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她的话还没说完，齐钰和李怀恩就同时开口，让她滚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嘴里说出来的话就不经过大脑。只觉得皇上红了眼眶之后，往日的威严都没了，即使努力板着一张脸，却还是止不住那眼含热泪的凄惨模样，整个人都忽然变得可怜起来。
李怀恩赶紧跑到皇上的身旁，拿出锦帕替他擦着眼角，一旁的宫女也递上清茶，让他漱口。
“奴、奴婢告退，皇上您息、息怒！您别哭啊，奴、奴婢回去问问容华。李总管，递块锦帕给皇上擦、擦――”明语一下子小跑着到殿中央，距离皇上老大一段距离，竟被吓得直接成了结巴。
这龙乾宫里，观摩了方才这场灾难的宫人，都在心底暗暗把明语凌迟一百遍了。明语，你的智商敢再低一点么？你是嫌弃龙乾宫的人都活得太长寿了么？
那盘鸡猛地摔到了地上，精致的盘子碎成渣，香气四溢的鸡块和汤汁溅得到处都是。还好明语提着裙摆躲开了，可是绣鞋上还是沾到了汤汁。
明语在众人的鄙夷之下，缩着脖子连滚带爬地从内殿冲了出去。直到出了大门，依稀还能听见皇上愤恨的叫骂声。
姝容华，你个作死的！不止皇上，整个龙乾宫都感到了沈妩的恶意。她把皇上搞成这样，是要龙乾宫陪葬么？去年鬼节偷偷藏起来的冥纸糊的金元宝，又要派上用场了，烧给自己，盼望着到了地下别遇上这样的主子了！
“沈氏阿妩，朕和你势不两立，混账女人！水！”齐钰气急败坏的吼叫声，震得身边宫人的耳朵都发疼。
明语完全处于状态之外，她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皇上红了眼眶，皇上哭了！
拜姝容华这几道菜所赐，龙乾宫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备战状态。皇上彻底疯了！
“给朕滚出去！让你们姝容华等着，朕一定要她好看，生死不能！”齐钰恼羞成怒地抄起桌上那盘东安子鸡，转过身就往明语的身上摔。
被酸得疯了，辣得疯了！
形象也没了！
李怀恩一边伺候皇上喝水，一边心里叹息：皇上的口味一向比较清淡，酸辣也只能沾一点儿，偏生这回二者强强结合，皇上就彻底受不了。从之前沈妩将皇上的膳食照料得很好这一点瞧来，姝容华完全应该知道皇上的口味，却偏生要明语推荐这道菜。
但是，悲剧发生了，他才刚咽下去而已。整个身体却都不受控制地排斥这口鸡肉，于是他吐了！
姝容华，您就是故意要作死是吗？
最终在形象和中毒之间，齐钰不愧是大秦第一冷酷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此刻被龙乾宫众人，集体放在心底咒骂的沈妩，却已经换好了一身花式繁复的裙衫，站在花圃里，手中提着水，慢悠悠地用锦帕沾湿了，一点点往那被剪秃了的月季花枝上浇水，嘴里甚至悠闲地哼唱着小调。
味蕾被刺激着，平常冷笑变态著称的皇上，却被一口东安子鸡给生生地逼红了眼眶。他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吐出来的话，绝对会把口水拖下好长吧，那他的英明形象就毁了啊！若是咽下去的话，绝对会中毒的吧！
皇上最怕酸辣，她自然是知晓的。可是她不开心，若不是此刻许衿的位份和她相同，她早就冲杀了过去，还会在这里忍气吞声地只想着找宫女太监的茬？
没想到齐钰只吃了一口，就感到了来自沈妩的恶意。又酸又辣，这菜真是难吃之至！这东西也是人吃的么？
她辛辛苦苦服侍皇上，结果这容华的位份，她竟是最后一个得到！当她一直没行动，就是不记仇么？呵呵，不止现在的仇，前世的仇她都记着呢，皇上咱一笔笔算！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的！
明语是个嘴馋的人，厨子在烧这道菜的时候，她在一旁候着直流口水。听说是酸辣咸鲜，鲜香软嫩，味道绝妙。明语方才被皇上念叨着没出息，就想以这道菜的口味转一个话题。
