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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颜唱唱有些吃不消,小声说:“你不是说喝酒不安全吗?”

林思安猛地抢过酒水单,直接越过饮料,挑了度数最高的洋酒,一点就是一整瓶。

“你不许喝,你负责保护我。”

陆之然来点单,颜唱唱照例点了两杯果汁。

陆之然垂下眼,“对不起,这酒卖完了。”

“他看每个路人甲都是这样。”

林思安暗笑,按照度数又挑了一个。

林思安的情绪一落千丈。颜唱唱傻乎乎地安慰她,“哎,你不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别有意味吗?”

“不好意思,这个也卖完了。”

结果陆之然看到她连眼睛都没眨,停了两秒就收回了目光。

“那这个呢?”

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也认为时机成熟了,她便拉着颜唱唱上门踢馆。

“一样。”

林思安一个月没去酒吧,她觉得自己不能太上赶着,负心人都是被惯出来的,何况他们现在连一点儿奸情的苗头都还没有。

林思安一拍桌子,“什么酒都没有,你们开什么酒吧?”

“要不咱也玩回欲擒故纵吧。”

颜唱唱一不小心乐出声,跟着应和,“把你们老板请过来!”

林思安轻声说:“陆之然不是铁板,他是一块冰,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肯为我化开一点儿。”

陆之然抿紧嘴唇,一声不吭地走了。

颜唱唱和她抱头假哭,“哎哟,咱们林妹妹好不容易动了回真感情,却碰上这么一块铁板,让人情何以堪啊。”

酒吧的老板长年不在,调酒师就成了第二负责人,大家都叫他 “楚哥”。

林思安从没受过这种待遇,从没。她觉得自己没有丝毫胜算。

这楚哥是最早洞悉林思安心思的,最爱开他们玩笑的也是他。

这一局,她完败。

“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啊?您养的那只狗估计都知道我喜欢他了。”

季佳安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便让陆之然明明确确地拒绝了自己。

楚哥点了支烟,笑道:“我们一直都以为你只是在玩玩,之然来这里才不到半年,看上他的小姑娘多了,没几个是真心的。你一个月没来,我还以为你也放弃了,原来是在欲擒故纵。”

林思安大方地点点头,“这样啊,那算了,下次吧。”然后一步步走回颜唱唱身边。

林思安觉得自己应该和领导先搞好关系,“可是他都不理我啊。”

陆之然望着林思安,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冷漠,这样的人通常会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我今晚要和小安早点回家。”

“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再给他小费了,你一次给那么多,任谁都会有一种被嫖的感觉。”

大家好像都在忙,却又都留了一只眼睛看热闹,从不离开陆之然身边的季佳安自然也在。

好像终于找到症结所在了。

问得看似漫不经心,只有林思安知道自己紧张得几乎舌头抽筋。

颜唱唱分析道:“而且我看陆之然挺关心你的,这种闷骚型的人就这样,我才不信酒真的都卖光了呢。”

林思安按捺不住,她甚至不确定陆之然是否记得自己的名字。某一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在他们演出完之后奋勇出击,“你今晚有空吗?”

林思安重燃希望,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待陆之然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人得智取。

陆之然倒是平静得很,林思安来与不来都不见他有丝毫异常,其他人的痴心对他来说仿佛还不如一支香烟的消遣。

当天晚上,林思安就把刚下班的陆之然堵在了门口,“一直都没机会感谢你上次的帮忙,今天能请你吃个饭吗?”

于是他们三个人的爱恨情仇被改编成了无数版本,有人甚至希望两位女生舍弃男主角,然后成为一对神雕拉拉。

陆之然稍一犹豫,林思安已然通情达理地低下了头,轻声说:“我知道你很忙,对不起,打扰了。”

只除了季佳安。就连颜唱唱都能感觉到她的敌意。

她转身便走,心里偷偷数着,一秒、两秒、三秒,结果数到三十秒的时候后面还是没动静。

陆之然并非每天登台,没有演出时也会当服务生,林思安就专门找他点单,还会给好多小费。她的醉翁之意已是昭然若揭,所有人都喜欢开她和陆之然的玩笑,林思安丝毫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她的所有羞耻之心已然泯灭。

林思安恨得咬牙切齿,突然被拉住,回头的一瞬间赶紧收起了才露苗头的狰狞嘴脸。

那天之后,林思安经常拉着颜唱唱去那间酒吧,和调酒师、服务生打听陆之然的一切,知道他的星座、血型、手机号还有家庭住址,知道他和主唱季佳安只是邻居不是恋人,知道他今年其实才十八岁。听到这里的时候,林思安觉得使命感倍增,自己好歹是一名医大学生,应该辅导辅导失足少年,结果这样的奢望在知道陆之然科科全优的成绩时全部破灭。

陆之然看着她的眼睛,这人专注地望着一个人的时候可以让一切无所遁形,好像……吸尘器!

