兄弟,二狗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九宝莲灯”的。
“我找他去!”
此人长得还算清秀,大概175厘米左右的样子,谈吐也算是文质彬彬,但是比较容易激动,一有点小事儿就大喊大叫。他骇人的是脸上有道刀疤,刀疤在左脸上,连眼皮上都有这道刀疤的延伸痕迹,但很奇怪,此人的眼睛居然没任何问题。二狗还知道他父母都是下岗工人,家里住的房子就在当地的垃圾场旁边,夏天下雨的时候天天漏雨,不下雨的时候全是垃圾场的恶臭味,所以他宁可睡在马三的游戏厅里也不回家去睡,天天泡在马三的游戏厅里。
“开了一家出租车公司,他上班的地方在银城商厦的七楼。”
他堪称马三手下第一悍将。二狗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那是因为他是和张岳一起处决的。被处决的原因是,他为他的亲姐姐杀了人。九宝莲灯的姐姐在一次卖淫时遭遇当地的一个老混子,这个老混子不但不给钱,还把他姐姐打得鼻青脸肿。姐姐找到了九宝莲灯之后,九宝莲灯一怒之下把这个老混子和这个老混子的儿子全杀了,弄了个半灭门惨案,当时很是轰动。
“别他妈的扯淡,告诉我,那人现在在哪儿呢?”张岳震怒。
这姐儿俩活得真不容易。姐姐去卖淫,弟弟在街头砍人。九宝莲灯被处决了也好,少在社会上受点罪,也少造点孽,倒是可怜了他的姐姐,这是后话。
“大哥,我想阉了我自己。我现在真的再也喜欢不上女人了!”马三在入狱的时候还只是个孩子,被中队长蹂躏了两年多以后,马三真的只能对男人感兴趣了。
“九宝莲灯”这个绰号也是有来历的。玩儿过电子麻将的人都知道,麻将牌中最大的牌“役满”中有一副牌叫“九莲宝灯”,各位看官看好,是“九莲宝灯”不是“九宝莲灯”。当马三刚把当地第一台“幸运满贯”的机器进到游戏厅后还没正常营业时,九宝莲灯负责试玩儿、试机器。幸运满贯这游戏经常会出现“大满贯”,也就是说忽然出现几把大牌,故意让玩家和牌,虽然牌很大,但和了也只有13点。九宝莲灯在试机器后没几分钟他就在大满贯里和了一把“九莲宝灯”,这是在以前当地流行多年的“天开眼”“电子基盘”等麻将游戏机中从未出现过的大牌!
二人关系一直不错,在马三大概帮了张岳四五个月以后,张岳团伙虽然小有所成,但是还没什么大钱入账。一天,在酒桌上,马三终于对张岳说出了他和以前中队长的那个秘密。
容易激动的九宝莲灯这下彻底激动了,大喊大叫,唾沫横飞,一蹦好几尺高:“哎呀我操,我和了,九宝莲灯!九宝莲灯!太牛×了,九宝莲灯!”
马三虽然比张岳早进去几个月,但他比张岳还晚出来几个月。马三出来以后无事可做,找到了刚刚开办起“讨债公司”的张岳,非要跟着张岳混社会。张岳觉得马三这人虽然有点不对劲,但是打架要债不失为一把好手,就收留下了马三。
“三哥,快来看啊!九宝莲灯,九宝莲灯!”
张岳看马三年纪小,在号子里一直对马三很照顾,马三感激不尽。
看见九宝莲灯这激动的表情,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笑的,更有冷静者在大笑之余还不忘挖苦九宝莲灯:“你他妈的识字不?那是九莲宝灯,不是九宝莲灯!”
“嗯,我知道了,大哥!”马三这时候才明白,不是每个中队长都有那样另类的要求,不是每个中队长都那么伤风败俗,不是每个中队长都那么缺德。那时的马三,被强暴被凌辱已经成为习惯,当张岳对他多少有些尊重的时候,他却有点不知所措了。
“哎呀,对,对,九莲宝灯,九莲宝灯。”九宝莲灯才从激动中缓过神来。
“你他妈的有病啊?”每当马三给张岳“献殷勤”的时候,张岳总是大骂。
尽管九宝莲灯后来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而且把牌名都叫错了。但是“九宝莲灯”这个绰号不胫而走,后来来马三游戏厅玩大满贯的人都知道了这个典故,而且都把他称为“九宝莲灯”。
在张岳当中队长的初期,马三屡献殷勤,张岳十分不解,而且十分讨厌。
发展到后来,如果有人在牌中和了一把“九莲宝灯”,也会大喊一声“哎呀我操,九宝莲灯”。似乎“九宝莲灯”的确比“九莲宝灯”顺口,慢慢地,全市玩电子麻将的人都把“九莲宝灯”说成“九宝莲灯”了。
几个月以后,该中队长刑满出狱,张岳很自然地当上了中队长。
多年以后,二狗在法院门口看到九宝莲灯被处决的判决书时,还听到俩人讨论:
张岳进了劳教所以后,这个中队长已经接近刑满。当时张岳在狱中表现出来的霸气和领导能力使这个中队长也要让他三分。张岳只要把眼睛一睖,这个中队长连张岳的眼睛都不敢看,更别提欺负张岳了。
“这杀人的史××是谁啊?这么狠!”
“知道就好,再陪我兄弟去玩玩儿吧……”
“他就是九宝莲灯。”
“知道。”
“哦,他呀!”
从那天起,马三就成了中队长的“女人”。而且,马三还经常遭到中队长的威胁:“知道去告密是什么后果不?知道不?你自己知道你干了什么不?”
九宝莲灯死了,但还是给当地留下了特有的“文化遗产”:只要是当地土生土长的会玩电子麻将的人,都知道应该把“九莲宝灯”称之为“九宝莲灯”。
中队长脱下了裤子,亮出了那三寸不良之物……
在张岳被枪击的当天夜里,马三就召集了以九宝莲灯为首的五六个小兄弟。
“什么事儿?”
“这次帮我办事儿,愿意干的来我这里领安家费!”马三说。
“嗯,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没有一个人退缩,全愿意跟着马三干。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么多钱?
“啊,那就轻松多了!”马三喜上眉梢。
第二天,马三就接到了大恒的电话。
“数砖。”
“你给我的那个号,大概在市区东边。以前老的六门市的三层楼附近,方圆100~200米。”说完,大恒就挂了电话。
“真的吗?什么工种?”马三涉世未深,他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十二、狗熊原理
“哥以后帮你想想办法,换个轻松点的工种,好吗?”
马三听到这个消息,二话没说就带着九宝莲灯等人去了老的六门市三层楼附近。据说,当天他们拿了三把枪。
“嗯……”听到这句话,马三眼泪流了下来。毕竟,当时马三只有十八岁,虽然顽劣成性,但他的确还只是个孩子。这次被劳教也是马三第一次离开家,马三终于过上了没妈妈在身边唠叨的日子。但没妈妈唠叨的日子,马三是那么的无助。
“六门市”这个词在二狗印象中还是当地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的称谓,但到了20世纪90年代末,当地的居民还是喜欢这样称呼。二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门市”“二门市”等都已经成了大型的商场,而一门市、二门市的名词也早已随之消失。但在20世纪80年代最具规模的三层楼高的六门市,却改造成了一些分散的店铺,二楼、三楼经营服装,一楼多数是一些中档的饭店。
“兄弟,驮砖挺辛苦吧?”
马三接到电话以后马上判断出:老古一定在六门市一楼的几家饭店中的一家吃饭。因为,在六门市附近100米,并没有其他的饭店。而且,马三接到电话时,正值晚饭要结束的时间,老古应该正在吃饭。
中队长把马三带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自以为躲得谁都找不到的老古做梦也想不到,噩梦就这样降临在了他的头上,毁就毁在他那部手机上。据说那天,老古是跟几个小兄弟商量,下一步和张岳谈和还是继续干。但马三突然出现后,老古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马三顺从地跟着中队长走了出去,马三发现:原来中队长在不是“工作”的时候,还是挺和蔼可亲的。
当留着别致发型“狼尾”的四十多岁的老流氓老古带着大海、黑子和另一个小兄弟从饭店里出来时,马三等人刚刚下车。
“兄弟,出来跟你谈谈!”
刚走出饭店门口的老古正在左顾右盼,被马三看个正着。
就在马三想自残的时候,犯人中队长进来了。
20世纪90年代末轰动当地的“闹市枪战”就此上演了。以前赵红兵、李四、张岳等人也曾和人枪战过,但都是在医院、郊区等地方。在闹市中枪战的,马三这是头一份儿。马三的胆子真是不小。
马三咬着牙干完了第一天。当天晚上,马三哭了。马三想自残,想把自己的腿弄断,这样就可以不用干活了。
当天街上本来像往常一样十分平静,街头有摆烤羊肉串摊子的,有穿着拖鞋正在带着小孩散步的,有泼妇正在骂街的,有情侣正在聊天的,还有仨一群俩一伙的半大小子骑着自行车追逐嬉戏的。总之,这只是当地1998年一个很普通的仲夏之夜。
据说,马三第一天在运砖的途中就中了暑,倒地不起,就趴在那满是石头棱子的“路”边。能趴在那种满是尖棱的石头上一动不动的,二狗认为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死人,一种是劳教所的犯人。
平静被马三手中的枪声所打破。
当时张岳、马三他们劳教的内容是烧砖,恐怕天下最艰苦的工作就是在三十四五度的高温下烧砖。在烧砖、运砖的这个过程中,无数人劳累加中暑昏厥,浑身湿漉漉地连人带小推车倒在了运砖的途中。
对,马三开的第一枪。这一枪过后,街上的人们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四散而逃是在老古那声撕心裂肺的“快跑”之后。
马三是正常,但号子里有人不正常。在劳教所那个闭塞、高强度劳作、时时防备被人暗算的高压环境中,什么样的变态人不会出现?马三的中队长就是个同性恋者。当时在当地劳教所的所有犯人中,马三年龄是最小的,也是最清秀的。
马三下了车几乎没做任何准备就放了第一枪,这第一枪就打在了老古的肩窝处。马三虽然极少动枪,但枪法明显比张岳强了太多。
在张岳1987年第一次被劳教时,马三刚刚18岁,因为屡屡在街头斗殴被判劳教三年,当时他和张岳在同一个号子里。据说那时候马三性取向极为正常,是清清爽爽的一个男孩子。
老古的兄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但中枪的老古明白了,这是张岳人来报仇了!