至于许衿、太后，这些后宫所有往死里作践过她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齐钰半信半疑地瞧了她一眼，便让布菜的宫女夹了一筷子给他。他慢慢地放入口中，刚嚼了几下，脸上就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当明语苟延残喘地跑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姝容华优哉游哉的模样，心里那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明语伸手轻轻指了一下，脸上难得地带了几分讨好的笑意。
“皇上怎么样了？可是好吃得哭了？”沈妩手捏着锦帕，从月季花枝中轻轻抬起头，脸上的笑意异常明亮，仿佛要刺瞎谁的眼一般，她的声音也极其温柔，却不难听出其中带着几分调侃。
明语心里一哆嗦，忽而又想起沈妩最后叮嘱的一句话，便轻轻往齐钰身边迈了一小步，低声道：“皇上，姝容华还特地让奴婢推荐一道菜给您尝尝。到现在您还没吃到呢，就是这道名叫东安子鸡，是湘菜中很出名的一道！”
明语原先那些惊慌失措的话全部都哽在嗓子眼儿里，她的鼻子发酸，忽然她也好想哭。
齐钰瞧见她被吓成了这副模样，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冷冷地嘀咕了一句：“朕记得你原先是龙乾宫的人，怎么跟了沈妩那女人后，胆子越发小了，真是没出息！”
“回容华的话，是的，皇上说最钟意容华您呢！让您等着生死不能！”明语低着头，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大着胆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明语憋了半晌，最终才低声开口道：“奴婢回去问问姝容华。”
姝容华要挑战皇上的极限，为什么要她出头？她宁愿跟明音换换，她去当刽子手啊！皇上好可怕，姝容华好可怕！她要换主子！
“嗯？说话！”齐钰见她半晌不答话，不由得催促了一句。甚至整个人都转过身来，手撑着下巴，仔细地盯着明语瞧，似乎一定要她给个答案一般。
龙乾宫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好容易才安稳了下来。男人原先所穿的黑色龙袍，已经不幸沾上了汤汁，被换了下来。此刻他穿着一身玄色衣衫，斜靠在椅背上，眼眶还是红红的，嘴唇和脸颊也都被辣得泛红，像是抹了一层胭脂似的。
明语被他这般逼视着，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生也不行，死也不能。皇上，您这要求也忒狠了！
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显然他还处于被伤害的后遗症中。多少年没吃到这样酸辣的东西了，他的脑子被刺激得有些发蒙。
“回去替朕问问，你们容华想怎么被弄坏？朕这几日可是被她耍得好生辛苦，正愁没地方使力呢！她若是想好了，告诉朕一声，朕一定要她生死不能！”齐钰又夹了一筷子别的菜塞进嘴里，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直接冷下了脸来，斜着眼看向明语。
“沈妩那个女人，究竟是哪个混账教养出来的！目无王法，竟然把火气撒到朕的头上来了，是她技不如人，被太后打压的，关朕屁事！”齐钰总算是从怔愣之中苏醒了过来，大力地拍着案桌，桌上的茶盏都被震得嗡嗡响。
姝容华，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您这又是作死的节奏，想要被皇上玩坏么？
他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受到沈妩的攻击。从他开荤了之后，只有女人倒贴着爬床的，从来没有哪个敢这般不理不睬之后，又戏耍他的。沈氏阿妩，好样的！
