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林思安的目光描摹着手里的小瓷器。
林思安傻眼,心想这是报复。他一定是在报复我。
去人家家里吃一顿饭,还顺手捎回一只碗,林思安不禁轻笑出声。
顾嘉臣却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进屋,关门。
顾嘉臣。一只会做饭的狐狸。
她问:“怎么了?”
李主任开始忙活出科鉴定的事,向科室医生询问每个实习生的实习状况,这日正好问到林思安。
林思安不知怎的有些恍然。
“莫童和苏意浓的临床知识都很过硬,我看过她们的出科总结,写得非常不错。”
下意识地转头,顾嘉臣正望着自己,那目光太过专注,像一张网。
“听说这两个孩子在学校时的表现就很优秀,都是班里前几名,可是咱们科现在实在要不了这么多新手。”
等电梯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喊:“林思安。”
林思安只是听着,然后点点头。
笑了一阵觉得有些冷场,林思安讪讪地挥了挥手,“再见。”
“你觉得她们谁更出色一点儿?”
林思安皱眉想了想,忽然笑起来,“哎,你说这场面像不像小三和金主道别?我是大老板,你是我养的小蜜。哈哈。”
“都不错。”
顾嘉臣一直把她送出门,依依不舍地看着。
李主任只好把话挑明,“院里的意思是,她们两个只能留下一个。”
“慢点儿开车,路上小心。”
林思安这才明白过来,这是逼着自己当黑脸啊,“主任,我……才来不到两年,哪能决定别人的去留啊。”
林思安穿上大衣,接过顾少递来的围巾,“我走了。”
“小林啊,这事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们还要进行综合评估。你实话实说就行,也别偏着向着,她们两个总得有个更优秀的吧?再说了,你可是林院长的女儿,眼光肯定错不了。”
顾嘉臣一时无语,估计是对自己的本质有些消化不良。
林思安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开始发麻,林院长林院长,我有那么一个爹至于这么招你们嫉妒吗?天天挂在嘴边不放下,时不时就得溜出来刺激别人刺激自己,看我过得舒坦了你们就长痔疮是不是?
“……”
“主任……”林思安犹豫着,抬头看见她正满眼期待,估计得不到答案是不会轻易走的,这帮人都把小钢针藏在舌头里,林思安真是怕了他们。每天恨不能拿戒尺丈量自己的一言一行,可还是挡不住别人的有色眼光,她甚至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在堆砌 “林院长女儿”这一身份,根本没有人看到 “林思安”的成绩。
“不。它身材好。”
若是不说,恐怕又会被认为是在拿乔,林思安淡淡开口,“她们两个确实都很优秀,就是苏意浓应该注意多和病患的沟通交流,她对孩子太没耐心了,有时就诊气氛太过紧张。”
“林医生爱其风骨?”
想想都觉得恶心。本来以为医院应该是个很干净的地方,医者父母心啊,没想到消毒水只管清洁人的肉体,丝毫不管净化灵魂。
“竹子的。”
若是来看病的小朋友知道朝他笑得像天使的阿姨们人后是这样一副嘴脸,恐怕要吓得大哭找亲娘。想来还是当个小孩子好,永远没心没肺,管你骂我还是夸我,我就使劲高兴,气死你气死你。
“好啊。你要哪个?空谷幽兰?”
“你说有她们这样的吗?我靠着我爸什么了?天天扯着这事不放。我那考试成绩是我爸帮我得的啊?我那些理论竞赛是我爸替我参加的啊?”
看着顾少清澈的双眼,林思安知道是自己又龌龊了,只好说: “我能不能换一个?”