就一件事儿,马三就能记张岳一辈子。
有人开了第一枪,就有人敢开第二枪。据说是九宝莲灯开的第二枪,尽管什么都没打到。老古和他手下的几个练体育出身的小兄弟和赵红兵、沈公子、李四等人的差距在这一刻显露无遗。如果是赵红兵、李四等上过战场的人遭到埋伏,一定会下意识地在第一时间掏出枪果断还击,但这次换做老古和他的几个练体育的小兄弟,却个个手忙脚乱,没一个人掏出枪应战。
那是因为,张岳对马三也绝对够义气。
老古吃饭的地方在六门市最右边的一个饭店,六门市右边当年有一个小胡同,现在已经没了,这胡同又黑又长。老古忍着剧痛一扭身钻进了这个小胡同,身后的几个兄弟也跟着钻了进去。
马三当然知道张岳在刻意地疏远他,马三也知道张岳为什么刻意疏远他,但马三却始终死心塌地地听张岳的每一句话。
这时马三和九宝莲灯等人全下了车,朝那个小胡同追了过去。
马三的性取向的确是越来越不像话,以前还仅仅停留在口头和行动上,在张岳第二次劳教出来以后,马三的打扮已经比女人还女人了。张岳有点受不了,刻意地疏远马三。
此战中最经典的镜头出现了:老古跑在最前,当老古等人跑入胡同约15米左右时,马三等人赶到了胡同口,两帮人相距15~20米。据说老古是边回头边跑,而马三则是跑到了胡同口止住了脚步,端起“口径”开始朝老古瞄,老古回头时正是马三扣扳机的瞬间。此时,在狭窄的胡同里奔跑的老古向后一伸手抓住了黑子,奋力一抡,让黑子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几乎在同时,马三的“口径”打响。
马三对张岳的确够义气。
一枪正中黑子的胸腔,击穿了肺叶。
“张岳是我大哥,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大哥。谁动了他一指头,我跟谁玩儿命!”马三扯着嗓子说。
黑子当场倒地。
十、马三哥
老古继续向前跑,消失在漆黑的胡同中。本来和黑子并肩跑的海子亲眼看到黑子中枪倒地后,不知道脚下被胡同的石头绊了一下还是自己吓得腿软,摔倒在地。
“你歇会儿吧,啊!”赵红兵忍不住了。
老古跑了。
张岳看了看马三,没说什么。
被马三击穿肺叶的黑子当场倒地不起,海子被追上来的马三的兄弟切了二十多刀。
废话不多说,且说马三进了张岳的病房。“大哥,我知道你嫌弃我,但今天你被人用枪打了,我一定要给你报仇!”
马三和他的兄弟们干完之后,顺着胡同跑了。
此时的马三,已经根本看不出是个男人了。留了波浪的长发,脸上涂满了胭脂,身上全是女性的香水味,穿了条特瘦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白衬衣,那叫一干净!
“大哥,我把老古给干了!”马三给张岳打了电话。
赵红兵一看见马三,心里先是一哆嗦,然后浑身一激灵,接着差点儿没吐出来。
“死人了吗?”
张岳刚说完蒋门神,马三却进来了。
“不知道!”
“一会儿蒋门神他们就过来了!”
“老古怎么样?”
“扯淡!”
“跑了!”
“和你没关系!”
“先去××家躲着!”
“你说什么呢?”
“知道了。”
“红兵,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两小时后,李武从省城找来的九哥赶到了,他来看望张岳。在路上,九哥已经听李武说了张岳和老古冲突的全过程,而且,九哥也从李武的口中知道老古已经被崩了。据说九哥在听到张岳派蒋门神去砸老古弟弟的大巴的时候,九哥说:“就该这么干!”当九哥听到张岳在歌厅里用手指头戳着老古等人的脸挨个骂的时候,九哥说:“真他妈的有种!”当九哥听到还没等张岳动手,他手下的兄弟就已经把老古给干了时,九哥感慨了:“狼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张岳就算到了省城早晚也得成大哥。手下有这样的兄弟,这就叫实力!他在你们这里不是大哥,那还有谁敢称为大哥?”
“等着,我找老古去!”赵红兵今天是铁了心要亲自动手帮张岳报仇。
可能有很多人费解,二狗你的文中为什么这么多仇杀啊?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哪个团伙没事儿就跟人火拼?脑子有毛病吗?二狗想说的是:在混子的团伙发展的这个阶段,最需要的就是几个团伙间的火拼,大浪淘沙,优胜劣汰。在全世界都是这样。
“应该是。”
举例论证:前段时间二狗在北京,曾十分有闲情逸致地逛了一圈北京动物园。在动物园里的狗熊坑里,二狗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狗熊坑里现在只剩下三只熊了,两只熊又高又壮,而另一只熊又小又瘦。二狗去的时候这三只熊正排列成一个队形给游客们作揖,请求游客们喂它们食物吃。这三只熊排列的队形是这样的,两只又高又壮的熊在前面,而那只又小又瘦的熊则站在其中一只又高又壮的熊的身后。游客们不断投下食物,二狗简单地统计了一下,起码有95%的食物落在了前面两只又高又壮的熊的口中,而后面那只又小又瘦的熊只能吃到一些前面那两只又高又壮的熊不屑于吃的食物,十分可怜。
“老古吧?”赵红兵也知道张岳和老古结仇的事儿。
这种情况是怎么形成的呢?为什么这只又小又瘦的熊就挨欺负呢?它怎么就这么倒霉?二狗畅想一下,可能是这样的:三年前,北京动物园这三只熊体型和战斗力都差不多,但是为了争夺食物,这三只熊进行了一番争斗。
“不知道!”张岳挨的这一枪,只是皮里肉外的伤,没伤筋动骨。
争斗中,那只后来变得又小又瘦的熊落败。在游客扔食物的时候它只能站在另外两只熊的身后,它不敢向前去,向前去就会被前面的那两只熊归拢。或许,当时它如果奋起一搏,还有和那两只熊一决雌雄的机会,但它胆怯了,没有去搏。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前面的那两只熊由于吃的东西多,越来越壮,而后面那只熊,却越来越瘦。前面的那两只体型相近的熊由于战斗力接近,达到了一种默契和平衡,不再争斗。
“谁干的?”
后面的那只又小又瘦的熊长期营养不良,再也没有和前面那两只熊拼死一搏的机会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差距不是越来越小,而是越来越大。
“没事儿!你他妈的轻点儿。”张岳虽然已经是全市最有名的江湖大哥了,但是他始终对赵红兵有一种心理依赖。没赵红兵在场,他经常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2008年7月初的北京动物园,二狗仿佛又看到了一个江湖,小型的江湖,属于动物的江湖。
“没事儿吧?”赵红兵掐了下张岳的头。
张岳和老古就像是动物园里三只熊中的两只,张岳只有击败了老古,彻底归拢了老古,才有东西吃。而落败的一方,即使还有生存的机会,也只有去吃人家不爱吃的东西的份儿。毕竟,在经济不景气,兄弟们衣食无着的前提下,全市黑道能涉足的领域就那么多,有你的,就没我的。
李武这句话是喊给赵红兵听的。李武知道,自己挨了一脚没什么,但要是和赵红兵掰了,他以后再做“生意”恐怕就没那么方便了。
张岳是狼,只有吃肉才能活着;老古是狗,吃屎也能活着。他俩不一样。
李武的兄弟们总算是消停了。
老古这只营养不良的狗熊想要再次崛起,除非等前面的熊死去才有机会。
“别他妈的瞎说,红兵是我大哥!”李武喊了这么一句。
到了1998年,当地大大小小几十帮混子就是这样开始了大规模的洗牌。
事儿。
这次洗牌剩下的江湖大哥,到了今天只要活着就还是江湖大哥。而且,这些江湖大哥互相之间多数达到了一种接近恐怖的平衡,井水不犯河水,而且互相给面子。这次洗牌中不曾出现的江湖人物,没有一人成为当地现在的江湖大哥之一。
李武这些小兄弟说的这些话,赵红兵都听见了,但赵红兵根本就没当回
这是因为,这次洗牌剩下的“狗熊”已经越来越肥,肥到一巴掌就能把
“武哥,你就说怎么干吧?”
小狗熊打晕。小狗熊没机会了。
“大哥,今天我非崩了赵红兵!”
话说回来,二狗曾经说过,虽然当时张岳、赵红兵依然是当地名头最响的混子,但他们和其他团伙的实力对比起来其实是下降了,想要继续吃肉,就得先击败几只狗熊。
“大哥,我不管他是谁,今天他踹了你,我就要他的命。”
不知深浅的老古,这次是知道惹张岳的后果了。
据说,李武被蹬以后倒没说什么,但李武手下的那群小兄弟却显得个个不服。
十三、一物降一物
赵红兵一脚把李武蹬飞后,头都没回,继续上楼。
老古被崩的消息传到赵红兵耳中时,赵红兵和沈公子都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他俩没合眼不仅仅是由于愁张岳的事儿,还有工地的事儿。“事儿”
在赵红兵心烦意乱的时候,李武却在赵红兵身边聒噪个没完。
这东西挺有意思,要么总也不来,但要是来了,就肯定赶到一起。
正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赵红兵和张岳显然都算不上什么君子,但这二人起码懂得一点:朋友间的感情和朋友的生命挺贵,贵到什么地步呢?贵到多少钱都买不来。李武显然不懂这一点,在他眼中,可能就剩下了钱。当张岳受伤时,李武想到的根本就不是为张岳报仇,而是自己的那点儿生意。殊不知,张岳挨这枪就是因他而起。
这事儿证明了:赵红兵能领导一群桀骜不驯的混子,能团结多个呼风唤雨的江湖大哥,但是他在1998年却管理不了几十个民工。
社会上的人不能理解,赵红兵为什么在张岳已经挨了枪的前提下还自己制造内讧,一脚踹飞了自己的把兄弟?但二狗了解。
开始二狗也觉得纳闷,赵红兵能在那么险恶的江湖中玩儿得很转,为什么却栽在了这帮民工手里?直到最近,二狗才明白,西门庆能勾搭上潘金莲却肯定勾搭不上林黛玉,贾宝玉能泡到林黛玉却未必能搞定潘金莲。让政府官员去管理外企肯定难以服众,让外企高管去管理政府机构肯定下面会造反。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的确是没人相信,但这事儿就这么发生了。
事情的经过二狗大概还记得:赵红兵、沈公子等人带着建筑队做防水防漏之初,工程的进度和质量都可以保证,当时赵红兵和沈公子自认为这钱赚得已经十拿九稳了。但这次他俩真错了。错就错在赵红兵不但自己爱面子,而且爱给人面子,尽管对方只是个不怎么起眼的民工。在开工大概一个多月以后,有一个工人在中午吃饭时自己拿了个暖瓶打水,结果走在路上这暖瓶却一下炸了。这下可好,这工人腿和脚都烫伤了,烫得这工人不能穿鞋,走路一瘸一拐,每天只能穿双人字拖鞋,坚持干活。
那天赵红兵真的有点儿失态。这事儿当时在社会上传的时候,社会上很多认识赵红兵的人根本就不信:赵红兵踏实稳重,怎么可能干出一脚蹬飞自己把兄弟的事儿?