李怀恩也不由得抬起头来，悄悄地看了一眼皇上，心里叹了口气。姝容华真是夸下了海口，志向远大，他深感佩服。曾入得皇上眼的东西有不少，至于结果嘛，那自然是该死的全死了，该坏的也没一个好的。
面对皇上的狂躁，底下跪了一片的宫人，李怀恩带头。手心里早已是冷汗涔涔，心里却是不断叹气。
原本还替皇上担忧的明语，怕他会害羞。待听了他的话之后，立刻在心底冲着自己吐了两口口水。皇上会害羞么？呵呵，果然是她自己想多了。
皇上，您光在这里冲着奴才发怒，也没用啊！有种您去找姝容华啊，也喂她一嘴辣椒，让她哭给您看！
齐钰举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扯了扯嘴角，夹了一筷子东坡肉，细嚼慢咽了之后，才道：“成啊，告诉你们容华，朕等着那一日！不过朕有个习惯，那就是越钟爱的东西，就越想着要弄坏！”
龙乾宫里虽是一片人仰马翻，不过这龙颜大怒却被上下的宫人抹平了，变成了小小的插曲。谁敢把皇上被辣哭了的消息卖出去，是想着早日去投胎么？所以后宫里并没有人知道具体的事情，只大概地知道沈妩让御膳房送了各地的特色菜肴过去，皇上还吃了，似乎心情不错。
心里却是不由得打战：姝容华，这话也就您敢说！这不就是变相表白么？容华，您是女人不是该矜持一些么！您这般直白，真的好么？让皇上这个真男人该如何应对啊！
夜幕降临，从锦颜殿内抬出两个木桶，木桶挺大的，前后两个人抬一只木桶。不过往日爱嚼舌根的粗使内监却是一句话都没说，他们皆知里面是什么。
“姝容华让奴婢向皇上转达，菜式如此多，皇上恐怕要挑花眼了。若有一日，她学会了厨艺，定要做道皇上最钟爱的菜！”明语依然低着头，轻轻扬高了语调，将沈妩教她的话一句句背出来。
正是坠儿和张成的尸首，姝容华说要灭口就绝对说到做到。兰卉姑姑和明音想了个法子，只说张成两人是突然暴毙了，司刑司那边也不敢来真查。
“你们容华费心了。”皇上难得地客气了一句，便示意身后的宫女布菜。
因着这事儿，锦颜殿原先存了旁的心思的宫人，都安分了不少。见到沈妩出现，犹如老鼠见了猫般点头哈腰，就差行大礼了。明音还在心里头嘀咕：绕来绕去，这主子始终都是阴晴不定的性子。
齐钰伸头分别瞧了瞧，的确有几道菜，他没什么印象。宫中的菜肴都是有严格要求的，这些地方菜很少有机会端上他的龙案，所以这么多菜式摆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瞧着倒是十分新奇。
瞧，现如今的锦颜殿整个儿就是龙乾宫的翻版。主子便是天，主子便是神！
“姝容华特意叮嘱奴婢，向皇上致谢。宫中的菜肴想来皇上都已经吃腻了，这些皆是地方闻名的菜肴。有闽菜、湘菜、滇菜、川菜、浙菜、粤菜、淮扬菜。御膳房里几乎请了全部的师傅来做这些菜式，只想着让皇上换换口味，能有个好心情。”明语背着菜式的时候，险些舌头打结，好在皇上在她心中积威已久，硬是又把舌头撸直了，生怕到时候被迁怒。
大秦的后宫里，逐渐陷入了一种较为诡异的气氛。太后心里头憋着一口气，她横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地养身子，心里头对于许衿的埋怨，对于沈妩的怨恨都积压着，只等着她身子好利索了，就寻找机会整治。
几个宫女端着餐盘鱼贯而入，菜肴的香气一下子传遍了内殿。让人不停地吞咽口水，当一道道精致的菜摆满了案桌时，坐在桌前的皇上，脸色也变得缓和了些，似乎被勾起了食欲。
皇上心里头也憋着一口气，他被沈妩狠狠地刷了一把，当日那酸辣的刺激终究还是给他带来了十分严重的影响。他真的不想说出来，他整整闹了两日的肚子，到现在还是上火得厉害。整个人近乎脱水了一般，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明语这嘴里面一直嘟嘟囔囔的，她的额头上渐渐冒出了汗珠，姝容华临行前叮嘱她的几句话好难背。
直接导致上朝的时候，那些文臣武将如沐春风，感受到了皇上难得的温柔。
