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躺在绣床上,因为疼得狠了,她整个地蜷缩着,抖动着。就像一条被放在砧板上的鱼一般,做最后的挣扎。
外面几个宫女听到之后,其中一个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找太医,另外几个则都冲了进来,围在沈婉身边,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却都帮不上忙。
沈妩从一开始的怔愣之后,待反应过来,心底就不停地盘算开了。她上下打量着沈婉,只见沈婉的手臂紧贴着身体,此刻左手的手心里紧紧地攥住那香囊,似乎是使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沈妩的脑子里灵光一现,像是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
沈婉见她傻呆呆地愣这里,不由得轻轻推了她一把,扬高了语调冲着外头候着的宫女喊道:“快去宣太医,本嫔见红了!”
“你们都出去,我和沈修媛有话要说!”沈妩猛地冷下脸来,冲着身后的几个宫女挥了挥手,低声催促道。
沈妩一瞧这刺眼的红色,甚至都能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她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紧绷的弦断了。
那几个宫女并不敢真的离开,而是伸长了脖子看向沈婉,似乎等她的指示。沈婉此刻是痛得快要晕过去了,顾不上那么多,只是顺着沈妩的话说下去:“快下去!”
沈妩不敢大意,见她疼得脸色都狰狞了,连忙一把揭开锦被。沈婉身下的被子已经染了一块血红色,并且有继续往外渲染的姿态。
沈妩见她如此痛苦,轻轻抓住她的柔荑。沈婉犹如溺水之抓住浮木一般,一下子便紧紧地握住。
沈婉边说边抽着气,眼眶立刻就红了。
“姐姐,怎会忽然见红了?香囊给我!”沈妩急声问了几句,便猛地跪坐起来,伸手要去夺沈婉左手握住的香囊。
沈婉被她推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伴随着神志的清醒,她似乎感到更加疼了,便一把抓住了沈婉的一只手腕,颤声叫道:“四妹妹,肚子好疼啊!”
哪知沈婉竟是握着香囊躲了一下,似乎不想给她一般。
“姐姐,三姐姐!”沈妩还有些迷糊的神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的手心里沁了一层冷汗,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推搡着沈婉。
“姐姐,赶紧给!今儿这一切都是庄妃和你设的局是不是?”沈妩半站起身来,沈婉此刻痛得死去活来,哪里能禁受得住她这样的抢夺,最终香囊还是落在了沈妩的手里。
一旁熟睡的沈妩一下子惊醒了,连忙坐起身来,扭过脸看向她。只见沈婉轻闭着眼眸,显然像是还没醒,但是由于疼痛又不停地扭动着,嘴里发出低沉的闷哼声。她的眉头紧蹙,像是不愿意醒来一般。
她立刻放到鼻尖闻了一下,眉头紧紧蹙起,不禁扬高了声音道:“麝香?这里头怎么会有如此重的麝香味?”
