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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星期之后

“来呀。来呀。”

比娜的手很干燥。我的手就大不一样了。

她把后花园的门拉开。一股寒风吹了进来。

“加油。”

“你在大雨里的屋顶上都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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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是截然不同的情况啊。我那是在搏命。

我一直在抗拒埃德和莉薇。但不是时时刻刻都拒绝,没有那么彻底;有些夜里,我听到他们的声音时,还是会轻轻地回应。但是,我们之间的交谈已告终止。

“这是你家的花园。阳光灿烂。”

几星期前,我重新登录阿戈拉。他们就是我的部落,就像一个大家庭。以救死扶伤为己任。

没错。

我试图向戴维道歉——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但他从来没接过。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安全。我在地下室的床下找到了他的耳机,卷成一团。我把耳机带上楼,捋顺,绕好,放进了抽屉。也许他会回电吧。

“你还穿上了雪地靴。”

“我这样的也许是例外吧。”我说。

没错。我在放工具箱的储物间里找到了这双鞋。在佛蒙特挨过那一夜后,我就没再穿过这双靴子。

我也深有同感。过去的六个星期让我稳定下来,厘清了自己。天窗修好了,这是头一件事。专业清洁人员吊着安全绳,把我家擦拭一新。我按医嘱定时定量吃药,酒喝得少多了。事实上,是根本不喝了,这要部分归功于身上有刺青的戒酒志愿者:这位奇迹制造者叫帕姆,她第一次来访时就对我说:“我协助过各种各样的人,在各种各样的状态下。”

“那你还等什么呢?”

“深有同感。”菲尔丁医生回应道。

没等什么——没什么好等了。我曾苦苦等待家人归来,但他们不会回来了。我也曾苦苦等待自己的抑郁消退,但它不会自动消退,除非我助自己一臂之力。

菲尔丁医生跟着我从书房里走出来,站在我身边,呆呆地看着警探,确切地说,是利特尔巨大的身形让他目瞪口呆。“有你在,真是太好了。”利特尔说着,握住他的手摇了摇。

我曾等待重新步入这个世界。现在,正是时候。

“安娜·福克斯,你好吗?”利特尔问道,“这位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精神病医生了。”

现在,太阳照耀着我家。现在,我头脑清醒,眼目清明。现在,比娜把我引到门边,指引我站在第一级台阶上。

第二天他顺路又来看我。那时候,记者早就敲过我的家门了,一群人挤在我的门铃边。我没理他们。要说我这一年来长了什么能耐,那就是:我特别善于忽略外面的世界。

她是对的:我在大雨滂沱的屋顶上已经迈出了一步。我搏命出击。所以,我肯定是不想死的。

我可没说不要。

如果我不想死,那我就得继续活下去。

“我应该正式地向你道歉。”利特尔喃喃地说着,摇了摇头,“还有瓦尔——天哪,她真该郑重地来谢罪。”

你还在等什么?

人去楼空。空了好几个星期了。那天早上,利特尔第二次来到我家时,警察已经到了,急救人员也已经运走了尸体。他的尸体。警探告诉我,阿里斯泰尔·拉塞尔因被指控为谋杀从犯而被捕;一听到儿子的死讯,他立刻就招供了。他坦白,事情正如伊桑所说的那样。阿里斯泰尔显然已经崩溃了,强悍地撑到底的人是简。我不确定她知道多少。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本来就知情。

一,二,三,四。

公园里已是一片耀眼的雪野,白茫茫的一片,好干净。那一边的小楼窗户紧闭,百叶窗紧闭,伫立在令人目眩的天空下;用更加耸人听闻的新闻标题来说:那是一个青少年杀人犯的家,价值四百万美元的豪宅!我知道,实际价格没有那么高,但估计也不会低于三百四十五万。这个价钱不算诱人。

她慢慢松开我的手,走进花园,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她转过身,朝我招手。

顺便告诉你们,我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了——利特尔告诉我的,毕竟他曾挨家挨户拜访过我的邻居们。她叫苏。真让人失望。

“来呀。”

确实愉悦眼目。窗下,白雪覆盖的街道同样让人神清气爽,在日光反射下越发白得发亮。今天早上降下了三十多厘米厚的大雪。我在卧室窗前久久凝望,看着雪花匆匆落下,为人行道铺上冰霜,为门阶铺上白色的地毯,在花圃里越积越高。十点过后,格雷家的四口人雀跃地鱼贯出门,在寒风里快乐地尖叫,倾斜着身体,迎着风口走下去,走出了我的视野。街对面的丽塔·米勒出现在前门台阶上,对着漫天飞雪惊喜地欢呼,她裹着一件睡袍,一手还端着咖啡杯。她的丈夫出现在她身后,环抱住她,把下巴搭在她的肩窝里。她亲吻他的脸颊。

我闭上眼睛。

最后几片雪花已在一小时前飘落,现在,正午的阳光浮动在蓝得耀眼的天空下——正如纳博科夫在《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中所写的,“温暖不了体肤,但足以愉悦眼目”的天空。我已经为自己制订了阅读计划。我不再远程参与别人的读书会了。

又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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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样走进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