在他被烫伤的第二天,赵红兵和沈公子俩人戴着红帽子,领着丁小虎等几个小兄弟,优哉游哉地叼着烟去工地溜达的时候看见了那受伤的工人。
“嗷”的一声惨叫,李武被赵红兵回身一脚蹬飞。赵红兵不是踢的,是蹬的,赵红兵这一脚可不是普通人的一脚,一脚就把李武蹬出了三四米。
“胡队长,这工人都烫成这样了,咋还干活儿呢?”
“那你说,我那事儿怎么办?”
“我们这里是按日记工,他这不算工伤,如果不坚持干活就不给他记工了。
“别说这些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赵红兵咬着牙说了这一句。
他家挺困难,他干一天就是40块钱,他不干了,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
“你说我买大巴那事儿现在已经到这时候了,张岳却挨了一枪。这事儿怎么继续办啊?”李武真没看出来赵红兵已经很不耐烦了。
“操,他这样你也忍心让他继续干活儿?”沈公子不乐意了。
李武还是真不知趣,又在后面赶上了赵红兵。
“那咋办,要是申老板你出钱,那他肯定啥也不用干了!好好休息。”胡队长嬉皮笑脸地说。
赵红兵停顿了一下以后继续快步向前走。
还没等沈公子说话,心情舒畅的赵红兵发话了。
李武看了看赵红兵,没想明白赵红兵为什么忽然停下来看他。
“别说了,什么工伤不工伤的,都是给我们干活儿弄伤的。小虎、大耳朵,你俩带他去医院,医药费咱们出。你看看他那脚,都快化脓了!胡队长,这工人让他养好伤,工资照发。钱的事儿你跟沈公子说去!”
据说,赵红兵认真地看了李武几眼,没说话。根据二狗对赵红兵的了解,二狗认为赵红兵当时想的是:张岳现在都让人家打了一枪了,你李武居然不去想为张岳报仇,居然还在想自己的那点破事儿!张岳这枪就是因为你挨的!
赵红兵以和江湖中人交往的方式和这些建筑工人沟通。
赵红兵停下了,李武也停下了。
按道理说,当工人的遇上这么容易说话的一个老板该高兴了不是?
听到李武这句话,赵红兵蓦地停下了脚步。
事情的发展方向和赵红兵预料的恰恰相反。江湖中人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多数情况下都知道感恩戴德。但赵红兵和沈公子十分倒霉,他们这个队中有些建筑工人却认为赵红兵这样的行为是傻逼,容易骗。
李武紧紧地追着赵红兵说。
因为什么啊?因为从来没人对他们这么好过!
“大哥,你说说,我正找张岳帮我办事儿呢,他现在却挨了一下子……”
他们中间有很多人都不能理解赵红兵、沈公子那从当兵时就养成的习惯性地为人着想、宽容大度的团队精神,他们多数都只计算着自己的得失和蝇头小利。当他们已经习惯了精明的包工头的苛刻后,忽然遇上赵红兵和沈公子,他们不认为赵红兵和沈公子是傻逼,还能认为是什么?
“不知道。”赵红兵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李武的话,继续快步向前走。
好戏在后头。
李武在社会中混得可能是这兄弟八人中仅强于孙大伟的人,但是人家李武派头十足,无论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四五个小弟。
烫伤事件没过两天,又有一个工人手指头被砸骨折。同理,这工人也休息去了,而且他这真是工伤。赵红兵和沈公子出了医药费、营养费等一切该出的费用,而且还另外出了2000块钱让他安心养病。
“大哥你说这是谁干的?”李武本来想从医院里离开,但是看见赵红兵来了,又转身跟着赵红兵向张岳的病房走去。
以上两个民工的伤都属实,都是真受伤了。
赵红兵看了看李武,没说话,继续快步向前走。
赵红兵千不该万不该在第二个工人受伤后对胡队长说了一句:“以后你看谁病了、伤了,不用跟我和沈公子一个一个地说了,你看他不行就让他休息去,工资照发。这活儿这么辛苦,都是一家老小的,都不容易。你就看着办吧!”
“302。大哥你别急,张岳没事儿。”
起初工程的顺利进行让赵红兵和沈公子二人心情都很愉悦,对胡队长也比较放心。到了中后期,连沈公子这等精明的人都很少去工地了,毕竟做防水防漏这活儿是个简单活儿,没什么技术含量。赵红兵和沈公子忒大意了。
“我问你张岳在哪个病房呢?”赵红兵语气有点急。
直到有一天,沈公子接到了工程监理的电话。
“张岳没事儿。”
“申老板,这工程还剩下不到半个月了,能如期交工吗?”
“张岳在哪个病房呢?”赵红兵问李武。
“能啊,没问题!”
客气归客气。在张岳出事儿的前提下,赵红兵的情绪有点不稳定,脾气有点暴。这次,李武挺不幸,撞在了赵红兵的枪口上。
“呵呵,我看悬,你们抓紧点进度吧!”
和沈公子相比,赵红兵和李武还多了一份交情。那就是当年在号子里时,李武对赵红兵言听计从,心甘情愿地听赵红兵的话,所以赵红兵一直对李武还算客气。
“怎么悬?有什么问题吗?”
别在我面前提他,谢谢”。沈公子刻意地和李武这样的“鸡鸣狗盗”之徒划清界限,但碍于张岳的面子,沈公子一直也没和李武翻脸。
“你多长时间没去工地了,申老板?”
在赵红兵当年拜了把子的这兄弟八人中,李武绝对是个另类。说李武另类有如下几点原因:第一,赵红兵、张岳、李四等人在江湖中扬名立万恶战连连时,李武尚在狱中,并没参与,但李武出狱后却真真正正地分享到了赵红兵、张岳等人拼了命换来的名气所带来的果实。李武在外面混时,总是先提张岳,再提赵红兵,然后再唠唠当年兄弟八人一起结拜的事儿。社会上的人谁不给张岳和赵红兵几分薄面?第二,在这兄弟八人结拜前,李武和赵红兵、沈公子、李四等人几乎无任何交情。只是因为他和张岳是发小,张岳那天吃饭又带上了他,所以他很“偶然”地和赵红兵等人结拜为兄弟。而且在结拜时,赵红兵、张岳等人没有一个是街头流氓,但李武是。第三,别人是否瞧得起李武二狗不清楚,但二狗清楚赵红兵和沈公子二人始终打心底瞧不起李武,尤其是沈公子。每当提起李武时,沈公子总说“我和他不是很熟,
“我媳妇快生了,最近一个多礼拜一直没去,胡队长不是在那儿呢吗?”
在医院的正门口,赵红兵撞见了李武。
“这十来天,你们那活儿根本就没啥进展!”
老火把车停在了中医院的门口,赵红兵拉开车门快步冲上了医院的台阶。
沈公子一听这话,立马开车去了工地。
至于工资多少,这人也根本不在乎,反正人家就是想跟黑社会扯上关系,就想当“黑社会”!有趣不?在下文中,二狗将此人称之为“老火”。
到那儿一看,果然如监理所说,过去的一个多礼拜根本就没进度。
赵红兵马上驱车赶去中医院,此时的赵红兵,虽然身份只是个“工程三包”(这工程包到赵红兵这儿已经是第三包了)的包工头,却已经有了专职的司机,气派不?当然,这个司机不是沈公子,而是一个一心想混黑社会,就想跟赵红兵混的一个以前赵红兵三姐的同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居然还有一心想混黑社会,连自己工作都不要了的人。据说这个司机为了能“混”进黑社会,每天给赵红兵的三姐打电话,目的就一个:给赵红兵开车。
“胡队长,这怎么回事儿?”
里是里,外是外,赵红兵分得很清楚。
“流感。工人们都病了,个个发高烧,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顶班,我也急啊!”
赵红兵还能为李四去搏一把,那是因为李四曾为了保护他,在医院里舍命和多人枪战。
“这事儿你咋不跟我说?”沈公子火了。
赵红兵能为沈公子拼命,那是因为这二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根本就是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工人会病多长时间。没想到那么多工人都病倒了,一病那么长时间……”
赵红兵能为张岳眼红去打架,那是因为赵红兵和张岳有近20年的交情,是最铁的朋友。
“那工程能如期交工吗?”
赵红兵心放下了一半。在赵红兵34岁这个年纪,能让赵红兵再亲自动手和人家火磕的,恐怕只有张岳、沈公子、李四三人的事情。根据二狗对赵红兵的了解,就算是孙大伟,赵红兵也未必会亲自为他动手。
“难说。”胡队长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中医院是张岳的“点儿”。在这里,无论受了枪伤还是刀伤,张岳都有把握搞定医生,让医生不报案。
沈公子肺都气炸了。胡队长说是队长,其实并不是承包者,只是这群工人中领头的,也是按天拿工资的。沈公子急,人家可不急。
“没事儿!来中医院吧!”张岳中气十足地对着手机喊了一声,电话挂了。
“我去看看他们都病成什么样儿了!”沈公子去了工人住的临时搭建的简易工棚。
“没事儿,让张岳跟你说一句。”
一进工棚,眼前的一幕险些让沈公子气得跳起来。
“没事儿吧?”赵红兵声音都变了,“事儿”这个词不是说出来的,是从喉咙里嘶哑地吼出来的。张岳和赵红兵的感情,根本无法用文字来描述。赵红兵这句“没事儿吧”,其实是在问李洋:“张岳没死吧?”
只见,工人们仨一群、俩一伙地在工棚的大长铺上边打牌边嚼着花生米大喊大叫地喝白酒呢!
“张岳挨了一枪。”李洋语气很平静。
这叫生病?这叫高烧?
