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得找人好好装扮一番,别露馅。这可是一个绝佳的计谋,让那些心虚之人露出马脚,若是扮相逼真,多来那么几回,说不准正常人也能被逼疯!”沈妩面对她那种不相信的神情,明显有些不高兴,不由得丢了个白眼过去,没好气地说了几句。
明音听得她的吩咐,立刻快走了几步凑上去,慢慢弯下腰仔细地听着她所说的话。待沈妩说完之后,明音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惊诧的神色,转而扭过头看了一眼沈妩,明显是有些难以置信。
明音见她坚持,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在出了殿门的时候,愁眉苦脸的神色就没有缓和过。
“明音,你过来,本宫有事儿要你去做!”沈妩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轻松起来,显然是心里已经想出了主意来。
最近几日,整个凤藻宫都弄得十分紧张,太子遭暗算的事儿,沈妩并没有大肆宣扬,而是十分隐秘地就在少部分人里面提到了。所以后宫里的人,只知道皇后娘娘肯定又在预谋什么大动作,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沈妩抬起一只手撑着下巴,眉头紧锁,双眼失神,显然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明音就站在一旁,也不开口催促她。
当然也有人心知肚明的,比如某位筹谋了那么久要害太子性命的人,不过没传出太子已死的消息,她还是十分郁闷的。凤藻宫如今看管得更加严实了,想要再次行动,恐怕难上加难,又要开始蛰伏起来,只是等的时间恐怕比较长。
可是现如今这只厉鬼忽然露出了她尖锐的獠牙,竟也让沈妩暗自心惊。这样的女人,如果不是皇上厌恶她,恐怕她能爬得比谁都高,比谁都快。
云雁宫里一片静悄悄的,这都已经大半夜了,不当值的人早就歇下了,就连主殿里,也是异常安静,只有外殿宫女守着的屋子里,灯火通明。
沈妩的双手狠狠地捏紧了椅子的边缘,她慢慢地回想着她印象里的德妃。刚入宫之时,这位德妃还只是丽妃,既没有瑞妃的性格鲜明、张扬跋扈,也没有贤妃的八面玲珑、气质高雅,相比她们二人,她明显是不起眼的。甚至连前世,这位德妃也一直是这样不高不低地混着。
宫殿最后面是宫人住的地方,西北角全部都是宫女住的,外面寒风阵阵。过年的气息还没有退去,有的窗户上还贴着窗花,看起来十分喜庆。
显然她是真的生气了,难怪德妃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儿,竟然有这样的法宝护身。这后宫里只要是出自冀州的奴才,就都有可能成为德妃培养出来的死士,要多少有多少。
“咚!咚!”忽然有一扇窗户被敲响了,每间屋子两个宫女睡,此刻两张床上的宫女都是翻了个身,却没醒。
“哦?本宫倒是没看出来,这个德妃竟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能想着控制住同一个地方的宫人,内外接应,倒的确是个好主意!本宫也不得不夸赞她的聪明才智了!”沈妩的柳眉倒竖,脸上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笑容,嘴里的话语虽然全部都是夸奖之意,但是语气却是森冷无比。
“咚咚!咚咚!”这回响声变成了四下,而且还极其富有节奏感。
难怪司药司那个宫女上吊自缢,房间里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状况,很显然是自愿的。说不准德妃的手中,就握有那个宫女一家老小的命脉,自然没有不服从的道理。
“唔,谁呀?”睡在外面那张床的宫女先醒了过了,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声。外头却是悄无声息的,除了风声再听不到任何动静。
“德妃娘娘的父亲,并没有真才实学,甚至还是个酒囊饭袋,所以许家即使耗费了大力气,也没能让德妃的娘家搬到京都来,依然留在冀州那里。不过宫中有个妃嫔坐镇,所以这冀州上下无一不顺着他们。冀州很显然就是德妃娘娘的老巢了,有她的家人在,她又一手把控着后宫里出自冀州的奴才,两边牵制着,倒的确有不少人不得不为她卖命!”明音此刻说话就十分不客气了,将自己先前得到的资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总结地说道。
“可能是风刮的,天还没亮呢!”另一个宫女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转了个身又继续睡。
她叮嘱过那几个宫女之后,便匆匆出了房间,往前殿跑去。待她把这些情况报告给沈妩之后,沈妩的脸上便闪过几分阴狠之色。
当屋子里恢复了一片寂静之后,“咚咚!咚咚!咚咚!”外面的敲击声再次响起,这回变成了六声,节奏已经开始慢慢加快。
明音听到之后,不由得冷笑了一下,语气嘲讽地说道:“看样子德妃娘娘算是把大半个后宫里的冀州人都养活了,甚至连别宫的冀州人也不放过,用得甚是顺手啊!”