后来她常想,自己在陆之然面前的弱势,也许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林思安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飙到一百八十迈,以前她总认为 “目光被黏住”这样的形容很扯,可是现在她的目光就像长了倒钩一样深深地扎在他身上。

林思安就像被圣诞礼物砸晕了的小孩子,“你……你好。”

陆之然说:“我今天没有别的事。”

然后他听到男生淡漠的嗓音,对自己说:“我叫陆之然。”

林思安就傻愣愣地点头,“哦,那很好啊。”

林思安觉得有种酸涩憋在嗓子里,这一刻她是如此嫉妒这个女孩。

陆之然笑了笑。

男生望着她,眼睛温柔得像一汪春水,叫了一声 “小安”。

林思安猛地吸口气,秋香就是跟唐伯虎三笑定的情啊!

是那个唱歌的女孩,面上三分娇嗔,更添俏丽。

后来颜唱唱在听到这段描述的时候,无情地披露了真相, “他当时那是在笑你傻。”

林思安顾不上安慰弱者,刚要和男生道谢,身后有人喊:“之然!你怎么在这里啊,我都找你好久了。”

这才是真正的旁观者清。

原来这才是受害者,先是被非礼,然后又横遭一摔。

林思安恋爱时的智商就和色狼看见绝世美人时相近,她把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了如何对陆之然好、如何改正自身缺点上,却从来没去想过他们到底是否适合在一起。所以即使豁出命去爱,感情也行将就木。

躺在地上的男人挣扎着爬了起来,模样清俊,看起来竟像是松了一口气,“你们认识她?太好了,这位小姐喝醉了,刚才死抱着我不撒手,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甚至到了现在,林思安都弄不清楚,那么久以来,陆之然爱的人到底是谁。

林思安一把抱住颜唱唱,几乎热泪盈眶,谁能体会到她那种找到失散女儿般的辛酸。

相亲回来的那天晚上,林思安过得意外地平静,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林父林母才到家,林思安已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那个男人正是唐健康,这一役,就是他们的定情一摔。

结果她躺在床上一直瞪着天花板,等到半夜三点也无人问津。

没等他们过去帮忙,颜唱唱已经一个过肩摔把他狠狠地放倒在地。

这是对她彻底死心了?

后来他们终于找到了颜唱唱,她正醉醺醺地哭闹着,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怎么看都像正被企图非礼。

第二天,林思安忐忑不安地下了楼,看见丰盛的早餐还有笑容可掬的慈母。

林思安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眼波含情,声音发嗲,那男生竟没有拒绝。

“快点来吃饭吧,小心上班迟到。”

林思安差点又要忘记颜唱唱的安危,暗骂自己没人性,想起这个男生或多或少也算是罪魁祸首,便说:“你在这一带比较熟,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

“我爸呢?”

男生似乎刚下台,背着一把吉他,漠然地看着她,“他们其实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去市里开会了。”

林思安都懒得理他。

林思安仔细看了看林母的神情,竟然真的没有丝毫怒气,看来此事有待揣摩。

黄毛悻悻地松了手,临走时还嬉皮笑脸地问道:“哎,你爸爸叫什么呀?说不定还认识我爸呢。”

去医院的路上,林思安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给颜唱唱打个电话。她从小心高气傲,朋友很少,死党几乎没有,失去颜唱唱是件可怕的事,林思安甚至找不到一个替补。

男生点点头,“她是我一朋友的妹妹,你们别欺负她。”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颜唱唱对自己有多好。

黄毛愣了下,看看男生,又看看林思安,“你们认识?”