据说,当天最先接到李洋电话的是赵红兵。在李洋眼中,张岳最好的两个朋友就是赵红兵和沈公子。虽然蒋门神等小兄弟一直把张岳奉为大哥,对张岳毕恭毕敬,简直像对待干爹一样,但李洋是真瞧不起他们。李洋看见在楼下受伤的张岳后,只给赵红兵和沈公子打了电话。赵红兵被李洋找到了,但沈公子当时在处理一起做工程时的工伤事故,根本就没听见李洋的电话。
聚精会神地玩牌喝酒的工人们根本就没注意到沈公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九、兄弟
“真他妈的给脸不要脸!”沈公子一看全明白了,顺手抄起门口一个没用过的铁的痰盂就扔了过去。
张岳第一次挨了一枪。
“咣”的一声响,工人们一下肃静了,满脸愕然地看着怒气冲冲的沈公子。
大海和小黑子虽然都没中枪,但吓得很快跑开了。
“都给我下地干活儿去!”沈公子难得失态地大吼大叫一次。
“操你妈!”据说张岳中枪后没倒,斜倚在门上,从包里掏出手枪,朝十几米外的大海和小黑子胡乱开了三枪。
工人们没人答话。
是小黑子手中的口径打出的。
有些人想下地穿鞋,但是看看旁边纹丝不动的工友,又停下来了。几十双眼睛盯着沈公子。
“嘭”的一声爆破响,刚走出单元门的张岳腿部中枪。
“看什么看?下地干活去!听见没?”沈公子说。
那天中午,刚刚起床的张岳惺忪着睡眼下楼去开车库的门。
“申老板,我们都生病了,流感!”沉默的工人中有人发言了,说话这人是个三角眼,一看就是难惹的主儿。
二狗暂且把这二位称为大海和小黑子。
“好,你有流感是吧?你发烧是吧?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要是查不出来有病,你知道什么后果吗?”沈公子极少恐吓谁,但是那天他的确火大了。一向骄傲自负的沈公子忽然有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而且愚弄他的是这群看似老实的工人,沈公子实在受不了了。
他俩一个拿了把口径,另一个拿了把猎枪。用了几天的时间摸清了张岳的作息规律以后,开始埋伏在了张岳家的门口。
“我病得下不去地了,去不了医院了,咋办?”这三角眼用一种近似嘲弄的目光看着沈公子。
机会就在这里。
沈公子气得笑了。
他俩都知道,平日里想崩总被十几个人簇拥着的张岳那是活腻了。张岳落单的时候不多,但张岳每天中午出门的时候,通常都是一个人。
“好,你下不来地是吧?我找人背你去医院!”
老古手下的小兄弟有两个当地体校刚刚毕业的学生,这俩人当年在体校时就号称体校的龙头老大,一向嚣张跋扈。毕业以后都没工作,直接跟了老古混社会,平日搞拆迁欺压老百姓已经成为习惯。这次被张岳凌辱,受了窝囊气憋了一肚子火,尽管老古忍气吞声,但是他俩却想找机会雪耻。当然了,雪耻的同时,也意味着成名。毕竟,张岳混了这么久的社会,还没被谁崩过呢。
沈公子再没跟他废话,转身出了工棚,马上就给丁小虎打了个电话:“小虎,多带俩兄弟过来!这里有工人病得走不动路了,你们背他们去医院。”
这也是张岳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为数不多的受伤之一,而且是枪伤。
沈公子算是明白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还真把沈公子和赵红兵都当傻逼了。
这场遭遇战过去不到一礼拜,张岳就出事儿了——谁还不在阴沟里翻几次船啊。
半小时不到,丁小虎带着二十多号人过来了。
“全市,还是张岳最猛!最有实力!别人谁也不行。”社会上人都这么说。
“小虎,问问他们去,谁下不来地?谁下不来地你和你的兄弟们把谁背医院去!”沈公子说。
这事儿没多久就在社会上传开了。
丁小虎带着西郊这群战斗力极强的混子就进了工棚。
“真他妈的没刚!滚吧!操!”张岳说完抬手打了老古一耳光。
沈公子蹲在外面抽烟,看着蓝天白云想事儿,没进去。
张岳是亡命徒,不怕老古和老古的手下开枪,但是老古和他那几个手下显然没有一个是敢拿自己的命玩儿的主儿。
沈公子刚把烟点着的时候就听见里面几声大喊大叫,一听就是丁小虎的嗓门。然后工棚里一通叮当乱响,再加上鬼哭狼嚎。
但还真就没人敢开枪。毕竟如果老古这边一开枪,张岳手下的兄弟们肯定乱枪齐发。
沈公子还是蹲在工棚门外,安安静静地抽烟,一动没动。
据说,老古情绪还算稳定,但是他身后的那几个小兄弟有两个当时就哆嗦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张岳这气势吓的。
当沈公子快把这根烟抽完的时候,以那个三角眼为首的六七个工人满脸是血跑了出来。
张岳就是这么狂。
“你们是黑社会!没有王法了?我们告你们去!”三角眼等人边跑边喊。
张岳把老古的小兄弟的脸挨个用手指头戳了一遍。并且,对每个人都睖着眼睛咬着牙问了一句“你敢吗?”
沈公子睁着他那双大眼睛看着他们眨巴了几下,然后笑笑,蹲着一动没动,在地上捻灭了烟头。
……
两小时后,劳动局的人来了,找沈公子谈话。
“你敢吗?”
在丁小虎知道劳动局的人找沈公子谈话以后,丁小虎带着人二话没说叫了出租车就去了劳动局,在劳动局的办公室里又削了三角眼等人一顿。
“你敢吗?”
事儿是越弄越大了。
戳完老古的脸,张岳又走向了老古身后那几个手里端着枪的小兄弟。
赵红兵正向工地赶的时候,接到了张岳被枪击的电话。赵红兵给沈公子打电话让沈公子去医院时,沈公子又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
被盛气凌人的张岳手指头戳了脸的老古一言不发且一动不动,恶狠狠地看着张岳。
丁小虎等人这下被扔进去了,沈公子也得协助调查。如果不是公安局的领导当年总在沈公子的饭店吃饭,和沈公子混得挺熟的话,沈公子也得进去,而且还得被当成主谋审。
张岳走上前去,睖着眼睛撇着嘴,食指用力地戳了戳老古的脸。
赵红兵在这边想着给张岳报仇的事儿。
“你敢吗?操!”
沈公子在那边愁去看守所捞人和工程的事儿。
老古的兄弟们拔枪,张岳的兄弟们也齐刷地拔出了枪。张岳倒是稳如泰山,连枪都没掏。
他俩的事儿又都是共同的事儿。换了谁,谁还能睡得着啊。
老古没答话,拽出猎枪,指向张岳的脑袋。
意外一个接一个,老古被崩了,而且他那俩手下生死不知。赵红兵和沈公子又到了张岳的病房。
“你不是找我呢吗?”张岳斜着眼睛问。
“马三要是打死了人,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张岳是老江湖,就这一问一答,张岳就判断清楚了:老古是在穷咋呼,他根本就不敢出手;如果老古敢出手,根本就不会费话。
“打死了人他就跑呗,去广州找四儿去。”张岳说得轻松。
“看你犯法吗?”老古说。
“少给四儿找麻烦了。马三本事不小啊,隔一天就抓到了老古,还把丫给崩了。”沈公子认识马三多年,真不知道马三还有这本事。
“看我干啥?”张岳冷笑着说了一句。
“沈公子,这几天你跑哪儿去了?我烦的人天天来看我,我这么想你,你他妈的就是不来。”张岳说。
张岳用他那一贯的斜着脑袋睖着眼睛的标签式表情蔑视地看着老古,老古报以同样的眼神。不同的是,张岳是真的蔑视老古,老古则是装做蔑视张岳。
“我倒是想来,可是人家公安局不放我出来。”
四目相对。
“咋了?到底咋回事儿?”
光头新造型的张岳正值壮年,神采奕奕,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
“几个工人闹事儿,小虎过去收拾了他们一顿。现在可好,小虎他们被抓起来了,那些工人都在医院躺着。说是要住上个三五年院,讹死我们。”
依然留着狼尾发型的老古四十出头,一双眼睛已经浑浊了。
“还有人敢讹你呢?”在一边听着的蒋门神怒了。
当被十几个人簇拥着的张岳唱完歌走到一楼大厅的门口时,老古带着几个小兄弟正好进门。
蒋门神这犟驴轻易不佩服谁,但是一旦佩服谁那真是死心塌地。他除了张岳就佩服沈公子,每次沈公子一说有事儿,蒋门神总是第一个跳出来要帮忙。要是沈公子拒绝他帮忙,他一定挺伤心,认为沈公子瞧不起他。
或许,老古也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遭遇在一起。
“把人打了,人家报了官,那你说怎么办?”沈公子说。
1998年时当地的歌厅并不像是现在一样基本全是包房,而是一楼大厅里有大概七八张桌大家轮流唱,二楼才是包房。那天张岳就带着十几个人在二楼的包房里唱歌,而老古恰巧找到了这里。
“沈公子,你就告诉我他们在哪儿住院就行。”
据说老古和张岳遭遇的那天在下雨,但不是暴雨,是绵绵细雨。他俩就遭遇在当地当时最大的歌厅的一楼大厅里。
“市三医院。”沈公子说。
四大天王中的两大天王的风云对决,肯定会出大事儿。
赵红兵示意沈公子别说,可沈公子嘴快。
张岳也不躲,每天花天酒地,吃喝玩乐,就等着老古找到他。
“行了,你就等着吧。”蒋门神系好了衬衣的扣就站了起来。“走!抄家伙走!”蒋门神召集兄弟们出门了。家伙和人都是现成的,蒋门神带着人就是在这儿保护张岳呢。
就这样,老古每天提着把锯了管的双管猎到处找张岳,身后的几个小兄弟也都带着仿六四等枪支。带枪上街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成名,开枪把张岳崩了肯定比拿刀把张岳捅了有名。
沈公子和赵红兵都伸手要拦蒋门神。
即使是赵红兵、张岳这一伙实力下降了,但是也够让不知道深浅的老古打憷的。
躺在床上的张岳乐了。
和20世纪80年代末至20世纪90年代初相比,尽管张岳在社会上依然很牛,赵红兵也像当年一样在社会上有面子,但赵红兵、张岳这一伙实力其实是有所下降了。二狗认为原因有三:一是赵红兵这一伙里面最瘆人、最让江湖中人害怕的李四跑路到了广州,还没回来。李四不在了,赵红兵这一伙对东波这样的滚刀肉威慑力自然就下降了。二是赵红兵、张岳、费四都刚刚服完刑,都没什么正经生意或者生意刚刚起步,根本就不比其他的江湖中人更有钱。在以往,赵红兵和张岳这一伙的财力是仅次于李老棍子的;但是现在,在财力方面,赵红兵他们已经没什么优势了。三是社会在进步,混子们的生财途径也随之改变。赵红兵和张岳刚刚出来,还没跟上这社会的发展节奏——没办法,咱中国过去几十年的发展实在是太快了。
“红兵、沈公子,你俩白混了这么多年,这点小事儿都摆不平。对付那些大混子你们都挺有办法,怎么对付这几个民工你们就没主意了?你就让蒋门神去吧,他肯定能把这事儿办妥!”