“嗯,啊!”沈婉轻蹙着秀眉,轻轻地扭动着身体,嘴里痛苦的呻吟声不断传来。
前世沈妩入宫第五年,总算下定了决心怀上孩子。为了保住腹中的胎儿,她曾经学了不少。对于能导致小产的各种香料药材,都摸得十分透彻。这麝香就是最常见的一种,此刻她刚把香囊拿到手里面,就有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
肚子上的疼痛感越发明显,她的脸上却露出一抹淡笑,诡异非常。
“妹妹认、认得这香么?一定是瑞妃要害、害……”沈婉痛得连话都说不全了,却还是努力地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
她慢慢地从腰上将香囊解了下来,放鼻尖狠狠地嗅了一下。香味浓郁,直冲鼻尖,那种幽香像是长了手的藤蔓一般,慢慢袭遍五脏六腑。她忽然感到肚子一阵抽痛,秀气的眉头下意识地挑起。她慢慢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将香囊重新系回了腰间。
沈妩连忙跳下床,连鞋子都顾不得穿。立刻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手里拿着那个香囊乱转着,似乎想把它藏起来,但是又觉得藏哪里都不妥。
室内点着安气凝神的熏香,过了片刻,沈妩便沉沉地睡去了。呼吸平缓的沈婉,却是忽然睁开眼睛来,她慢慢地偏转过头,瞧见身边的沈妩睡得正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四妹妹,做什么!瑞妃要害孩儿,这、这个香囊就是凭、凭证!”沈婉见到她这一系列动作,顿时心底一凉,忍着下身的疼痛往外挪,似乎想要从沈妩的手里把香囊夺回来一般。
沈妩被她这么一说,也跟着笑了起来,不再犹豫直接走到床边,脱了绣鞋便睡了外头。
“姐姐,怎么这么傻!对瑞妃出手有何用?报仇的法子多得是,一定要和庄妃一起么?这法子是庄妃想的吧,她怎么不怀个孩子,然后硬生生地流掉小产呢?”沈妩焦急地说道,她此刻也顾不得沈婉了,连忙把候在外头的明心叫进来。
“自家姐妹,一张床上歇歇也没什么,难道四妹妹是害羞了?”沈婉边说边抬起手撑着下巴,偏过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眸光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狡黠。
沈妩把香囊递给了明心,轻声叮嘱了几句,便让她退下了。明心听完之后,脸色都发白了,轻轻看了一眼沈妩,见沈妩的脸色非常难看,她一句多余的话没敢说,便躬身退下了。
今日的事儿说起来还是有些破绽的,沈婉不由得心底叹了一口气,不能功亏一篑。想到这里,她便轻轻笑出了声,脸上方才愁思的神色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四妹妹,把香囊还回来!”沈婉眼睁睁地看着明心拿着香囊退了出去,整个使了全身的力气往前面趴过来,只是身下的疼痛感更甚,让她一步都不能动。
沈婉等了片刻,却迟迟未听到沈妩的回答,便轻轻抬起头看向她。瞧见沈妩面上略显严肃的神色,沈婉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心底盘算开了。她一向知道这个四妹妹,除了脸蛋漂亮之外,脑子也很灵活。
沈妩站在床下看向她,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赤着的脚踩在地面上,一股股寒凉从脚底传到心里。她慢慢地走到沈婉身边,将沈婉扶着躺好。
沈妩站门帘处,静静地盯着床上的沈婉,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眉头轻挑像是深思着什么。
过了片刻,太医总算是来了。竟是杜院判亲自来诊脉,显然是对沈婉这肚子里的孩子看得十分重要。
“再陪三姐睡一个午觉吧!”沈婉先走到了床边,三两下便踢掉了绣鞋,直接钻进了靠近床里的被子,顺手拍了拍身侧空下的位置,轻声建议道。
沈妩已经退到屏风后面了,杜院判刚进殿便闻见了血腥味,脸上的神色就不大好看。沈婉的手腕露在帐外,上面搭着一块锦帕,杜院判没有多耽搁什么,连忙开始诊脉。
沈妩沉默地听着她说,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她躺在沈婉和沈韵中间,姐妹几个的确有过这样的童真岁月。两人手拉着手进入内室的时候,绣床上已经铺好了锦被,两个被窝显然是准备让沈妩留下来睡的。
为了不打扰杜院判诊脉,殿内外都是一片寂静。沈妩心跳得十分快,杜老头从医几十年,对于药材这种事儿十分敏感。她心底有些忐忑,这屋子里头的麝香味没有散尽,会被这个老狐狸察觉到不妥。
沈婉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内室,边走边轻声地讲着小时候的趣事。脸上的神色十分平和,像是沉浸在当时的天真无邪之中一般。
杜院判也不敢拖拉,诊断了片刻,便立刻开方子让宫人去抓药。这边沈婉还没脱离小产的危险期,那边庄妃已经带着人来了。沈妩一听到通传庄妃的轿辇到了,她的眉头便紧紧蹙起。
哪知沈婉像是明白了她的心思一般,率先开口道:“还记得小时候们姐妹几个经常在祖母那里睡着了,然后祖母就会让人把我们抱到一张床上躺着。当时记得睡觉不老实,经常会踢到呢!”
