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抱着自己最亲近人的尸体时,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原本温热和亲和的触感,全部被冰冷和僵硬替代。那个人再也不会冲着自己笑,也不会参与以后的人生,从此阴阳两隔。
“慧嫔宁愿站在这里等着朕,要亲自确认,也没派人去竹意轩问问绣嫔在不在。恐怕是她的心里已经知道,死的是崔绣了。她不敢派人过去吧!此刻就让她好好哭一回吧!”齐钰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崔瑾那样动情地哭泣,他竟然想起自己当初哭号母妃的时候。
崔瑾搂着崔绣的尸体,一直哭了好久,直到她的嗓子都已经嘶哑难听,眼泪也快流干了。她才抽噎着停了哭号,等到瞬间冲击的悲伤过后,崔瑾才慢慢冷静了下来,将怀里的人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似乎在确认什么。
齐钰轻轻眯起眼,看着痛哭的崔瑾,慢慢地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缺了一块的衣襟上,崔瑾的脸色一变,轻轻将崔绣平放到地上,眼神在四周扫了一圈,就一下子发现了那块衣襟。她连忙快走了几步,一把抓了起来,一张字条从里面滑了出来。
崔瑾那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像是立刻就要昏厥过去一般,任谁瞧了都觉得可怜。
瑞妃,前几日是嫔妾错了,今晚子时,御花园西南湖边见,崔绣。
“皇上,慧嫔如此伤心欲绝,还是先行让她回避吧!”李怀恩慢慢地走上前一步,轻声建议道。
上面的一行娟秀的小楷,的确是崔绣的字迹,崔瑾脑海里的最后一根弦被挑断了。她拿起那张纸条,便立刻起身冲着外面跑来。脸上的神色带着十足的阴狠,像是要去和谁拼命一般。
李怀恩瞧着崔瑾把崔绣的尸体死死地搂住,那样大的力气,像是要硬生生地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
那些侍卫瞧了她这副杀气腾腾的架势,都惊诧了一下。李怀恩更是悄悄往前迈了几步,离齐钰更近。他一向是个善解人意的奴才,若是有什么危险,离皇上近的话,方便皇上保护他!
“姐姐!”然后她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伸出双臂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凄厉的哭喊声响彻了御花园内外,附近的人听着这样震颤而悲切的声音,心里头都不由得打了个战。
齐钰冷眼瞧着她往御花园外冲,无非又是要掀起一番风浪来,总之不打杀到他的头上,就不用担心太多。反正这么多女人,多死一个,也不算多。
虽然整张脸都被泡的发肿,但是崔瑾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人就是崔绣。她的手里拨着最后一缕头发,眼睛盯着这人的脸,像是惊呆了一般,整个人都僵硬了片刻。
崔瑾带来的宫人们也连忙追了出去,让她乘着轿辇再过去。
地上的人被水泡的发白,脸也被披散的青丝遮住了,看不清面容。崔瑾颤抖着抬起手,一点一点将那遮住脸的青丝撩开,露出面容。
寿康宫外,已经有不少妃嫔等在外面了。沈妩远远地站着,轻轻眯起眼瞧了一圈,果然没有崔瑾的身影。庄妃和瑞妃又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掐了起来,不过今日庄妃一反常态,竟是寸步不让,弄得瑞妃有些烦躁了。
崔瑾立刻就往里冲,不过显然是站得久了,忽然跑起来双腿就不由得发软,步伐也显得歪歪斜斜,最后冲到那尸体的旁边时,她直接摔着跪倒在地。
忽而,一座疾行的轿辇映入众人的视线之中,正是崔瑾。沈妩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还认为崔瑾今儿不来了,没想到竟是按着正常时辰到了。
齐钰轻轻地点了点头,直接抬起手挥了挥,围在旁边的侍卫就向着两边退了退,让出一块空地。
崔瑾冷声催促着轿辇停下,她一下子从轿辇上跳了下来,眼神四处一扫,就看见了瑞妃的所在地,直接冲了过来。
像是被定格住的崔瑾,这回总算是有了反应,连忙回转过身,一下子跪倒在地,轻声恳求道:“嫔妾恳请皇上,让嫔妾进去看一眼那是谁!”
