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琇屋子在三楼,他从后窗飞跃下来的时候,还恰好碰见了一个小厮。不过他低着头快步走过了,那个小厮也见怪不怪了,这种纨绔子弟虽然玩儿得狠,但是怕别人瞧见正脸。
何琇指点着沈安陵从后窗跳了下去,她也立刻穿好了衣裳,脂粉腮红都一一抹上。
没想到即使沈安陵没有被抓个正着,这事儿还是闹了出来,沈王妃显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有小厮出来做证,说是瞧见了沈安陵从何琇后窗出来。当时各个出来看热闹的人有不少,沈安陵轻抿着薄唇,正想着遂了沈王妃心意罢了。
那女子脸色变得阴冷了片刻,她恨恨地看了沈安陵一眼,才蹙着眉头,似乎思考着。终暗暗地咬了咬牙,低声道:“好,沈世子记住你今日所说。我原名何琇,待会子妈妈肯定要找我对峙,你最好动作快些!”
不想何琇却是一下子跳了出来,对着那个小厮的脸就扇了一巴掌过去。
沈安陵眉头皱得紧了,他直接摇了摇头,冷声道:“我的妾室,以后都将是世子夫人管理,如果她同意你当贵妾,你就可以抬成贵妾。如果你不同意,那就喊叫吧,我宁愿毁掉这么一点儿名声!”
“旁人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是这里头的人,还能不懂么?我一向卖艺不卖身,现在还是个雏儿。这位世子大人若是真从我的后窗出去,难道我还有清白之身么?不信可以找人来验验!”何琇冷着一张脸,她手刚挥过去,那个小厮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五个手指印。
“世子夫人我当然不奢求,但是我要抬贵妾!”她猛然清醒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强硬,眼眸里的光亮越发明显,整个人都沉浸在兴奋的神色之中。
那些看热闹的人立刻开始起哄,硬要验身,正如何琇自己所言,她还是处子之身。最终这场闹剧竟以一个青楼女子的贞洁,证明了沈安陵清白。沈王妃为了这个计谋可谓耗费了不少的苦心,结果竟落得这样笑话一般结局,当真是气白了一张脸。
沈安陵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眉头轻蹙,显然在等她的决定。
沈安陵对于何琇的应对,也是惊叹连连。他当着众人面儿,替何琇赎了身,并且直接用一顶青衣小轿,将她抬回沈王府当妾室。
这回换成那个女子惊诧了,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喃喃地说道:“可是你都不知道我名字?”
沈王爷原本是不同意,但是被沈王妃几句偏激话骂过来,他竟是变成了支持的态度。
“我不能明媒正娶你,你要嫁进沈王府,也只能以妾的身份。我会给你荣华富贵,即使以后我有了正妻,也不会委屈你。但是同样,我也不会委屈她,你得遵守一切身为姬妾该有的规矩。”沈安陵轻轻挑了挑眉头,他索性转过身面对着她,注视着她的眼睛,异常认真地说道。
“什么跟我一样,安陵也算是完成了我一个梦想,人家一清白身子的姑娘,你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抬进府来就抬吧,反正安陵那孩子有分寸,从小到大就没让我操多少心!哪像你教养出来的姑娘,上回还害得我被皇上用荆条抽了!”沈王爷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气急败坏地吼回去,便直接离开了王府,直奔青楼妓院去了。
沈安陵身上衣裳已经穿得差不多了,那女子为了防止他逃跑,一把抓住他衣袖,不让他继续穿鞋子。
对于儿子抬回一位青楼女子,他当真是不管不顾。老子没那个本事抬回府,沈安陵这个当儿子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不过我现在反悔了,屋子外头就有人守着。你现有两种选择,要么娶我给我荣华富贵,要么我就大喊大叫,帮助外头人。”她脸上笑意越发明显,眼神泛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不过何琇进入王府,却并没有那样开心。沈安陵所许诺的荣华富贵,的确一点儿都没少她,她要求的,沈安陵也尽量满足。却始终不愿意与她同房,无论她使出什么计谋,他都会躲开。
