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小时呢。”熊蕊一边回答一边头也不抬地拿着小夹子往手机壳上熟练地粘着珍珠。
沈微简单收拾了一下，在卫生间洗了澡，再回到房间时熊蕊还在专心致志地做着手机壳。她好奇地拨了拨分类好的小盒子里装着的珍珠，水钻，亮片之类的东西，问道：“做一个手机壳得多久呀？”
沈微拿起旁边一个贴好的成品端详：“还真挺好看的。”
“必须的！右边的床头柜给你用，化妆品护肤品什么的就放屋里，别放在卫生间，咱们这是合租，小心点好。”熊蕊走到电脑桌旁，“你先自己收拾一下，我还要赶着做手机壳呢，明天一早得发货！”
“哎哟，我现在看着这玩意儿就想吐。”熊蕊指了指自己的手机，“你看我的手机壳，干干净净啥也没有。”
“嗯，挺好的！”沈微打起精神，“今后咱就是室友了，互相关照！”
沈微同情的看着她，“那你就没想过找个正经工作？”
熊蕊见状，拉她在床边坐下：“我告诉你，我这房子已经租得很划算了，这样的地段一个两居才六千五，对面那两女孩，一个是两千，一个是一千五，咱们这屋最大所以两千五，虽然是挤一点，但这床有两米宽，咱们都长得瘦，一起睡完全没问题。”
“我之前在一家影视公司做前台，一个月就四千五，房租一交，够吃不够穿的，还累得要死。后来就干脆辞了，我现在虽然还是一样累，但好歹赚得多一点，不过我也挺烦贴壳的。”
“哦，好。”沈微挪了挪，不知道是不是能坐床上。
“那怎么办呢？你准备一直这么干下去？”沈微坐回床上，擦了擦自己潮湿的头发。
熊蕊随便拉开一个简易衣柜瞧了瞧：“我把这个衣柜清一清，不穿的暂时打包，你以后就用这个吧！”
“我准备努力找个有钱人把自己给嫁了。”熊蕊冲她眨眼，“然后我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小日子啦！”
“……我的行李放哪儿？”沈微几乎觉得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沈微白眼：“就你这样每天宅在家里做手机壳，还能遇见什么白马王子呀？”
熊蕊的出租屋在东三环与东四环之间，一间八十平米的两居室，其中客厅被隔成一间卧室供她们使用，另外两间卧室各住了一个女孩。沈微将拉杆箱靠在墙角，稍微打量了一下房间，整个房间都被安排地满满当当，看起来似乎很久没认真收拾过，三个挂满了衣服的简易衣柜，一张大床，堆满杂物的电脑桌就是全部家具，打通的阳台上晒着未干的衣物。
“我这各大相亲网站都挂着名儿呢，但凡有好男人绝不放过！”
两人在大望路吃了鱼头泡饼，饱腹而归。
“那你现在还没有男朋友？”
“说什么呢，都是老同学！”熊蕊搭上沈微的肩膀，箍着她往前走，“饿了吧？给你接风去！”
熊蕊沉默一会儿，说道：“有一个，叫郑浩，是北京人，工作和家庭条件都不错。”
沈微拖着拉杆箱跟上：“谢谢你啊熊蕊，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我从没出过江州，一个人的生存能力太差了，以后要给你添麻烦了。”
“那不是挺好吗？陆姗姗出嫁了，下一个说不定就轮到你了！”
熊蕊乐了，接过沈微手里的行李包，“快走吧，别坐这儿了！”
熊蕊再次停下手中的活儿，犹豫一阵才开口：“其实……郑浩这人吧有点毛病！”
“经过首都的雕琢就是不一样，洋气的跟电影明星一样呀！”
“什么毛病？”
“看什么呢？”
“他是DV男，Domestic Violence。”
沈微打量她，几年不见，熊蕊越发漂亮了。
沈微泄气：“请别用英文碾压我。”
“sorry! sorry!”熊蕊一路小跑过来，双手合十：“没等太久吧？都怪我出门晚了，一个客户等着我发货呢！”
熊蕊轻咳一声：“就是家庭暴力。”
沈微挂了电话，拖着行李左顾右盼，作为南方人的她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问了工作人员才确定自己所在的就是南出站口。沈微坐在拉杆箱上望着这座陌生的城市，行人来来往往，脚步匆匆，霓虹闪烁的高楼大厦冰冷而坚实地矗立着，勾勒出耀眼的繁华。沈微一边等熊蕊，一边不断拒绝前来询问是否需要坐车或住店的人。
“什么？”沈微惊道：“那你还不赶快离开他！”
“亲爱的，你到了？”彼端传来焦急地声音，“我这堵车呢！北京就是太堵了，你就在南出站口等等我啊！”
熊蕊轻叹一声：“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是慢慢才暴露的。我现在的房租都是他在交，我几个月赚的钱还不够买一只小香家的包呢！他虽然有时喜欢动手，但多数时候都挺正常的，最重要的是我又没打算嫁给他，我这不是在积极相亲么？等我找到适合的结婚对象就踹了他！”
