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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贬为庶人

齐钰停下弯腰的动作,有些无奈地扭头看着她,佯装发火地瞪了她一眼。他刚把手放到沈妩小腿上,沈妩整个人就绷紧了,自动进入防备状态。

“啊啊啊——”男人手还没放上去,沈妩已经急切地叫出了声。

“皇上,您还是别捏了。嫔妾宁愿好得慢些,况且现才刚开始养伤,根本就不能碰啊!”沈妩伸长了手臂,要去拉他的衣袖阻止接下来的动作,但是她是半靠在床头,手臂实在没有那么长,也只有作罢了。

对于沈妩这样怪异的表现,齐钰也没有多说任何废话。只是把两只手都伸出来,慢慢弯下腰,就准备把手放在她小腿上按着。

齐钰一偏头,就瞧见了她十分不情愿的神色,那种推拒的模样,让他眉头紧紧蹙起。

脚腕上刚抹过药,还带着几分凉凉的感觉。皇上根本不听她阻止的话语,慢慢地将裤脚往她膝盖上面推。沈妩原本便怕疼,再加上对于皇上这样没耐心的性格的恐惧,她便轻轻张开了嘴巴,不时地吸着冷气,似乎这样才能缓解疼痛一样。

“没事儿,放松,朕能按好,一切都交给朕!”齐钰几根手指还是执意地动了起来,慢慢地捏着她小腿上的肉,嘴里不停地说着安慰的话,想让她放松。

因为伤在脚腕处,所以沈妩下身只套了一件里裤。齐钰刚掀开被子,就瞧见了沈妩那一双精巧的玉足,沈妩伤在左腿上,恰好靠近床边儿。他便谨慎地将沈妩的里裤裤脚挽起了一些,露出被布巾包起的脚腕。

原本还咋咋呼呼的沈妩,此刻也逐渐松了一口气。男人动作如此小心翼翼,倒让她感到诧异,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不用了,皇上。待会子让宫女们来就是了!”沈妩干巴巴地开口想要阻止,但是已经晚了。

齐钰捏完了小腿,又捏了捏她的大腿,但是对于脚,他还是不敢碰。毕竟脚连着筋,只要一动脚,必然会牵连脚腕。他这种生疏水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以免把床上这位娇气的爱嫔弄痛了,沈妩说不准真会翻脸。

沈妩连阻止的话都没说出口,男人的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腿。她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僵硬,方才也只不过是向他抱怨几句而已,罢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巨变?她已经不能忍受了。

翻脸他倒不怕,只是好容易才治疗得有起色的性格缺陷,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儿而功亏一篑。

男人话音刚落,脸上就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立刻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掀开锦被。

待齐钰将沈妩的一条腿捏完,不仅沈妩心底透着紧张,就连齐钰都出了满身汗,精神一直紧绷着,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齐钰看着她如此痛苦的神色,不由得挑起了眉头,一脸不相信,低声道:“会么?只按脚和腿,小心地避过伤口,应该不会痛吧?朕来试试!”

待皇上哄完了她,出去收拾那个与沈娇勾结的四品官员。明音和明心才推开门走了进来,明音身上衣裳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只是精神还有些萎靡不振。

她有些撒娇意味地向着齐钰抱怨,似乎想到了那种疼痛,整张脸都跟着皱了起来。

沈妩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便让她坐下,吩咐明心出去守着,才详细了解其中的过程。待明音说到蛇把那个少年咬上的时候,明音再次禁不住哭了起来。

沈妩再次抬起头,眉头轻轻蹙起,露出一个疼痛难耐的表情,低声道:“疼。嫔妾除了怕苦之外,就怕疼了!太医方才说可以适当地按按腿和脚,这样好些。可是嫔妾伤口在脚腕上,按哪里都会痛。”

“眼睛都肿了,莫哭了。这几日风头肯定紧,我腿脚又不方便,不好和哥哥联系。待回了京都,一定向他询问。虽然沈娇放蛇想要害死我不假,但是我当时毕竟不在场,后来划伤了自己的脚,这中间就怕出了什么岔子。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回了京都之后,如果那个少年真死了,本嫔亲自带着你去冷宫惩治沈娇!”沈妩从一开始的悲愤之中,慢慢冷静了下来。

过了半晌,还不见沈妩开口,齐钰总算是败下阵来,轻声问了一句:“还疼么?当时流那么多血,朕都觉得疼!”