“杜院判,您安心诊脉,庄妃那里有本嫔挡着!”沈妩被迫无奈,从屏风里走了出来,杜院判抬眼瞅了她一下,脸上带着几分讥诮的笑意。
两人下了三盘棋,沈妩有意放水,才把时间磨掉了。总算是用完了午膳,沈妩张口想要说离开。
沈妩不由得白了一眼,这个老头儿当真掉以轻心不得。她刚出了殿门,就瞧见庄妃带着两个贴身宫女站在外头,脸上的神色透着几分冷厉。
沈婉似乎铁了心地不让她走,竟是让去取了围棋来,要与她厮杀。琴棋书画中,沈妩还就下棋学得最好。曾经沈王府里,几位姐妹都不是她的对手,即使是先学了好几年的沈娇,也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倒是沈婉现提出来,托住她,也越发明显。
“庄姐姐,太医正里头诊脉呢!嫔妾陪姐姐侧殿坐坐,待会子再进去,免得闻见一股子血腥味!”沈妩轻轻挽上她的手,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边说边把她往侧殿拽。
她边心底琢磨,边低垂着眼睑,悄悄看了一下沈婉左腰侧,香囊还挂上面,花开并蒂的图案也是原来那个。
庄妃并不领她的情,看着沈妩脸上的表情,眉头一下子便挑了起来,她甩开沈妩拉扯的手,冷声问道:“婉妹妹什么都没说么?”
沈妩端起手边的小盘子接了她的桂花糕,嘴角上扬泛着几分笑意,点头应允下来,心底却是疑窦重重。沈婉若有什么动作,应该是支开她,才更好实施一点。不过瞧着现的架势,像是要把她留下来,当个见证者么?
沈妩被她这种态度给弄得一愣,转而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冷了下来。心里头对于庄妃这副咄咄逼的态势,有些堵得慌。
“四妹妹,们姐妹都好久没一处用膳了,不如今儿午膳就奇华殿凑合一下吧?”沈婉从盘子里夹起一块桂花糕递过去,脸上带着几分征询的意味,声音里也充满着期盼。
“庄姐姐以为她会说什么呢?”沈妩轻轻扬起下巴,原先那副高傲的神色又回来了,眼睛轻轻眯起,带着几分讥诮。
过了片刻,沈婉才慢慢地走出来。她连忙让准备糕点,姐妹俩坐一处闲扯。虽然沈妩的心底疑窦重重,但是沈婉没有开口,她也决定先不问,静观其变。
庄妃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愣在了当场。沈妩那张娇笑的脸近在眼前,庄妃瞧着却觉得异常刺眼。嘴巴张了张,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喉咙里犹如卡了一根鱼刺似的,吐不出也咽不下。
她轻轻地对着沈妩点了点头,便带着一个大宫女走进了内室。沈妩坐椅子上,眼睛轻轻眯起,紧盯着她的背影瞧。那个花开并蒂的香囊就挂她的左腰侧,沈婉每走动一步,都会带动上面的流苏摇晃着,倒显得俏皮可爱。
“婉姐姐没来得及说什么,不过倒是有许多话要跟庄姐姐说。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这边请吧!”沈妩见她半晌不回话,脸上的笑意冷了几分,伸手冲着偏殿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动作。
“妹妹先坐会儿,进去换件衣裳,这几日懒散惯了,现裙衫穿身上怪难受的。”沈婉刚进入殿内,便扯了扯衣襟,脸上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嘴里轻轻地抱怨着。
庄妃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顺着她指的方向往前走。沈妩就跟她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偏殿走。
总算看着沈婉安全到了寝宫,沈娇便先回去了,倒是沈妩被留了下来。
早有宫女将偏殿收拾好了,小桌子上摆好了热茶和糕点。沈妩一进去,就抬手挥了挥,让候在旁边的宫女都退了下去。
