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主去了龙岛？混账！那里有暮光留下的禁制，你怎么不拦住他！”
“碧灵草？龙族圣物碧灵草？！”
龙一猪呵一声，鼻孔快翘到天上去，“你能？”
只这么三个字，白烁一惊。
花红哑口无言。
“碧灵草。”
殿里一时静默，突然，一道冷静到清冽的声音响起。
仙妖之力不相融，纵梵樾是半神，也不能替他根除旧疾，让她灵力变强。
“他是半神，就算龙岛有暮光留下的禁制，也不可能伤他至此。”
“他怎么做到的？”
众人转头，白烁不知何时立在梵樾身旁，看向龙一猪。
龙一猪耸肩，算是承认。
“他灵魄如此虚弱，是不是因为菩提神木分裂？”
白烁凝视自己掌心，喃喃开口：“上君中境……我的旧伤，还有我这一身灵力……”她转头看向榻上的梵樾，“和大妖怪有关？”
白烁很奇怪，做凡人的时候吊儿郎当，做半仙的时候滑不溜秋，做仙君的时候胡搅蛮缠，谁都知道她那惜命如金的德行，可总有些时候，你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被三个人齐齐盯着，龙一猪一脸无语，朝白烁眼皮子一抬，“小白烁，你这么聪明，还用老猪我说啊？”
那个一身孤胆护重昭寻仙道的她，在火冰岛和半神立下契约的她，于异城血池下生死不计奔向木木的她，还有现在，她沉沉望着龙一猪的时候，紫涵却恍惚瞧见了记忆中那曾经熟悉无比的神韵。
藏山立在殿门口，手中长棍朝地上一杵，青石砖瞬间碎成粉末。
“那头蠢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龙一猪翅膀一振，轻松从花红手中飞出，花红一愣，眯了眯眼。
殿主是半神，不可能有人能悄无声息伤了他，这只猪一定知道隐情。
“小白，掀开他的衣服。”
“说，殿主到底怎么了？”花红声似寒铁，一个字都懒得浪费。
龙一猪才开了口，白烁毫不迟疑照做，却在掀开的瞬间怔住。梵樾□□的胸膛上，七芒星阵若隐若现，可怖的荆棘从尚未点亮的四颗星上蜿蜒而出，狰狞地刺在梵樾心脏边缘处，源源不断的灵魄之力从灵台逸出，微弱地护在心脏周围，阻挡着荆棘刺入心脏。
“烫烫烫烫！打铁的你谋杀亲猪啊！”
“这是什么？”白烁触目惊心，呼吸一滞。
一双手提起那两只肥翅膀悬在火盆上，火星兹啦一下，烧得猪尾巴火烧火燎，惊恐地扑腾。
“你听过镇魂塔吗？”龙一猪开口。
龙一猪像个大爷脚踩木驴靠在蒲团上，凉凉开口，“不知道，哎哟哟哟……”
“上古主神的神器？”花红一愣，“相传它能蕴养世间万灵，是上古主神以混沌之力炼化而成。这和殿主身上这鬼东西有关系？”
梵樾睡在榻上，双眼紧闭，额头滚烫，任凭白烁如何叫唤都毫无回应。
“因为他身上的是镇魂魂火。”
“猪猪猪，他怎么了？”
众人震惊看向梵樾，这才瞧清，他胸膛上那狰狞的荆棘竟是一股股青色火焰。
“梵樾！”白烁脸色大变，慌乱抱住梵樾。
“这怎么可能，镇魂火是神物，怎会伤人？”
梵樾没说话，低头望她，忽然一口血吐出，眼一闭朝地上倒去。
“镇魂塔神方可用，他还不是神，为何不能被其伤？”龙一猪翻了个白眼。
“大妖怪，你怎么了？”
“他身上为何会有镇魂火？”白烁突兀打断。
熟悉的呵斥没从头顶传来，白烁一时有些不习惯，一抬头，这才瞧见梵樾双眼游离，脸上有抹不正常潮红，白烁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不妥。
“你而今也知道了，他本体呢是块菩提神木，菩提化神必渡神劫，当初他借用镇魂火渡劫，岂料却功亏一篑，最后本体分散，而承受灵智的分身遭受到了镇魂火的反噬。”
白烁急忙奔上前使劲扒拉着梵樾身上的雪花，梵樾面前，她这张嘴皮子就没利索过。
“是不是只要集齐八块菩提神木，神体合一，他再度成神，就能消弭他身体里的镇魂火？”
“殿殿主，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错，要不然他费这么老劲做什么。”
大妖怪堂堂半神，咋不躲？妈呀，她死了！
“也就是说，再找到一块神木，能遏制镇魂火蔓延。”
轰一声响，巨大的雪球砸在梵樾身上，白烁落地，瞧着一身雪白湿漉的皓月殿主，懵了。
“正解！”龙一猪在半空划了圈，又耸耸肩，“不过只有他自己能感应到菩提木所在，如今他昏迷，只能靠他自己抑制魂火了。”见白烁掏出个药袋，龙一猪叹息，“别费劲了小白，你那丹药只能救仙救妖，救不了半神。放心吧，我估摸着魂火入心还有几个月，他暂时还死不了。”
药袋噗通落地，龙一猪干嚎。
白烁动作一滞，殿内静下来。
“猪猪猪手！”
“你们出去，我留在这儿照顾他。”白烁瓮声开口。
龙一猪挥着两只肥翅膀，嘴里咬着一袋灵丹刚飞进院子就看到了这一幕。