东波凭着他那张被张家兄弟砍了多刀的刀疤脸,每年起码赚个百十来万,不但垄断了所在区的牛皮牛蹄子生意,还动辄讹诈一些良民;三虎子虽然重出江湖不久,但是凭着他大哥二哥的名气替人要债,并且卖杜冷丁和摇头丸,也比较有势力;老古搞拆迁,有钱有势,并且和一些上层官员关系比较好,混得也比较开。
据说蒋门神当时带了人直奔了第三人民医院。
这些孩子多数也就是敢想想,当他们看到张岳等人带着二三十个人从歌厅里走出来时,基本吓得腿都哆嗦了,没人敢冲上去扎一刀。如果把1998年前后当地江湖的格局比作是同时代的香港歌坛的话,那么李老棍子和赵红兵分别是张国荣和谭咏麟,都属于20世纪80年代名动江湖,但现在基本已退出江湖的天皇巨星级人物,天皇明显要比天王高一级。而张岳、三虎子等四人则是正在当红的四大天王,张岳无疑是四大天王之首刘德华。
三角眼等六七人遭受了两天以来第三次毒打,具体过程二狗不表,但是蒋门神在削完他们以后有几句经典台词二狗必须要复述一下。
1998年前后的张岳混得确实很牛,无论走到哪里,身后至少跟着二十来个人,这二十来个人个个都管张岳叫大哥。当时社会上有很多仨一群俩一伙的十八九岁的孩子,都怀揣着一把卡簧满大街地找张岳、东波、三虎子、老古这四个人。尽管他们多数和张岳、东波、三虎子、老古都无怨无仇,但是他们都希望能抓到他们落单的时候,扑上去就是一枪刺,然后一战成名。
“你们还讹吗?”
老古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找张岳,但二狗认为老古对张岳还是有些忌惮,甚至有些打憷。因为当地的夜店虽然不少,但张岳总是在有数的几个高档场所出没,就算是普通人想看到张岳都很容易,更何况老古?
“不讹了。”
自从和赵山河一伙在钢窗厂一战过后,张岳已经太久没亲自和人动手了,起码四五年了。张岳捅勾疯子、砍赵山河这些巅峰对决都已经成为传奇。
“你们还感冒发烧吗?”
当然,张岳也不适合主动出击。都知道老古手里有枪,一旦张岳的人栽在他手里,那肯定是哑巴吃黄连。
“不感冒发烧了。”
躲一个像老古这样张岳根本就看不上眼的人,实在有损张岳江湖大哥的形象。
“今天是谁打的你们?”
张岳知道老古或许敢对他下手,但是绝对不敢杀了他。老古不敢杀张岳,但是张岳肯定敢干死老古。
“没人打我们。”
张岳不躲有张岳的道理。
“那我们走了你们再继续去报官怎么办?”
张岳也知道老古在找他,“我等着,我等着他来崩我。”张岳没刻意地躲,该出去吃饭就出去吃饭,该出去打保龄就出去打保龄,该出去桑拿就出去桑拿。
“肯定不报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老古没报案,提着把锯了管子的双管猎枪,带着五六个小兄弟到处找张岳。
“嗯,你们想去报就报,我不怕。反正等你们报了官以后我们肯定有兄弟去接你家孩子放学去,没孩子的我们还有兄弟送你们家老人去医院看病去!你们就在这儿放心地养伤吧。”
嗬!老古还想借他弟弟挨削这个事儿大干一番,扬名立万。
说完,蒋门神潇洒地走了。
据说老古当时扔了句话:“我还真想知道,惹了张岳有什么后果。”另据江湖传闻,老古还提出了个口号:崩了张岳,灭了赵红兵,以后在咱们市就是我们的天下。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颠扑不破的真理。
最关键的是老古这人不知深浅,二狗五岁那年在电影院门口看他摇红旗时就知道了。
当沈公子听到蒋门神回来后复述的那句“接你家孩子放学去”以后,沈公子乐了:“老蒋,你真卑鄙!你真龌龊!”
老古出狱以后赚到了点钱,手下又有些兄弟,有点不可一世的架势。
“但真管用。”张岳接过了话茬儿。
老古也清楚得很,报案根本没用,别说抓不到蒋门神,就算抓到了蒋门神又怎么样?真正的凶手张岳永远逍遥法外,说不定哪天就会为蒋门神报仇。
十四、社会,不是这样混的
王法肯定是有,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有对策,下有计策。蒋门神砸完车打完人就躲起来,看老古的弟弟报不报案:如果不报案,那么蒋门神就继续大摇大摆地混;如果报案,蒋门神就继续躲着,等着张岳把这件事儿摆平。总之,肯定没人家张岳的事儿。我张岳又没砸车又没打人,公安局你凭什么抓我?尽管江湖中人都知道蒋门神是张岳的手下,但是蒋门神又没抓到,公安局怎么能认定这事儿是张岳指使干的?再者说,即使抓到了蒋门神,他也不能咬出张岳。
在马三崩了老古以后两天,张岳就得到了消息,老古手下的大海和黑子一个都没死。
可能有人会问:为什么张岳如此嚣张,敢光天化日之下打人砸车?没王法了吗?
这下好了,马三也不用跑路了。毕竟,先开枪打张岳的是老古的人,带着枪到处找张岳的也是老古。老古他总不能报案去。
打完人,蒋门神等人又去公路客运站门口砸了一台老古弟弟的大巴。
体育生就是有体育生的优势,一个被打穿了肺叶抢救了过来,另一个被砍了二十多刀活了下来。写到这里,二狗忽然发现一件极其有趣的事儿:当地流氓团伙间连续的刀枪拼杀、大规模的械斗,简直除了手榴弹外其他所有轻型武器都用上了,却很少真的打死人,反而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子打架下手没轻没重,动辄就出人命。大规模的枪战、械斗中都不死的各个团伙的大哥活下来的概率却又很小。这更加有趣,这些大哥要么毁在鼠辈手里,要么以一种极其意外的方式死亡。
张岳一伙都爱拿刀往人家嘴巴子上捅,这是他们以前开要债公司时养成的习惯:谁出言不逊就捅谁嘴巴子。
想起这些,二狗不能不欷歔不已。
老古弟弟的肋条被打折了三根,嘴巴子被蒋门神捅了两刀。
三天后,老古找人来说情了,说辞大概的意思是:都是在社会上玩儿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老古并没有派人去开枪打张岳,是手下的几个小兄弟没控制住。如今,老古也被崩了,当时开枪的两个小兄弟也差点没被打死,这仇也了得差不多了。大巴的事儿,愿意卖给省城的九哥,合60万一台,保本儿不亏就行了。
“打!”蒋门神来这里的目的就不是想跟老古的弟弟谈卖车的事儿,就是打他来了。
老古割了自己的肉喂了张岳吃。
张岳、蒋门神一伙那可不是装黑社会,那是真黑社会。
现在的张岳和十年前的张岳不大一样。十年前的张岳,有人敢向他开一枪,只要活着,他非崩人家十枪不可;现在的张岳,毕竟老婆孩子都有了,仇报了,气出得差不多了,面子也找回来了,九哥的事儿也办妥了,他也就不深究了。
“别鸡巴装黑社会!”老古的弟弟有哥哥壮胆,根本就不怕蒋门神。
张岳只跟说客撂了一句:这事儿就算结了,但是老古以后别在我面前得瑟,否则我非干死他。
“挺牛逼啊?”蒋门神对老古的弟弟说。
这一切,自张岳受伤后一直留在当地的省城的九哥都看在眼里。
张岳果然信守对九哥的诺言,也是对“小弟”李武负责,当时就让蒋门神带着六七个人抄着家伙找了老古的弟弟。
李武这人混社会的能力相当强,他有混社会的天赋,不但在当地和赵红兵、张岳等人混在了一起称兄道弟,而且和省城的多个大哥都有联系。在认识李武之初,九哥以为李武是当地最有实力的江湖大哥之一。后来发现李武虽然有点实力,但他显然做不到呼风唤雨的地步,张岳才是当地江湖一哥。
李武和孙大伟也乐于被张岳当成小弟,乐于被张岳骂。当小弟有个好处就是,自己真惹了麻烦去找张岳说一声,张岳肯定得为“小弟”出头啊。
在陪张岳住院的这几天里,九哥又发现张岳在大事上对赵红兵言听计从,赵红兵俨然还是张岳的大哥。九哥算明白了:无论是张岳、李武还是赵红兵,
“他俩是从小就被我骂大的,早就习惯了,没事儿。”张岳说。
单独拿出来一个都未必能把全市的混子都归拢了,或许张岳有这实力,但也没验证过。这哥儿几个虽然各自为政,但是出事儿以后总是绑在一起,几个团伙力量加在一起,那肯定能归拢全市的大小混子。
“大伟、李武咱们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你别张口就骂。”
尽管张岳的武力如此强大,手下一个已经不怎么联系的小弟马三,就敢于带人在闹市中开枪归拢了老古。但张岳在九哥眼中,距离真正的江湖大哥还有一定的差距,还欠火候。这火候,肯定和武力无关。因为九哥在老古服软后的一次饭局中,曾经对他很赏识的张岳和赵红兵说过一句话:社会,不是你们这样混的。
根据二狗对张岳的了解,张岳这人确实是目高于顶,尽管当年拜把子时有兄弟八人,但张岳当时真正瞧得起的就赵红兵一个。后来经过了无数次事儿,张岳对沈公子和李四也比较瞧得起,但是对其他的几个人始终不冷不热。赵红兵把孙大伟和李武都当成自己平起平坐的兄弟,但是张岳却始终把李武和孙大伟当成自己的小弟,动辄就骂孙大伟和李武,有时候赵红兵都有点儿看不过去。
那社会是怎么混的?九哥是怎么混的?