皇上惩治沈娇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虽然她恨不得沈娇现在就死,但是此时毕竟还是敏感时期,若是处理得不恰当,就怕惹起皇上的怀疑。沈娇可以暂时留着那条贱命,却不代表她会放过沈娇。

齐钰见她没有附和自己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启下一个话题,不由得尴尬地挠了挠头。不过脸上依然绷得十分平静,眼神却是不停地往她身上扫着。

明音听了她叮嘱,慢慢地点了点头,便出去换了明心回来。

沈妩也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德行,但笑不语。

待她坐定,沈妩才轻声开口问道:“本嫔受伤时所穿衣物是否皆拿回来烧掉了?”

“朕没想到沈娇会那般狠毒,竟然联合了洛阳当地官员,还有你爹那老不羞的东西!”皇上有些干巴巴地开了口,脸上闪过几分愧疚,却又瞬间消失了。只不过语气恶狠狠的,倒一点看不出是来安慰沈妩的意思。

沈妩语气有些急切,当初这个计划因为不知道沈娇究竟要对她做什么,所以应对得也并不是十分周密。唯一能解开她的后顾之忧的,也只有烧了当时能查到罪证的地方,以绝后患。

男人就坐在床边,脸色不是很好,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藏青色袍衫。他就这么注视着沈妩,眸光里闪烁着几分复杂的神色,沈妩也不畏惧,就这么回望过去,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只是因为脸色苍白,显得这抹笑容带了几分虚弱。

明心立刻就皱了皱眉头,慢慢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低声道:“主子,是奴婢办事不利。待那个休息的屋子没有多少人的时候,奴婢才敢进去。衣裳鞋子都在,偏偏少了您的足袋!”

沈妩已经回到了行宫里,她躺在绣床上,方才还围在屋子里商讨如何开药方的太医们,已经被皇上撵了出去。

她话音刚落,沈妩就怔了一下,皱拧着眉头陷入了深思。忽而她猛地惊了一下,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如此激动却牵引了伤口,痛得她直接流出了眼泪,呼喊声就这么生生地遏制在嗓子眼儿里。

“太医都围在姝修仪那里呢!听说修仪刚醒过来,皇上便命令所有随行的太医都过去瞧瞧,生怕她出什么差池!”那个小宫女语气就变得不太好,一下子抬手甩开沈娇的手,快速地跑了出去,不再理会这个被摒弃的娇修容。

“坏了坏了!”沈妩边伸手捂着腿,边焦急地低声叫喊着,脸上的神情极其懊恼。

小宫女吃痛地皱了皱眉头,眼眶立刻就红了。心里暗自觉得委屈: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沈娇如今没落了,都没人理睬,她做了个好心的举动,却要这样被对待!

明心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就走到床边。轻轻将她的手拉开,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她的脚腕。待看清楚脚腕上伤口并没有被撕扯开之后,才慢慢地舒了一口气。

“说。”沈娇再次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伸出手一下子紧紧地捏住了那个小宫女的手臂。

“修仪,莫要这般激动,免得把伤口挣开!”明心按着太医所说的要领,慢慢地替沈妩揉着小腿,嘴里轻声规劝了一句。

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但是后宫里,沈妩却容不下第二个姓沈的!

沈妩并没有告诉她原因,只是始终皱拧着眉头。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变成了现如今的深思。她后知后觉地才想起,当时情绪不稳定,临时变了计划,把自己弄伤了,还留下这样深的伤口。一时不查,竟是忘了那穿在脚上的足袋却是完好无损的。若是有心人,一下子就会推翻她这伤口是太过惊慌,摔倒之时被石头割破!

