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重昭未能完成宫主令，愿请罪。”
冷泉宫大殿，瑱宇半靠在王座上，重昭跪于殿上。
瑱宇挑了挑眉，意有所指，“请罪？你要请的是没拿回菩提树心的罪，还是手下留情、没杀掉夺树心之人的罪？”
梵樾眼底沉沉，接过菩提树心，一挥手，三人消失在原地。
重昭沉默，瑱宇冷笑，“重昭，别忘了，你是为何叛仙。”
“殿主，你身上有伤，我们先回皓月殿。”她像是逃避什么一般，飞快退到一旁，低着头不看梵樾。
重昭垂眼，“重昭从来不曾忘记。”
菩提树下，梵樾望着白烁，嘴唇轻动，想说什么，白烁却突然转身取下菩提树心，递到梵樾面前。
“你不好奇？本尊为何让你去取菩提，而梵樾又为何一直在寻找菩提？”
“你看，就算你不记得我了，可是你不会推开我。”少女勾了勾嘴角，缓缓闭上了眼。
“重昭的命是宫主救的，只要是宫主所令，重昭不必知道。”
梵樾脸色一变，抱住了少女，他和白烁同时怔住，少女却笑了笑。
瑱宇笑起来，“你如今已是我冷泉宫的人，本尊自然相信你。有些事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世人只知皓月殿主来历成迷，却不知他的本体是菩提神木。”
少女笑笑，突然吐出一口血，朝梵樾身上倒去。
重昭惊讶抬头。
“你不认识我了吗？”少女眼中晕出雾气，她伸手抚摸着梵樾的脸，嘴角微微勾起，“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
“你很惊讶，既为神木，为何会是个妖？”
“你是谁？”许久，梵樾终于开口。
重昭颔首。
可梵樾没有，白烁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本尊也很好奇，不过本尊并不关心，无论他本体是什么，只要挡了本尊成皇之路，就必须死。这次菩提木丢也就丢了，他神力分散于三界，只要一日不集齐剩下的菩提木，就永远迈不过神关，本尊已经找到了另一颗菩提木的所在。只不过，这地方有些棘手。”
白烁无措立在一旁，想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她盯着梵樾，似乎也在等梵樾推开这少女。
“宫主说的是……”
梵樾下意识欲推开她，可望着她那双犹若星辰的眼，顿住了。
“静幽山。”
“你终于来了。”少女仰望梵樾，眼中惊喜而眷念，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情义和思念。
瑱宇突然朝重昭额心挥下一道妖力，重昭不躲不避。妖力入体，重昭身上伤势恢复，更感觉灵力强盛。
“你……你们……”白烁刚要开口，一旁的少女突然朝梵樾奔去，紧紧抱住了他。
“多谢宫主。”
白烁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落在了自己身旁的少女身上。
瑱宇对重昭的顺从十分满意。
白烁满眼失望，“大妖怪……”白烁转头，刚想跑向梵樾，却见梵樾怔怔望着自己的方向，只是那目光，望着的却不是自己。
“梵樾迟早会入静幽山，记住，妖皇之战前，绝不能让他集齐菩提木。”
重昭避开白烁的眼，转身和茯苓消失在原地。
“是。”
不远处，梵樾眼一沉，冷了脸，突然他目光一动，像是被什么惊住了一般，定定望向白烁身旁。
“下去吧。”
白烁声音骤起，重昭转头望来，见白烁急切地望着他。
瑱宇摆手，重昭起身退下。
“阿昭！”
月升星稀，重昭从内殿走出，茯苓一直等候在外。
“走！”她拉起重昭，想带重昭走。
“你的伤好了？”茯苓一脸惊讶，梵樾毕竟是半神，他的一击，明明震伤了重昭的灵脉，可就这么一会儿时间，重昭不仅伤好，妖力反而更浑厚了。
梵樾冷哼一声，掌心一动，就在这时，一支灵火箭从远处射来，梵樾微退，茯苓出现在重昭面前。
“是宫主帮你治好了伤？”
