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感谢您的好意。”
他们竟然又见面了,而且她还给他看了那根帽针,这让我有些厌烦。他补充说:
我嘟哝着说,是的,我也很高兴。他接着说:
“您送给尼娜的礼物很漂亮。”
“我有件事想请求您。”
他摇摇头,有些尴尬地说:
“什么事?”
“你要不要上来?”我问他。
他没有看我的脸,而是盯着我身后的墙壁。
我很快意识到,他是希望把我带到尼娜和她丈夫身边,希望她看到我们。我帮助他实现了心愿,不介意让尼娜看到我在和她的情人一起跳舞。但一对对跳舞的人太多了,很难靠近他们,我们心照不宣地放弃了。我把包挎在肩上,算了吧。但不管怎样,和那个男孩跳舞很愉快,他身材纤细高大,皮肤黝黑,眼睛亮晶晶,头发有些凌乱,手掌很干燥,和他跳舞与和乔瓦尼是如此不同,能感觉到两个人身体和气味的不同。在我看来,这是时间上的分裂:同一个夜晚,在广场上,就像魔法一样,时间分成了两半,我在生命的两个不同年龄阶段跳了舞。音乐结束时,我说我累了,吉诺想陪我回家。我们离开了广场、滨海路和身后的音乐。我们谈到了他的考试、大学,在门口,我意识到,他有些勉强地向我告别。
“尼娜想知道,您是否愿意把房子借给我们几个小时。”
男人的动作很僵硬,也许是因为这一点,尼娜的动作看起来自然和谐,令人愉悦。我感觉有人在触碰我的手臂,是吉诺,他刚才像小动物一样,躲在某个角落里,现在忽然跳了出来。他问我想不想跳舞,我说我很累,很热,但与此同时,我内心有一种淡淡的喜悦,于是我拉着他的手,跳了起来。
这句话让我很不舒服,心情一下子就变坏了,似乎在我血管里蔓延。我看着这个男孩,我想知道,这是尼娜的请求还是他自己的愿望。我忽然回答说:
我去拿我的包,一边观察着他,他礼貌地向尼娜、罗莎莉娅打招呼,最后还特别恭敬地问候了托尼。我看到他有些笨拙地逗着埃莱娜,那孩子在母亲的怀里,吃着比她的脸大两倍的棉花糖。打完招呼后,他仍然待在他们身边,身体有些僵硬、不安,什么也没说,他似乎很自豪和这些人待在一起。我明白,夜生活对我来说已经结束了,我决定离开。但我注意到,尼娜把女儿交给罗莎莉娅,强行拉着丈夫一起跳舞,我想再待一会儿,看她跳舞。
“告诉尼娜,我想和她谈谈。”
我把包放在一个他认识的老太太那里,我们跳了一段舞,我觉得应该是华尔兹。从那一刻起,我们一直不停地在跳舞。他谈到了炎热的天气、星空、满月,还有那几天海里的贻贝特别多。我感觉越来越好,他满头大汗,但一本正经,继续邀请我跳舞。他真的很有礼貌,我接受了,跳得很开心。当那个那不勒斯大家庭出现在广场边缘的人群中时,他停了下来,向我道歉,去招呼那些人。
“什么时候?”
我喜欢跳舞,也喜欢看人们跳舞。乐队开始演奏探戈,舞者大多是老年人,都跳得很好。在跳舞的人中,我认出了乔瓦尼,他的身影矫健,舞步认真而有力。观众越来越多,在广场的边上围了一圈人,结对跳舞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后来加入的人跳得不怎么好了。现在,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彬彬有礼的孙子和祖母,父亲和十几岁的女儿,老太太和老太太,孩子和孩子,游客和当地人。这时乔瓦尼突然站在我面前,邀请我跳舞。
“她有空的时候。”
我顺着沿海公路一直走到夜色降临,吃着新鲜的椰子、烤杏仁和榛子。商店里灯火通明,年轻的黑人在人行道上摊开他们的商品,表演吞火的人吐出长长的火焰,小丑把彩色气球打结做成动物的形状,吸引了一大群孩子,周六晚上的人群越来越拥挤。我发现,广场上正在准备一场舞会,我等待着舞会开始。
“她丈夫明天晚上离开,在此之前她不可能来。”
我出门去了一家药店称体重,体重秤把我的体重和身高打印在了一张纸上。我矮了六厘米,体重过轻。我又试了一次,但我的身高和体重又下降了一些,我很迷惑,离开了那里。在最令我恐惧的幻想中,一种是我会再次变小,回到青春期,回到儿童时代,重新把生命中的那些阶段都过一遍。我十八岁后才开始喜欢自己,那时我离开了原生家庭,离开了我的城市,去佛罗伦萨学习。
“那就周一上午吧。”
我洗了个澡,擦干身体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突然改变了这几个月对自己的看法。我发现自己没有变年轻,而是变老了,太瘦了,干巴巴的身体似乎像纸片一样缺乏厚度,阴毛也开始发白。
他沉默了,现在他很紧张,不知道是否应该离开。
回到家后,我很不舒服,出了一身冷汗,后来又很热,感觉有些窒息。我躺在沙发上,逐渐平静下来。我试着找点事儿做,我把房子打扫了一遍。娃娃仍然一丝不挂,头朝下放在水槽里,我给她穿上衣服。她肚子里不再有咕噜咕噜的水声,我想象着她肚子里现在是一条干涸的沟渠。我要清理思绪,搞清楚眼前的事。我在想,为什么一个动机不明的行为会催生其他更不明不白的事?关键在于要打破这个锁链。我想,埃莱娜重新拥有她的娃娃,她会很高兴。哦,其实事情不是这样,孩子永远不会只满足于要求的东西,事实上,当要求得到满足,会变得更难缠。
“您生气了吗?”