对于庄妃这有些敷衍的态度,斐安茹的脸上露出几分深思的神色。心里头似乎有了些苗头,却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抓不住重点似的。
“这事儿本宫已经派人通知了皇上,有什么话尽快说!”庄妃捡了张椅子坐下,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冷声提醒了一句。
庄妃轻笑着点了点头,也只是捡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说,就让她们都散了。
她的话音刚落,沈妩的眉头就轻轻挑起,脸上的神色也逐渐变冷。
“庄姐姐,还有什么事儿,快说吧!说完了也得回宫补补觉了!”瑞妃拿起方才沈婉换给她的锦帕,轻轻捂住嘴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几分疲态。
“庄姐姐还真是迫不及待啊!如此急匆匆地告诉皇上,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沈妩挑了张她旁边的椅子坐下,心里对于庄妃所做的这事儿感到不舒服,嘴里所说的话就有些没遮拦。
几个坐一处说了会儿话,沈娇就催着要送沈婉回去。毕竟外面待久了,怕沈婉身子受不住。沈氏三姐妹告辞之后,只还剩下原先的四个。
对于她这种无理的攻击,庄妃的脸色当场就冷了下来。偏过头盯着她瞧,眼神里阴冷十足。
说到最后,她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瑞妃的确对这些隐藏起来的小物件儿,不感兴趣。这些都不是拿给人看的,她自然不会有那份闲心思!
“姝修仪当真是越发张狂了,风大闪了舌头这种事儿,更应该注意才是!”庄妃毫不客气地反击了回去,只是捏着茶盏的指节,微微泛白,显然是用力过猛。
瑞妃正拿着锦帕,向周围几个显摆呢,此刻听得她的问题,就有些漫不经心地回道:“香囊这些东西,都是身边的宫女帮挑的。至于什么香味儿,也不大清楚。本宫一向不计较这些!”
“既这样,那不妨把话挑明了说。不知道你是如何劝动了婉姐姐,让她和你一起联手演了这出戏。但是这样不可能把瑞妃彻底扳倒,今儿请的那几个人之中,又有多少会成为你的帮手呢?至少像斐安茹那样聪慧的,就不会为你所用,甚至她还会站在同属于新贵势力的瑞妃那边,反咬一口!”沈妩没有再多说废话,直接开始有理有据地分析开了。
“瑞姐姐,这香囊哪里得来的?好香啊,什么花香?”沈婉晃了晃手中的香囊,轻轻扬高了声音问道。
如果今儿早上,庄妃没有叫上斐安茹一起,说不准这事儿还好办些。可惜现也只能祈祷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沈婉把香囊拿着凑近了鼻尖嗅了嗅,似乎闻到了那股子香味,她的脸上露出几分陶醉的神色。
沈妩的话音刚落,庄妃就轻轻挑起了眉头,她仔细思考了片刻,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沈婉得了香囊,也不再说将把帕子要回去的事儿了。她把香囊拿手里仔细翻转着瞧,上面绣的是花开并蒂,无论是底色还是图案,都带着几分清雅,与往常瑞妃的风格有些不大像。
“这一点自然想到了,原本这计划就存着漏洞。所以才让婉妹妹把你留下来啊。到时候在皇上面前对峙的时候,你这个皇上的心头好,自然就有了用处,不信会败给斐安茹!”庄妃见她已经识破,便没有再隐藏,相反还耐心跟她解释了一下。
庄妃从丽妃的手中夺过步摇,亲手替瑞妃重新插回头上。她一低头,便瞧见了瑞妃腰间系的香囊,边说边轻轻解了下来,直接丢给了沈婉。
沈妩抬起头,对上庄妃自得满满的笑意,心里忽然觉得堵得慌,对于庄妃这样理所当然的认识,她不禁冷笑出声,低沉地说道:“庄姐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趣了?竟然不问过我的意见,就直接利用了!第一,我不赞同婉姐姐把孩子弄掉,第二,我更不赞同她舍弃了沈家,竟然只为了跟你联手。第三,陷害瑞姐姐对沈家姐妹三个没有任何好处,反正她若是从妃位上掉下来,那个空出来的位置,又不会留给我们!”
