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狗。”沃克太太说。
“噢，我觉得房主不会来指控的，”克拉布特瑞先生飞快地说，“其实，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理由去告诉他们。总之，这座房子马上就会归您所有了，我们可以认为孩子们只是在‘看个究竟’罢了。”
“你们一定要让我们把他们处理掉吧。”安迪悲伤地说。
“那当然了，如果要为孩子们的非法侵入交一大笔罚金，价钱就怎么算也便宜不了。”沃克太太说，“我必须得同意婶婶说的判决，很合理。”
“那是肯定的。”爸爸的声音里一点怜悯都没有，“九只狗，还有贝贝！你真的还想要贝贝吗？”
“我相信一定合适的。”克拉布特瑞先生看上去好像奇迹发生一样，“房子的主人特别担心卖不出去呢。”
“那当然了，我要贝贝！”安迪喊道，“我爱贝贝！给我任何东西，我都不会丢弃她。可我也爱星期五，他们在一起会很开心的，旅馆里有很多房间啊。”
“地段也很好，”沃克先生同意道，“我上班很近，来艾丽丝婶婶家也近。室内装修也是我们想要的风格，我也觉得很不错。如果价钱合适—”
“两只狗。”沃克太太轻轻地说，“倒也不是太大问题。我小时候也有两只狗。”
“我说，你成功签了一单。”沃克太太转向丈夫，“那房子真的很不错，亲爱的，房间都很大，有两个卫生间，还有壁炉。等到夏天我们好好把院子收拾一下，一定会非常漂亮的。”
“堤姆会收养迈克特维奇。”布鲁斯说。“我相信他会的。安迪和黛比在训练斗牛梗进马戏团。但是，”他老实地说，“他们还什么都没学会。他们很搞笑，可不是很聪明。”
“重点是……”克拉布特瑞先生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他看着沃克太太，“对不起，可以再说一遍吗？我可能不是很理解你的意思。”
“可我们不能一直养到他们学会为止啊，”沃克太太决绝地说，“明天我们去打个广告。距离圣诞节只有一个月了，很多人都想在这时候要只小狗。但你们得付广告费，直到所有的狗狗都被送走。”
“可那并没有发生啊，”沃克太太提醒他，“没人心力衰竭，你也没有丢单。其实，我想你成功签了一单才对。”
电话响了，艾丽丝奶奶接完回来说：“安迪，是找你的。”
“哦，那就非法侵入吧，已经够严重了，”克拉布特瑞说，“如果我带去看房的是别人可怎么办？我怎么解释那么多动物四蹿出来？我可能不止是丢单而已，客户大概都要心力衰竭了。”
“如果是谁要你养狗，”安迪从椅子上站起来时，沃克太太说道，“你可别说我们会留下。”
“你们也从来没问啊，亲爱的。”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心平气和地回答。
“我不会的。”安迪保证。
安迪惊讶地注视着艾丽丝奶奶。“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们！”
“爸爸，我会付广告费的，”布鲁斯说，“修理幻灯机的钱我也会付。我有些剩余的钱，我攒着……”他吞吞吐吐地说，“我攒着，想把红虎从葛登家买过来。”
她顿了顿，看着克拉布特瑞先生困惑的表情，于是继续以更温和的语调说：“我丈夫以前是私家侦探，我和他一起开了很多年的侦探所。我们接过很多厉害的案子，也出过很多次庭。我很了解法律知识。”
“你怎么就以为，那只狗是可以出售的呢？”爸爸问。
“一座房子无人管理，窗户上也没有玻璃，对于孩子来说，就相当于是一个开放的邀请，”艾丽丝奶奶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继续往下说，“这就是法律上的所谓‘引诱物’的含义，完全属于房屋主人和房产经纪的责任。如果要上法庭，只可能判处非法侵入民居而已。”
“我没那么想，爸爸。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他不是，我只是……”
“这可不是重点，”克拉布特瑞先生冷冷地说，“我看见—”
布鲁斯低头瞅着地板，不敢看爸爸的眼睛。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眼中的泪水。
“我不这么认为，”艾丽丝奶奶以一种公事化的口吻说道，完全不像她平时那种紧张不安的作风，“孩子们没有强行入室，仅仅只是进去而已。打碎玻璃窗是已经发生的事了。而所谓故意破坏他人财产，我一点也看不出来。房子里面非常整洁，修整得完完好好。”
“那个时候，他并不出售。”葛登先生说，“但现在可以了。”
“我明白了，”克拉布特瑞先生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强行入室，故意破坏他人财产……”
布鲁斯抬起头。“先生，您刚刚说什么？”他实在是难以置信。
“杰瑞也这么以为。”葛登先生简短地说。
“红虎正在出售，”葛登先生肯定地重复了一遍，“杰瑞还没准备好承担养狗的责任。夜里被鬼吓醒，说明他白天做了亏心事。那天我明白了很多—真应该早点明白。”
“布鲁斯是个很棒的摄影师，”安迪说，“照片栩栩如生。”
他伤感地摇摇头。“以前也有人试图跟我说杰瑞的问题，我应该听一听的。我应该睁开双眼，但他是我的儿子，我很爱他，我不容忍他在我心中有一丝不完美。”
“我们有，”布鲁斯难为情地说，“现在就在我上衣口袋里。”