瑞妃正拉扯着庄妃准备说什么,眼角一挑,便见到崔瑾冲了过来。瑞妃刚想让她滚开的时候,“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就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慧嫔,皇上来了。”后面那个宫女先发现了皇上的到来,不由得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崔瑾,低声提醒道。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一向守礼的崔瑾,怎么忽然如此地大胆,竟是直接冲上来给了瑞妃一个耳光。瑞妃的脸当时就红了,她也有些呆愣,从小到大只有她打人的份儿,何时挨到别人打她了。
待他匆匆梳洗赶到之后,周围已经聚了不少人,崔瑾直直地站在距离湖最近的地方,正对着尸体,可惜她却走不过去。崔瑾的背影看起来十分萧索,皇上的眉头再次蹙紧了几分。
只是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崔瑾的第二巴掌就扇了过来。瑞妃这回总算是有了反应,她这些年作威作福,可不是白作的,自然积累下无数打人的经验,更何况还是有人来挑战她的权威。
皇上是起身之后才知道的这事儿,他的眉头紧蹙,让李怀恩去通知前殿的朝臣,今日辍朝一日。
崔瑾动手,瑞妃就动脚。她先张开两只手,对着崔瑾那张白嫩嫩的脸,就恶狠狠地抓了过去。瑞妃的指甲留的都十分长,此刻抓起人自然是得心应手。崔瑾的脸上立刻涌出了几道血痕,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脸。说时迟那时快,瑞妃就趁着这个机会,抬起脚一下子踹在了她的小腹上。
最后还是几个宫女,大着胆子走上前来将她搀扶得远了些,才防止了崔瑾直接冲进去。
崔瑾一下子便因为疼痛而呻吟出声,却是强忍着没有跪倒在地,而是咬紧了牙关冲了上来,一下子将瑞妃扑倒在地。
不过崔瑾整个注意力都在湖边的那具尸体上,根本不顾他说了什么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尸体瞧,心里越想越怕,眼眶直接红了。
“贱人,你为何要杀我姐姐,为何要杀她!”直到崔瑾压在了瑞妃的身上,她才把心底这句质问吼了出来。
“这位娘娘,必须得等到皇上来了,才能过去看的!”那个侍卫低着头,轻声劝阻着。
围观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二人的掐架根本就不像女子所为了。这才有妃嫔反应过来,连忙喊着身后的宫女去拉架。这两人,一个是正二品的妃子,另一个是正五品的嫔,现在却都灰头土脸扭打在一起,而且都打红了眼。
崔瑾暗暗咬了咬牙,快走了几步,就想走过去细瞧。立刻便有侍卫走上来阻拦。
崔瑾的双手恰在瑞妃的脖颈上,脸上的神色十分狰狞,显然已经失去了神智,眼眸里的杀意毕现。瑞妃本来就被她压着,位置不利根本不好反击,此刻再被她掐住脖子,也只有被动地张大嘴巴,似乎快要窒息了一般,脸色都憋得通红。
崔瑾想到这里,不由得抖了一下,两条腿也跟着发软,险些跪倒在地。幸好有旁边的宫女及时将她扶住了,才没有摔倒。
“快去拉开!”一旁离得近的丽妃,都已经尖叫出声了。这再闹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崔瑾搀扶着宫女的手,从轿辇上走了下来,她一抬眼眸就瞧见了已经被打捞起来的尸体。不过从她这个方向,根本就瞧不清楚那人的脸。但是她看了一眼那人身上的衣裳,心里就不由得凉了半截。虽然被水浸泡得有些失了原本的形状,但是那花色她却记得清楚,的确是崔绣往常最爱穿的衣裳。
好几个宫女冲上去拉着崔瑾,但是崔瑾像是铁了心似的,一定要置瑞妃于死地,掐着瑞妃脖子的双手硬是不松开。那几个宫女用力拉扯她,她竟是生生地掐着瑞妃的脖子,把瑞妃也带了起来。
待崔瑾乘着轿辇到了御花园的小湖旁,那附近已经围守了一圈侍卫,几个路过的胆大宫人也只敢踮起脚尖在外面打量着,根本不敢随便进入。显然是想着来打探消息,却因为有侍卫守着而不得入内。
周围的妃嫔哪里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架势,早就花容失色了。瑞妃已经开始翻白眼了,她本着求生的本能,双手胡乱地挥舞着,一下子摸到了头上的簪子,猛地扯了下来,直接用力戳上了崔瑾的后背。
磨磨叽叽到了那里,天色也渐渐变亮了,那些宫人心中都稍微有了底。有其他主子在,崔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也不会怪罪到他们的头上!