庄妃和沈婉脸上的神色都是一凛,还是庄妃轻轻抓住了丽妃的手腕,柔声道:“这支金步摇可是瑞妹妹喜爱之物,怎好夺人所爱。况且婉妹妹给的也不过一条帕子,就腰间这个香囊吧!瞧着挺别致的!”
沈妩的话语掷地有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专注地看向庄妃,一字一句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待她的话音落下,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瞧这点出息!都说是彼此给信物,也要给婉妹妹一个啊!就头上这支云鬓花颜金步摇,瞧着就挺好,正好送给婉妹妹!”坐瑞妃身旁的丽妃有些看不过去了,边说边抬手从瑞妃的发髻上,把那支精致的金步摇抽了下来,就要往沈婉那边递。
庄妃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待反应过来之后,脸上却露出几分镇定自若的笑意,她轻轻抬手理了理发髻,柔声道:“那又能怎样呢?已经没有退路了,杜院判亲自诊脉,婉妹妹究竟是如何滑胎的,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此刻的奇华殿估计到处都是一股浓郁的麝香味儿吧!若是不帮沈婉,她也只有被瑞妃和斐安茹联手整治的份儿了!”
沈婉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对于瑞妃这样的耍无赖,她也只好作罢,自然不能真为了一条帕子过去抢。
庄妃冷笑了一声,一副丝毫不把沈妩放在眼里的状态。她说完这几句话,像是不愿再与她纠缠一般,直接站起身准备走出殿门。
“哎哎哎,总之这就是的了,谁都别跟本宫抢!”瑞妃也跟着闹了起来,死死地把帕子护怀里,显然是不准备再换回去了。
沈妩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眯了眯眼眸,眸光里闪过几分阴狠。转而轻轻扬高了语调,冷声道:“那真是要让庄妃姐姐失望了。这事儿不会牵扯瑞姐姐,因为那个花开并蒂的香囊,已经让人烧了!连渣都不剩!”
一旁的沈娇哪里敢让她做如此高难度的动作,连忙轻轻拽住她的手臂往后拉,让她凸起的小腹和桌边离得远些。沈娇光瞧着,手心里就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沈妩边说边站起身来,待她说到最后一句,正好与庄妃站成一排。庄妃猛地回转过身看着她,脸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情,眼睛瞪得老大,恨声道:“竟然烧了!那沈婉的孩子不是白流了!”
“瑞姐姐,这帕子实是太拿不出手了,不值什么!若是喜欢,改日去挑个好的布,找金丝银线帮绣一块!”沈婉边说边轻轻踮起脚尖,瑞妃坐她对面,这圆桌有些大,她要够的话就有些困难。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婉姐姐的孩子还没掉呢,即使真的要掉,也绝对先把你拉下水!”沈妩冷声打断她的话,气狠狠地甩下这么两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婉的嘴角轻轻扬起,露出几分了然的笑意,不过她却是很快收敛了起来,脸上露出几分焦急的神色,匆忙地站起身,手往前伸着,似乎要去夺瑞妃手中的锦帕。
抬脚跨出殿外,外面湿热的空气被吸入脾肺,心底那股沉闷的火气才减缓了一些。庄妃真当沈婉肚子里的孩子,是凭空变出来的么?想要就要,想流就流。最可恨的是,庄妃竟然妄想着把她拖下水,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众人瞧着瑞妃盯着锦帕出神的模样,皆知她是看上了这块帕子。
庄妃心头也是怒火中烧,她在后宫里一直是头一把交椅,即使性子如瑞妃那般,见到她也得顾着三分颜面。偏生这个沈妩,竟然使她这样难堪。况且这一切都是沈婉同意的,沈妩又出来逞什么英雄!事情简直搞得一团糟!