“我们都不完美，”沃克太太说，“孩子们还有很多做人的道理要学，我们家两个孩子也都不懂呢。”
“原来那条电线是你们幻灯机上的啊？”葛登先生恍然大悟，“事情好像有点明了了。你们不会刚好有红虎的幻灯片吧？”
“可他们知道最基本的啊—善良，有爱心，”葛登先生说，“杰瑞却不懂得。但也不完全是他的错，他是独生子，我和他妈妈想弥补他，我们给不了他兄弟姐妹，所以只能给他东西了。”
“还不只是狗粮。”安迪说。既然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捅开了，也许他也该知道最糟糕的部分了吧。“我们还得攒钱修幻灯机，它摔坏了，电线也被扯掉了。”
“红虎不是东西，”布鲁斯说，“他是只很棒的狗。他应该有个很棒的家和一个很棒的主人。”
“我想也是，”沃克先生冷漠地说，“听起来就像是个极其花钱的企业。九只狗基本上就是一个小家庭了。”
“是啊，”葛登先生赞同地说，“他就快有了。你还想买红虎吗？”
“普雷斯顿，就是那只比格犬，是我们唯一付费的客人，”他最后说道，“戴兰尼·贝兰格的爸爸一天出五美元，把他交给我们照顾。我们需要钱，狗粮花得很多。”
“我买不起，”布鲁斯难过地说，“我已经欠了很多钱。”
他们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故事已经很长很长了，现在一讲起来，就像河流一样，从山顶奔腾而下。终于讲完了，安迪又哭了起来，布鲁斯咬着嘴唇忍住颤抖。
“我愿意帮你做个付款计划，”葛登先生说，“重要的是，狗狗有人疼，有人悉心照料。”
“后来因为担心斗牛梗被淹死……”
“爸爸？妈妈？”布鲁斯向父母恳求道。
“后来安迪和黛比就把迈克特维奇带回来了。”
“三只狗……”爸爸还有点犹豫。
“他受了伤，还吓得半死，”安迪说，“红虎喜欢布鲁斯。”
“总比九只好吧。”沃克太太提醒他。
“我以为你不会相信，”布鲁斯对他说，“堤姆·凯利说你从来不相信杰瑞干坏事。总之，窗户开着，房子空着，红虎逃走后正好被我们找到了……”
“大伙儿，猜猜看啊！”门厅里传来一个声音，有点搞笑，又有点吞吞吐吐，尽量保持着平静，“猜猜你们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啊！”
“他什么？”坐在窗边扶椅上的葛登先生，条件反射似的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和杰瑞一样，长得又高又帅，但他脸上却有杰瑞没有的那种慈爱。“我儿子杰瑞，打碎了玻璃窗？怎么没人告诉我？”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沃克先生说：“安吉拉·沃克。”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把他们弄走了，”安迪说，“我们也不想让你打喷嚏。后来布鲁斯发现了那座废弃的房子，而杰瑞·葛登正好把那儿的玻璃窗打碎了……”
他试图轻松地说出来，但那几个字听起来还是很奇怪，他并不肯定。
“狗狗进来了？”艾丽丝奶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座房子里曾经进来过一群狗？”
门廊前的女孩神采奕奕，十指紧扣握在身前，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一样。
“星期五是我的，”安迪说，“至少，是我找到她的。下雨那天你在地毯上滴着水的时候，她跑了进来，她的狗宝宝们也一起待在缝纫间的缝纫柜里。”
“你们面前的人，”她说，“就是安吉拉·沃克，一个发表了作品的作家。”
“嗯……”布鲁斯慢吞吞地说。到底如何开始呢？“应该是从星期五开始的吧。”
“安迪！”沃克太太惊喜万分，“你的诗发表了？”
“狗狗旅馆……”沃克先生重复着这几个字眼，仿佛是另一种语言似的。看见布鲁斯绝望地坐在沙发一端，他问道：“怎么回事，儿子？你最好给大家一个解释。”
“是克罗斯诺小姐帮的忙，”安迪还沉沦在幸福的晕眩之中，“我无意间交上去，没想到克罗斯诺小姐很喜欢。她没告诉我，偷偷地向校报投了稿。他们会在圣诞专版上发表我的诗，只有六年级的学生才能入选，以前，甚至建校以来，还从没用过五年级学生写的诗呢，这简直创造了新的历史！”
“问你儿子和女儿吧，”沃克太太尽量冷静地说，“好像他们把街角那座房子弄成了狗狗旅馆。现在那儿有九只狗，至少最后一遍数的是那么多。其中一只恰好就是葛登家丢失的爱尔兰雪达犬。”
“可他们不会付你钱，对不对？”布鲁斯怀疑地注视着妹妹，“我以为你只想挣钱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钱？”安迪茫然地说，好像她根本没听到那个词似的，“离挣钱还有好多年呢。”忽然间她又变成老安迪了，咯咯地笑着。
他从车里蹦出来，大步流星地走进艾丽丝奶奶家，也跟飞似的。大家都聚在客厅里，他神色严肃地打量着他们。
“这只是开始，布鲁斯，刚开始！”她的双眼像星星般闪耀着光芒，“再过一星期我才十一岁！我领先莎士比亚了！”
沃克先生接到太太的电话后，过十分钟便到家了。从公司开车回家要二十分钟呢，因此孩子们觉得他只有飞，才能那么快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