“操!”张岳很是蔑视老古。
九哥这人的身世颇为神秘,据传是省城一个高官的小儿子。二狗曾见过九哥一次,九哥其貌不扬,塌鼻子、小眼睛、薄嘴唇,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两道浓眉。普通人的眉毛都是顺着长,很柔软,而九哥的眉毛却是立着长的,根根直立。九哥穿得也很朴素,说得难听点,又瘦又驼背的九哥老远看有点像只老猴子。但是就这其貌不扬的老猴子的智商不是一般的高,在省城黑白两道都搞得定,从后来见诸报端的省城黑社会大哥到省里、市里的领导,都和他称兄道弟,交情匪浅。
“最近老古搞拆迁赚了点钱,收了不少小弟,得瑟着呢。”
而且更为传奇的是:九哥这人从小到大根本就没跟任何人动过一次手!
“操!老古牛逼啥?”张岳是绝对的天不怕地不怕。老古虽然年龄比张岳大不少,但是张岳在社会上的名气远比他大,而且张岳成名也远在老古之前。
同样是江湖大哥,张岳、赵红兵等人有了今天的名气,他们自己都数不清跟人家打了多少架,开了多少枪,名气是一架一架地磕出来的。九哥从小到大就没跟人打过架,但人家就是省城最有名的江湖大哥之一,看出差距来了没?
“提了……他总觉得他是老古的弟弟,咱们不敢动他。”
据说省城黑道里流传一句话:“要不是活腻歪了,就别跟九哥玩儿脑子。”
“跟他提我了吗?”
九哥的智商和影响力通过这句话可略见一斑。
“老古的弟弟不卖车,还骂我。”
他这句经典的“社会,不是你们这样混的”是经过二狗升华过的,二狗仿了周星驰的台词:“球,不是这样踢的。”尽管九哥没这样说,但是九哥的确表达了这层意思。
李武确实没动老古弟弟的勇气,无奈之下,找了张岳。
据说那顿饭,参加的有赵红兵、张岳、李武、马三四人。张岳伤得不重,入院十来天就一瘸一拐地出去得瑟了。
李武去找老古的弟弟“谈”了几次,没任何结果。在买别的车的时候李武连恐吓带利诱,根本就没费什么事,而老古的弟弟是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据说老古的弟弟最后不耐烦了,是这样说的:“别鸡巴装黑社会,我就是不卖,你敢整死我吗?你动我一下试试?”
“马三,九哥敬你一杯。你是条汉子!有胆量!”
八、你敢吗?
“谢谢九哥!”马三站起来干了。
据说他听说李武要强行买他弟弟的车以后,是这样说的:“李武算个啥?收拾他像玩儿一样。你让他把张岳找来试试?别人怕张岳,我老古可不怕。我就不信张岳敢杀了我!”
看到省城的九哥夸奖自己的兄弟,张岳面有悦色。
他虽然打架不行,狠劲儿也不够,但是他的确胆子比谁都大,就没他不敢干的事儿。
“李武是我小兄弟,我就不跟他客气了。我最高兴的是通过李武认识了红兵、张岳你们哥儿俩。你们俩是这里的名人,以后一定要多多照顾老哥!”
靠着强行拆迁,老古终于发家了。
赵红兵不卑不亢地和九哥喝了一杯。张岳更有得色。
那几年,坏事儿被老古干绝了。大半夜的人家还在睡觉呢,老古就带着人开着推土机把人家院墙推倒了,直接把推土机开进了院子。人家衣服都来不及穿,跳窗户就跑,老古看见人跑了,大手一挥,推土机又去推房子了。
“张岳,以你们的火力和胆子,拿到省城也肯定很快就戳出去。但是,恐怕……”
1995年老古出狱以后,干上了拆迁的活儿。
“恐怕怎么?”听到前半句,张岳挺高兴,他想知道九哥的后半句是什么。
大概在1985~1986年,老古因为重伤害被判入狱十年,1995年前后出狱。赵红兵、张岳、李武等人虽然都坐过牢,但是都没和老古当过狱友,因为老古属于重刑犯,像表哥一样关在专门关押重刑犯的大牢里。
“恐怕很容易就被当典型给抓起来了,弄不好就崩了。”
就是当年那个“举红旗的”,就是那个当年被黄老邪一通猛削的,就是那个留着狼尾的老古,十年以后,终于成名了。
张岳没说话。
大家说说,老古这人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斤两?
“据我所知,你们哥俩儿在里面也没少受罪吧?”
而黄老邪那嗓子“对,老五,就是那个举红旗的。削死他”,仿佛仍然萦绕在二狗耳边。
“嗯……”累计在监狱里待了8年出头的赵红兵点头了。
说完以后,黄老邪一步三晃,飘然而去。
“你老哥我就不知道省城的看守所门朝哪边开!”九哥说。九哥确实不是在吹牛,他连看守所都没进过,更别提监狱了。
二狗印象深刻的是黄老邪在削完老古以后对老古说的几句话,这几句话是递进关系:“你是不是认为你很牛逼?你是不是认为你举着红旗就很牛逼?你是不是认为你举着红旗我就不敢削你?”
赵红兵和张岳都有点惊讶了。尤其是张岳,有事儿没事儿就在看守所待上两三个礼拜。
他摇旗呐喊没招来人帮他打架,却招来了老五。
“如果你不能做到黑白两道都混得开,那你干脆就别混社会。这样下去,早晚得折!”
刚刚抡着红旗,喊人牛逼得不可一世的老古又被黄老邪和老五好一通毒打,满脸是血,惨不忍睹。
“你们兄弟狠是狠,绝对够狠,但是你们那是在玩儿命,不是在混社会!你们兄弟都有几条命可以玩儿?”九哥又补充了一句。
老五和黄老邪一起冲到了主席台上。
听完这席话,赵红兵他们都明白了,九哥和当时的赵红兵、张岳等人的确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人家九哥那叫黑社会,在经济发展程度相对较高的省城已经具备一定的规模。而此时的赵红兵和张岳,无非还只是心狠手辣的混子,或许能靠名气和手段赚一些钱,但他们遇上事儿不是跑路就是坐牢,跟人家九哥根本没法比!
因为这时,二狗听见黄老邪在人群中大喊:“对,老五,就是那个举红旗的。削死他!”
“红兵你刚才不是说你有几个小兄弟因为打了几个民工关到了看守所吗?你等着,我打个电话!”
20世纪80年代咱中国就这样,遍地都插满彩旗,想找一面红旗太容易了。当时把二狗给震了。我靠,我孔二狗听说过过去战争中有旗手,怎么现在混子打架也开始举红旗了?眼前这个老古得多牛逼啊?打架都摇上红旗了,是不是马上就开始擂鼓了?二狗对老古膜拜的念头持续了不足30秒,就被事实无情地粉碎了。
九哥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说了最多一分钟。
只见老古冲上主席台后,顺手抄起一面插在主席台上的红旗,高举过顶,双手挥舞着红旗,十分有气势,大声喊:“我是老古,我挨打了。兄弟们,帮我干啊!”
“红兵,你那几个小兄弟一会儿就放出来了!”打完电话,九哥说。
几个照面过去,老古和他那三四个兄弟招架不住,跑了,一直跑到电影院门口的主席台上。
“谢谢九哥!”
人山人海的电影院门口,老古等三四个人被手持软剑的黄老邪带着四五个人追打。黄老邪的软剑虽然杀伤力很小,但是黄老邪把软剑舞得密不透风,手无寸铁的老古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赵红兵、张岳终于也有了奋斗目标了,也有了偶像式的人物了。谁呀?九哥呀!