“罢了，让她端进来吧！”齐钰挥了挥手，转而捏着紧皱的眉头，脸上疲惫的神色丝毫不掩饰。
沈妩这心里面更是压着一团火，虽然刚冲着皇上报了些小仇，但那毕竟是无关痛痒的。许衿和太后算计她的账没还清算，只暗暗憋着，她的心里早就开始酝酿了，再等几日，她便要当众羞辱许衿！
齐钰一听他说沈妩没有亲自过来，脸上这神色就不大好看了。再听见后面李怀恩极力推荐的话，便直接抬起头来，丝毫不掩饰脸上阴沉的神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竹篮打水一场空，最终还落得一身腥的许衿，则更是难受异常。这后宫里的气氛就一直有些僵硬，即使太后的寿宴已经快到了，也一直没有回升的预兆。
李怀恩听得皇上如此直白的问，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额头上再次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抬起手慢慢地擦了擦，尽量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声音和态度道：“回皇上的话，姝容华她没来。只让明语送过来的，那菜单是容华亲自拟了，让御膳房做的，听说色香味俱全，皇上要不要尝尝看？”
六月初八，经历重重风险，太后的寿宴终于开始了。太后虽然能起身了，不过精神还是没有恢复到以前那般，面色还有些苍白。春风替她梳妆的时候，特地多抹了几层粉，又稍微施了点胭脂。待黑色的百鸟朝凤宫装穿上，头戴凤冠，总算是瞧着有了些威仪。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像是后反应过来似的，紧接着问了一句：“姝容华没过来？”
寿宴设在晚上，各家的命妇、姑娘皆纷纷入宫贺寿，后宫里的妃嫔也是锦衣华服，珠钗佩环满身。往一处凑着，当真是衣香鬓影，到处都是俏丽佳人。
“皇上，姝容华派人送吃食给您了。您见还是不见？”李怀恩“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那膝盖与地面碰撞的闷响声，让齐钰心头一爽。原先对李怀恩的火气便消了些。
沈王妃带着六姑娘沈灵也来了，开宴的时辰就快到了，所以便先让她们这些命妇入席。待众人坐定，内监过来宣道：“请太后和众位娘娘进殿！”
龙乾宫里，齐钰正对着案桌上的奏折龇牙咧嘴，便见到刚被他怒骂撵出去的李怀恩，又低头敛目地走了进来。
内监尖细的嗓音悠长，在此刻显得几分肃穆，太后带着一众花枝招展的妃嫔们入殿。殿内的众命妇自是轻轻俯身行礼，不少人都悄悄抬头，在太后身后的妃嫔之中，寻找着自家的姑娘。
明心原本被安抚的心，瞬时又忐忑不安起来。容华，听您这意思，这尺度您也不会把握？全靠蒙的！皇上恼怒与否，全凭运气！
沈婉此刻也将近五个月的身孕了，沈妩就走在她的身边，轻轻搀扶着。两姐妹身上的衣裳皆是华丽异常，沈妩是一如既往的耀眼，沈婉这回也一改常态，粉嫩的罗裙衬着白皙的肤色，瞧着倒不像是有孕之人。
不想沈妩竟是皱紧了眉头，轻轻地“啧”了一声，忽而喃喃地说道：“不过皇上这周身的毛病，谁能看透？说不准就忽然狂犬病症上身，周围的人全都被咬。你瞧瞧李怀恩，每天都是摆着一张踩了大粪的脸，当真是辛苦。本嫔日后想往上爬，也会跟他一样辛苦。”
“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满殿的人都跪了下去，异口同声地向太后祝寿。
明心一听她这语调十分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头便也放下了不少。
太后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她在春风的搀扶之下，慢慢地坐到了主位上。轻轻低下头，看着跪了满地的妃嫔命妇，心里头顿时一阵快意。皇上再如何不待见许家和她，只要她还安稳地在这太后之位上，这些自命清高的妃嫔和命妇，就得乖乖地匍匐在她脚下。