瑞妃连忙将锦帕摊开掌心,细细地瞧了瞧。锦帕偏巧绣的是一朵盛放的牡丹,上面还有一只翩飞的蝴蝶,恰好都是瑞妃心头所爱之物。再一瞧锦帕上这两样,似乎被沈婉绣活了一般,栩栩如生,让人爱不释手。
待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主殿的时候,已经看到身穿龙袍的男人,一脸郁郁寡欢地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茶盏却一口都没喝。英气的眉毛紧紧蹙起,脸上挂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让周围的人都跟着胆战心惊起来。
沈婉这双面绣的本事儿,曾在太后过生辰的时候,露过一手。用双面绣制成的一幅“寿”字屏风,当初那屏风拿出来,可是让座的见识过大世面的都啧啧称奇。
“朕的爱妃、朕的爱嫔,你们两位终于舍得来见朕了?”男人将手中把玩的茶盏猛地往小桌上一扔,“啪”的一声闷响,没有盖子的茶水四溅,甚至有几滴都喷到了男人的衣袖上。
听得庄妃如此说,众皆把目光投向了那块锦帕。沈婉属于外柔内刚的性格,因着沈王府把注意力都放到身为嫡女的沈娇,以及姿色出众的沈妩身上,所以她心里头有些不甘,便硬咬着牙跟刺绣师傅学会了这双面绣。
皇上的语气十分恶劣,一见面就有发脾气的预兆。沈妩二人刚到这里,还不清楚究竟是哪个地方惹恼了他。
“什么几个月,糊弄谁呢!前几日刚看见你躲寝宫里无事绣好的!来,瑞妹妹别客气,这可是们婉妹妹最拿手的双面绣,宫里宫外都买不到婉修媛的手艺!”庄妃夺过来之后,直接往瑞妃的手里一塞,脸上的笑意充满了狡黠。
两人连忙俯身行礼,态度谦卑,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早已消失不见了,只有低眉顺目,生怕让皇上的怒火蔓延到自己身上。
沈婉边说边把锦帕往庄妃面前推,像是要盖到她的脸上似的。几个被她这几句话都逗笑了,庄妃连忙往后躲,顺手从她手中把锦帕抢了过来。
“朕不管你们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最好全斗死了,还天下一个太平清静!朕只有一条底线不能触碰,那就是皇家的子嗣!”齐钰显然是真的怒了,他大力地拍着桌面,手掌和木头接触所发出的闷响声,震得耳膜发疼。
沈婉脸色一红,从衣袖里掏出锦帕挥了挥,对着庄妃不满地努了努嘴,娇声道:“庄姐姐又来戏耍,现身上哪有什么好宝贝,都是手帕、香囊的。这帕子都用了几个月了,要么!”
沈妩二人自是不敢接话,她们不知道皇上究竟对这件事儿了解多少,说多错多。此刻庄妃更是后悔把皇上请来了,若是知晓了沈婉临时反悔,她也不会巴巴地请了来,搞得现在如此尴尬。当真是请佛容易送佛难!