那个小宫女怔怔地看着她,脸上露出几分叹惋,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想想曾经风光一时的娇妃,后宫里几乎可以横着走了。可是自从来了姝修仪之后,沈娇就开始斗转直下。

沈妩紧蹙着眉头,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神色越发清冷,她皱了皱眉头,再次轻声问了一句:“四处都找遍了么?”

“太医何时才到?”她支撑着说出这句话来,话音刚落已经剧烈地喘了起来,又立刻引起咳嗽。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被这么一折腾,透着几分异样的红。

明心瞧她如此看重那双足袋,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听得她如此问,连忙点头道:“先前的计划中,就是让奴婢把那些东西都找到。唯独少了那双足袋,奴婢自然不敢怠慢,里里外外都瞧过了好几遍。”

沈娇根本无法起身,光躺着她都能感觉到胸口疼痛,何况是坐起来!茶盏里的水喝了一半洒了一半,不过沈娇却是已经很满足了。

主仆俩一下子就变得沉默了,沈妩最怕她的衣物上出差错,因为后宫里所发放的同位份的物什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最容易被旁人钻了空子。所以每回领来了份例,沈妩总要让人想法子在那些物什上印上记号,并且平日里也看管得甚严。

身上疼得厉害,她连呻吟声都没了。嗓子也是干涩异常,好容易有个良善的小宫女,端了口茶给她喝。

沈妩此刻身上所穿的衣裳,从头到脚都在不起眼的地方,绣上了一个“姝”字,就是为了防备那些人。没想到此刻倒是弄巧成拙,那双带有独特标志的足袋,究竟是被谁发现了?如果趁着她昏迷之时,已经有人拿着那足袋暗暗地通知了皇上,那她此刻再想挽救也于事无补了。

皇上已经封了沈娇所有退路,永不复宠,自然不怕她报复!

她蹙紧了眉头,暗自回想着方才应对皇上的时候,是否有不妥的地方,不过越想越懊恼。

沈娇被服侍着躺在床上之后,就干瞪眼等着太医到来。娇修容一向尖酸刻薄,无论是对待后宫妃嫔,还是奴役底下的奴才,一向都没个好脸色。所以身边伺候的人,对她都是害怕的情愫多。此刻见她虎落平阳了,自然会有那落井下石之人。

主仆俩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神色,明音推门而入,还没进入内室就先轻咳了一声。明心立刻退到了一边,沈妩也收敛了面上沉郁的神色。

使出吃奶的力气,才一起把沈娇从地上搀扶了起来。沈娇已经彻底被皇上摒弃了,所以这二人的动作并不算轻柔。虽然旁人看不出,不过这两个宫女几乎是半托半拉地扶着她走,步伐迈得非常大,速度也很快,直折腾得沈娇越发难受。五脏六腑似乎都跟着晃动起来,那种呕吐感再次传来,她却连一句驳斥的话都说不出了。

“姝修仪,外头有个司药司的宫女要求见您。说是您丢了东西在她那里。”明音的脸上带了几分奇怪的神色,不知道这个司药司的宫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直接摸到了沈妩的院子里。

沈娇身边的宫女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两个人磨磨蹭蹭地走过来,脸上皆是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她们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沈娇,脸上闪过几分苦涩和不耐烦的神情。

沈妩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惊奇的神色,因着行宫人手比较少,天气炎热害怕各位主子中暑。所以沈妩并没有要司药司的宫女过来伺候,只是让身边的几个小宫女跟着学会了换药。不过那司药司的宫女,似乎一定要见到她,她细细一想,一下子就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丢了东西!

“哇”的一声,她开始嘤嘤地哭泣着,可是还没哭几声,就已经咳嗽起来。再次跟着吐起了血,却因为仰躺的姿势,而导致血液回流,直接呛住了不停地咳嗽。

她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沉下来,那个宫女是何来意?