“这后宫里顺着皇上性子的人，一抓遍地都是。既然我要欲擒故纵，那就一条道走到黑，若是中途反悔了，弄得不伦不类，反而让皇上厌烦。”她红唇轻启，慢悠悠地说了这么一段话。
“起吧，各位都有心了！”太后轻轻挥了挥手，让她们起身。
沈妩听得她问，不由得轻哼了一声，手向着膝盖指了指。明心的手就立刻朝上面移了移，继续掌握力道地伺候着她。
宴席开始，各命妇先是展示了各自府上送的寿礼，大多皆是十分稀罕的贵重宝物，呈现礼物之时，那些人都快把贺寿的词用尽了。因着人数众多，妃嫔们的贺礼就都未展示。这是太后特地叮嘱的，她就怕沈妩这样的人多了，送一份贺礼还得整出幺蛾子来，把好好的一个寿宴毁了。
“主子，您这么吊着皇上成么？虽说欲擒故纵，不过皇上的性子最是急躁，莫不会恼羞成怒吧？”明心跪坐在床尾，伸出手来轻轻替她捏着脚，这爱操心的坏毛病又来了。
当贺礼展示得七七八八的时候，皇上才终于到场了。前殿也设了小规模的宴席，这回许家为了给太后挣面子，可算是大出血了。
待沈妩重又躺回榻上，独留了明心一人的时候，主仆俩才说了会儿心里话。
皇上一来，这气氛就有些变味了，殿内的女子都变得矜持有礼起来。不过男人的面色却是不大好看，这么多女人凑在一起，殿内自然是萦绕着五花八门的香气，直冲得他脑仁疼。
明语连忙收敛心神，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将纸折叠好塞进怀中，一溜烟小跑着出去了。
再加上他往妃嫔堆里一瞥，第一眼就瞧见了打扮俏丽的沈妩。顿时嗓子和肚子就痛起来，浑身不舒服，暗自开始磨牙。
“记着到了龙乾宫，替本嫔带几句话给皇上。”沈妩将纸条塞进了明语的手里，靠在她的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
沈妩今日穿得不仅华丽异常，而且性感十足。外衣上披着一层滚雪细纱，里面的几层衣裳都有些半遮半露，一眼就能瞧见那白皙颀长的脖颈，还有酥胸上一片白嫩的肌肤，甚至还露出胸前的一点沟壑，引人遐想连篇。
沈妩笔走龙蛇，快速地写了几道菜名儿，便把纸交给了明语。
齐钰的手指慢慢握拢，心中暗恨：这风骚的女人，当真是拉仇恨的！幸好这里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男人！
对于她这种态度，跟在身后的明心不由得干笑了一下。姝容华，也就您敢如此说了。不过皇上就喜欢您这爱作死的性子，如果下回能看见您生气了，把菜汤糊他脸上，该有多幸福啊！
沈妩的衣着打扮，自然早就引人注意了，不过这些贵妇平日里最是自持身份。沈妩这副模样，摆足了万种风情的宠妃样儿，在她们的眼中，与打扮妖娆的侍妾并无二样。所以即使心中带着酸意嫉妒，嘴上也不多说，生怕掉了身份。
“算了，笔墨纸砚伺候，本嫔亲自写几道菜名吧。免得到时候皇上不满意，又说本嫔敷衍他！”沈妩边说边下了塌，随便穿起了鞋子，便走到了书桌前。
沈王妃坐在位置上，脸上还保持着完美恬淡的笑意，但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早已攥得紧紧的。她早就注意了沈家出席这次寿宴的三个人，沈妩最出挑，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就连沈婉周身的气度都让人难以忘记。只单独留个沈娇，要气场没气场，要样貌也出挑不到哪里去。在一众妃嫔里，当真是直接被忽视的命运。
明语得了吩咐，便行了一礼准备退下，哪知她刚转身，就被沈妩叫住了。
皇上也被迎上了主位，他端着酒杯，和殿内的人喝了一杯，又态度恭谨地跟太后说了贺寿的话。太后的脸上自然是露出高兴的笑意，便命人将今晚的歌舞献上。
“明语去御膳房，再要一些枣糕来。顺带着让御膳房张罗几道皇上爱吃的菜，直接送去龙乾宫。”沈妩侧躺在榻上，轻声叮嘱了几句。
自此寿宴终于是进入了热闹阶段，歌舞杂耍表演，应有尽有。