这几句话说完之后,周围的几个妃嫔倒都是没心没肺地笑了。信物这东西一般都是男女之间传情时用的,此刻说起这个词,倒颇觉怪异。
“婉修媛的孩子若是保住了,一切都好办。若是保不住,你们几个谁都别想逃!别把朕对你们的客气当成福气,朕随时都会翻脸!”男人见她们不说话,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更甚,他紧紧地皱起眉头,冷声警告着。
“两人一个性子急躁,一个现如今身子精贵,都不是省心的儿。还是不放心,来,彼此交换个信物,就当做个凭证。日后谁若是翻脸违背了,姐妹几个可都在呢,到时候一起奚落那个毁约的!”庄妃似乎来了兴致,竟是撺掇她俩交换信物。
两人皆轻声应承下来,殿内再次陷入沉寂。齐钰不愿意再瞧见她二人的脸,索性闭上了双眸养神,只等着杜院判诊治的消息。
沈妩一直喝茶,落旁的眼中,好像她一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实则不然,她的余光在周围人的身上来回扫着。庄妃能把丽妃、瑞妃还有斐安茹叫过来,很显然不是偶然。而且通过这期间,庄妃不停地和沈婉用眼神交流。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事儿一定是庄妃和沈婉预先筹谋好的,只等着让入瓮。
沈婉见红这事儿,连太后都惊动了。这位平日不出殿门的太后,竟是坐着轿辇来到了奇华殿,一进殿就瞧见皇帝跟座供佛似的安然坐在主位上,而庄妃和沈妩则像是犯了滔天大错一般,低眉顺目地侍立墙边。
沈婉脸上的笑意更深,她悄悄地和庄妃换了个眼神。
看着沈妩没了平日里的张扬跋扈,太后心里头那叫舒坦!她在春风的搀扶下,坐到了皇上旁边的椅子上。
“得了,一个两个都替周旋,再端着就不像样子了。本宫大有大量,就饶过这一回了!”瑞妃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挥了挥手,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像是真的放下一般。
“母后怎么都来了,朕不是让人通知寿康宫了么?待会子等结果出来了,再去告诉您!”皇上脸上的阴沉表情稍微收敛些,语气也变得缓和了,只是语调中的僵硬任谁都听得出。
她装作惊慌失措地拍着胸口,脸上也故意露出几分担惊受怕的神色,像是真的被瑞妃吓到了一般。她这副夸张的神色,逗得其他几个妃嫔都跟着轻声笑了出来。
“罢了罢了,哀家知道皇上恼了。哀家也是听丽妃说的才知晓,不过是她们几个姐妹一处玩闹罢了,互相送送东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太后挥了挥手,瞧见皇上如此雷霆震怒的模样,倒是轻声劝慰了几句,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容。
“哎哟,总算是不板着脸了。就连坐旁边,都吓得慌呢!”许久未开口的丽妃,见此刻双方已经和解了,才开口凑趣。
太后的话音刚落,齐钰脸上的神色就更加难看。他不由得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轻哼了一声,才扭过头对着沈妩二人道:“哦?原来是互相送东西啊!一个个的本事真是大,眼看着都要翻天了,没事儿找抽!”
瑞妃瞧见庄妃如此重视这件事儿,而且沈婉还在这么多人面前放低姿态,简直就是给她长脸,顿时脸上的笑意倒是柔和了几分。
太后见效果已经达到,便闭了嘴不再多说。她的确是听丽妃说的,庄妃这些小动作之前可能看不出,但是沈婉和瑞妃刚交换过信物,沈婉就见红了,若说是巧合谁信哪!
“这样便好了,既喝了茶,可不许再耍性子了。当然日后若是婉妹妹做的不得当的地方,定会拉着她来给你赔罪!”庄妃长舒了一口气,边说话还边伸手拍了一下瑞妃的肩膀,似乎放下了一桩心事一般。
庄妃和沈婉要对付瑞妃,这还真关系不到许家。太后心里头暗自得意,索性就直接过来看戏了。
庄妃瞧见她肯喝下茶,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沈婉的嘴角轻轻上扬,显然也是高兴的。
“母后倒是清楚得很哪,她们都不告诉朕!母后还知道什么,正好顺带着一起告诉朕!”皇上一扭头就换上了一张略带笑意的表情,他轻轻眯起眼睛看着太后,只是本该撒娇的话语,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讽刺意味十足。
她虽心头不忿,气鼓鼓地这么叫喊着,不过碍着庄妃的面子,她接了茶盏,一扬脖子便把一杯茶灌进肚子里了。
太后原本准备看好戏的悠闲心情,一下子化为了泡影。皇上总有一种功能,那就是他若不开心了,可以搞得所有人都不开心。
庄妃出面替沈婉说话,瑞妃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扬高了语调反驳道:“这能怨么?方才寿康宫的时候,婉妹妹可是当着太后和众姐妹的面儿,打了的脸面,这会子才几个啊!”
此刻殿内上上下下,从主子到奴才,没一个心情愉快的,都苦着一张脸,等皇上折腾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