颜唱唱那小暴脾气一上来自然势不可当,“再听见谁这么阴阳怪气的就甭跟她客气,没完没了的还真是给她脸了,自己老子没本事怪别人也没用啊?要不赶紧抹脖子再投一次胎得了,给乾隆当闺女去,全国老大哥,谁不听话就揍谁。”
那碗本是一套,梅兰竹菊四公子,摔了个寒梅,这一个……竟然描着朵朵小菊花。
“我觉得你说得太对了,唱唱,我现在的生活实在是太悲惨了,她们让我对当医生这件事都有恐惧感了,日本那些电影你看过没?我现在每天早上一打开柜子都怕看见什么 ‘院长女儿滚蛋’,‘还我员工公平待遇’啥的恐怖标语。”
顾少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碗,“林医生把这个带回去,给池子里未寒的尸骨留个纪念。”
“哈哈,没准哪天还会有个断了头的布娃娃呢。安安,你想多了,她们那是嫉妒。但凡你长得难看点儿,也就不会有人老是抓着不放了,漂亮女人总得吃点儿亏的。她们越说你就越要昂首挺胸,让他们难受得百爪挠心去吧。”
顾少本想来个十八相送,被林思安拦下了,这街坊四邻的,让人误会多不好,万一哪里潜伏个狗仔,再让自己以这种方式上次报纸,那就更说不清了,母亲一定会逼着自己对顾嘉臣的清白负责。
林思安顿时觉得心情一下好了许多,“唱唱,没了你我可怎么办……”
那场面光是想着,林思安几乎就要笑出声来。
“哎,安安,我不跟你说了!锅里还给唐健康炖着汤呢!先挂了啊!”
拒绝别人最快的方法就是把自己所有的缺点一股脑儿全暴露出来,看他仓皇四顾,看他抱头鼠窜,看他退兵三千里,想来顾少也够惨烈,竟然是被自己生生吓死的。
林思安听着忙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颜唱唱这个连葱和蒜都分不清的女人竟然都会做菜了?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改变物种都不在话下,那个能撂倒五个男人的彪悍女终于放下屠刀,拿起了菜刀。林思安默默想了一下她为唐健康洗手做羹汤的景象,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如今林思安很开心,顾少终于透过她娴良的面具看到她惨不忍睹的本质,估计很快就会胆寒地撤退,自己的阵地保住了。
又是身心俱疲的一天,林思安换好衣服,看向窗外,落叶纷纷,一片萧条。
可惜,此项教育中,林思安是个彻头彻尾的残次品,也许是因为身上逆鳞太多,她学不会母亲的圆滑,父亲的严谨。她总是高兴就笑,难过就哭,生气了就去气别人,喜欢你就爱跟你套近乎,不喜欢就懒得多说一句。和陆之然在一起时也喜欢欺负他,看他被自己损得接不上话时最开心,当然偶尔也会做小伏低,可那些她都小心眼地偷偷记着呢,就等着以后加倍讨回来,让她一辈子对男人卑躬屈膝,还不如一刀给她个痛快。就连颜唱唱都总结了,林思安其实有时比她还不像女人。
这秋天过得……太让人闹心了。
这恰恰就是林母的愿望,她很喜欢教育林思安如何做一个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要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成为家庭和谐最核心的中坚力量,让所有的家庭成员都离不开你。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苏意浓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林思安,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跟别人说我不适合当儿科医生?”
“还得煲得一手好汤,像日本女人一样专职在家相夫教子,老公一回来就巴巴地递上拖鞋,是吧?”
早就预料到自己的说辞会被添枝加叶,如今传到正主耳朵里了,自己这个罪魁祸首看来难逃一死。
顾嘉臣笑道:“说真的,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心灵手巧的女孩,喜欢诗词歌赋,偶尔写写小酸句子,钢琴再过个七级八级的。”
林思安索性实话实说,“你来的第一天就和病人家属起冲突,这是不是事实?他们是来看病的,不是来找气受的,我看你火气这么大,比较适合当消防员。”
“那你就不要再笑了,好吗?”
“是他们先骂我的!谁规定给人看病就得当孙子啊?我的成绩在班级里排前几名,我不配当医生?那谁配?就您配是吧?可惜我没有当院长的爸啊!”
“没关系没关系,我家碗多。”
林思安只觉得一股小火苗在胸口蹭蹭地烧了起来,“苏意浓,我警告你,别再拿这个来说事!你以为谁成绩好谁就能当医生?今儿我还告诉你,你没这份医德还就当不了医生!上岗不得浓妆艳抹、佩戴过多的首饰,医院有没有这条规定?有没有!你先把脸擦干净了,摘了耳朵、脖子、手上的那堆东西再跟我说话!”
林思安诚恳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更衣室门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大部分都是医大来实习的学生,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好吧,我代它向林医生道歉。”顾少拉了她出来,忍了忍,还是笑出声。
苏意浓像是有了后援团,更加无所顾忌,“你还真当自己是这医院的主子啊!院长的女儿怎么了?院长的女儿就能含血喷人啊?你说我搞不正当男女关系、跟人在医院门口拉拉扯扯有伤风化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今儿就让大家做个证,我和顾少只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怎么就让你描得那么黑啊?林思安,你思想怎么这么脏?”