“你原本是妈妈安排给别人,正好被我瞧见了,这么俊俏郎君自然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所以我便让人把你扶到房里,总之只要做一场戏,让你名声臭掉便是。”她边说边上下打量着沈安陵,像是掂量货物一般,不过越看越觉得沈安陵俊俏异常,不由得心花怒放。
“你是不是嫌弃我?还是你根本就是瞧不起做妾的?”何琇抬起头来,脸上早已布满了泪痕,语气委屈地质问道。
沈安陵这才听出其中不对劲来,不由得狐疑地看向她。
沈安陵放下手中书,明日就是殿试的时间了,他得让自己心态放轻松。
“没想到我竟然抢了个宝回来!”那女子脸上明显露出了几分欢欣的神色,语气里也透着十足地庆幸。
“我不是嫌弃你,也不是瞧不起做妾的,我娘就是妾室。”沈安陵慢慢地放松了身体,整个人靠椅背上,轻轻闭上眼睛,休养生息。
自从他被接到沈王妃身边之后,就一直处于和嫡母斗智斗勇之中。早已练就了任何情况都面不改色的习惯,此刻他已经在脑子里将坏情况过滤了一遍。
何琇微微一愣,她虽然从丫头口中了解到沈安陵的身世,但是当着他面儿还是不敢提及。
“是又如何,不过这榜眼郎很快就因为你身败名裂了。”沈安陵将自己衣服扯了过来,慢慢地穿到身上。
“那你为何要冷落于我?”她有些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你姓沈,又说考了好名次,莫非是准榜眼郎沈王府世子?”倒是那个女子开口发问了,她脸上带着几分好奇的神色。
沈安陵抬起手慢慢地捏了捏眉头,脸上闪过几分疲惫神色,低声道:“我娶妻进门之前,我是不会碰你的。这是原则,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么?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正因为我娘是妾,我才明白当妾的苦。同样我自小养在王妃身边,也能体会她的不易。这一切终究是取决于我爹的态度,他的犹豫和善变让王府后院混乱不堪。”
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他爹就是个色胚,整日流连于烟花柳巷。此刻他刚考到了好名次,就在烟花女子床上找到。啧啧,这要是传出去,首先人品就要大打折扣,即使皇上留意于他,恐怕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们,也有无数借口抨击他。
沈安陵似乎想到了王府里平日乌烟瘴气,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是要我身败名裂?可惜了那么好名次,还以为能替娘亲和妹妹争口气呢!”沈安陵被她呼唤着回了神,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神色。
“我不想像他一样,终生被女人所牵绊,却又处理不好任何一件关于内宅的事情。我从来不要求妻妾和睦,只是要你认清自己的位置。你是自愿当妾,那就得照着规矩来。”沈安陵说到这里,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目光里带着几分坚定。
“公子,奴家可要喊人来了。”那位女子瞧着他竟然失神,一点都没有预料之中惊慌,口气里就带着几分不确定。
儿子不言父母之过,不过他身为沈王爷名义上的嫡长子,却终日浸淫后宅,受够了女子之间阴私互斗之苦,才会想着给何琇立规矩。他未来妻子,必定要是名门世家闺秀,而且还要名声好的那种。
沈安陵倚靠床头,当初的慌乱已经消散了,他抬手揉着后脑,双眼放空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昨晚一时大意让人钻了空子,估摸着他喝的那些酒里就有问题,所以当危险袭来时候,他并未做出什么有效的反抗措施,导致现在被人下了套。
并不全是为了他自己,他娘亲原本可以嫁为世家妇,却委身成了妾室。这么些年来,他与沈妩因为庶子庶女身份,所受的无数苦难都历历目。元侧妃的身份,已经成为沈妩的致命伤。他这个做兄长的不会再拖沈妩后腿,只有他妻子是名门之后,才能更加稳固他世子之位,待他成为王爷之时,沈王府就能成为沈妩的坚强后盾。
“哎呀,公子,奴家昨儿晚上可是刚破身。”那女子娇滴滴地开始说话,装作慌乱地扯过丢在床上的衣裳,轻轻地遮住了半张脸,嘴边的笑意却丝毫没有害羞的神色。
待沈妩得知沈安陵遭此暗算后,几乎气得暴跳如雷。她当时正抱着大皇子逗弄,一旁宫人看着沈妩整个人都被气得发抖,不由得走近了几步,生怕沈妩一发怒,对大皇子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来。
