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辛苦啊。”
“我很好，在车上呢，我们又要去外地演出。”
“不辛苦，你看我都胖了。”
“没事，看到你好好的，妈就放心了。”
“胖个什么呀，再胖也是三根筯撑个脑袋。”
“昨天我后来有事，忘记了。”
装听不见的莫臻差点笑出声来，晓陌妈妈这个吐槽实在很有趣，其实杨晓陌不算太瘦，属于恰到好处、小巧玲珑那个型，只是有一种瘦，叫“妈妈觉得你瘦”，杨晓陌就是这种。
这一声喊得又热情又娇嗲，莫臻难得听到她这么浓烈，不由转头望了她一眼，随即又想起自己要装听不见，立刻又转头望向前方，目不斜视，认真驾驶。
杨晓陌感觉到莫臻在憋着笑，脸有些红了，赶紧转移话题：“爸呢？你们好不？”
“妈！”
“挺好的，他上班去了。就是嘀咕你太忙，暑假都回不来。我说了，咱们晓陌是音乐学院的台柱子，演出任务重，对吧。咱们要支持孩子。”
杨晓陌练习一下笑容，然后接通视频。
“嗯……谢谢妈，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我有空了就回来看你们……”杨晓陌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莫臻给她一个安慰的笑：“没事，我什么都听不见。”
“没事的，你学业重要。什么时候来咱们这边演出就好了，我和你爸好想现场看看啊。”
“可这里……”
“会的会的，等我回家，我弹给你们听！”杨晓陌忍着哽咽，强笑起来。
“那现在接呗，昨晚失约，今天再不接，你妈会担心的。”
“咱家钢琴，我保养得可好呢，上周才请人调过音。”
“是我妈！”她慌张道，“糟了糟了，昨晚等你回家，忘记约好了跟她视频。”
“谢谢妈……”
杨晓陌慌忙从胸前拿起手机，不看还好，一看，脸色顿时煞白。
“还有啊，你干嘛又打钱给我，你赚点演出费也不容易，自己留着买点漂亮的衣服穿穿，你看你，每回都是这条裙子。”
“你的。”莫臻示意。
“凑巧嘛。我买了好多新衣服的，就是这件穿得舒服，我最喜欢。”
话音未落，手机突然响起。
“那下回把新衣服穿给妈看看。妈还是最喜欢看你穿礼服的样子，漂亮着呢。”
“可我……”
晓陌妈妈已沉浸在对女儿演出风采的回忆中，这边的杨晓陌却已快支撑不住。
“你会继续的。”莫臻却说得坚定。
“好了好了，老师喊我了，我挂断了啊，你和爸爸保重身边。”
一时间，杨晓陌心中的甜蜜盖过了伤感，就连那声“我现在不学音乐了……”，也显得那样弱小无力。
“好的，宝宝再见。”
莫臻的在乎，也有行动呢。
妈妈的话音未落，杨晓陌挂断了视频，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滚滚而落。
这就是“在乎”。
莫臻抽了纸巾，递到杨晓陌手里。
从艾伦给朝阳小学的小球员当陪练起，纵然杨晓陌还不知道他就是莫臻，她就已经自然而然地开始关注足球，她变得爱听吴欢讲球星八卦，爱听刘师傅说足彩秘闻，就连窗外传来的世界杯声响，都会让她侧耳倾听。
杨晓陌接过，将纸巾在掌心摊开，然后将脸深深地埋入掌心。
一个人，愿意了谁去关注自己空白的领域并为之钻研，都只意味着两个字：在乎。
高速路上，莫臻无法停车安慰，只能用余光不断关注着杨晓陌，心跟她一起紧紧地揪着，不去打扰她，给她一个自我释放的空间。
这是暗绰绰的心意啊！
像是老天也听到了莫臻的心声，前方出现服务区，莫臻将车驶进服务区，缓缓停好，终于伸手，将杨晓陌揽进怀中。
莫臻有点骄傲：“那当然，知道你学音乐，我也做了功课呢。”
良久，杨晓陌终于低声道：“谢谢你。每次我最无助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
杨晓陌刮目相看：“呵，你还知道这个？”
“我走了，你怎么办？”莫臻脱口而出。
“很多音乐家，不就是郊游的时候写出了著名篇章，你也应该多出来走走。”
杨晓陌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
莫臻便不再追问。他如今已经不是“何不食肉糜”的大球星，他知道杨晓陌的生活，她不外向是真的，她生活一直清苦也是真的，加上以前她绝大部分的时间几乎都花在了钢琴上，她几乎足不出户，也很正常。
“你打算一直瞒着父母吗？”莫臻又问。
杨晓陌脸一红：“不是很爱玩……”
这个，杨晓陌会回答：“瞒一时，是一时。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
“看出来了，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声，好歹在这边读书也有两年了吧，周边的城市也没有走一走？”
“其实真正亲近的人，能发现你的异常，这样只会让他们更担心。”莫臻道。
“去年跟老师去S市参加过演出，不过第二天学校有事儿，立刻就回了，所以……只去过S市大剧院的金色大厅，不知道算不算去过呢？”
杨晓陌摇头：“不，他们看不出来。每回我都会去社区服务中心的琴房跟他们视频，他们以为我在学校琴房，看不出来。”
莫臻笑了：“你到底是摇头还是点头啊？”
“哎……”莫臻轻叹一声，心里更是疼惜。
杨晓陌轻轻摇头，突然又点头。
“为了父母，你也一定要治好耳疾，晓陌，我们再去看看医生？”
“去过吗？”莫臻问。
杨晓陌还是轻轻地摇头，低声道：“不想去了，看不好的。”
这个方向她看得懂，一小时，大概正好去到邻市S市。这个城市不似杨晓陌求学的城市那样国际化，但同样发达繁华，重要的是，还有厚重的历史与人文、还有秀丽的风光与山水。
“如果你看不好，那我也不回欧洲做检查。”
“一小时都到外地了吧……”这还叫不远，杨晓陌嘟囔。
莫臻将她扶起，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你不重返琴房，我也不重返赛场。”
“不远，一小时。”莫臻平静地回答。
“这不可以！”杨晓陌惊慌地摇头，“我的耳朵跟你的脚没有关系，你不可以不踢球！”
杨晓陌惊道：“要去很远吗？”
莫臻微笑：“咱们就在阁楼上耗着，耗到满脸皱纹的那一天呗。”
车子渐渐驶出郊外，一拐弯，竟然上了高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