沈娇的脑子一片空白,心口再次一痛,嘴里再次呕出一口血来。她连动都不能动,只能让那口血顺着嘴角流下,渗进耳朵里,温热的液体带着刺鼻的味道,冲击着泪腺。

明音见沈妩半晌没有反应,只慢慢地等着。想起方才那个宫女低眉顺目的模样,倒是瞧着有几分深沉。

园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了,沈娇躺在地上,心口痛得像是要炸裂一般,整个人都仿佛有马车在身上不停地碾压着,从头疼到脚!嘴边的血迹异常的刺眼,偶然有冷风吹过,带来不远处那两具尸体的腥臭味,让人作呕。

“让她进来吧!”沈妩轻轻挥了挥手,打消了心底的猜疑。

丽妃等三人俱是脸色苍白,虽然这回受责罚的是沈娇,与她们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但是任谁瞧见了皇上方才阴冷无情的模样,都会胆战心惊,并且皇上是当着她们几人的面儿,如此不留情面地处罚沈娇,根本就是杀鸡儆猴。

既然猜不中,自然要先见面。

皇上不再回头看她们一眼,转身便走了。只留下两具残缺的尸体,还有两条没离开的花皮蛇。

“奴婢司药司宫女云溪,见过姝修仪。”来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宫女,行礼姿势做得行云流水,显然是在宫中浸淫已久。

齐钰说完之后,便动了动腿。那个跪在他面前正擦着靴子的宫女,立刻会意地站起了身,缓缓地退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沈妩轻轻瞥了一眼,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这个云溪的面貌看起来要比明音和明心都大,而且气度也更沉稳些。再练一两年,估计就是一个姑姑了。

而此刻,这张嘴巴却在宣判着她贬为庶人的罪责。言语犀利,一点情面都不曾留。

“瞧你身上这宫装配饰,应该是正七品的典药吧?掌管司药司的是两位正六品司药,你只差一点儿了!”沈妩的眼神停留在云溪的穿着上,轻轻眯起了眼眸,已有所指地说了这么一句。

沈娇瞪大了眼睛,像是魔怔了一般,死死地盯着齐钰上下碰触的嘴唇瞧。男人的薄唇十分性感,她曾无数次想要亲一亲,可惜皇上有洁癖,欢好之时从来不碰她别的地方。开始的时候解裤腰带,结束的时候把裤子一提就走人了。

面对沈妩这两句话,云溪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一些惊诧。这位姝修仪,与她所听到的传言有些不一样。本以为只是一位靠姿色取得帝王恩宠的妃嫔,却没想到她对后宫之中的制度了解得如此透彻,连她这种小宫女身上的配饰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李怀恩,拟旨。沈氏阿娇意图谋害姝修仪,手段毒辣,其心可诛,天理难容。即刻贬为庶人,在洛阳期间不得出房门半步,回宫之后立刻打入冷宫!永不复宠!”齐钰轻轻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沈娇,脸上闪过十足的厌恶,立刻扭过头去,声音阴冷地吩咐道。

“回修仪的话,奴婢正是两位司药提携上来的,心中对她们十分感激。”对于沈妩这番试探,云溪很快就摆出了自己的姿态,倒是颇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模样。

后面跟着的宫人之中,立刻就有一个小宫女走了出来,低着头走到齐钰面前,一下子跪倒在齐钰的面前,从怀里掏出锦帕,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着靴子上沾染到的血迹。

对于云溪这番滴水不漏的回答,沈妩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她慢慢放松了身体,重新靠回了床头,脸上的表情十分悠闲。

“踩死你的话,朕都嫌脏了自己的脚。让太医帮她看看,只要死不了就成。”齐钰慢慢地踱步走了回来,从李怀恩的手里接过锦帕,细细地擦了擦手指。

“方才你说本嫔有东西在你手里头,不知是何物?此刻可以拿出来让本嫔瞧瞧了!”沈妩轻轻地眯起了眼眸,声音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啊——”女子极其痛苦的呻吟声传来,嘶哑异常。她浑身都疼,并且不停地冒冷汗,像是刚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一般,各种酷刑都受过了,只想着此刻若是死了才好呢,也不用这般痛苦。