沈微抵达北京时已接近傍晚，她拖着拉杆箱提着行李包从火车站走出来，给熊蕊打电话。
“他都打你哪儿啊？”沈微过去仔细观察熊蕊。
9
熊蕊挽起衣袖给她看：“喏，这是上次他弄的。”
顾西连忙搂住她：“别担心！我不会委屈你的，我也绝不会让爸妈反对我们的关系，给我点时间，我会有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
沈微看着她手壁上触目惊心的勒痕：“天啦，你不疼吗？”
苏佳雯直起身，脱离他的怀抱：“顾西你听好，我爸妈在我十三岁就离婚各自组建了新家，他们像扔掉过期的爱情一样把这套旧房子扔给我，从那天起我就独自生活在这里，我拼命学习，拼命工作，靠自己的能力赚钱买车，让自己生活得很好。所以，我爸妈包括我自己，都不可能拿二十万做嫁妆！”
“疼呀！哪儿能不疼，我又不是铁打的。”熊蕊起身拉开一个简易衣柜，笑着说，“但我看看这些就不疼了！”
顾西眼眶泛红：“别说了！你为什么非要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我？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沈微要怪就怪我吧！老天爷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衣柜的隔板上堆着各式各样的名牌包。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她赶去安慰姗姗的时候，我喝得烂醉，还抢了她的男人。”苏佳雯笑了笑，用手背盖住眼睛，泪从眼角滑落，“她那么信任我，可我做了什么？我明明知道你对她意味着什么，我简直要了她的命！”
“他每次动手以后都会忏悔，然后对我特别好，我要什么买什么！”熊蕊拿出几个包展示给沈微看，“这一只是LV的限量版，全球只有五千个！他好不容易才从欧洲抢到货，好看吗？还有这个，Gucci今年的新款，颜色够酷吧！”
三个月前的一天，苏佳雯吵着要去唱K，硬是拉上沈微作陪，两人要了一间迷你包，把高中时的老歌统统唱了一遍，越唱越兴奋，苏佳雯一个人喝了一整瓶红酒。沈微就是在这时候接到陆珊珊的电话，而她不会知道，这是一通改变她命运的电话。陆珊珊的声音低沉，听起来心情很不好，沈微本就自责对珊珊关心太少，这时候说什么都要赶去陪她。苏佳雯已经喝醉，拉着沈微不让她走，沈微无可奈何，只得给顾西打电话，请他过来帮忙照顾苏佳雯，送她安全回家。
“这些包就能捂热你的心了？”沈微忧心地看着她，“你爱这个郑浩吗？”
“我以前确实挺看不惯你的，还劝沈微少和你接触，却没想到……，唉，都是命吧！”
熊蕊回到电脑椅坐下，曲起膝盖环抱着：“爱什么呀，我就是暂时和他呆一块儿，你不知道，一个人在北京呆久了其实挺寂寞的，经常觉得冷，生病了连个关心你的人也没有，哪天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你以前不喜欢我。”
“乱说！”沈微轻声喝止。
顾西苦笑：“如果可以选，我也想爱她一辈子的，但爱情根本就不讲道理，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呵呵，不过以后有你陪着我啦！”熊蕊爬上床，单手托住脑袋，“你为什么要来北京？在江州不是好好的，你和顾西应该快结婚了吧？”
“沈微是那种爱上了就会死心塌地对你好的女孩。”苏佳雯慢慢缩进沙发里，“但我不是，你要考虑清楚，永远不会有人像沈微那么爱你了。”
“我们分手了。”
顾西愣了愣，也在沙发边坐下：“我是对不起她，但我不后悔。”他扭头看苏佳雯，“我现在爱的人是你，如果还继续和她在一起，不是更不可原谅？”
熊蕊张大嘴，立刻坐起身：“真的？”
苏佳雯抬眼看他：“你后悔吗？”
“还能骗你啊。”沈微勉强笑了笑。
“少抽点烟。”
“哎哟，我可怜的小公主。”熊蕊摸了摸沈微的脸，“难怪你要来这儿了，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男人多的是，我给你介绍！”
苏佳雯将手机还给顾西，独自走到沙发边坐下，她从口袋里搜出香烟，刚准备点上便被快步走近的顾西夺了去。
“你自己都找不着呢，还能给我介绍呀？”
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短信：我走了，希望我再回来的时候，能够彻底放下你。