“究竟是谁?”睡在外面的宫女猛地转过身,看向那扇被敲响的窗户,屋子里没有灯光,外头的月色也不是很好,只能依稀看见有什么影子飘过,让人心里不踏实。
“德妃娘娘宫中大部分都是冀州来的,她的宫里头换人频繁,原本我还不知晓,现在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主子总是在分配人进去的时候,先用一段时间,若是不错的冀州人总会留下来,如果不是那种特别伶俐的外乡人,她就会让人调走。”先前那个发现冀州这个地域的小宫女,有些惊讶地开了口,她仔细核对过这些宫女,甚至连以前伺候德妃的人都好好查验了一遍,最终得到了这么一个规律。
“喂,好像有东西在窗户外,快醒醒!”那个宫女的脸色都吓白了,她连忙跑到另一张床上,伸手推推那人。
这个答案呼之欲出,已经可以把德妃这边当作一个突破口。皇后娘娘说得对,如此大动作地下毒,还弄死了投毒的宫女,只要确定了目标,就好对付多了。
宫里头的人最怕晚上有人敲门或者窗户了,也不知是人是鬼,最重要的是此刻三更半夜,如果是人敲窗户的话也该出声。
“再找找德妃宫中的宫人,看看有多少是来自冀州的!”明音放下书册,沉声吩咐道。
被推醒的宫女年岁明显要小一些,听那个年长的这么说,困瘾也早就消失不见了。她哆哆嗦嗦地坐起来,两人同时看向窗户。
明音的面色越发严肃起来,她从那个丫头手里接过书册,盯着上头的字,心跳如雷。拿着书册的指尖都在颤抖,德妃虽然姓许,不过也是远方亲戚的身份,原本是冀州人,在冀州长大,直到十五岁才被许家知晓,并且召唤到许家培养了一年。十六岁的时候,恰好皇宫选秀,就把她送入宫中。只是一直未得皇上宠爱罢了。
“咚咚!咚咚!……”外面敲窗户的声音再次传来,一刻都没有停歇,也不知道敲了多少下才停了下来。
“找到了,是德妃娘娘!”其中一个小宫女捧着书册,手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脸上露出几分紧张的神色。
屋子里的两个宫女吓得直哆嗦,早就抱在了一起,嘴里开始哼唧着。
听到她的话,立刻就有人动起手来翻找档案,能让明音记得如此细节的宫妃,肯定是那几位经常露脸的,所以翻查起来也十分快速。
“要不要出去看看,兴许是隔壁屋的在吓唬我们?”那个年长的勉强镇定了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声音问道。
“查查各宫的主子娘娘,我记得也有从冀州来的!”明音猛地拍了一下手掌,脸上露出几分急切的表情,难怪她觉得冀州这个地名儿十分熟悉,原来是先前就有留意过。
两个人纠结了好久,外面敲窗户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才子时,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总这么待着也不是法子。两个人最终决定还是出去看看,相互搀扶着从床上下来,身上连件外衣都没穿,就这么哆哆嗦嗦地往门口走去。
“冀州的,怎么这么熟悉?”明音喃喃地念叨了几句,她轻轻眯起了眼眸,显然是陷入了深思之中,像是抓到了什么线索一般。
桌上的蜡烛已经被点亮了,两个人各自鼓励了一番才打开门。
明音的眉头一挑,她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手中的名单,脸色越发难看。
“嗖”的一下,一个身穿宫女服装的女人在门口闪过,就在她们眼前。头发披散着,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条从嘴里伸出来的舌头。
明音凑过去,弯下腰仔细地看了两眼,眉头就慢慢地皱拧起来了。宣纸上总共四个圈,两个圈中的人是属于德妃身边的,另外两个人分别是良妃和慧妃身边伺候的。
“啊!”两个人同时尖叫出声,视线里的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这两个宫女也看得十分清楚了。
“明音姐,这个翠柳是来自冀州的,这几个也是冀州来的,她们是老乡。”其中一个小宫女像是发现了什么,冲着明音招了招手,她边说边在重新抄写的名单上画了几个圈。
刚刚那个出现在门口的女人,的确像是吊死鬼。让她们二人想起了不好的人和事情来,这两位宫女一刻都不敢停留,立刻跑进了屋子里,将门一下子锁了起来。
凤藻宫里头心思细腻的几个宫女,都被明音抓过来,和名单上的宫人说过话。并且对他们的档案也一一查验过了,从籍贯到家里人的情况。
直到这两个宫女躲进屋里鬼哭狼嚎之后,屋顶上才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原本那个女鬼,连忙将披散在脸上的头发撩到了脑后,用发带束紧了,露出那张白嫩的小脸。脸上还带着几分没心没肺的笑容,此人正是凤藻宫的明语。