云溪抬起头悄悄看了她一眼,转而又偏过头盯着明心和明音二人,脸上露出了几分迟疑。

齐钰的眉头挑得更高,他猛然抬起脚,却是绕过沈娇的心口,直接踢中了她的腰部。沈娇便顺着那力道,在地上滚了一圈。

“无碍的,你说便是。她们都是本嫔的心腹。”沈妩轻轻挥了挥手,声音沉稳。

近乎失控的男人,总算是察觉到沈娇快被他弄死了,这才停下了踹的动作。他的脚依然放在沈娇的心口上,轻轻弯下腰慢慢低着头,眯起眼眸仔细瞧着鞋子上的斑斑点点,虽然是黑色的靴子看不大出。不过上头用金线绣了盘龙,恰好就有鲜红色的印在上面。

云溪见她如此说,也不再推脱。手伸进衣袖里摸了片刻,便从里面抽出一双叠得整齐的足袋。露在最上面的锦缎上,赫然有一个小小的刺绣“姝”字。

“噗——”的一声,沈娇终是没忍住,嗓子一甜,就直直地喷出了一口鲜血。她被皇上活生生地踩着吐了血,血沫喷溅,不少都溅到了齐钰黑色的靴子上。

明心的眼睛陡然瞪大,她刚和沈妩说这事儿,丢掉的足袋便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似乎是一个不速之客!

沈娇毕竟是柔弱的女子,被他连踩数脚,早就承受不住了。偏生在旁边看的人,没有一个敢上来劝慰的。皇上已经爆发了,谁还敢来找虐!

明音自然也认得那个针法,恰好这双足袋的字还是她绣的。她虽然不知道沈妩丢了足袋,却也猜出其中肯定另有隐情。这个云溪敢拿着足袋,这么冠冕堂皇地站到沈妩面前,肯定是有所图。

“朕有没有跟你说过,没回京都之前,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就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不仅眼睛瞎了,连耳朵也聋了是不是?”齐钰边用力地踩着,边厉声地质问道。

“本嫔方才还在说怎么弄丢了一双,没想到竟是你捡了。”沈妩轻轻挑了挑眉头,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齐钰一下下踩在她的心口,像是急红了眼,根本不顾沈娇此刻近乎痉挛的模样。

对于如此镇定反应的沈妩,云溪倒也不惊诧,而是不慌不忙地道:“其实不是姝修仪丢的,是奴婢擅作主张,把这足袋上的血洗去了。又赶紧晒干了,此刻特地来归还!”

连续用力地踩了好几脚,沈娇平躺在地上,根本就无法反抗此刻暴怒的男人,只有被迫地承受他的愤怒。

云溪边说边双手捧着足袋,慢慢地举过头顶。沈妩冲着明心使了个眼色,明心便立刻走到云溪的跟前来,伸手准备接过那双足袋。

他的话音刚落,就大跨了一步走到她的跟前,似乎是语言威胁并不能灭掉他心头的怒火,他猛地抬起脚就对着沈娇的心口踹了下去。

就在明心的指尖要碰到足袋的时候,云溪却是一下子松了手。那一双足袋就这么飘飘然地落到了地上,原本叠得整整齐齐的模样也都散开了。

“沈娇,朕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了,你还想如何狡辩!朕让你自己坦白,不过是想给沈家一个脸面,你当真不要是不是?!朕告诉你,你若是再不说实话,就真的让你被蛇毒死在麻袋里,和你这两个忠心耿耿的狗奴才一起下地狱!朕说到做到!”齐钰几乎是雷霆震怒,他猛地扬高了声音,眼眸里闪过几分杀意。