二狗记得很清楚的一次是在东风影剧院看《少林寺》,那天老古又在影剧院门口跟黄老邪等人打起来了。
十五、小鹿乱撞
二狗从小就认识他,当然了,他不认识二狗。二狗认为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知深浅,不知自己有多少斤两。二狗在五六岁时,经常可以看见老古在当地的东风影剧院门口跟人打架。那时候的老古梳着和李小龙一样的发型,但是后脑勺的头发还比李小龙的长一点,据说这发型叫狼尾。老古身高至少有180厘米,皮肤的颜色是古铜色,眉宇之间还真有点李小龙的意思,看起来挺结实的。
二狗跟那些江湖中的女人都不是很熟,所以很难写出什么火花。但二狗对一对姐妹印象却极其深刻,在接下来的故事中,这对姐妹花也是重要人物。
老古是谁?老古是在张岳和赵红兵第二次入狱时在当地崛起的一个大混子。正所谓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成也忽焉,其亡也忽焉。老古虽然是“新”崛起的,但是他却是个老混子。按年龄来说,老古应该是和刘海柱、李老棍子这些人是平辈的,但是在20世纪80年代,老古却始终没混出头,他成名是在1995年出狱以后。
九哥请李武、张岳、赵红兵、马三吃饭以后,这几个人都有很大的感触,都觉得,自己混了这十来年,真是白混了。将来,必须要像九哥那样战斗。
第一个明确表示绝对不卖大巴的人是老古的亲弟弟,他们家有四台大巴。
但光这样想不行啊,赵红兵那工程快该交工了,可是如期交工现在看来已经基本不可能了。别琢磨怎么混社会了,还是先把手头的活儿干好吧。赵红兵挺愁,他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别的建筑队帮忙干完剩下的活,只能让胡队长继续带着人干,只能拖延了,没别的办法了。
三四台大巴,身价至少有二三百万,在当地,可以算是有钱人了。尽管这些钱现在拿到上海买不了一个普通的100平米的公寓,但在当地已经可以呼风唤雨了。
且说在这工程交工的前几天,沈公子到当地的一家比较高档的饭店吃饭,在买单时赫然发现九宝莲灯正在和两个女孩子在那儿吃饭聊天呢。
这十几辆车中,有四台是同一个车主,还有三台是同一个车主,其他的几台都是零星的个人车主。剩下的这些,都是硬茬子,大概有五六个。
九宝莲灯在崩老古的时候从马三那儿拿了三万块钱,手头有了点钱,正请他从上初中时就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吃饭呢。这俩女孩子是姐儿俩,表姐表妹,九宝莲灯喜欢的是表妹,这天请吃饭,九宝莲灯把她表姐也请来了。
剩下这十几辆,李武搞不定了。
据说这女孩子根本就不喜欢九宝莲灯,主要原因就是九宝莲灯脸上有疤瘌,而且家里太穷。嫌贫爱富这习惯人人都有,这妞也不例外。即使最近这段时间九宝莲灯拿自己的命换来了点钱,这妞对九宝莲灯也是带答不理。但这天碍于面子,还是和九宝莲灯一起出来吃饭了。
半个月的时间,三十几台大巴,李武就已经“谈”妥了二十几辆。
沈公子和九宝莲灯谈不上什么交情,仅仅几面之缘。偶尔沈公子开车从马三的游戏厅前路过,会停下来跟马三聊上几句,就这样,沈公子和九宝莲灯勉强算认识。
李武怕张岳归怕张岳,但他在外人面前还是很嚣张的。
沈公子买完单,走到九宝莲灯旁边,从后面拍了九宝莲灯一下。
李武从小就怕张岳,张岳对他说什么都像是圣旨一样。赵红兵经常说李武小时候的一个笑话:张岳大概11岁左右的时候和李武、孙大伟等人藏猫猫,藏猫猫的规则是不抓到最后一个不算完,孙大伟是抓的,张岳和李武等六七个人是藏的。张岳对李武说:你藏到女厕所去,大伟肯定抓不到你,我不叫你出来你别出来。李武真就躲到女厕所去了。孙大伟找翻了天,把所有人都抓到了就是没抓到李武。找了一个多小时,实在找不到了,大家也都困了,就都回家睡觉去了,张岳也忘了还躲在厕所里的李武。结果,李武没有听到张岳让他出来的命令,在厕所里一直待到了晚上十一点,直到李武的姐姐上厕所,才在厕所里找到冻得瑟瑟发抖、已经蹲着睡着了的李武。
“丫干吗呢?泡妞呢?”沈公子脸上总是习惯性的坏笑。
“摆不平了找我,没事儿别找我。”张岳对李武说。
沈公子本来想打个招呼就走,可是九宝莲灯一看见沈公子主动来跟他说话特别激动,他这人本来就特爱激动。
从那天起,李武就开始进行大巴“收购”工作了。
“申哥,坐下,坐下吃!”马三是九宝莲灯的大哥,马三的大哥张岳和沈公子是铁哥们儿。九宝莲灯虽然只比沈公子小十来岁,但是要比沈公子低两辈。
但是张岳犯的事儿忒多忒大,是省公安厅督办的大案,九哥也是爱莫能助。
“刚吃完,不耽误你泡妞了。”沈公子脸上文了燕子以后有个习惯,每当坏笑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去摸摸脸上的燕子。
尽管九哥的财力可能是张岳的几十倍,而且年龄也比张岳大了很多。对张岳,九哥只敢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合作伙伴,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后来,九哥和张岳成了好朋友,几年以后张岳被捕,九哥曾经花大钱去捞他,
“不行,今天你必须坐下吃。”九宝莲灯连拉带拽,把沈公子按在了椅子上。
九哥可以把李武当成自己的小弟,但却从来不敢把张岳当成他的小弟。
沈公子无奈,只好坐下来吃了。两男两女坐在那儿聊了起来。
20年的九哥折服。
沈公子本来就刚吃完,一点儿都不饿,坐在那儿端着一听雪碧就开始贫。沈公子这贫嘴功夫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丝毫弱化,反倒有日渐增强的趋势。据他老婆兰兰当时反映,沈公子那时候每天回家后都对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说上一个小时,一句词都不重复,还总能把兰兰说得忍俊不禁,沈公子美其名曰胎教。但兰兰说:要是个儿子还成,要是个姑娘学成他那嘴,那还能嫁得出去吗?
而且,张岳后来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出来的狠劲儿和气魄,实在是让已经在江湖中闯荡了
三十岁出头的沈公子显然比二十多岁时更具魅力,一副满清落魄贵族的派,略显倨傲的表情,腰杆笔直,再加上他那油嘴滑舌,实在是忒受女人欢迎了。虽然他长相不如赵红兵甚至不如张岳,而且脸上还破了相,但是即使是赵红兵、张岳、沈公子他们三个和一群女孩子吃饭,这一群女孩子的眼睛肯定全朝着沈公子一个人瞄。
据说,九哥十分欣赏张岳。虽然张岳是江湖大哥,但却没有江湖中人那些爱说大话爱承诺的缺点,反而有礼有节,文质彬彬,像个读书人。
沈公子贫归贫,但从来不和除兰兰以外的任何女人过多接触,挺专一。
“我尽力就是了。”
九宝莲灯把沈公子留下来吃饭实在是忒失策了。沈公子往那儿一坐,这俩姑娘全盯着沈公子看,听沈公子说话,时不时地被沈公子逗得大笑,根本就没人看九宝莲灯了。
“哈哈哈哈哈,兄弟,你真是好样的。”
这一顿饭吃完,就听沈公子一个人在那儿说了。沈公子就有这本事,就算十个八个的30多岁老爷们儿,沈公子也能一个人把一桌人给聊晕了,更何况他面前是俩涉世未深的20刚出头的姑娘。据说这一顿饭吃完,沈公子那一听雪碧还没喝完呢——嘴光顾着说了,没空喝。
“九哥,这样说吧,如果这事儿我干不成,那你也就不用再找其他人了。”张岳笑了。
这姐俩中的表姐对沈公子一见倾心,临走时,要了沈公子的电话。沈公子碍于面子给她留了电话。
九哥以为张岳不愿意尽力。
从此,沈公子几乎每天都会接到一个电话:“申哥,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啊?”
“不知道。”
“啊?过两天吧。我老婆要生了,工地这边事儿也多。”喜欢沈公子的姑娘不少,沈公子早就学会了这一套含糊其辞的推脱方式。再过一段时间沈公子该说了:我孩子刚生下来,我得伺候我老婆孩子。反正沈公子想躲谁肯定有借口。
“有多大把握?”
在吃那顿饭大概5天以后,沈公子领着丁小虎和大耳朵正在工地上催工,又接到了她的电话。
“不敢说。”
“申哥,你媳妇儿还没生呢?”
“兄弟,有把握吗?”
“是啊,说不定哪天,就最近了。”
“呵呵。”张岳笑了,张岳生财的路子很多,而且很野,还真不缺每年多赚这几十万块钱,“这事儿很麻烦。”
“你是不是不想请我吃饭啊?”
“以后这事儿成了,算你一成的股份,怎么样?”
“啊……这不是最近没空嘛,等我空出来,我马上请!”沈公子总是给女孩子留几分面子。
“九哥客气了。李武和我是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兄弟,这么久了没求我办过事儿。这次既然他张口求我了,那我肯定得尽力。”确实,如果不是李武求张岳,张岳肯定不干这事儿。摆在眼前的绝对是块硬骨头,张岳比谁都清楚。
“我就不信你真连吃顿饭的工夫都没有!”
“兄弟,这事儿得麻烦你了。”九哥捏着烟嘴,饶有兴味地看着张岳。九哥当时起码40岁了。
“真没有……”
T恤衫,他最爱穿西装,黑西装加上李洋熨得板板正正的白衬衣,看起来格外精神。
这时,沈公子瞄了一眼身边的丁小虎,忽然灵机一动。
张岳不像别的江湖中人一样爱穿夹克衫和
“哎,这样吧,我最近的确是没空。我让我兄弟代表我请你吃饭,好不?”
九哥看到新剃了个光头、白净消瘦、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张岳后点了点头。
“你兄弟谁啊?”
李武给九哥引荐了张岳。这样的事儿,全市也就张岳能搞得定,赵红兵都不行。再说,赵红兵也不能干这事儿。
“丁小虎,认识不?帅哥,你不信打听打听去,我兄弟那长相,绝对帅哥!”丁小虎鼻直口方大眼睛,一米八几的大个儿,长得确实挺精神。
李武认识的省城的大哥叫九哥,据说在省城相当有势力。按势力排行肯定是前五,光奔驰轿车就好几辆,他手下的几员干将几乎个个手上都有人命官司。
“我又不认识他!”
虽然李武没这本事,但是张岳有。
“谁和谁从一开始就认识啊?他管我叫哥,是我兄弟,没事儿,他先代表我请你吃,等我忙完以后再请你吃!”
李武真的没本事让这些车主乖乖地把车卖了。
“说话算话啊!”
千万别小看这些大巴的车主,更别以为这些大巴的车主个个都是善男信女。这几十个大巴的车主,可以说个个都不是善茬。常年跑客运的,和社会上的人多少都有些来往。
“放心吧!明天就先叫丁小虎和你吃饭去。”
但即使是李武愿意花这么多钱,人家车主也不愿意卖。一家老小就靠着这车吃饭呢,卖了这车去哪儿找这么好的生意去?再者说,你李武出75万虽然很多了,但是车加线100万也能卖出去,凭什么非得卖给你?当年什么生意都是赔的多,搞运输还算是好的。
沈公子放下电话,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比如:车主A当年花了60万买了车和线,李武花75万买。
“小虎啊,你申哥我知道你没女朋友,你看,我给你介绍一个!”沈公子说得很认真。
李武要做的生意就是:和省城的大哥一起,花高价买下所有从当地到省城的大巴和线路,垄断从当地到省城的公路交通。垄断后,每张票价格上涨一倍。李武没多少钱,“合伙”做生意的本钱就是要把当地这些车主全搞定。
“真的呀?太谢谢申哥了!”丁小虎打了好几年架,一直没女朋友呢,一听到沈公子给他介绍女朋友,特激动。
20世纪90年代末,已经被炒到了几十万。但即使是愿意交几十万,也很难获得交通部门的批准。
“嗯,你明天去,好好和人家聊。挺好的姑娘,我见过。”
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交通线。当时,当地开往省城的大巴大概有三十几辆,每个大巴都需要交“线费”,也就是交给交通部门一定数额的钱,获得在这条线上载客的权利。这个线费的价格年年都不一样,以前买的通常比较便宜,但到了
“你见过,长得咋样?”丁小虎急切地问。
李武要做的生意是买车,花大价钱买从当地开往省城的大巴。
“这样说吧,那姑娘长得跟歌星似的!”沈公子说得挺真诚。
李武这次回来,就是和省城的一个社会大哥一起做“生意”。做这个生意,李武没有足够的把握,他需要找张岳。李武虽然也是社会大哥,但是他毕竟生活在张岳的阴影下。张岳手下猛将如云,个个都是抄起刀就敢杀人的主儿。李武的手下多数是些小混子,一群乌合之众,装装门面还可以,但真要是办事儿,多数都是窝囊废。
“真像歌星啊?”丁小虎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三、在把社会知名度转化成金钱这一点上,李武比赵红兵和张岳都强。李武出狱以后马上网罗了一批小兄弟,时而混在当地,时而混在省城。他和省城的一些黑社会大哥也有不错的关系。
“嗯,不但她像,她妹妹也像,有个什么组合来着?现在挺火的,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好自己和张岳、赵红兵的关系。
“什么组合?”