龙一猪还想说什么，被花红一巴掌扫了出去。
殿顶上，小脸红扑扑的白烁举起硕大的雪团，高高一跃朝梵樾砸来。
殿门被悄然合上，众人散去，白烁突然失了力气，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边，呆呆望着昏迷的梵樾，止不住颤抖。
“嘿！大妖怪！接招！”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害怕，这种恐惧，只有在一个时候出现过。
梵樾抬头望着白烁，嘴角勾起，眼底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血池旁，木木望着她的时候。
白烁举着雪团在殿宇上空跳跃，欢快的笑声传遍了皓月殿。
她明明是为了找回小徒弟才离开与世无争的南海城，什么时候，在她心底，大妖怪和木木是一样的呢？或许是不羁城梵樾递给她那颗糖的时候，或许是在紫月湖畔大妖怪问她愿不愿意去妖界的时候，或许是梧桐凤岛受诛仙责难他从天而降护住她的那一瞬，也或许是这一年来的朝夕相处。
白烁自入仙修道就是最低等的残脉，活在以实力为尊的神仙妖怪的世界里，她除了装傻充愣苟且保命，根本找不到别的活法，时间久了，她都忘了当初那个在人间的自己是如何的肆意洒脱，如今灵台中那厚实充沛的灵力，甚至让她隐隐有了一窥天地的感觉。
梵樾就是木木，木木从来都是梵樾。
“哈哈哈哈，我是上君中境咯！”
白烁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她突然起身，手中化出一柄匕首，毫不迟疑在腕间划下。
过于激动的白烁没瞧出梵樾的异常，嘿嘿一笑，猛地朝后一跃，浑厚灵力从她掌心逸出，一夜大雪，满殿皓白，那万千灵力卷起皑皑白雪化成一个巨大的雪团。
手腕落在梵樾唇边，鲜血滴入他口中，梵樾面色渐红，胸前的镇魂火收敛了狰狞的棱角。
“还有还有，我是上君中境了！”
果然有用！但还远远不够，她的血只能增强梵樾的灵魄，并不能消弭镇魂火。必须得找回剩下的菩提木，白烁深深看了梵樾一眼，身形一动，消失在殿内。
梵樾没说话，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眼底却浮着淡淡愉悦，轻嗯了一声。
床榻上，梵樾仿佛感知了什么，眉不安地皱起。
“大妖怪，我的伤好了！”白烁举着手在梵樾面前转圈圈，“你看你看。”
渊岭沼泽，月朗星稀，更平添几分幽暗神秘，此处沼气密布，向来是三界禁地。
梵樾眼疾手快扶住她，“毛手毛脚的，又怎么了，慢点。”
树叶涌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树林中穿梭，许久，一道身影畅通无阻停在一株盘根错节的树下，那人掀开额间一角，露出一双狡黠的眼，正是白烁。
院中，梵樾立在树下，一转头，白烁热情澎湃奔过来，一个打滑差点撞进他怀里。
这蠢驴的隐身衣还真是好东西，白烁望着面前的大树，这树全身盖着漆黑的树皮，不仅不显眼，还死气沉沉。
“大妖怪！”
只见白烁手心一动，一团精纯的灵气落在树干上，树干中现出一截碧绿的菩提树心，白烁面色一喜。
白烁灵力变强，离炼制神丹更近一步，恨不得立马找到梵樾摇尾巴显摆，她一下从榻上蹦起，一阵风样推开殿门冲了出去。
当初她和青衣落在沼泽，被怪树袭击，她就觉得这树不对劲。果然，渊岭沼泽里这颗怪树，还真是一株遗落的菩提神木！
咦，大妖怪呢？
白烁继而皱眉，她如今已是上君，能感知到这颗神木没有灵智，可它为何不仅满身邪气，还懂得伪装自己？
白烁一脸懵逼，抬眼一望，这才想起昨夜自己睡在了梵樾寝殿中。
算了，管不了这么多了，大妖怪还等着这颗菩提树心疗伤呢！
妈呀，鬼故事啊？睡觉也能修炼？还一日千里，她多睡几个晚上，岂不是直接成神了？
白烁不再迟疑，掌心化出仙剑，一剑将树横空劈开，朝树干中悬浮的树心探去。就在她的手触到树心的一瞬，一股阴沉的妖力从背后落下，直朝她脖颈而来。
一年前她右臂折断，自此右肩留下旧疾，动作一大就会隐隐作痛，可怎么才睡了一夜，不止旧疾好了，灵台处更灵力充沛，直逼上君中境！
妖君巅峰？！白烁浑身汗毛竖起，反手一剑荡开。
怎么回事？
仙剑从手中震飞，隐身衣被碎成两半，露出白烁惊骇的脸，那近在咫尺的半圆妖刀却停在了白烁额前。
白烁一觉睡醒，神清气爽，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望着伸过头顶的右手，白烁一愣，摸了摸灵台。
两双眼四目相对，皆是意外。
第七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