关键还是……在顾嘉臣面前竟然丢了这么大的脸。
林思安猛地合上衣柜,镜子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四分五裂。她拼命地忍,告诉自己不能闹事,绝对不能给父亲抹黑,只是沉着气问:“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的?我什么时候说过?”
那小瓷碗玲珑剔透,描着小梅花,林思安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吃饭的时候就捧着不愿撒手,一转眼成了堆尸骨,她竟也心疼得很。
“你管谁告诉我的呢?敢做不敢当就是咱医院的作风了?你这种造谣生事的女人更不配当医生!我就豁出去不在这家医院干了,我就是要好好教训你!大家对你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仗势欺人也要有个限度吧!你嫉妒我比你年轻漂亮,怕我以后超过你就找个借口把我轰走,你真恶心!”
林思安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往脸上涌,说话都结巴了,“不是……我在家不这样的,你这……你这碗也太滑了。”
门外的学生议论纷纷,“真的假的?看着她不像那种人啊?”
林思安慢慢回过头,顾嘉臣正风情万种地靠在门框上,此刻也是满眼惊愕,“林医生,你还真是……”
“这谁说得准,这年头高干子弟什么做不出来。”
碎的声音都这么绕梁不绝,一定贵死了吧。
“真够缺德的,最讨厌搬弄是非的女人了。”
顾嘉臣也没拦着,上去帮了把手,就在一旁看着她忙。谁想第一个碗还没刷两下就听见啪的一声响。
林思安回到家,看见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难得他比自己回来得早。
吃人嘴短,林思安自觉起来收拾。
林思安打了个招呼,“爸。”
酒足饭饱,杯盘狼藉。
林父是个严谨得近乎刻板的人,小时候教林思安写毛笔字,一个笔画不够标准都要撕了重写。林思安很怕他,但又跟父亲关系最好,总是让他给自己编小辫子,跟他撒娇。林父不善言辞,便把林思安长时间抱在怀里。长大了以后,他总是很忙,回家的时候林思安都已经休息了。高中时有一次林思安躺在床上装睡,出差半个月的父亲刚回来,外衣还没脱就悄悄走了进来,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地帮她掖了掖被角。林思安很想父亲,却忍着没睁眼,她知道这份温存对两人来说太难得了。上大学以后,父亲更加忙碌了,见面的次数更少,但每次看到他慈爱的目光时,林思安都会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她从很早以前就已经体会到父亲那深远博大的爱,她唯一想到的回报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林思安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又吃了块咕噜肉。
“思安,要不要和爸爸谈谈?”
顾嘉臣失笑,“你那小脑袋里又在琢磨什么呢?好好吃饭。”
父亲一定已经知道了。
不免生出些感慨,她看向那顾大少爷的眼神都带着些同情。
她只是说:“我没给您丢人。”
有钱人家每日的生活都是传奇,家族里一定会藏着本苦涩的秘籍,引来四面八方的窥探,然后以八卦、小说、电视剧等各种方式来娱乐大众,我们就可以在电视机前咬着苹果感叹大哥终于把二哥弄死了,又少一个分遗产的……林思安再想想自家生活,虽然有些单调无味,但好歹还算清清白白,一望见底,立刻知足了。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懂事,可是我也不希望我的女儿在外面受委屈。”
年迈的老父亲,年轻漂亮的后妈,还有风流俊美的野心大少爷,这活生生就是一现代伦理剧啊,就是不知道是上演 《雷雨》还是 《豪门孽子》?
林思安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父亲有多辛苦,他要的不仅仅是别人尊敬的一声“林院长”,他是真的热爱这个行业。林思安决不允许自己给他抹一点儿黑,也不想再给父亲添乱,能有多大的事儿呢,说穿了,也不过女人之间的鸡毛蒜皮而已。
踩到地雷了。林思安可算明白什么叫言多必失。
“爸,我真的没事。我可以自己解决的。”
“他忙着打高尔夫、下棋、旅游、哄姨太太,哦,还要陪漂亮媳妇。”
林父不再多问,他对林思安向来保持足够的尊重,“你长大了,自己做决定吧。”
太忙?顾叔叔不是已经从顾氏一线下来了吗?现在应该是顾少和股东们在打理公司啊。
回到房间,她接起一直震个不停的电话。
顾嘉臣眉目间尽是淡然,“顾老先生太忙,管不了我这些的,我都记不清上次他给我过生日是什么时候了。”
顾少可真够执著的,笃定她一定会受不了。
林思安垂下眼,一切男女奸情都是从吃吃喝喝开始的,恐事出异常还是专注于饭菜吧,“过生日你都不回家,顾叔叔不会怪你吗?”