明心连忙蹲下身,准备去捡。云溪也已经蹲下身来,两人的手同时扯到一只足袋。明心的手恰好抓在足袋的遮住脚腕的地方,她轻轻一摸,才发现上面竖着撕了一道长口子,恰好和沈妩脚腕上的伤口形状一模一样。

他想都没想,直接抬起脚就将沈娇踹着滚了一圈。

她像是触了电一般松了手,那只足袋彻底被云溪抓在手中,正是左脚的足袋。沈妩和明音一直在旁观着这场似是巧合的场景,此刻瞧见那足袋上裂开的口子,心底都是微微愣了一下。

齐钰一开始听她求饶,还没什么感觉,待听到她后面质问的口气,心里头的火气再次涌了上来。这女人,已经蠢得没救了!

明音已经听过沈妩弄伤自己的脚,明心把过程说得非常详尽,并没有提到把足袋也弄坏了,此刻一瞧明心那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便知道这道口子是被人后弄上去的。

“皇上,嫔妾错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嫔妾才没敢说真话。嫔妾认得这两人,是嫔妾身边伺候的内监。不知道他们如何得罪了皇上,竟会受这样的待遇,还请——”沈娇边用力地磕头,边高声求饶,哭哭啼啼的样子好不可怜,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奴婢真是笨手笨脚的,这足袋虽然洗干净了,不过上面被石头划开了一道长口子,估计姝修仪是穿不了。”云溪歉意地冲着明心笑了笑,又将另一只足袋捡起,仔细叠整齐了再次双手举过头顶,这回却是站在床边,让沈妩亲自接。

“扑通”一声闷响,沈娇已经狠狠地跪在地上,不停地冲着皇上磕头。

沈妩轻轻一低头,就能瞧见上面那道口子,显然云溪是故意的。叠得方法不同,导致露在最上面的地方也换了一个。

沈娇原本以为皇上只是吓唬她而已的,哪知那人拿着蛇直接过来了,心里早就凉了一片。她连忙转过身,似乎想往后跑,嘴里的尖叫声已经喊了出来。不过她一扫后面根本没多少退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往皇上身边跑。

沈妩伸手接过,只是瞧了一眼便扔到了旁边,低声道:“云溪费心了。本嫔是个念旧的人,即使这足袋穿不了,也一定要找到的。不知本嫔可有什么地方能帮你的,也好对你洗干净这足袋表示感谢!”

齐钰的声音刚落,方才那两个拖麻袋的太监就走了出来。这二人像是训练过蛇一般,一点儿都不怕这种让人颤抖的毒物,其中一个人一下子就捏住了蛇的七寸,慢慢提了起来就往沈娇这边走。

云溪的脸上露出几分惶恐的神色,低声道:“举手之劳罢了。”

“看样子爱嫔的眼睛不太好使,既然不好用,留着也没多大用处!来人呐,把娇修容和这几条花皮蛇都扔进麻袋里系紧了!她眼睛不好,朕和其他三位爱妃、爱嫔的眼睛还是好的。待她咽了气,再从里头倒出来让朕瞧瞧,看看那张脸会不会被咬得认不出!”齐钰脸上的神色忽然冷了下来,一开始还是开玩笑的语气,此刻却完全变成了阴冷至极。

她说完这句话,就轻蹙着眉头停了下来,脸上带着抽搐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的语调轻轻上扬,语气里带着十足的不相信,脸上也露出一脸疑问的神色。其他人看着他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心里都在暗自滴血。皇上一般都是直截了当之人,很少绕圈子。可是此次显然是被气得狠了,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沈娇在这里闲扯。

“没有什么地方有求于本嫔么?那便算了。”沈妩瞧她这支支吾吾的模样,声音里透出几分不耐,挥了挥手像是要撵人出去一般。

齐钰听得她这样的解释,脸上的笑意更深,似乎对她这样的狡辩并不感到愤怒一般。轻轻上挑着眼角,脸上的笑意也极近温柔,低声道:“原来是这样么?不应该啊,朕身边不少宫人都认出这两个畜生来了,爱嫔竟然会认不出?”