尖细的簪子,穿透了崔瑾的衣衫,直接刺进她肩胛骨的下方。
崔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直到灌了一碗药下肚,那些宫人也拦不住了。连忙替她穿衣梳洗,有意磨蹭了片刻,才送她上轿辇。
掐在瑞妃脖子上的手,慢慢地松开了,特别是左手,竟开始疯狂的抖起来,根本不受控制。显然是受了后背伤的影响。
崔瑾这副孱弱的模样,估计根本撑不到御花园那里。
见她们二人已经停手了,那些宫女连忙用劲儿把崔瑾从瑞妃的身上拖下来。两人从扇巴掌开始,也不过片刻工夫而已,竟像是有杀父之仇一般,直接掐脖子动簪子了。
“好好好,去。先喝完药再去!”那个大宫女连忙轻声哄着她,悄悄地挥了挥手。立刻就有小宫女退下去煎药。
沈妩站在人群之外,眉头紧紧地蹙起,对于崔瑾的突然发难,也因为那句质问瑞妃的话,而变得理由清晰了。很显然,崔瑾认为崔绣的死,与瑞妃有关,而且还是她一手造成的。
“不,快带我去瞧瞧!”崔瑾挥开那个大宫女的手,想要自己站起来,却是刚用力,又一下子跪了下去,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瑞妃扶着两个宫女的手,勉强站稳,她还在不停地喘着粗气,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慧嫔,你先别着急,太医叮嘱过您需要静养,有哮喘的前兆。若是情绪大悲大喜,很容易真的得上了哮喘。”其中一个大宫女身上披着外衣,很显然是匆匆赶了过来,连忙挤到她的跟前,轻轻拍着后背帮她顺气。
崔瑾大闹过一场之后,突然被拉开,似乎有些浑身发软。背后的伤疼痛异常,猩红的血已经染透了衣衫,她甚至能嗅到血腥味,再加上原本她就处于大病之中,此刻陡然放松下来,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崔瑾又开始喘了起来,呼吸逐渐加重,眼眶泛红,不知是因为呼吸不畅还是被这个消息所吓的。外面有几个宫女听到里头的动静,也都连忙冲了进来,瞧着崔瑾这副模样,早就吓得慌了手脚。
待瑞妃喘息结束,再想找她算账,一看人已经晕了,气得直跳脚。张张口似乎想骂,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的嗓子也因为方才被崔瑾那么使劲地掐,而疼痛难忍,此刻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那个宫女不敢再开口回话了,只是被她抓住的手腕,却是钻心般的疼痛,甚至都能感到骨头的咯吱声。
崔瑾半歪在两个宫女的怀里,姿势极其别扭。因为怕弄到她后背的伤口,众人都离得特别远,完全是被她方才那种不要命的架势给吓到了。
崔瑾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抓住那个宫女的手腕,使足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发出声音来,低声问道:“你方才说得可是真的?也就是说那湖里的尸体有可能是姐姐?”