那边软语温存,“在忙什么?吃过饭了吗?”
真是如玉温良的君子。
林思安心情不好,开门见山地说:“什么事?”
灯光下,顾嘉臣晃了晃酒杯,莹红色的液体勾人心魂,白皙的指尖轻击杯壁,动静皆风景,可以瞬间入画。
“哇,林医生好凶啊,碰到不开心的事了?”
这是……显摆他的朋友多?炫耀他的社会地位高?借机讨好自己?林思安只好说:“是吗?那还真是……生日快乐。”
“从前有个女孩人缘很不好,然后她死掉了。”
“我已经很久都没这么安静地过过生日了。”
“原来是因为这种事。”
林思安懒得去想顾少又在高深些什么,人怎么能理解狐狸的想法呢?吃好喝好才是关键,嗯,这鸡真不错。
“我有说那个女孩是我吗?”
顾嘉臣摇摇头没说话,暗笑两声,对面的女孩吃起东西来像只小松鼠,脸颊鼓鼓的,眼睛还转来转去地寻找下一个目标。他很高兴林思安没有在自己面前端起淑女闺秀的架子,同时又有些想不通林家夫妇怎么会养出这样精灵古怪的女儿来。
“你现在说了。思安,和我聊聊好吗?我不想看见你不开心。”
以为自己的吃相吓到人家,林思安有些愧疚,“怎么了?”
又是这种哄孩子的语气,可实在是让人暖在心坎里的舒服。林思安向后一靠,整个人躺在床上,她发现只要不是和顾嘉臣斗嘴,他们交流起来总是非常轻松,“你有没有遇到过特别讨厌你的人?”
两人开席,林思安像个美食家,每道菜都尝了一遍,碰到好吃的就忍不住多夹两筷,一抬眼,发现顾嘉臣正含笑望着自己。
“当然了,而且还不少。”
林思安接过来,挺胸抬头,觉得要听话一点儿,不能让这位叔叔看不起。
“那些被你抛弃的女人?”
看着红酒心里跃跃欲试,林思安刚伸手,顾嘉臣一筷子打过来,又起身拿了罐果汁给她,像在教育顽皮的孩子,“你还要开车,喝酒不安全的。”
“不,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被女人讨厌是件很失败的事。”
林思安羞涩地一低头,心里暗骂你个老流氓跟我装什么纯情。
林思安就是看不惯他胜券在握的样子,“那你也算是个失败的男人,因为现在就有一个女人要开始讨厌你了。”
顾嘉臣大笑,“啊,林医生,你在调戏我。”
“呵呵,思安,你是在工作中遇到问题了吧?”
林思安对比了一下,“秀色可餐。让人食指大动。”
“嗯。从小我就独来独往惯了,觉得别人喜不喜欢我根本碍不着我什么事,可是长大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人言可畏,舌头真能杀死人啊。”
“怎么讲?”
“其实,上大学的时候,我也遇到过一些对我莫名其妙抱有很大敌意的人。一开始我还诚心诚意地自我检讨,等到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地方时,我便听之任之,但是一旦他们让我不开心,我就让他们比我不开心十倍。接手顾氏以后有更多的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讨厌我,但他们每月还不得求爷爷告奶奶地等着我发钱,所以更加不喜欢我。作为领导,我只能以压榨他们为乐,因为我发现让那些讨厌我的人更加讨厌我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嗯,像顾少一样。”
“我真是……看来顾少你做人比我还失败。”
顾嘉臣倒上一杯红酒,暗自得意,“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你能体会其中的要义吗?”
“被你发现了。好了,思安,我的个人访谈时间结束了,我们来说说你。在这件事上,你绝对不能像我一样,明白吗?”
饭菜上桌,林思安对着满目佳肴目瞪口呆。
“哈哈,为什么?本来我都要敬您为偶像了。”
“小姐啊,我拜托你好歹尊重一下我这个寿星,行不行?”