明音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上面有七八个宫人都画了圈,就是那些需要重点关照的宫人,皆是出自在后宫之中有头脸妃嫔的宫殿。
“吓唬那两个人实在是太有趣了,只是腰这里被勒得有点疼!”明语的声音轻轻压低了,但是语调却是极其欢愉的,显然头一回扮鬼,心情无比畅快。
明音得了吩咐,立刻又退了下去。她的衣袖里放着一张名单,从中抽出来打开一瞧,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人名儿。显然皆是那个司药司宫女相交甚好的人名单。
明音冲着她丢了个白眼,身后站着两个身材壮硕的太监,手里头牵着一根绳子,那绳子的另一端就系在明语的腰上,显然方才就是利用这个绳子,才把明语快速地拉上屋顶,形成一种飞走的错觉。
后宫里的这些妃嫔知道太子的存在,也就是沈妩回宫之日,大概半年之前。幕后黑手若是生出了这等心思,肯定就是在那之后着手搜寻下毒之人。即使是之前就培养的人,那么从决定要下毒开始,之间的联系也会变得万分紧密。
“啊——”屋子里那两个宫女的哭喊声就没有停下来过,对面好几间屋子里都已经有了光亮。明音慢慢地蹙了蹙眉头,立刻让那些人跟着她。几个人飞快地从屋顶上滑了下来,却是到了房子后面,然后顺着早已定好的路线,飞快地往凤藻宫赶去。
“接着查,肯定会有马脚露出来的。即使幕后黑手来这一招死无对证,但是下断肠散这种事儿,太过急功近利,显然是有些坐不住了,而且计谋歹毒疯狂,一定会留下隐患。从那个宫女的家乡背景,再到和哪个人交好,交好了多长时间都一一摸清楚。要特别注意这半年来,和这个宫女交往紧密的宫人。”沈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仔细思考了片刻,便冷声叮嘱道。
德妃的寝宫后院有人撞鬼了这事儿,很快就传遍了后宫。毕竟后宫阴气较重,而且这些宫人最信鬼神传说,不少人都曾被主子命令过害死了人,手上都沾了血。所以也就最怕这些东西,此刻一听说是德妃寝宫里传出来的,不少人就在猜测一定是德妃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沈妩的眉头一皱,很显然这是早就谋划好的。并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交好的,肯定是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和财力,才会有如此可观的人缘。想到这里,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看样子她回宫这么久,并不是没人对太子动手,而是蛰伏太深、谋划太久,才弄出了这个狠毒的计谋来。
德妃已经把那两个宫人抓过来问了,当听到是吊死鬼之后,心里一惊,脸上的神色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手心里却是沁出了一层冷汗。最近有谁是上吊死的,她的心里自然是最清楚不过。难道真是那个司药司的宫女阴魂不散?还是别人搞出来的假象,就为了逼迫她自乱阵脚?
“娘娘,奴婢翻查了那个司药司宫女的身家档案,又仔细地问过了司药司与她交好的人。才发现这个宫女竟然人缘极好,交好的宫女太监无数,简直就是左右逢源。就连其他主子宫里头的宫女,也有不少相交甚好。良妃、德妃、慧妃、婉妃、佳嫔、然美人,这几个炙手可热的主子娘娘宫里,都能找出交情深的宫女。当然凤藻宫里头也有!”明音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感,这个宫女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要不然也不可能交好这么多的人,此刻探查起来就无比的费神,幕后黑手肯定就隐藏其中,却又藏得如此之深,根本无从寻找。
德妃一时之间是惊疑不定,有些拿不准主意。
皇上走后,沈妩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她靠在椅背上,轻轻眯起眼眸看向外面。明音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沈妩一抬头就看见她脸上的忧色,显然调查得并不顺利。
得知了幕后黑手是谁,沈妩的心绪便安定了一些,她抱着二皇子坐在床上。周围都摆满了各式的吃食与精巧的小玩意儿,显然是想锻炼他辨别哪些是能吃的,哪些是不能吃的。
只不过最后一句话,却让沈妩暗自发笑。也不知皇上这样的口气,是在安慰沈妩,还是在自我宽慰。女人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儿,想来皇上见过不少,太后就是其中之一。谋害太子的幕后黑手,显然也是深谙此道之人,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抓住的!