第二日,他是在一阵娇笑声中醒过来的,他猛地睁开眼,一下子便对上了一张俏丽的脸蛋。脑子里“嗡”地痛了一下,显然还是昨儿晚上留下的后遗症。他睁大了眼睛,才发现眼前的女子没有穿衣裳。他立刻坐起身,低头瞧了瞧自己,也是赤裸着全身。
大皇子窝她怀里,正啃着手指头。沈妩脸色极其僵硬,一旁明心看到这样面色略微狰狞的沈妩,心里头十分担忧。又盯着大皇子看了几眼,终慢慢地走上前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娘娘,先把大皇子交给奶娘抱着吧。您消消气。”
沈安陵有些不胜酒力,头晕得厉害,便让轿子远远地跟着,他前面走着。但是过了片刻之后,轿子没有跟上来他也没察觉,只是好像隐隐约约有人靠近,待他想要回头看的时候,后脑勺便被人猛力地敲击了一下。
沈妩低下头瞧了一眼怀里孩子,奶娘已经凑了过来,从她怀里接过大皇子。明音撩着帘子走了进来,她挥了挥手,让奶娘将大皇子抱下去。沈妩一瞧她这副架势,就知道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便直接站起身领着明音进了内殿。
名次下来了之后,沈安陵也知晓了,他被几个同窗相约一起庆祝一下。喝酒自是难免,不过他们这些人原本就是有分寸的,喝了几杯之后便停住了手,说了几句恭维话便都散了。
“奴婢查到沈王妃递了宫牌进来,却不是来求见您和婉修媛,而是直接找上了贤妃那边的人。”明音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严肃。
只是名次下来的当日晚上,沈安陵却未能回府。沈王爷忙着在外面向旁人炫耀,元侧妃那边,也被沈王妃调换了药,早已沉沉地睡去。整个沈王府在沈王妃的操控下,都直接忽略了世子一夜未归这个事实。
她话音刚落,一起跟进来的明心就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想到王妃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儿,几乎全后宫都知道贤妃和淑妃十分不和,有些时候甚至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
沈妩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抱着大皇子连续转了两圈。她脸上带着几分真心的笑容,只要哥哥赢得了功名,替皇上效力,日后元侧妃在沈王府的地位,也可以跟着水涨船高了。她也可以不用再那般担惊受怕了。
不少人都等着瞧,看这两位后宫高位份妃嫔,最后究竟是谁能胜出。上次贤妃和瑞妃相斗,虽然表面上一直都是瑞妃胜利,但是最后瑞妃却落得个暴毙的下场。而且还被太医查出了其中蹊跷之处,但是由于皇上不关注,终也只是不了了之。
身后侍立的那几个丫头,听了她的话之后,都不敢上前来阻劝安慰,隔得远远瞧着她发疯。甚至有几个胆小的,都直接开始发抖了。沈王妃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注定要掀起一番风浪来了!
贤妃从入宫开始,争斗之中,就从来没输过。当然淑妃也是同样成绩斐然,从无败绩可言。如今这两位相遇,当真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只是笔试而已,只要不能殿试,小孽种考了第二名又如何!还是宫里头那位说得对,原本本妃还犹豫呢,现在正好可以毫无顾忌地联手了!”沈王妃手抓着金簪,泛红双眼,一眨不眨地瞪着铜镜里的自己,脸上露出几分诡异的笑容。手上抓着簪子,还机械地戳刺着梳妆台。
身为淑妃嫡母的沈王妃,却公然递了牌子进宫要见贤妃,其中深意实是值得人探究。
“哼!本妃操持王府这么多年,最后竟然全部为他人做嫁衣!从那个姓许的小贱人入了王府之后,本妃就千万般提防,她儿子我抢过来,她女儿被教成了她那副软软德行,又被我送进宫当个争宠踏脚石而已。没想到先是沈妩害死了娇儿,当上了从一品淑妃,又是这个孽种考得了第二名!老天爷当真是不让本妃活了!”沈王妃气急败坏地吼道,她整个人都被气得打战,实是咽不下这口气,周身血液都往脑门上涌,她猛地举起手里抓着的金簪,往梳妆台上戳。尖细簪子,一下子便在梨花木上留下了一处痕迹。
沈妩脸上露出几分冷笑,她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恨声道:“王妃可真是不管不顾了,先是害了哥哥将一个青楼女子抬回王府。此刻又这般明目张胆地找我的对头,真是怕旁人不知道她的心思呢!”