“我会这么做,是因为我经历的事太多,这些我是真的不放在眼里。而你不同,你一直都被父母保护得很好,现在刚出象牙塔,单纯得像白纸一样。而且你太敏感,人是群居动物,都会在乎周围的环境如何,你尤其如此。其实你很看重别人对你的看法,如今有矛盾发生,你若像我一样破罐子破摔的话,只会让一切愈演愈烈,我是在看自己的戏,我乐在其中,而你呢?你会快乐吗?”
“哎呀,为什么你的蛋黄比我的多那么多?”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像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一人一半好了,算是林医生为我过了生日。”
“可你真的错了吗?思安,你要找到事情的源头,去勇敢地面对,是你的错,改了又何妨,和你无关的,也不要委屈自己。你身边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喜恶,她们对你会有各种各样的评判标准,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她们总不会就因为你今天穿了一件红衣服而恨你一辈子。”
她抬眼看见顾少黑黑的一张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顾嘉臣像个导师一样侃侃而谈,他所有的道理都是那么生动诱人,让林思安迫不及待地想要全部学会。有位采访过他的记者曾这样写道:顾嘉臣的智慧全都藏在他的风流不羁里,当你和他聊完天觉得酣畅淋漓棋逢对手而向他索要手机号码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掉进了他精明而含蓄的圈套。
林思安来不及阻止,脱口而出,“啊,腰斩啊,太不吉利了。”
林思安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欣赏,心里也庆幸这样的男人不是自己的敌人,“我越来越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我的确很喜欢学医,更喜欢在医大和别人争第一的感觉,可是当我真正成为医生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其实并不那么热爱这个行业,它单调、枯燥、没有新鲜感,还要求自己必须时刻小心谨慎。每天我都会看到各种患者的各种病痛,生死之间的人世百态。有个母亲给儿子治不起病,下跪磕头也没用。我实在做不到像其他人一样淡定,总看到这种事,让我觉得生活真是太没希望了。”
顾嘉臣挑挑眉,对她明显敷衍的祝寿词不置可否,拿起筷子一夹一分。
“思安,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如果它给你带来的只是负面情绪,那你实在应该想一想这份工作到底适不适合自己。”
“猜对了。很少有人能把荷包蛋摊得这么圆。那我就祝顾少爷像这个荷包蛋一样……事业圆满,一辈子和家人团团圆圆。”
挂了电话之后,顾嘉臣倒了一杯香槟,倚在落地窗前看着二十层以下的风景,随手拨了个号码,“告诉切瑞,她被调往S城了……不不,她很好,是我最近需要一个空出来的位置。这事儿不急,让她慢慢准备,我会给她一个大红包。”
“嗯,很圆。”
他晃了晃酒杯,满身闲适,却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度。
不到一分钟,林思安的成品就出炉了,“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你能体会其中要义吗?”
每一次和林思安通话之后,他都会暗自回味好久,想象着那边那个女孩时而俏皮地一挑眉,或者漫不经心地勾起一抹笑,那里面总是带着几分坏坏的味道。有时他甚至会在工作中途突然想起她,想知道她在做什么,又怕贸然打电话过去会影响到她,就只能发短信。林思安回得很慢,短短的几个字几乎是扑面而来的不在意,但是那等待的几分钟却让顾嘉臣像小时候等待考试结果一样紧张。
拿了条新围裙,套在她的脖子上,轻轻撩开头发,露出女孩白皙纤细的后颈,系腰上带子的时候顿了一下,顾嘉臣不着痕迹地松了手,“自己来吧。”
身经百战的顾少自然知道大事不妙,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就是喜欢和她斗嘴,就是想知道她每时每刻在做什么。明白她对自己有多不耐烦,可就是要把她气得哭笑不得才好。多像小男孩欺负小女孩的手段,爱你就要让你注意自己,把目光移开一刻都不可以。
林思安窘了一下,犹豫着说:“要不我也给你做道菜?”顾嘉臣兴味大增,“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顾嘉臣所有的战斗力在林思安面前都自动熄火,他不敢过分地对林思安示好,怕这个太过聪慧的女孩直接把自己踩死在黑名单里。他只能扔掉全身的武器,赤手空拳以表忠心,让她慢慢习惯自己,这是个需要时间需要体力的技术活,他顾嘉臣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