无奈这个小肉墩一概不管,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就往嘴里塞,能吃的就咬几口咀嚼几下,好吃的就吃,不好吃的就吐出来。若是碰上不能吃的,他也要涂一层口水在上面。对于辨别吃的东西和玩儿的东西,依然毫无长进。
“这宫里只还剩下两百多妃嫔了,竟然还是如此不老实。能有本事儿让司药司的宫女动手,要么买通要么强逼,那些位份不高后台不硬的肯定是没法子,而能有这本事儿的,统共就那么几个,绝对不超过十个,你一个个查。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立刻派人来找朕。不过是几个女人而已,翻不了大秦的天!”齐钰的声音压得极低,相比刚开始的怒气冲冲,此刻他已经恢复了理智。
沈妩看着他抱着个干净的砚台,啃得不亦乐乎。她的心底就涌起了一阵无力感,脸上的神色也不是太好看。即使找到了幕后黑手,这次也想法子除去了德妃的话,可是不从根源上杜绝二皇子随手爱抓东西往嘴里塞的这个坏毛病,以后就还是会有可乘之机。
齐钰轻抿着薄唇,他的目光有些悠远,显然在沉思着什么。
即使那么多宫人在旁边看着守着,若是有心人想要找出纰漏,还是有可能会出差错的。
沈妩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转而抬起头,对上了他那双暗沉的星目。她慢慢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苦笑,低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人命关天的,我不好胡乱猜测。况且后宫之中,妃嫔那么多,人多手杂,臣妾不敢猜也不想猜!”
“明心,过来,你去御膳房要些东西过来!”沈妩朝着一旁的明心招了招手,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脸上的神色十分严肃正经。
“后宫之中,可有怀疑的人?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齐钰冷声开了口,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犹豫的神色,显然对于这件事儿是要追查到底的。
明心听了她的吩咐,先是一惊,转而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道:“主子,这样不太好吧?毕竟太子年纪还小,正是喜欢拿东西吃的时候。您这样做,太子会不会承受不住?”
“还好是大皇子警觉,不过幕后之人不除,臣妾心底难安!”沈妩轻声开了口,她的表情也是难看至极。
沈妩看着怀里的小肉墩,脸上也露出几分踌躇的神色。孩子的确太小了,她刚才所说的根本就是个馊主意,心里也有些动摇。恰好二皇子抬起头来,手里抓着一个龙形的玉佩,这还是皇上送给他的周岁礼物,没想到此刻却被他含住了龙头。
皇上大体了解了,待听到那个下毒的宫女已经上吊自杀之后,俊朗的眉头一下子皱起,脸上的神色有些紧绷。
仿佛那玉佩是糖块一般,二皇子吃得异常欢快,口水流了出来,从下巴上滑过直接滴落到他自己的腿上。抬起头恰好对上沈妩看过来的眼神,冲着她“咯咯”直笑。
沈妩站起身来,将二皇子递给奶娘抱着,还没等她弯腰行礼,已经被皇上一把扶住了。两人屏退了众人,开始商议着这件事儿。
“母灰(母妃)、母灰!”二皇子已经会叫沈妩了,可惜嘴里还塞着玉佩,就有些口齿不清,他却自娱自乐地叫得异常欢快。
“小撑没事儿吧?”皇上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片刻,才慢慢地走进来,脸上担忧的神色十分明显。
“快去,再多要一样东西过来,省得到时候整治不了太子这坏毛病!”沈妩一扭头,对上了明心无奈的眼神,异常坚定地吩咐她去做。