“奴婢去找兰卉姑姑商量一下，先行告退了！”明音轻轻冲着沈妩行了一礼，待得到她的点头，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既然有许家这种土豪资助，特地让司赞司将礼单开得丰厚一些，这表演的节目也都是新排练的，显然十分吸引这些命妇们的注意，渐渐的便把原先心头的不快都忘到了脑后，专心致志地投入了看表演之中。
明音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转而又恢复了常态。她好想找把剑来，能指着姝容华说你他妈逗我么？答案不言而喻，当然不能！
沈妩和沈婉共用一桌小桌子，上面摆满了菜肴佳酿，她却是一口都没吃。待她的眼神四处扫了扫，见原先那些把目光投注到她身上的人，都已经转移了注意力，脸上便露出了几分清浅的笑意。
她的话音刚落，明语和明心就同时松了一口气。容华真是慧眼识英才，找明音这种狠角色就对了！血腥暴力什么的，完全就是为了她量身定制的！
她对着身侧招了招手，侍立在一旁伺候的明音连忙走了过来，半蹲下身凑近她，似乎想听清楚她的安排。
“明音，你找兰卉商量一下，把这事儿给办妥了。若是让人抬尸体出去的时候，被谁看见了，也不用大惊小怪的。看见便看见吧，就是要让那些不长眼的知道，背叛本嫔的下场是什么样儿的！”沈妩轻轻一抬食指，那染了红色凤仙花汁的豆蔻就指向了明音，一锤定音。
沈妩拉过她的手，塞了一个东西放进她的掌心，又冲着皇上那边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明音心领神会，她捏了捏手里用锦帕包住的物什，有些硬。不过掌心所描画出这东西的轮廓却是再熟悉不过了，显然是皇上的玉佩。
大殿内一片寂静，三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是没有一个人接话。
明音待在龙乾宫的时候，曾无数次地替皇上取下或者系上这玉佩。她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走到了与主位平行的角落，李怀恩的眼睛一直都处于四处乱扫之中，此刻明音冲着他招手的动作，他自然瞧见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皇上，见男人一副沉醉歌舞的模样，便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明音这边。
“本嫔只管他们去死。明的不成就来暗的，总之今儿晚上一定不能让他俩活着出锦颜殿。司刑司那里交两个死人，也不会作声的。旁人看着本嫔还在受宠之中，定不敢多说。谁若是不长眼到处乱说，本嫔就让他真的不长眼！”沈妩换了轻便的衣裳，将脚上的绣鞋踢掉了，直接歪倒在榻上，话语里带着几分不管不顾。
“把这个悄悄给皇上，莫要被旁人发现了！李总管，姝容华能否翻身，在此一举了！”她贴近李怀恩的耳边，语调轻轻扬起，声音却压得不高不低，在乐声的遮掩下，恰好够李怀恩一人听见。
可惜沈妩正在气头上，她一想起方才张成冲过来的那股狠劲儿，心里头就瘆得慌。这都冲着她来，要她的命了，她再不作声儿，那不正是鼓励底下宫人都来刺杀她么！
李怀恩接过锦帕，脸上露出几分嫌弃的模样，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便贴近了明音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姝容华若是复宠了，你得在她面前多劝着些，以后少作死！我们这些奴才受不起啊！”
“奴婢知道主子心里难受，其实奴婢也不开心。坠儿那死丫头，奴婢横看竖看都觉得像一根刺哽在嗓子眼儿里似的，恨不得跟皇上学了，拿脚去踹她的脸。可是老祖宗的规矩在这里，不能随意破，您说是不是？”最终还是明音大着胆子开了口，声音放得极其柔和，显然是在安抚着沈妩。
对于他的抱怨，明音的脸上露出几抹干笑，沈妩使计耍了皇上吃酸辣的东西这事儿，早就听明语哭号过好几回了，耳朵都快长茧了。