原本已经要束好的发髻,此刻全部都散开了,青丝垂落脑后和脸侧,显得有些凌乱。
沈妩如此暴怒,自然在明音几人意料之中。任谁听见自家人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对付自己,心里头都是不高兴。何况沈王妃还做过对沈安陵不利的事情,沈妩这心里头对她的恨意又增添了几分。
当沈王妃收到消息的时候,她直接白了一张脸。当时她坐在铜镜前,身后丫头替她梳理发髻。沈王妃抬起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立刻站起身来将头上珠钗全部拔了下来,狠狠地往地上扔。
当晚,沈妩几乎一宿没睡,她虽然躺在床上,却是睁大了眼睛看向帐顶。脑子里乱糟糟一片,根本就无法入睡。只要一想起沈王妃递牌子进来要求见贤妃,她就感觉异常难受,如鲠在喉,咽也咽不下,吐又吐不出。
名次出来的时候,沈王爷先知道了结果,立刻兴冲冲地赶回王府,让人放起了鞭炮。比他自己娶了媳妇儿都高兴,儿子给他长脸,笔试第二名,只等着接受皇上殿试之后,沈王府兴许就能出来个榜眼郎。
第二日清晨,她直接让人去太后那里告假。待在锦颜殿等结果,今日便是殿试的时候了。
沈王妃原本十分关注沈安陵课业,但是每每问起授课先生时,都被告知世子虽天资聪颖,但是并不专注于课业,恐怕不能出人头地。后来她便索性不管了,此刻也只是等着结果看他究竟能否博得功名。
齐钰对沈安陵提的问题十分刁钻,都是有关于治国之道,甚至还鼓励他大胆讲出来,不用顾忌在场的文臣武将。
春闱考试很快便到了,一连三日下来,不少考生下了考场便已经虚脱了。沈王妃每日对沈安陵来回就那么几句话,明显是带了几分敷衍意味的。倒是元侧妃知道沈安陵考试之后,一反常态地派人送了东西过去。沈王妃知道之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安陵经过前几日被人陷害,心态也发生了变化。原本还想着中规中矩,忍耐着沈王妃刁难便罢了。此刻直接选择了剑走偏锋,当真将大秦其中官官相护、收受贿赂和欺压良民情况指了出来,而且言辞犀利,丝毫不给人留有颜面。
沈王妃想得很简单,她只要沈安陵当个无功名世子就好,等到王爷百年之后,继承了王府便罢。可是如果沈安陵受到了皇上器重,那么他在王府中,很容易便能摆脱沈王妃的控制。
齐钰听完之后,直呼天降良才,却把一旁几位臣子弄得面色发白,郁郁寡欢。
当然沈王妃原本还颇有微词,但是被沈王爷骂回去了,只有闭上了嘴。
“如此良才,自当榜首!”齐钰鼓完掌之后,便立刻扬高了声音要给沈安陵名次。他眸光里带着几分欢喜,沈安陵果然不同于一般的纨绔子弟。
若是问什么样手的段,当然是不光彩。就是让几个大臣在青楼头牌面前,拼命地吹嘘自己儿子多么多么出息,再一问沈王爷家世子。得,还养在深闺不识人呢!顿时沈王爷就成了嘲笑的对象,他是被气得直接回了王府,立刻命人把沈安陵叫过来骂了一顿,勒令他去参加春闱考试,考不出成绩来不许回府了。
沈安陵身上既带有世家熏陶出来的贵气,又是满腹才学,当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皇上身边也正缺这样的人,若是沈安陵完全效忠了皇上,那样齐钰手中筹码就变得多了,这样让世家完全听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他可以迈出第一步。
沈妩声音里带着十足讽刺,脸上的笑意也透着无奈。这些事儿,皇上早就派人调查清楚了。他也早就看好了沈安陵的才学,这回沈王爷能亲自出马,还是得益于皇上派人耍了手段。
“皇上,殿试还未结束,此刻便定夺榜首,是否欠缺妥当?”立刻就有人站了出来反驳,声音里带着几分严肃。
沈妩想都没想就直接摇头,声音轻轻扬高了说道:“臣妾还不想给哥哥添麻烦,王妃此刻同意了他出来考试,若是臣妾送了东西过去,说不准还弄巧成拙,让这试考不成了,那臣妾可真是千古罪人了!”
齐钰脸上挂着些许不高兴的神色,他一挑眉头看过去,冷声道:“吏部大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方才沈世子所说官员之间的阴私,直戳你的心窝。你便名次上面为难他,公报私仇?”