皇上过来的时候,沈妩正抱着二皇子,她现在已经花心思准备,要把二皇子抓住东西就往嘴里塞的坏毛病给改掉,不过收效甚微。此刻她手里抓着一个巴掌大的圆球,那小肉爪子一下子就伸了过来,抢走了沈妩手里的圆球,直接往嘴里塞,弄得到处都是口水。
明心得了吩咐,立刻冲了出去,心里却是叹息连连。
李怀恩立刻带着人跟上,连大气都不敢出。暗想着又是哪位不长眼的人使出这丧尽天良的手段,皇上和皇后娘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若是被抓出来了,恐怕这下场会无比凄惨。
二皇子见明心匆匆退了出去,又低下头去从嘴里将玉佩拿了出来,扔到了一边。伸出手再次拿起另一样东西往嘴里塞,沈妩就在一旁细瞧着,心里头的无奈感更加严重。
“李怀恩,摆驾凤藻宫!”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他直接站起身来往外走。
当明心从御膳房回来之后,沈妩就让人把这一床的玩具都收走了,只留下几块糕点。二皇子对那些小玩意儿十分的依依不舍,甚至还哼唧了两声,不过还有几块糕点放在盘子里,他也就直接去抓来吃了。
“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谋害太子?还是如此阴毒的手段,当真该捉出来千刀万剐!”齐钰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他的面色难看至极。
明心和几个宫女,把那些小玩意儿拿过来,旁边放着一个盆,里头装着黄色的水,看着极其怪异。几个宫人手里拿着锦帕放进盆里濡湿了,然后将那些小玩意儿的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
皇上得知有人用断肠散要害太子之时,顿时脸色就变了。他捏紧了手中的狼豪,“啪”的一声,笔杆竟是直接断掉了,手指的指节也变得苍白无比,脸上的神色异常难看。
当明心再次把玩具送上床的时候,二皇子明显是很高兴,直接扶着沈妩的肩膀站了起来,身体前倾着似乎要去触碰那些玩具。
两位皇子都搬离了西偏殿,沈妩让人在内殿的侧屋加了两张床,只要旁边一有动静,沈妩就能听得到。她又把明语调到那边去照顾两位皇子,很少再让他们出凤藻宫,里里外外的警戒也明显加强了不少。
沈妩见他这副高兴的模样,轻轻一挑眉头,直接从里面拿出了方才的龙形玉佩递给他。二皇子冲着沈妩开心地笑了笑,抓起玉佩就往嘴里塞。
沈妩抬起手来捏了捏眉头,脸上露出几分烦躁的神色。背后之人一日不除,二皇子的安危就始终存在隐患,她也会一直提心吊胆。
他的舌头刚碰到玉佩,就有一股怪异的味道传来,直接遍布了整个舌头,异常的难受。立刻就把玉佩吐了出来,气愤地举起手来,将玉佩摔到了床里,眼眶直接红了。
当年沈婉被弄得早产,她屋子里的宫女,死了一个,另一个没处理干净又胆大包天让沈婉发现了,才被沈妩抓到了贤妃的把柄。直到如今,那个死了的宫女,究竟是谁派来的,沈妩一直都没搞明白。
沈妩却没理会他这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再次伸手拿出了一个他最爱玩儿的球。二皇子委委屈屈地接了过来,依然是习惯地往嘴里塞,那种刺激性的味道再次传了过来。这回他直接哭出了声音来,气得把球也扔了,抬起双手抱住沈妩的脖颈,嘤嘤地抽泣着,哭得无比伤心。
沈妩轻轻挑了挑眉头,对于这个答案,她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后宫里的这些主子,最擅长的就是威逼利诱使用别宫的奴才去害人,最后又让那些不起眼的奴才立刻没了,弄得死无对证。
这些东西的味道都变了!一点都没有原来的好!
“方才有人来回话,说是昨儿晚上来西偏殿的那个宫女死了,今儿一早奴婢派人过去,司药司的人才想起来一直没瞧见那个,便一起去她的房间里寻人。亲眼瞧见吊死在房梁上,被人弄下来之后,连口气都没有,身体早已冷僵了!”明音的语气显得有些僵硬,又是这样!线索查到了一半就断掉了,这个年过得真是不安稳!