松林里空无一人,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我突然想起落在我背上的松果,于是我加快了脚步,我身后的脚步声还在继续,我惊慌失措,开始奔跑。我感觉嘈杂声、说话声、窃笑声越来越大,蝉的喧嚣、炎热中树脂的气味不再令人愉快,反而让人更焦虑。我放慢脚步,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再害怕,而是出于尊严。
“没有。”
第二天星期六,那帮男孩在海滩上,似乎在等待我的到来。他们嬉笑着,指着我,其中一些人盯着我,对罗莎莉娅嘀咕着什么。我想找尼娜的丈夫帮忙,但我为这个想法感到羞耻,我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这帮人的逻辑。两点左右,人群的喧嚣、浴场传来的嘈杂音乐让我心烦意乱,我收拾东西离开了。
“但您的脸色不太好。”
晚上我去了电影院,是部很普通的电影,放映厅里稀稀拉拉的没什么人。灯灭了,电影开始了,这时一群孩子走了进来。他们嚼着爆米花,大笑着,互相叫骂,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对着荧幕上女演员说着下流话。我不喜欢看电影时被打扰,哪怕是部烂片,起初我嘘了一声,见他们还不肯罢休,我便转身说,如果他们再不停下来,我就叫检票员。他们是沙滩上那个那不勒斯大家庭的孩子。你去叫检票员吧,他们取笑我,也许他们从未听说过“检票员”这个词。其中一个人用方言对我喊道:去吧,臭婆娘,去叫那个白痴。我起身去了售票处,向一个秃头男人解释了情况。他看起来很清闲,向我保证,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我在那几个男孩的嬉笑声中回到了大厅。不一会儿那人来了,他掀开窗帘,往里张望,但大家很安静。他在那儿站了几分钟,退了出去,吵闹声再次响起,其他观众什么也没说。我起身歇斯底里地喊道:“我要报警。”他们开始用假声高呼:“警察万岁,警察万岁。”我离开了。
我冷冷地告诉他:
下午五点左右,这位年轻的母亲回到了海滩,她看起来很高兴,丈夫在她身边,抱着埃莱娜。吉诺看着她,满眼落寞,他收回了目光,开始看书,时不时转过来看我一眼,马上会把目光移开。我们都在等待同样的事情:周末快点结束,海滩恢复平静,尼娜的丈夫离开,她再次与我们交流。
“吉诺,那个管理我公寓的人认识尼娜,和她丈夫有生意来往。”
至于吉诺,我只要看一眼他那边,就能发现他表面上是在学习,实际却在远处观察吵架的夫妇。海滩上的人越来越多,尼娜被人群挡住了,男孩把考试用的课本放在一边,拿起了救生员配备的望远镜,好像担心随时会发生海啸。我想的不是他透过望远镜看到的,而是他想象的:午后的热浪来袭,那个那不勒斯大家庭像往常一样,从海边回家,在幽暗的双人床上,尼娜的身体被丈夫紧紧抱着,他们汗流浃背。
他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微笑着说:
半早上我看到托尼、埃莱娜和尼娜坐在浴场的酒吧前,吃冰淇淋。我经过他们身边,去柜台点了杯咖啡,我感觉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都没看见我。当我准备付钱时,经理告诉我不用付了,托尼说把这笔钱记在他账上。我想感谢他们,但那一家人已经离开了,现在他们和埃莱娜在海边上,夫妻俩正在吵架,没人关注孩子。
“乔瓦尼?他算什么,只要给他十欧元,他就会闭嘴。”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了,周末到了。从星期五开始,海滩上就拥来了大量游人,天气很热。人越来越多,尼娜也越来越紧张,死死盯着女儿,只要看见孩子走开几步,她就像母兽一样忽然跳起来。我们会在岸边寒暄几句,聊几句她女儿的事。我半跪在埃莱娜身边,逗了她几句,她双眼通红,脸颊和额头被蚊子咬过。罗莎莉娅走过来,把脚泡进海水里,装作没看见我,我向她打招呼,她也不情愿地回应。
我再也无法掩饰我的愤怒,我说:
后来情况逐渐恢复正常,一家人成群结队向松林里的别墅走去,尼娜和罗莎莉娅冷言冷语,罗莎莉娅抱着埃莱娜,时不时会亲亲她。我看见吉诺在整理沙滩椅、日光浴床和丢下的玩具。我注意到,他拿起挂在遮阳伞上的蓝色纱裙,小心翼翼地折好。这时一个小男孩突然飞快地跑回来,从他手上扯下蓝色纱裙,消失在沙丘上。
“为什么你们偏偏来找我借房子?”
到了傍晚他们准备回家时,小女孩又开始哭闹,还想下海游泳。罗莎莉娅提议带她去,尼娜失去了耐心,大发脾气,用刺耳、粗俗的方言对大姑子大喊大叫,引起了海滩上所有人的注意。罗莎莉娅什么话也没说,这时尼娜的丈夫托尼介入了,拉着妻子的胳膊,向水边走去。他像受过训练一样,从不失控,即使他动作变得粗暴,也依然很镇定。他很严肃地对尼娜说着什么,但就像无声电影一样,我听不到他的声音。尼娜盯着脚下的沙子,用指尖摸一摸眼睛,时不时说“不”。
“是尼娜决定的。”
午后我去了海滩,坐在遮阳伞下,看着远处的尼娜,仿佛又回到了刚来那几天,对她充满好感和好奇。她很烦躁,埃莱娜时时刻刻都缠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