“奴婢的确有个不情之请。奴婢想调到姝修仪身边伺候!”云溪见沈妩像是要把她打发了的模样,连忙开口说着,也不再拐弯抹角了。

偏生这回估摸着是把皇上的心头好,弄得惨烈了些,皇上的怒火难以宣泄,索性拿着她们一起开刀。

沈妩轻轻挑起眉头,疑问似的看向她。云溪再熬个两年,兴许司药那个位置就该她做了。掌管着整个司药司,难道不比到她身边伺候来得清闲么?

此刻她这样慌张的解释,却更惹人怀疑。丽妃她们三个已经站得远远的,冷眼瞧着沈娇,脸上的神色十分僵硬,心里头更是带着十足的埋怨。沈娇一向就是如此,明明使尽心计想要让旁人不好过,结果往往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愚不可及!

“后宫派系复杂,即使奴才之间也是一样的。像奴婢这种没有靠山的,最容易无辜受牵连。奴婢今年都十九了,还有几年便能出宫了。奴婢并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求修仪能护着奴婢,最后安稳出宫。”云溪一下子跪倒在地,腰板却是挺得笔直,声音里带着几分恳切。

“这两人的脸都被咬坏了,嫔妾、嫔妾有些辨认不出了!”沈娇因为太过紧张,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

沈妩垂着眼睑,仔细地盯着她看,脸上露出一抹深思的表情。

沈娇整个人一抖,显然是被他吓到了。脸上呆愣的神情逐渐消散,转而变成深深的恐慌,整个人有些手足无措。

云溪迟迟未等到她的回答,便慢慢地抬起头悄悄看了她一眼。恰好对上沈妩审视的模样,她的心底涌现了几分希望。

“娇修容,朕在问你话呢!”齐钰见她半晌不回答,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心底的火气不由得更加上升了些,声音猛地扬高,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

“奴婢能当上典药,是因为对于基本药理,奴婢都掌握得很好。药材也能识别大半,修仪身边正好缺一个会药理的人伺候。不仅可以帮您用药膳调理身体,而且面对一些阴毒小人的暗算,只要是关于药这一方面的,奴婢也好甄别一二,防患于未然!”云溪再次低下头去,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滔滔不绝地讲着,让听者心动。

沈娇整个人都呆立在当场,身上不由得打着战,脖子拼命地缩着,眼神惊恐地盯着那两个太监的尸体。身体一颤一颤的,像是受到了什么严重刺激一般。听得皇上的问话,她后知后觉地扭过头看向他,不过眼神中却充满了惊恐,好似已经被吓傻了一般。

只不过沈妩的眉头却是越蹙越紧,她并没有急着开口,眼神始终停留在云溪的身上。什么样的宫女,最需要迫切地寻找靠山?刚入宫时根基不稳的,才会害怕自己太过稚嫩,而惨死于无辜牵连之中。

“娇修容,你觉得这两个人眼熟么?”齐钰似乎是欣赏够了她们这些人的惊慌失措,这才偏过头来,紧盯着沈娇一个人,眸光里带着十足的阴冷。

像云溪这样的老人儿了,位置爬得挺高,大风大浪也见识过了。若是想投靠,早就投靠了。后宫曾经得宠的妃嫔无数,云溪却偏偏在她快到二十岁的时候,才来选择沈妩。先前云溪讲的话,她一句都不信。

现在被蛇咬的那是太监的尸体啊!以后如果他得罪了皇上,是不是也会落得这个下场?

“调你过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本嫔不会因为你帮着洗了一双足袋,就答应你。你必须得显示出你的诚意来,本嫔才敢把你往身边放。”沈妩沉静了半晌,总算是开了口。

龙乾宫里头的宫人毕竟是经过皇上磋磨,而特殊训练出来的,即使心里恶心到不行,脸上依然能镇得住。李怀恩的余光始终停留在不远处那两具尸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