温热的泪珠都滚进了沈妩的衣襟里,她轻轻拍了拍二皇子的后背,声音轻柔地哄着他,但是手里头的动作却是一下不停。又从那堆玩具里摸出一个来,递到二皇子的面前。
明音此刻这样的表情,让沈妩也跟着紧张起来。两人走出了西偏殿,挑了个僻静的地方站定。
小家伙哭得泪眼朦胧,鼻涕都下来了。看到近在眼前的玩具,他的哭声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什么,再次趴回了沈妩的怀里继续哭。
“怎么了?”沈妩边往外走,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沈妩拿着手里头的一个铜质人偶,又一次晃到了二皇子的面前。小胖墩的哭声明显小了下去,他有些不确定地看了几眼沈妩,似乎透着一种询问。
外面的宫人又被杜院判传唤进来了,开始将桌上那些被抹上断肠散的器具全部收起来送走。明音的面色也十分难看,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沈妩,眼神中带着几分焦急。
沈妩冲着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甚,嘴里也不停地说着鼓励的话语。二皇子再次抬起了爪子拿了过去,又看了看沈妩,好似确定了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便又往嘴里送。
“本宫知道了,麻烦杜院判了。还请把这里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不要放过一丝角落!”沈妩还没缓过劲儿来,语气低弱地说着。
这回就连候在床边的明心,都有些不忍心再看了。太子殿下,您能不能长点心!那些玩具上都被抹了生姜水,而且依照着沈妩的吩咐,生姜的味道极其浓烈,就连他们这些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二皇子这个奶娃娃。
沈妩是越想心里越惊慌,如果那个小肉团子忽然就冷冰冰的不动了,也不再喊着吃糕了。那样的场景她根本不敢面对,即使这样胡思乱想一下,都觉得浑身快要痉挛了,眼皮不停地跳动着。
偏偏已经被刺激过两回了,还是不怕死地要把东西往嘴里送第三回。
沈妩听到之后,整个人跟着一抖,她着实没想到背后那人下手竟是如此狠毒。断肠散都用上了,明知二皇子喜欢抓住东西就往嘴里塞,所以这就是为了让他咽下肚中。而且平常即使碰到这些玩意儿的宫人们,也不会直接塞到嘴里去,要不是大皇子机敏,恐怕二皇子那个只知道吃的小胖子,此刻已经中招了!
“哇——”果不其然,号啕大哭的声音更加厉害,简直就是响彻了整个凤藻宫。
那些女人斗得再怎么凶狠,置别人于死地,他都没什么感觉。既然这些主子们选择了入宫,就得承受这些明枪暗箭的来袭。但是对一个孩子使这样狠毒的手段,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况且太子的身份已经确定了,那就是未来的储君,只要查出来就是死路一条。
那个铜质人偶,也被发了怒的二皇子直接扔到了床下,他的哭声显然十分伤心,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伤害一般。
“娘娘,这些东西上面,都被抹了断肠散在上头。做这些事儿之人,居心歹毒,就是要太子一击毙命。兹事体大,老臣会启禀皇上!”杜院判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在后宫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手段都见识过。
沈妩依然坚持不懈地拿起东西来,这回又换成了陀螺。结果刚送到二皇子的面前,那小家伙的哭号声就变得越发响亮,沈妩一直拿着陀螺在他的眼前晃悠,显然二皇子是真的生气了,抬起手开始挥打着那陀螺。
沈妩挥手让那些宫人都退了下去,面色沉静地看向杜院判,脸上的神色非常严肃。
二皇子哭了好一阵子,才被哄好了,不过这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就一直没有停过。那一堆玩具在他的眼里彻底成了禁忌之物,根本不能放到他的面前,只要他一看到就立刻抓起来,往远处扔,而且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似乎不把那些玩意儿摔坏了,就誓不罢休一般。
杜院判回过神来,冲着沈妩行了一礼,快步走到沈妩的面前,手里还拿着绢布。他看了看四周,轻声对着沈妩说道:“皇后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面对二皇子这样的转变,沈妩显然十分满意,没想到竟能有这样的收获,她在心底感到了莫大的窃喜。直接把明心召过来,趴在她的耳边细细叮嘱了几句,脸上的神色无比坚定。
“杜院判。”沈妩看着他这副模样,想来已经有些头绪了,便低声唤出口。
明心自知劝阻无力,领了吩咐之后,无比同情地看了看二皇子,便立刻带着人退了下去。
二皇子年岁还小,所以玩具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杜院判将绢布举到面前仔细瞧了瞧,又慢慢凑到鼻尖处嗅了嗅,脸上的神色越发阴沉。
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和那些宫人才算是把沈妩交代的事情做完了。凤藻宫的里里外外,只要是二皇子曾经表现出有兴趣的东西,都得用锦帕蘸着生姜水抹一遍,而且还得抹得极其严密,最好让那东西就变成一块生姜。
杜院判就站在靠近二皇子床的那边,他的手里拿着一块绢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个巴掌大的玉佩。他的面前是一张梨花木桌,上面都放着这般大小的物什,显然皆是二皇子的玩具。
自此有大半个月,凤藻宫里经常传出二皇子的哭号声,而且还是玩儿得好好的,忽然就哭了。有不少不知道原因的宫人,都感到几分莫名其妙。太子从小就不怎么爱哭,而且成日里随便抱个什么东西都能玩儿上半晌,这会子怎么老是哭哭啼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