瑞妃只能瞧到崔瑾的正脸,并不知道她的后背伤得如何,细细一想觉得自己还是吃亏,便扶着宫女的手,踉跄着往前走,似乎还要趁着崔瑾晕倒了狠狠地打回来才是。
“慧嫔!”那个宫女吓了一跳。
“瑞妃娘娘。”一道略显清冷的女声传来,穆姑姑带着太医过来了,她已经看出了瑞妃的心思,不由得轻声唤了一句。
哪知她刚坐起身,脑袋里就是一阵“嗡嗡”的声音,显然抗议她如此大动作。她咬着牙直接站起来,却是腿一软立刻摔倒在地上。
瑞妃抬起头瞧了她一眼,见到她身后跟着太医,也只好隐忍着没有发怒。冷哼了一声,便偏过头去。
崔瑾还是昏昏欲睡的状态,立刻就清醒了过来,浑身冰凉了一片。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一下子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瑞妃娘娘,先去偏厅吧,让太医诊断一下,免得身上留下什么伤。”穆姑姑冲着瑞妃身边的两个宫女使了个眼色,一行人便往偏厅走去。
“慧嫔,别再睡了。听说御花园的湖里捞出一具女尸,附近有绣嫔身边的宫女在!”那个宫女有些焦急地推搡着她的肩膀,脸上的神色十分紧张。
又有几个宫女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崔瑾也半拖半扶着往另一个方向走。显然是要把瑞妃和慧嫔分开了,免得诊脉的时候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好容易才把她弄得有些意识了,崔瑾的头却是疼痛非常,痛苦的呻吟声传来。
“太后今日身子有些困乏,诸位娘娘就不用请安了,各自回宫吧!”穆姑姑站在门口,声音轻轻扬高了,以确保她们都能听见。
听风阁里,全宫上下都知崔瑾和崔绣是什么关系,守夜的宫女自然不敢耽搁,连忙将她摇醒了。崔瑾最近在吃药,治疗咳喘之症,因为她忧思过甚,所以太医便在药材里头加了几味安眠的药。
见了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好戏之后,不少人都凑在一处,轻声地探讨着离开了。沈妩坐在轿辇上暗自出神,果然被她料准了,不出三日,崔绣便没了。只是这其中的纠葛,似乎还挺复杂。
“嗯,甚好,等得了空闲,本宫自会去给你谋个好差使儿!”女子娇俏的说话声传来,语调里带着十足的满意。
崔绣没了的消息,皇上并没有隐瞒,直接以嫔位之礼下葬了。原本追着瑞妃要拼命的慧嫔,却是忽然一病不起了,显然是受的刺激太大了。期间不停地说胡话,大多都是在说有关崔绣的事情。
当然此刻吵醒主子的宫人寥寥无几,不过却总有例外。比如此刻根本就没睡的某位正二品妃子,她一直在等消息。直到有个身强力壮的太监走了进来,跪在低声尖声地向她汇报:“主子,办妥了,绣嫔已经死透了!消息也传出去了!”
瑞妃回去也是连续休养了好几日,她的脖子和脸上都留下了红红的手指印,是活生生被崔瑾扇巴掌和掐出来的。
明语连忙退了出来,顺手关上了门,悄悄地吐了吐舌头,便乖乖回去守夜,一直等到天亮。
绣嫔是落水而亡,不过皇上的旨意里却是一句都没提。偏偏崔瑾病倒了,崔家夫人想进宫探视,也不知道投奔谁,只有干着急的份儿。最后还是沈王妃递了牌子来,不过皇上也只让她见到沈娇一人,沈妩恰好在龙乾宫待着,而沈婉那里,则谢绝见客。
“你大半夜把我吵醒,就是为了这个?脑子长在肩膀上不是用的么!现在告诉主子有个屁用,又不能做什么,等到了时辰梳洗了再说!”明音随便抓着枕边的东西,就朝着明语丢了过去,脸上不满的神色十分明显。
“这个沈王妃,真是自己府里都顾不上了,还巴巴地帮着旁人,好似嫌不够乱似的!”齐钰坐在案前,桌上摊着一张地图,边看边轻声念叨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今儿晚上是明语守夜,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找了个信得过的小宫女守在外头,她跑到了明音的屋子里。
沈妩坐在他的旁边,面前放着一本洛阳见闻以及风土人情,一字一句认真地看着。偶尔还轻轻蹙起眉头,显然在认真地思考着。
这大清早的,吵醒他只为了告诉他,后宫里晦气的死人了,也不知道皇上会是怎样的雷霆震怒。
她听到皇上的抱怨声,不由得轻笑开了,眼神从书中移开,看向男人英俊的侧脸,低声道:“这也难怪,崔家毕竟是沈王妃的娘家。王妃在沈王府的地位,一部分是要靠崔家支持的。就跟后宫里的某些道理是一样的,没什么可惊讶的,兴许沈王妃心里也不乐意蹚这浑水。可是即使冒着被打脸的风险,她还是递了牌子进宫来了!”