明音、明心和明语三人对望了一脸，嘴边都露出几分讨好的干笑。
“成啊，李总管若是先劝住皇上，我一定把容华给哄好了！”明音似笑非笑地丢下了一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回到了沈妩的身边。
幕后黑手暂时动不了，连自己身边的叛徒都不能轻举妄动。简直是糟透了！
李怀恩暗自道了一声“晦气”，他偷偷捏了捏锦帕里包的东西，待知道后才放下心来。他真是被上回那道酸辣有味的东安子鸡给吓到了，皇上直接可以说姝容华要刺杀了，简直比毒药还可怕。还好这回给的东西，总算是真的要和好的趋势了。
“一时情急，本嫔都忘了这破规定。自己被狗咬了，还不能亲自踹两脚。让别人来踹，本嫔如何解恨！”她杏眸一瞪，红唇轻启，这几句抱怨的话便说了出来。
他心里暗道：最后姝容华要哄皇上，还是得把他们这些可怜的奴才拉下水。
明音的话音刚落，沈妩的脸上就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她不由得轻轻地“啧”了一声，秀气的眉头也紧紧蹙起。
李怀恩走到齐钰的身后，轻声靠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并且慢慢蹲下身，直接跪在齐钰的身后，然后慢慢地从袖子里将锦帕抖了出来，悄悄地放到了齐钰的腿边，才站起身来。
明音心里头清楚，边替沈妩换衣裳，边斟酌着语气道：“容华，奴婢说句不当说的。您虽在气头上，可是后宫有明确规定，妃嫔是无法直接让处死宫女太监的，只能交给司刑司。”
沈妩一直用余光盯着那边看，此刻见皇上轻轻蹙起眉头，却还是微微低头，似乎在看锦帕里包住的东西。待瞧清楚之后，他便抬起头，恰好对上了沈妩轻笑的脸。
兰卉不好再多说什么，连忙轻声应承了下来。沈妩借口乏了，便让他们都退下去了，只留了几个贴身伺候的大宫女。兰卉临走之时，冲着明音轻轻使了个眼色，悄悄叮嘱了一句话，才退了出去。
沈妩很快就偏过头去，端起手边的酒杯，用衣袖遮面将里面的酒酿一饮而尽。然后放下衣袖，却是再次扭过头看向皇上，冲着他轻轻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然后又挺了挺酥胸。
她的脸上露出几分疲态，口气便软了些。
齐钰的眸光暗了暗，还不待他做出回应。沈妩便已经扭过头，对着坐在身边的沈婉，低声说了几句，就起身带着明音悄悄从后面出了殿门。
沈妩轻轻挥了挥手，柔声道：“姑姑莫要这般说，本嫔也没想到，这回张成竟会参与其中。姑姑也不用挂怀，只是这锦颜殿上下的确该好好整治一番了，一切还得劳烦姑姑了！”
男人的脸上露出几分冷笑，他伸手招了招，叮嘱着李怀恩几句。李怀恩便立刻吩咐小太监出去办事儿了，齐钰则留在殿内又看了半个节目，直到那个小太监拿着东西进来，他才转过头，对着太后轻声道：“母后，您慢慢看着，朕还有些事物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奴婢该死，没调查清楚便调人进了内殿，让他们钻了空子，还请容华责罚。”兰卉慢慢往前走了几步，轻轻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依然还是镇定十足，头微微低着。
太后正看到兴头上，也无心猜测皇上此举的意义了，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连一句话都没多说。
沈妩的手指紧紧抓着椅子的边缘，因为用力过猛，指节都泛着苍白。脸上阴冷的神色越发明显，她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恼火，那怒气冲冲的阴狠模样，不由得让殿中的宫人皆噤若寒蝉。
齐钰慢慢站起身，也从大殿出去了。他虽不是大张旗鼓，不过不少命妇的目光，却一直盯着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