熊蕊盘起腿，从床头柜上取过一叠名片：“呐，这就是我多年累计的资源，各行各业的精英都有。你现阶段就先寄情于工作，等你恢复了，找男人的事包在我身上！”
站在窗边的男人一动不动，手里握着手机。苏佳雯走到他背后，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看，对方并未阻止。
沈微拿过那叠名片翻了翻，还真是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
她问了一句，随手按下开关，屋内刹时明亮。
“厉害！你都怎么收集的？”
“怎么不开灯？”
“努力参加各种聚会，有钱人的世界都是有圈子的，等你进入那个圈子，随便挑一个都不会差！当然啦，前提是要先包装好自己！”
苏佳雯开车送沈微去火车站，回来后没去上班，而是直接回家了。她取出钥匙开门，换鞋，将手里的提包习惯性地扔向沙发。
“怎么包装？”
我会看着你。这是尹绍冬认真做出的决定，但沈微此时还不知道，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尹绍冬随意说出的这句话，是多么掷地有声的承诺。
“首先服装啊，鞋啊包啊这些就不能省，化妆品护肤品一定要用一线的，还要做瑜伽练形体，最好再有个拿得出手的特长，比如你不就会画画吗？这种略显高雅的爱好有钱人最喜欢了！”熊蕊将名片收好，下床关灯，只余下床头一小盏昏黄的灯光：“今天你先早点休息吧，奔波一整天也累了，我去洗个澡。”
“好，我会看着你。”
沈微点点头，滑进被子里，舟车劳顿的她很快就睡着了。
“哈哈，准备着呢！”
10
“直面这世界的狂风暴雨呀！”
沈微来到位于CBD的写字楼，找到尹绍冬介绍的北京智诚公关顾问有限公司，很顺利就面试通过了。次日一早，沈微穿上熨烫妥帖的职业装，提前两小时出门熟悉地铁线路，到达公司时早了许多。她买来小笼包和豆浆，站在写字楼大厅一角边吃边等，看着时间差不多才进入电梯。到了公司，沈微先到人事部报道，填写好了入职表格，人事专员便带她到办公区域认识策划部经理肖毓芳。
沈微愣住：“什么？”
“以后你就坐这个位置，这是我的QQ你加一下，稍后我会给你发一份项目资料，你先看看，有什么问题再问我。”肖毓芳带沈微走到一个空位上，简单交代几句便回了自己座位。
尹绍冬笑了：“行，那就相信你。不过，你准备好了吗？”
沈微打开电脑，接收了肖毓芳传来的一份文档，打开来研究。这是一份详细的推广方案，推广内容为一间大型通信公司即将推出的新产品，分为告知，助推，引爆，和延伸四个阶段。
“你会等到的。”沈微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我嘴灵。”
沈微刚看到一半，肖毓芳便走了过来：“怎么样？都了解了吧。”
尹绍冬挑眉看她。
“嗯，差不多了解了。”沈微忙点头。
沈微将名片收好：“其实前年我去爬黄山，遇到一个很厉害的半仙，他说我这人有个特点，嘴特别灵。”
“那好，今天下班前把这个文档整理成PPT发到我邮箱，明天公司内部会议上要用。”肖毓芳笑了笑，“最近大家都在忙这个项目，可能有点赶，辛苦了。”
“佳雯告诉我的，还顺便警告我不要打你主意。”尹绍冬伸出拇指和食指贴在一起，“以前确实对你有这么一丁点想法，但现在完全没了。”
“没问题，我马上就做。”沈微呼出一口气，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北京？”
肖毓芳回到座位没一会儿，她的QQ就被拉到公司策划组的群里，里面几个人正在聊天，沈微往上翻了翻，看来这群里没有领导，大家说话都较为随意。
沈微拿起名片看了看，北京智诚公关顾问有限公司，她确实需要找工作，有熟人推荐当然更好。
“邓不利多的女朋友来了！”群里突然跳出一条消息，与此同时一位带着墨镜身材姣好的长发女子经过办公区直直走向了总经理办公室。
尹绍冬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推过去，“喏，这间广告公司在北京的知名度很高，你不是做策划的吗，我和他们HR很熟，给你推荐了一下。”
沈微的座位刚好面对总经理室，正好看见长发女子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沈微笑了笑，坐回去继续吃牛排。
“又换了一身衣服有木有，至今没重复过有木有，牛人！”
沈微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尹绍冬立刻阻止她：“行了免了！”
“人家身材好，money大大的有，你管得着吗？”
“至少拥抱一下吧。”