御花园里死人了。这个消息在轮值的奴才之间,扩散了开来。李怀恩瞧瞧外面的天色,已经快要泛起鱼肚白了,只是来回走动着,依然下不了决心去告诉皇上。
皇上听她跟自己讲起大道理来,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浅笑。也就沈妩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说,甚至还把沈王妃的境况,与后宫中的妃嫔牵连起来,看样子真是不怕皇上疯狗的性子!
由于没了灯笼照明,她跌跌撞撞地乱跑,再加上这里地处偏僻,并没有多少巡查侍卫。待到那些稍远一些地方的侍卫,听到她的喊叫声赶过来时,崔绣的尸体早已泡得发肿了。
“听爱嫔这意思,怎么像是在跟朕抱怨呢!你们沈家三位姑娘,朕可是压下嫡女,把你给抬上来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将手中的地图朝旁边一推,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向沈妩,语气里带着几分逼问。
“救命啊,来人啊!这里死人啦!”她的眼泪直接被吓了出来,声音带着几分哭腔。
沈妩不由得耸了耸肩,手中的书已经翻了大半,对于洛阳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便合上了书册。
当她提着灯笼走到湖的旁边时,自然是空无一人。灯笼四处地移动着,一下子照到了湖面上漂浮的人,她吓得大声尖叫起来,手上的灯笼直接扔掉了,连滚带爬地往回跑,边跑还边叫着。
“皇上选好去哪个避暑的行宫了么?嫔妾觉得洛阳这个就不错!”沈妩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躺在假山后面的小宫女才被冻醒。已经是半夜了,地上又硬又冷。那个小宫女脑子还有些不清醒,迷迷糊糊地看着周围的环境,似乎才想起来她是陪着绣嫔出来见人的,只是似乎被人打晕了。她全想起来了,整个人打了个激灵,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摸起地上的打火石,连忙把灯笼点亮。
齐钰轻轻挑了挑眉头,也不再追问,拿过地图来又随意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显然是有些难以抉择,他双手抱着头晃了晃。
那个太监过来瞧了瞧,见这个宫女也没醒过来,又四下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人,这才放心地闪身融进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几乎年年都去避暑,这些行宫朕都差不多住遍了,真是没什么新意!”皇上显然是烦躁到一定境界了,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那个动作有多么像幼稚孩童。
他绕着湖走了一圈,旁边是一个假山,假山后面躺着一个小宫女,她的手里还拿着打火石和灯笼。显然就是方才准备点灯笼的宫女,此刻呼吸平稳,像是被人敲晕了一般。
沈妩有些诧异地盯着他看了片刻,脸上不由自主地付出了几分淡笑,轻声道:“皇上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年年颁布出去避暑的旨意?老祖宗并没有这个规矩,先帝就不喜欢长途跋涉。”
“扑通”一声闷响,溅起了些许的水花,崔绣漂在水上,因为衣服渐渐被湿透,整个人也慢慢往下沉。那个太监将那块撕下的锦布放在湖边的地上,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字条,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块布的下面,便转身走了。
听到沈妩提起先帝,齐钰不由得“啧”了一声,偏过头冷冷地看着她,最终才道:“父皇一向勤勉,朕不能与之相比。去避暑的话,就不用日日早朝了。朕不想日日见朝臣的心,就与你不想见太后的意愿是一样的!”