二、李武打架未必是个好手,但混社会绝对是个好手,他十分懂得利用
“想不起来了,但真像。”
一、李武起点忒高:江湖中人都知道,李武是赵红兵、张岳这两位江湖大哥的把兄弟,十多年前这些人是一起出来混的。
“真的呀?”
为什么李武能一出狱就成为江湖大哥?二狗认为其原因有三:
“真的!你到时候给她打电话约地方的时候,你让她把她妹妹也带上,你看中哪个就要哪个。”
李武在进监狱前没什么名气,纯属小混子。赵红兵、张岳、李四等人在外面连番恶战时,李武在监狱里服刑。但李武出狱以后,却马上成了江湖大哥。
“申哥……”丁小虎激动死了。
从那天起,赵红兵和沈公子开始着手工程的事儿了。赵红兵出狱大概一个月后,李武从省城回来了。
“拿着,这是2000块钱,请她俩吃饭。吃完饭你直接把她俩带去开房吧,双飞!那俩妞我看都挺爱玩儿,开放着呢!”
“那倒是。”
沈公子说完转头一脸坏笑,拉开车门上车了。
“我也没必要非答应他吧?事情一码归一码。”
丁小虎手里握着2000块钱,略带颤抖地以憧憬的眼神遥望远方,似乎已经看到了他和那姐儿俩双飞的场景……
“他是看中了你在江湖中的地位和名气,说不定以后有什么拆迁之类的事儿要找你。”沈公子说。
丁小虎胸口小鹿乱撞:我丁小虎活了20年没碰过女人,今天,哥们儿我发达了,一下搞了个大的,俩长得歌星似的美女任我挑,弄不好还双飞!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吴老板走后,赵红兵对沈公子说。
丁小虎就差没朝天空高喊一声:哈,哈,哈,老天你真是开眼啊!
一个小区十四幢楼的防水防漏的工程就这么轻易地被毫无工程经验的沈公子和赵红兵接下了,天下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谁说只有少女才善于怀春?丁小虎怀起春来更猛!在请那姐儿俩吃饭前,丁小虎不但去理了个发买了套新衣服,还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身边所有的朋友,把大耳朵等人弄得特眼馋。
“吴老板,以后有事儿尽管说。”
“你整完了以后把她电话号也告诉我啊!”大耳朵说。
“红兵你是大哥,我早就听说过,你们全市谁不知道你赵红兵啊。呵呵,以后我有事儿还真得麻烦你。”
“不给,不给。”丁小虎扬扬得意。丁小虎又想起件事儿,回头去药房买了盒避孕套。
“多谢吴老板了。”
“够用吗?”大耳朵问。
“小事儿,小事儿,包给谁包不是包啊。你办事,我放心。”
“难说,难说。”
“吴老板,以后您可真就是我们哥俩儿的老板了!”沈公子说。
当晚,心潮澎湃的丁小虎成功地约到了姐妹二人吃饭……
“呵呵,那不勉强,我先喝了。”赵红兵一口把酒喝了。
丁小虎一见这姐儿俩,呆了、愣了。
沈公子听到这话有点不高兴,以前吴老板和市里的领导在他饭店里吃饭的时候,吴老板每顿至少一斤酒。
不是因为这姐儿俩太好看了,是她们长得实在忒砢碜了。
“我现在心脏不太好,喝不了酒。”吴老板婉言拒绝了。
她们好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鹰钩鼻,薄嘴唇,小眼睛,细眉毛,又黑又瘦。
“吴老板您以前总来照顾我们生意,敬你一杯。”赵红兵说。
丁小虎胸中那“通”“通”乱撞的小鹿消停了,彻底消停了。
“我和沈公子认识两三年了,经常听沈公子说起你。”吴老板挺客气。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二狗同事说的这样的行为在东北被定义为“装社会大哥”或者“装黑社会”,这也是装逼行为的一种,属于装逼行为中独辟蹊径的一种方式,很另类。虽然不是很可耻,但是危险系数极高,容易被毒打。和赵红兵交往的江湖中人忒多,看到吴老板这黑社会造型一点也不意外。
六点吃饭,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程略去不谈。丁小虎咬着牙赔着笑把这顿饭吃完。毕竟,这俩姑娘是沈公子的朋友。
“就这么彪悍!”
晚上十点整,丁小虎终于在沈公子家小区门口等到了沈公子。丁小虎要跟沈公子拼了。
“这么彪悍?”
“申哥,下车!”
“呵呵,你要是弄了那个造型,到了东北,早被打飞了。”
“呀,小虎啊,这么快双飞就结束了?你也不行吗?”沈公子摇开车窗。
“那我要是也弄了那个造型,我也是黑社会大哥,是吧?”
站在车外的丁小虎怒视沈公子不语。
听完二狗的叙述后,同事颇有些不服。
“是不是那俩姑娘都没看中你啊?”
像二狗这样出去吃饭一买单就掏出一大沓子什么上海银行、浦发银行、兴业银行、招商银行、深圳发展银行信用卡的,怎么看也不像社会大哥。动辄一刷就是余额不足,要多丢人有多丢人。社会大哥普遍藐视银行卡,爱用现金。
丁小虎继续不语。
这两下子虽然简单,但这里面有两个关键点。一是买单时绝对不能数钱,一张一张地数钱那还是社会大哥吗?二是拽出的钱,数额必须恰到好处,必须要比买单的花费要多,但又不能多得太多,这就需要训练手感。
“你一个也没办?”
“嗯!”社会大哥还是连看都不看,拿起找零,拉开夹包的拉锁,随便往里面一扔,微笑离去。
“申哥,你不是说那俩姑娘长得像歌星吗?”丁小虎咬牙切齿地问了这一句。
“先生,这是您的找零。”服务员点完那一沓子钱,发现是2900元,找回了420块。
“是啊,不像吗?”
这时,社会大哥拿出夹包,拉开拉链,连看都不看从包里随便拽出一沓子钱,扔在柜台上,然后和刚才一起吃饭的人谈笑风生。
“有她俩那长相的歌星吗?”
“噢……”
“有啊,不是有个什么组合吗?一模一样,我能逗你吗?”
“先生,您消费2480元。”
“你告诉我,是啥组合?”
“小姐,结账。”
“哎呀,我现在才想起来那组合叫啥!昨天真没想起来。”
4.吃饭买单的时候总是这样:
“叫啥?”
3.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必须要跷二郎腿,一只胳膊搭在椅子后。坐姿必须懒洋洋的,另一只手必须要拿个三星伯爵手机玩弄。为什么东北的社会人现在都拿三星伯爵手机?这个二狗也不清楚。总之,这两年,二狗认识的和见过的东北社会大哥都用三星伯爵,奇怪得很。坐在椅子上看人的时候绝不转眼珠,而是转头,眼神都是直勾勾的。
“我想想,叫什么来着?”
“懂了。”
“你说!”
“告诉你,二狗,怎么说我也算是成名人物,我可以在外面被人砍死,但绝对不能让别人抓住头发踢!懂了没?”
“对,想起来了!”沈公子一拍脑袋。
“为什么你们社会人都留这发型?”
“啥?”
2.头发剃得只留一层青楂,青楂下还隐隐可见几道又粗又长的疤瘌。注意:绝对不是光头但比光头头发也长不了多少。二狗曾就东北社会大哥的发型问题请教过李四。
“叫动力火车!对,就是动力火车。你看那大辫子,那长相,那皮肤,多像!”
1.抽烟用烟嘴。虽然正常人不知道为啥,但东北社会人普遍认为有烟嘴才能体现地位。就算是没烟嘴,那也要注意拿烟的姿势。正常人抽烟是食指和中指夹着烟,东北的社会大哥是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烟,而且只抽软中华。软中华是身份的象征,别的烟再好抽也不抽。
“小虎啊,我又没跟你说长得像女歌星。你看你可真是的,瞎想什么啊?再说你这品味不行,人家那是台湾原住民风情,高山族的,懂不?在你们东北去哪儿找去……”
二狗开始为同事讲解东北江湖中人的造型及举止——千万不要认为文个身就是黑社会,二狗认识的黑社会没一个文身的。
“我操……”丁小虎作势要打。
“啥造型?说来听听。”
“如果你没勇气陪我到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倒不如就忘了就算了……”
“俺们东北社会人都这造型。”
沈公子一加油门,绝尘而去,留下了小区门口胸中小鹿已经一点都不撞了的丁小虎。
“我怎么没看出来?”
丁小虎从裤袋中掏出那盒没开封的安全套,远远地朝沈公子的车抛了过去。
“看见了没?里面坐着那几个,都是江湖中人。”二狗说。
沈公子就这样,三十啷当岁了,还成天跟丁小虎这样二十出头的孩子混在一起打成一片,而且乐此不疲。
前段时间,二狗和同事一起出差到东北做项目。同事是个从小没怎么出过上海的好孩子,别说黑社会了,就连地痞流氓他也一个都不认识。某天晚上,二狗和他在沈阳太原街附近的一个饭店吃饭,饭店档次还不错。路过一个包间的时候,包间的门开着,里面坐着六七个三十多岁上述造型的人。
第二天,沈公子又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对沈公子来说是好消息,对丁小虎来说是坏消息。电话内容是:“申哥,你不用请我吃饭了。你那个兄弟丁小虎有女朋友了没?”
二狗后来见过吴老板,个子不高,身材偏瘦,脸上没什么肉,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透着一股精明劲。虽然吴老板是腰缠万贯的开发商,但是从言谈举止到衣着打扮却是一身的江湖味。吴老板脖子上挂着根金链子,和李四同样只留一层青楂的发型,夹着个黑色夹包,夹包里一盒软中华,一个一次性打火机,一个烟嘴,一个手机,还有一大沓子钱。典型的东北“社会人”打扮。
在下文中,二狗把姐妹花中的表姐称之为动力大火车,把表妹称之为动力小火车。打电话的是动力大火车。
沈公子认识的这个开发商在当地已经开发了两个比较大的小区。虽然他是省城的,但是和当地的一些主要领导关系相当不错,总能拿到好地,我们就称之为吴老板吧。
沈公子刚刚开始想要出馊主意,又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赵红兵打来的:“来工地吧,事儿麻烦了。”
七、李武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