小她一岁的颜唱唱为了能和自己一起上小学,在父母面前撒泼打滚,哭天抢地,小小年纪就以扬言自杀来威胁,其实都是林思安暗中唆使的。

男生走出阴影,目光淡漠而清冽,一点儿都不像是在见义勇为。

有男生欺负林思安,颜唱唱想都不想就冲上去和他们厮杀,后来她以暴制暴成了孩子王,把林思安护在身后宣布:“谁敢欺负她我就揍谁!”结果每次颜唱唱和人打架都是林思安去打小报告,因为那样可以得到更多的小红花。

林思安几乎吐血,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我妹妹不想去,放开她。”

初中的时候,她们两个同桌,颜唱唱成绩不好,考试的时候总抄林思安的答案,一次两次还颇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次数多了就开始厌烦了。后来林思安偷偷去找老师申请调座位,回来还跟颜唱唱假模假式地抱头痛哭了一场。

“这么巧啊?我爸爸也是。”

高中的时候,颜唱唱喜欢过一个男生,是他们班的班长,戴眼镜的清秀男生。颜唱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每天和他说上一句话就会兴奋得回家咬着被角笑。高中女生之间的友情是很危险的,尤其是扯上一个男生之后,那时候的林思安,漂亮、骄傲、成绩好、不喜欢和人说话,对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来说,恰恰是致命的吸引。时至今日,林思安都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去向那个男生示好,她轻而易举地收到了他的情书,当着颜唱唱的面,盛装出席他的约会。

林思安觉得自己不能输了气势,抬头直视黄毛的眼睛,“我爸爸是警察。”

直到某天,她看到颜唱唱躲在教室里哭,才知道自己对这个女孩的伤害有多大。甚至那时颜唱唱还在对她说:“你不用管我的,真的,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只有你才应该跟他在一起。安安,你不用担心我……”

林思安被那只手碰得几乎尖叫,既担心自己又担心颜唱唱,一把推开黄毛就想跑,结果反让他拉进怀里,“我们不是坏人,别怕啊。”

那一刻,林思安忽然明白颜唱唱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无聊的消遣,她是林思安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存在,但这一认知,足足晚了十年。

显然这帮人是惯犯,已经试图勾肩搭背,“没关系啊,我们教你。”

林思安再没理过那个男生,专心辅导颜唱唱的功课,愣是把门门不及格的她教成了班级前五。文理分科的时候,颜唱唱为了和林思安一班而放弃了文科,填志愿的时候也是直接拿过林思安的志愿表抄,似乎她最重要的几个人生轨迹都是因为林思安的影响而偏离了航向。

林思安转身欲走,却被堵住去路,只好回头无力地说:“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后来林思安和陆之然分手,出了车祸,在病房醒来之后就看见号啕大哭的颜唱唱,旁边是捧着一卷手纸的唐健康,若不是他拦着,颜唱唱真是恨不得冲上来再把林思安抽晕过去。那时候,她指着林思安的鼻子撕心裂肺地骂:“你他妈真有出息!为了那么一猪狗不如的东西连命都不要了!你怎么不想想你要是死了,让叔叔、阿姨还有我怎么办?天塌下来还有我陪着你呢,那畜生不知道珍惜还有我呢,安安,我永远不会不要你的。”

有种流氓是光看穿着就能看出来的,那黄毛一开口就是色狼专用语,“美女,跟我们去喝一杯吧。”

有时候林思安甚至想,自己要是一拉拉该有多好,肯定死攥着颜唱唱这傻子不撒手,哪里还轮得到唐健康什么事。

正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林思安忽然被一群人拦住。

不觉间到了医院,停好车,下车的时候看见旁边的车上倚着个大美女,林思安对车没什么研究,从来记不住牌子,但感觉这辆车应该价值不菲。美女瞥了她两眼,神情高傲,林思安有些好笑,自己高中时看人的表情是不是就是这样牛气冲天呢?

林思安找遍整个酒吧,光是厕所就看了三遍,后来开始沿着整条街慢慢地找,依然不见其踪影。林思安慌了神,就算颜唱唱是武功高强的女侠,如今烂醉如泥能去哪儿呢?心里忍不住出现种种糟糕的幻想,什么强奸案啊,分尸案啊,被拐卖到偏远山村当童养媳啊……越想越忍不住抽自己嘴巴,怎么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呢?唱唱要是出了什么事,她林思安就是以死谢罪也无济于事了。

换好衣服,她在楼道里碰见科室主任,“哎,小林,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医大分过来几个实习医生,你帮着带两个。”

等她终于回过神,忽然发现原本在身边的颜唱唱不见了。

“啊?可是我自己才来不到两年啊。”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见钟情,自己在第一眼看到这个男生的时候,便再也移不开目光。林思安隐约意识到,自己生命中的某些印记,一定会由这个男生亲手打下。

李主任笑得像招财猫似的,“你是林院长的女儿,又是学校里的尖子生,带几个小孩子没问题的。”