沈安陵今年也有十九岁了,早就可以参加朝廷颁布的考试,偏偏沈王妃对此极其敏感。沈安陵便一拖再拖,就连亲事也拖下来了。直到今年一向不管事儿的沈王爷,都看不下去了,才勒令沈安陵出去考试。
皇上声音压得有些低,显然带着几分发怒前兆。他嘴角微微弯起,脸上便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笑意,语气里暗含着浓浓的警告。
“过几日就是春闱考试了,你哥哥也在其中,要不要递些东西去沈王府问候一下?也好让他知道你这个妹妹担心他。”皇上直接岔到了下一个话题,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朕说了算,沈安陵,状元及第!直接任为从六品吏部员外郎!”齐钰挥了挥手,直接下了决定。
齐钰看着她如此认真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抬手拿下她贴在脸上的柔荑,轻轻地攥在掌心里。
殿内自然是无人敢反驳,只有眼睁睁地瞧着李怀恩去拟旨。暗自对这个状元郎沈安陵加深了警惕,一个还没入官场,就已经从吏部员外郎开始往上爬,起点实在太高,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就因为见到皇上此刻与太后关系僵冷,所以才想着不要让大皇子以后也这般。臣妾的心很小很小,只是单纯地想做一个好母妃,无论以后臣妾是否有福气生孩子,大皇子都会是臣妾的孩子。”沈妩慢慢走到他面前,轻轻地蹲下身,双手捧着皇上面颊,目光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眸,似乎要将心中的坚定传递给他一般。
沈王爷瞧着沈安陵站在殿中央,脸上神色始终十分平淡,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模样,心里头涌起几分欢快情绪。这可是他的儿子,得了状元郎,就好像他自己被皇上夸奖了一般。虽然他从未曾有过如此殊荣,相反经常成为皇上冷嘲热讽的对象。
皇上声音压得很低,语调也透着几分阴郁,兴许是想起他和太后之间闹僵的关系,便跟着低叹了一口气。因为他这句话,沈妩心跳忽然顿了一下。皇上方才那番话,不惜以自身作为例子来劝导沈妩,纯粹是为了担心她而说。这就证明,大皇子和淑妃之间,目前皇上还是偏向于淑妃这边。这让沈妩心里激起几分酸甜情绪。
其实皇上这次给沈安陵官位,已经是超出以往规矩了。一般他们这些参加殿试的人,即使是前三甲,也很难一开始就进入像吏部这样的权力中心,并且一下子就任为实差。
齐钰见她这副坚定模样,便耸了耸肩,低声道:“朕只是怕你日后吃这小子亏而已。毕竟朕算是过来人了!”
不少人这心里头就不断地犯嘀咕,难道这沈安陵要像淑妃娘娘一样,几回升位都是三级跳,大半年之后已经成为上流官员了?
“大皇子不就是臣妾的儿子么?皇上糊涂了?”沈妩并不正面回答他问题,而是半真半假地问了两句。
当沈安陵身上挂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一路上都有人敲锣打鼓地将他送回沈王府时候,沈王妃就歪在榻上,身后垫着厚厚软垫,但是听着外头接连不断报喜声,她却感觉如坠冰窖。
当然以上两种情况,都是她往好的方面想。若是这孩子终还是走上了歪路,那沈妩只能自认倒霉。一半一半概率,她愿意拿出来一搏。
沈妩知道沈安陵得了状元之后,原本沉郁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但是心头那口恶气始终难以排出。她紧蹙着眉头想了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僵冷神色慢慢缓和了下来。
大秦之所以会有世家之首这种惯例,主要还是身为太后的女子,终都选择了自己家族,却没有选择与她血脉相连的皇上。沈妩这世不稀罕沈王府,不会让沈王府在沈王爷和沈王妃手里飞黄腾达,所以她只会站在皇上这边。
“明心,你去请慧嫔过来坐坐!”沈妩伸手将明心招呼到身边,淡淡地吩咐道。
其实沈妩想法非常简单,如果她以后有了自己的儿子,大皇子将会成为其中的助力,不会因为沈妩对他不好,而生生地推开他。若是退一步讲,她以后就算没有自己的儿子,那么自然就把大皇子当成自己的儿子,无论这后宫中日后会有多少孩子出现,未来皇上必定是她抚养长大的孩子!
明心虽然心中有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直接往听风阁去了。慧嫔前几个月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贤妃整日过去探望,好汤好药不停地送着,慧嫔竟是真撑了过来。只不过毕竟当初大出血了,慧嫔身子一直十分虚弱。不过自从她能出来请安之后,就经常与贤妃走一起,两人有说有笑俨然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也不知淑妃这次请她能否成功。
沈妩眉头一挑,暗自觉得好笑,大皇子是皇上的儿子,她对着大皇子好,皇上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么?怎么反倒不开心了?