“太好了，邓不利多快去约会吧，我今天要准时下班！”
沈微无语地放下刀叉，“我要怎么证明人性的光辉？”
沈微想了想，决定和同事们打个招呼。
尹绍冬撇嘴，“世态炎凉。”
“大家好，我是策划部新来的沈微，以后请多指教？PS，邓不利多是谁？”
沈微想了想：“愧疚是有一点，但说起来那天是你自己莫名其妙就激动晕倒的，我也吓了一跳，也是受害者。”
“欢迎新人！邓不利多就是邓总啊！邓—不利—多，明白否？”
“怎么，对我有愧疚之心？”
沈微汗颜，又随便聊了几句就关掉了QQ群，聚精会神地研究文档，因为对公司和项目不熟悉，查资料就花费了一上午时间，下午总算开始动手做PPT，沈微看一眼时间，离下班时间还剩两个多小时，看来第一天就得加班了！
“不行，得我请你。”
果然，临下班沈微才完成了一半的内容，肖毓芳过来看了看，表示她做得不错，按这个模式继续做下去就行。
“那就我来请，何必装模作样。”
“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带回家去做吧。”肖毓芳建议。
沈微往嘴里放一块牛排：“我要存钱。”
“不了，我加一会儿班，很快就能弄完，今晚之前一定发到您邮箱！”
“你请人吃饭就来这种地方？”尹绍冬放下刀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肖毓芳笑着轻拍沈微的肩：“不错，挺有干劲的，那就辛苦你了！”
两人来到附近的西餐厅，尹绍冬对沈微挑选的地方很不满意，一会儿说牛排肉筋太多，一会儿说面包太硬，对咖啡也有意见。
沈微饥肠辘辘地继续做着PPT，她望一眼窗外陌生而繁华的夜景，伤感蓦地涌上心头，本以为离开江州就可以淡忘那个人的点点滴滴，本以为白天的忙碌能冲淡失恋的痛苦，应接不暇地认识新鲜的人，接触新鲜的事物，可谁知一安静下来，庞大的失落感和伤感就如反刍般令她无力招架。
临行前，沈微在家里收拾行李，听到窗外熟悉的喇叭声，走去阳台一看，果然是尹绍冬。他出院了，人看着瘦了一圈，精神倒是不错。他倚靠在跑车的车身上，看到沈微伸出脑袋便取下墨镜，漫不经心地冲她笑。
邓玮意外地发现办公区域还有人在，他走近才看清那人并未工作，而是低头望着手机发呆，长发遮住了脸庞，看不清容貌。
沈微办好了离职手续，好不容易说服了父母，定下了出发日期。她给顾西发了短信，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复。
他微微皱眉，“还不回家？”
三月，笼罩江州的寒冷还在拖拖拉拉不肯离去。
沈微惊讶地抬头，来不及擦去的泪眼就这样暴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她立刻反应过来，伸手胡乱擦了擦。
沈微接过纸巾擦嘴，冲她们笑了笑。
邓玮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你的工作结束了吗？”
苏佳雯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沈微，“我不留你，但记住了，调整好了就回来。”
“快了。”沈微感到丢脸，视线闪躲。
陆姗姗立刻沉下脸，“你这是逃避！跟那破草儿分手凭什么你离开？你是土生土长的江州人，要走也是他走！”
“你是新人吧？以后不要加班到这么晚，公司提倡在上班时间内完成工作，做不完可以带回家，写字楼十点钟就停电梯，最近货梯检修，晚了你就得自己走下去。”
婚礼前夜，沈微和苏佳雯来到她家，三个人像从前一样挤在床上聊天，仿佛回到高中时期。陆母提着KFC全家桶进来，笑嘻嘻地招呼大家吃，沈微一边吃着原味鸡，一边故作轻松地宣布自己决定北漂。
“啊！”沈微看一眼时间，居然已经九点五十分，她连忙将没做完的PPT存档，收拾东西，关了电脑，随邓玮一起离开公司。
春节过后，陆姗姗突然选择闪婚，和相亲认识不足两月的男人。
两人安静地等电梯，乘电梯，邓玮丝毫没有亲切欢迎一下新员工的意思，她加班到这么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他却一句简单的问候也没有，就连刚才目睹她梨花带雨也置若罔闻，完全没有安慰或是递张纸巾的打算。沈微想起原来公司里熟悉的同事和亲切的领导，简直是千差万别，她垂着眼，心一丝丝变凉，北京这座城市，和城市里的人，就像它表面的繁华一样让她感到冰冷而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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