重昭被震退数步，吐出一口血，瞧见来人，他眸色一深，待瞧见白烁眼中欣喜，眼中冷意更甚，他手中妖力聚起，并不罢休。
重昭点头。
“大妖怪！”
“可……”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白烁鼻尖一酸。
“你为何会突然去渊岭沼泽？”茯苓还想再问，重昭却打断她，沉沉开口。
就在妖刀落在少女额间的一瞬，一道妖力从天际而来，轰然声响，妖刀被重重击落，一道人影护在了两人身前，竟是梵樾。
茯苓一滞，沉默下来。
“小心！”白烁惊呼。
“既然你也有不能说之事，那有些事，自也不必问我。”
少女脸色苍白，妖刀继续向下。
只有瑱宇知道他去了渊岭沼泽，谁让茯苓前去，答案不言而喻。
眼见妖刀之力落在两人身上，重昭见白烁突然出手，脸色陡变，可却也来不及收回妖力。那少女眼见白烁相助，竟身形一动，再度将白烁拉到身后，以身躯抗下了重昭的妖力。
重昭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重昭妖力霸道诡谲，星阵被破开，白烁脸色一变，瞬间跃起，护在了少女身前。
茯苓眼神一黯，一转头，却见瑱宇立在身后。
“装神弄鬼。”重昭却丝毫不为少女使出的灵力所动，妖刀杀势不减分毫。
“宫主。”
白烁一愣，自星月女神月弥陨落，世间已无星辰之力，可这少女使出的星辰之力却无神光浩瀚，瞧上去也不过上君的力量，那她究竟是谁？
“他的心终究还是不够硬。”瑱宇声音冷沉，“不止不愿伤白烁，连渊岭沼泽中那个拥有星辰之力的人，亦不曾禀告本尊。”
“星辰之力？”
“宫主，重昭他只是……”
少女轻哼一声，手中散出万点星辰，化为星阵迎上重昭。
“你想说他只是一心记挂复仇，对旁的事不在意？”瑱宇淡淡扫来。
“既然不说，动这颗树心者，诛！”重昭眼中戾气一闪，陡然跃起，妖刀于手，直朝少女而来。
茯苓噤声。
“我是谁，还轮不到你来问。”
“只要他还心念白烁，就永远都不能为我冷泉宫真正所用。废子，本尊从来不需要。”
“自三首火龙隐迹，渊岭沼泽千年来无主，你又是谁？”重昭淡淡开口。
茯苓脸色一白，刚想开口，瑱宇又笑了笑。
少女静静盯着重昭，皱起了眉。
“不过本尊对他，尚有耐心。星辰之力重新现世，有趣。”
“何人闯我渊岭沼泽？”白烁还未开口，清冷的女声响起，突然出现的少女一身白衣，赤脚踩地，她脚踝上，竟印着几颗星辰，静谧璀璨。
“宫主，那女子被带回了皓月殿，可用我潜入皓月殿查探？”
白烁一愣，还没回神，已经被来人从地上拉起，护在了身后。
“不必了。她若是神，谁都杀不了，本尊有别的事让你去做。”
沼泽下，妖刀被一双手拦在了白烁头顶，那双手纤长碧透，白烁抬头，撞见了一双清澈无垢的眼和皎洁如月的脸。
皓月殿偏殿，少女沉睡床榻，脸色苍白若雪，梵樾眉头紧皱，不断将神力输入少女身体里，不仅无法让她清醒，连让她身体转热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千里外的皓月内殿中，梵樾突然睁开了眼。
角落里，白烁望着满殿炭火，原本让她暖意洋洋的玩意这时烤的她全身冒火。
白烁再不多言，高高跃起，直朝菩提树心取去，半空中的妖刀一颤，发出一道刺目妖光，直朝白烁而去，白烁瞳孔一缩。
藏山龙一和龙二挤在门口，天火懒懒靠在柱上，龙二幸灾乐祸。
“我说了，这颗菩提树心，我一定要带走。”
“不愧是咱的最强体，又带回来一个。”龙二瞅天火，“你说里头躺着那个，炸几座殿他会心疼？”
“各为其主，阿烁，离开渊岭沼泽。”
天火一记刀眼横来，龙二缩了缩肩，瞅了瞅角落里沉默立着的白烁，啧啧了一声，“有些人脸都苦成苦瓜了喔。”
“重昭！”白烁愤怒喝去。
天火忘了一眼白烁，眉头微皱。
白烁难以置信回头，重昭面无表情。
“山兜子，你喜欢哪个？”龙二又戳戳藏山，藏山还没说话，龙一贱兮兮开口：“选什么选，咱这么大个皓月殿，再来十个都成哎哎哎哎哎……”