他就着昏暗的月光看了一眼倒在怀里的崔绣,伸手凑到她的胸前,狠狠地捏了一把,感受着女子胸前的柔软,脸上闪过几分下流的神色。不过他也知道此刻不是逍遥的时候,直接将崔绣外衫的前襟撕下了一块,然后便毫不犹豫地将人推进了湖中。
他边说边往后倒去,直接侧躺在坐垫上。难得瞧见他这样耍赖一回,沈妩的脸上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
“可惜了,白白嫩嫩的美人儿,咱家都没福气享受喽!”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传来,很显然是个太监发出的。
前世的她和皇上熟悉之后,也偶尔能瞧见九五之尊不同的一面。现在正好以这些作为目标,皇上是一个十分机警的人,他的领土意识十分强,只要谁不经过他的允许越界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攻击过来。
她吓得张大嘴刚要喊出声,口鼻就被人用锦帕死死地捂住了。崔绣的双手双脚不停地挣扎着,无奈身后的人力量十分强大,崔绣可以感觉到身后的人,绝对不是个女人。而且这锦帕里似乎掺了什么东西,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直接晕了过去。
沈妩此刻所要做的,就是一点点打破他的防线,从他的身再到心,都要占领绝对的高位,直至顶端!
崔绣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待会子见了崔瑾,还得厚着脸皮要个宫女过来才行。她正这么想着,一低头却看见水面里浮现出的倒影,似乎她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难得爱嫔替朕拿主意,那就去洛阳的避暑行宫好了!李怀恩,开始准备传旨!随行人员的名单,外殿和后宫分开,让人拟一份过来给朕过目!”齐钰又猛地坐起身,一下子拍案决定了下来。
崔绣皱了皱眉头,她也没阻拦,直接挥了挥手便让那宫女离开了。当初她离开听风阁的时候,心里憋了一口气,所以当时在府上带进宫的两个丫头,她一个都没要。不想听她们在耳边絮叨,此刻身边连个用熟的宫女都没有。这回出来,她随便指了个人,只说了地点,连去做什么事儿都没说。
沈妩的眼眸眨了眨,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手中书册的封面,脸上露出几分浅笑。前世的她总是会劝着皇上多带几个宫妃伺候,以显示自己的贤良。这一次她自然不会那么傻,相反只要她去了,就一定会想法子霸占住皇上。
原本两人出门的时候,就提着一盏灯笼,但是由于要躲开其他人的视线,还有不能被侍卫抓住,她们也没敢点灯,一路摸黑着过来。此刻天太黑,四处又没有人,那个宫女早就吓破了胆,便哆哆嗦嗦地要去点灯。
日日夜夜,夜夜日日,常伴君王侧!
“绣嫔,这里有些黑,奴婢去那边没风的地方把灯笼点起来!”身后的那个宫女也是害怕得紧,颤抖着声音说道。
皇上一声令下,自然底下人的办事效率就高起来了。没过几日,便把这名单敲定了。皇上这回也只带了五个妃嫔随行,沈妩自然在其中,其余四个分别是丽妃、沈娇、斐安茹和许衿。
待她到了地点,等了片刻却迟迟不见人来,心里头难免有些着急。
这名单一开出来,倒是有些让人诧异。本以为彻底失宠的沈娇,竟然也在其中,而且世家这边去的两个妃嫔,竟然都是出自沈家。那些朝臣心里难免又多了几分思量,上回皇上关注沈家,就把沈韵弄出去和亲了,这回不会又有倒霉事儿落到沈家头上了吧!
只是这一路上走来,都没几个人,好容易有几个侍卫巡逻,二人也是躲在花圃后面堪堪避过,这么一瞧,这御花园里倒是有些恐怖,崔绣轻咳了一声,强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最激动的莫过沈王爷了。他在沈王妃面前,难得地强硬了一回,甩着一张冷脸,抬手指着沈王妃,恨声道:“本王都叫你莫要为崔家的事儿进宫,你还偏不听!上回是韵儿去和亲,你这个嫡母也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这回可是有你嫡姑娘的名字呢!到时候若皇上真是针对她,有你哭的时候!”