眼波一扫,滑向台下的林思安,在那疑似对视的几秒钟内,林思安的心脏几乎要飞了出来。

林思安听得心惊肉跳,自从被人知道自己是林院长的女儿,她觉得医院里所有人都在悄无声息地观察她,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垃圾桶是不是都会被清洁阿姨翻一遍。刚来医院的时候,她就想到这种情况迟早会发生,但她忘了想一想自己能不能欣然接受,这顶意味不明的高帽子,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偷了什么一样,自己在医大没日没夜地泡图书馆,年年得奖学金,各种比赛的奖状拿到手软,然后凭实力留在医院……这些根本没有人愿意关注,院长女儿的头衔掩盖住了一切,林思安分不清这到底是荣誉还是阴影。

灯光下,男生精致的五官如同细心描摹的工笔画,却冷漠得难以亲近,即使身在舞台,也尽是神游天外般地漫不经心。

她现在连病例都要写得比别人工整十倍,生怕哪一个笔画又落人话柄。

林思安是学医的,总有些怪癖,她喜欢观察男生的手,太粗糙自然不行,太莹润又显得娘娘腔,那人则是恰到好处,手指修长,骨节精巧。

好在每天总是不乏小孩子陪伴,他们即使在病痛中也依然心怀善意。

一整晚颜唱唱都在哭诉,空酒瓶越来越多,而林思安则一直在注视着台上弹吉他的男生,那似乎是一个乐队,主唱是个女孩。

胆子大的孩子会拉住林思安的小手指,委屈地说:“阿姨,我不想打针。”

那年林思安上大二,模样清纯,在医大搅乱一池春水。某天失恋的颜唱唱拉她去喝酒,初出茅庐的两人不知社会凶险,不觉间走进了一条酒吧街,随便选了一家闯进去,命运的转轮就开始玩命地转。

那时林思安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她宁愿去回忆他们的相遇,还有相识,其中的戏剧性让林思安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设好的一个圈套,来等着她自投罗网。

李主任带着两个女孩进来,“小林,人我给你带来了,都是医大的好学生,好带。你们快叫林老师。”

这想法总是让她深深地体会到什么是肝肠寸断。

林思安注意到其中一个正是今早碰到的那个香车美人,眉眼出挑,妆容精细,看起来比林思安还成熟。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那么相爱的曾经,也许只是自己杜撰出来的幻觉,其实从来痴狂认真的都只有自己,镜头的另一边则是陆之然的冷眼旁观。

她似乎也想起了早上的相遇,眼神有些异样,不咸不淡地叫了声 “林老师”。

现在就连林思安自己揽镜自照的时候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曾经的她锋芒毕露,眸若波中翠,香腮映浅梅,仿佛眼睫毛都带着些年轻气盛。如今镜中这个苍白似鬼的女孩是谁?游魂一样,眼睛里只剩一摊死水。这变化究竟是在和陆之然分手之后,还是在他们相爱之时?自己也记不清了。

林思安赶忙说:“千万别这么叫我,我也才来两年,大家一起学习,我虚长你们两岁,叫我林姐吧。你们叫什么?”

每一次吵架,几乎都是林思安先认错,她为了陆之然放弃了自己很多原则,学会忍让,学会释怀,学会得过且过,一边疼一边学,拔掉了身上的刺,死扎在陆之然怀里不松手。

“苏意浓。”

直到遇到陆之然。尽管林思安不愿承认,可事实确实是她先示好,先表白,就连第一次接吻都是她主动的。林思安总是安慰自己,陆之然就是长了一张姥姥死了都不会哭的铁板脸,外加一天不愿说三句话以上的闷骚性格,再说自己好歹也比他大两岁,主动一点儿是应该的,想赶那姐弟恋的时髦,就得多付出点儿代价。

另一个脸圆圆的女孩说:“林姐,我叫莫童。”

小时候她也缺德过,若即若离地逗弄那些喜欢自己的小男孩,看他们为自己脸红心跳,争风吃醋。男生爱讨好她,女生爱亲近她,林思安的脾气都是被人众星拱月给惯出来的。

林思安点点头,她向来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接触,寒暄客套更是不会,只好说:“那你们先去换衣服吧,我带你们熟悉一下环境。”

林思安向来都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她漂亮骄傲,精灵古怪,还有些淡漠的神秘感,所以身边总是蜂拥着不少男生。

莫童笑嘻嘻地拉着林思安,“林姐,您就放心吧,我们不会给您添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