轰！妖力袭来，白烁被推开，胸口灵气一滞，菩提树心上空，一把妖异弯刀冷冷震慑。
龙一话到一半，突然化成飞猪被一道力量强行拽到了殿中，龙一猪刚准备骂，梵樾冷沉沉的声音当头而来。
不论重昭是仙是妖，是正是邪，总归不会伤害她。
“她为何不醒？”
短短几步，白烁背后生出一股冷汗，直到她的手握住菩提树心的一瞬，她悄悄松了口气，眼底微动。
龙一猪还想调笑两句，瞅见梵樾冰冷的脸，飞快道：“殿主，你是不是急昏了头，她一个仙，你用妖力有啥用？”
白烁转身朝菩提树心走去，后背毫不设防露在重昭面前。
梵樾脸色铁青，刚准备发火，一瓶药递到他面前，是白烁。
“你！”重昭神色一变，眼神愠怒。
“试试我炼的丹，或许有用。”白烁声音清亮，没了平常的装巧卖乖。
白烁脸色一变，想说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摇摇头，“我今天一定要带走这颗菩提树心。如果你阻止我，阿昭，那你就动手。”
梵樾一怔，并不拖拉，接过药瓶扶起少女为她服下。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离开这儿。”
少女躺在梵樾怀中，脸色恢复些许红润，但也仅仅只是如此，见梵樾眉头依然皱紧，朝这边望来，白烁脱口而出，“我给她的是最好的丹药。”
重昭望着白烁几乎本能的动作，瞳孔微不可见一缩，可以他如今心性，面上再难有一丝情绪。
“本殿知道。”梵樾的目光径直越过她，望向龙一，“原因。”
难道瑱宇已经知道大妖怪的本体是菩提木？白烁心底一慌，下意识挡在了树心前。
梵樾言简意赅，问的自然是少女沉睡的原因。
随即白烁一皱眉，“不对，是冷泉宫要菩提树心。”
白烁心里头突然就窜出一股无名火。
白烁何等聪明，她脱口而出：“你也是为了菩提树心而来？”
龙一撇嘴，“你们是从哪把她带回来的？”
当初火冰岛，梵樾突然出现，为的便是菩提树心。重昭奉瑱宇之令来渊岭沼泽，所受之令是对欲取走树中之物的人格杀勿论，直到方才他才知道树中是菩提树心，而来的竟是白烁。
“渊岭沼泽。”
白烁心底一紧，还没开口，重昭却盯着那悬在半空的菩提树心，看向白烁：“你来这里，是为皓月殿主取菩提树心？”
“这就对了，她应该在渊岭沼泽里呆了有些年头了，她身体里注满了妖气。仙体侵染妖气，就跟人吃了□□一样，还没死，已经是个奇迹了。”龙一这嘴里就没蹦出过什么好话，一张嘴又损又毒。
一年不见，白烁想过很多次和重昭相逢的时刻，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重昭问的竟是这样一句。
“解法？”
“你居然已经修成了上君中境。”重昭避过眼，沉沉皱眉开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没的解。”龙一摊手，“哎哎哎，别朝我瞪，不是你强你就行。仙妖之力存于一体，连神遇到了都是个死局，更何况她不是神，你也只是个半神。不过你用神力吊着，她总能多活些日子。”
“阿昭……”
殿里的温度霎时一冷，白烁倏然转身出殿，气势汹汹，本来龙二还准备冷嘲两句，硬是蹦开半尺，乖觉地给她让了路。
白烁一怔，愣在原地。
殿中，梵樾头抬了抬，也不知是不是望向白烁的方向。
两人几乎同时唤出口，白烁满眼激动，就朝重昭奔去，重昭却下意识朝后一退。
半夜，又一座药鼎炸飞，白烁灰头土脸从一团废墟中走出，不远处，天火靠在树下，懒洋洋开口。
“阿烁！！”
“你拿炉子生气就算了，炸殿可不厚道了。”
“阿昭？！”
“你们皓月殿不是够大，炸几座殿算什么。”白烁面无表情。
第八十章
“哟，这是连龙二那个碎嘴的都给埋汰上了。”天火笑眯眯走来，围着白烁走了三圈，十足意外，“想不到啊，地宫邪龙都没把你这臭脾气给逼出来，一个无名无姓来路不明的女娃，倒让你露了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