并没有让沈妩等多久,崔瑾便乘着轿辇过来了。她一路咳咳喘喘,瞧着好不可怜。即使走进了内殿,身上还抖个不停。崔瑾身上披着十分厚实的披风,进了内殿也不曾脱下来,显然还是觉得冷。此刻她面色擦白,嘴唇都失了血色,整个人瞧着十分羸弱的模样。
“他又不是你亲儿子,对他那么好做甚?”齐钰慢慢地叹了一口气,语调轻轻扬高反问了回去。
“姐姐找我来,所为何事?”崔瑾俯身行了一礼,便在沈妩示意下,脱了鞋子上塌。
齐钰轻轻地“啧”了一声,显然对于沈妩这个问题不怎么想回答。但是面对着沈妩一直紧盯不放的眼神,他又逃脱不开。
榻上比较暖和,她原本颤颤巍巍状态稍微好了些,不过脸色依然没有缓过来。
“皇上怎么了?大皇子眼看着就能学会翻身了,您不高兴么?”沈妩往他面前凑了凑,直接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沈妩看着她但笑不语,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给她。直到崔瑾将茶水饮,身上也不再打战了,她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原本认为妹妹会主动来找我呢。不过左等右等,你都不来,所以我只好先派人把你请过来了!”
奶娘依言抱着孩子出去了,沈妩这才察觉到皇上的不对劲来。便转过脸来,仔细地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男人从进来开始,眉头就一直轻轻蹙起,像是被什么烦心事儿困扰一般。
崔瑾听了她的话,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低声道:“姐姐这是要怪我了?我与姐姐不同,此刻我这副样子,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但是姐姐正值平步青云时刻,即使有什么糟心事儿,都多半是从大皇子那里引来,与你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损害。所以我就寻思着,姐姐说不准是要慢慢地熬。”
皇上轻轻挑了挑眉头,脸上露出几分不情愿的神色,挥了挥手,冲着站一旁的奶娘低声吩咐道:“把大皇子抱出去,朕和淑妃有话说。”
崔瑾话音刚落,沈妩就挑起了眉头,带着几分惊诧。她没想到崔瑾会如此直白,崔瑾是个聪明人,沈妩一直都知道。她认为跟聪明人打交道,总要兜几圈才能谈到正事儿上。没想到这回崔瑾竟是先开口提及了。
“臣妾正教大皇子翻身呢,皇上要不要一起来试试?”沈妩慢慢站起身,走到他身后,亲自替他脱了裘衣,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轻声地询问了一句。
沈妩脸上的惊诧很快便消失了,转而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低柔地说道:“妹妹这是说反了吧?我此刻内心焦急得很,恨不得早日看着那人去了。倒是妹妹一直没什么动静传出来,只整日与那人相交甚好,看得我都羡慕得很!”
“咳咳!”皇上站在门边轻咳了两声,成功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力。几个宫女立刻散开了,然后对着皇上行礼,脸上方才加油鼓劲儿兴奋神色,都消失不见了,变得严肃起来。
沈妩也无意再兜圈子,直接点了出来。崔瑾脸色猛然一变,她握住茶杯的手紧了紧,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大皇子身体有些往外倾斜,显然是要翻身,无奈他力气太小,始终无法成功。两只小手已经握成了小拳头,脸蛋也憋得有些红,似乎使尽全身力气一般。
“你早知道是她害了我姐姐?”崔瑾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来注视着沈妩,冷声问道。
齐钰特地让人不要通传,一路顺畅地走到了内殿,倒是瞧见床边围了几个女子。沈妩自然也在其中,旁边站着几位贴身侍候的宫女,几个人都是目光专注地看着床上的大皇子。
沈妩拿着面前的空杯子,放手里把玩,听了她的问话,脸上露出几分讽刺的笑意。
他驻足听了片刻,才依稀听见有人唤着“大皇子”,眉头轻轻皱了皱,才慢步走了进去。
“这后宫里的事儿,多半都要靠自己猜,然后才能去找证据。瑞妃那样的性子,最忌讳的就是背后使阴招。所以她若是真恼了你姐姐,定会当面发泄出来,不会窝在心底然后再下这样的狠手段!你当时见了你姐姐的尸体,又看到了那所谓的字条,才会失去理智,直接去找瑞妃拼命,正中了那人下怀!”沈妩将杯子放到一边,又拿了只倒上茶水,袅袅白气氤氲着她的脸,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模糊。
三月很快便到了,春闱考试也近在眼前。皇上早已经派人布置好了一切,临近这几日倒是有了空闲。当他赶到锦颜殿的时候,大老远就听见里头加油鼓劲儿的声音,似乎有什么比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