到了晚间,周遭一片寂静无声,崔绣为了行动方便,身上穿着披风,也只带了一个宫女往御花园去。她与崔瑾约的地方在御花园的一片小湖泊旁,位置比较偏僻,并不会有太多的人来。
沈王妃紧蹙着眉头,心里也是十分惊慌,她害怕被沈王爷说中。毕竟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沈娇究竟有几斤几两,她最是清楚。正因为是王府里的嫡长姑娘,所以旁人都要让她三分,再加上入宫较早,又被旁人带的成了外强中干的性子,当真是没多大用处。要说真的和沈妩单枪匹马斗起来,不用说沈娇肯定是失败的。
“是!”那个宫女小心翼翼地拿过纸条,往衣袖里一塞,便跟在她身后往回走。
沈王妃心里头担忧,便想着要去提醒沈娇,可是她才刚进过宫,此刻是万万不能再去的。
“回去瞧瞧这里头的笔迹能不能模仿了,尽快按着本宫的意思改掉!”那人的脸上早已没了原先亲和的笑意,只剩下满脸的冷硬和阴狠,似乎此刻就要把谁活生生吞掉一般。
偏生后宫这几日不太平,导致前殿的朝臣念叨得也越发严重,虽然不明说是后宫,却句句不离要皇上顾好后院。
“娘娘。”一个宫女瞧见自家主子出来了,便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带着几分慎重。
齐钰心中恼火异常,崔瑾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又不是他愿意的。瑞妃险些被毁了容,也不是他的过错。要怪只能怪这些女人太能作!
崔绣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一片失神之中。待回过神之后,才想起今晚是要跟崔瑾道歉的,便立刻四处翻找着,似乎在想着赔礼。
最终他实在忍不了,勒令李怀恩加紧办,日子很快就定下了。入夏之后,太后经由沈妩折腾得那一场大病,搞得身体伤了元气,时好时坏的。根本无法舟车劳顿,所以只有放弃了随行。
来人把纸条捏在手中,转身便走了。只是在她跨出竹意轩的门槛时,脸上却闪过几分狡黠和阴狠的神色。
后宫便交由太后主管,庄妃和瑞妃协助打理。
崔绣愣了一下,转而轻轻地笑开了,郑重地点了点头。
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百官随行。齐钰一时离了宫,就如脱缰的野马似的,一定要发发疯,这心里头才舒服。竟是偷偷地换了件常服,准备出来跟着侍卫一同骑马。不过他这计划还没实行,就被礼官看到了,又是一阵死谏威胁,他一气之下把缰绳一摔,便进了马车之中。
“好嘞,这字条就由本宫亲自送给慧妹妹。这可是你俩之间的秘密,最好不要告诉旁人哦!”来人直接一把将纸条抢了过去,最后还竖起食指放在红唇上,脸上露出几分调皮的神色。
“李怀恩,去把姝修仪接过来!”他冷着一张脸,冲着外面扬声喊了一句。
崔绣写完之后,小心翼翼地把有字的地方裁了下来,慢慢地竖起来,轻轻吹了吹,让上面的墨迹干得快些。待墨迹彻底干了后,崔绣手捧着纸条仔细又看了两遍,脸上露出几分满足的笑意,带着几分期盼。
李怀恩被特地恩准骑马随行,无奈他的骑术极差,正急得满头大汗,以为自己是少了个蛋,才会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要不然为何前后的侍卫都骑得极好,还不是因为他们都是真男人!老天爷真他么地鄙视假男人!
崔绣终于不再纠结,提起笔就写。她低着头,写得非常认真。来人轻轻地瞥了一眼,十分娟秀的小楷,可惜了这手好字了!以后估摸着就见不到真迹了!
待他听到齐钰的吩咐之后,心里一急,想要勒住缰绳让马转头,没想到一激动竟是直接甩出了手中的马鞭。好么,他跟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