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样的、小小的出租屋,对杨晓陌来说却不是“沉沦”,而是另一场奋斗的开始。
他艾伦,沉沦到了这里。
“你很厉害。”艾伦由衷地赞叹。
他很羡慕杨晓陌,同样是人生中巨大的挫折,自己却没有那么乐观。突然,他觉得第一天住到这里,有两个字说对了:沉沦。
杨晓陌这回不再那样惊喜,反而笑着望他:“我相信这回你是真的在夸我。”
望着貌似柔弱,其实却那么坚强的杨晓陌,艾伦想起自己……
***
明明意难平,艾伦却不知道如何再反驳。
一旦开启了夸奖模式,艾伦发现自己有点停不下来。
这逻辑,竟无可指摘。
“我怎么发现手机挂胸口也没那么low了呢?”
杨晓陌却打断了他:“不用可惜。弹琴也好,送蛋糕也好,都一样的。都是自食其力,一个把美妙的音乐传播给爱乐之人,一个把美好的味道送给吃货,都让我满足。”
杨晓陌翻个白眼:“我这叫特立独行的时髦。”
她竟以为自己还在生气。艾伦哭笑不得:“我没生气,就是替你可惜。明明可以……”
“你做的中餐也很好吃啊,我以前不吃中餐的,会不会吃胖了?”
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怯怯地抓住艾伦的手臂,摇了摇:“不要生气,啊?”
杨晓陌伸出筷子,将艾伦的筷子敲掉:“五块了,不许再吃,想让晨跑都白跑了吗?”
这话太现实,说得艾伦心口竟堵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工作的样子很认真啊,连骑电动车都很认真。”
杨晓陌轻轻叹息:“我家不宽裕的,供我学钢琴已经很吃力了,哪里还有钱一直看医生。还是生存比较重要。”
杨晓陌拎起钥匙:“那是防止再有人劫持我,家里可住不下第二个艾伦了。”
“那换医生看。”
艾伦哈哈大笑,目送杨晓陌出门上班。
“看过的,医生也没办法。”杨晓陌又细细地解释。
这么轻松的感觉,真是许久未有了。
艾伦被她望得气馁,低头不看她。
艾伦回到屋内,望见客厅的电视,如鬼使神差一般,找出了遥控器,开到了体育频道。
杨晓陌听出了艾伦的怒意,转过头,将耳朵贴在膝盖上,向上望着他。
只这一开,艾伦便似触了电一样。
艾伦有些生气:“那更应该去看医生,把耳朵治好。”
电视上,正是人声鼎沸、人浪喧天的世界杯。绿色的草坪上,两队球员正激烈博杀,而看台上球迷的歌声响彻天际,一切都似永不落幕的人间盛会。
半晌,她说:“挚爱。”
艾伦不由如那天的杨晓陌,也后退着,蜷缩进了沙发。
杨晓陌双臂环抱着膝盖,脑袋搁在膝盖上,斜斜地望着虚空的远方。
但他没有关掉电视,而是强迫自己看着电视、看着球赛。他抱住双膝,头埋得低低的,只露出两道明亮的目光,显出久违的无惧。
这反应出乎艾伦的意料,他脱口而出:“你不爱钢琴吗?”
***
谁知杨晓陌并没有哭,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突然又道:“在蛋糕店,也蛮好的。”
“喂,晓陌,来八卦一下呢?”
“是因为耳朵吗?所以不弹琴了。”艾伦望着她的反应,甚至想好了,如果杨晓陌再一次泪流满面,他不介意将自己的肩膀借给她靠一靠。
蛋糕店里,吴欢趁着空隙,低声喊着杨晓陌。
他起身,只一步就跨到了沙发前,在杨晓陌身边坐下。
杨晓陌抱着一叠干净的托盘,放到了自助柜台旁,然后回到收银台前,问吴欢:“是哪个明星又出轨了吗?”
艾伦也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心疼她了,望着她小小的人儿蜷缩在沙发里的样子,心又揪了起来。
“没有没有,最近明星都爱岗敬业,没啥八卦。”
这是艾伦常见的杨晓陌,那个常常鼓起勇气,又常常一败涂地的杨晓陌;那个总是不甘被他指挥,却又总是乖乖就范的杨晓陌。
“那你想说什么?”
“我现在弹不了完整的乐章,不好听了。”杨晓陌的声音细细的,又有些抱歉的羞涩。
吴欢抓起收银机旁的手机,八卦的眉毛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舞动。
只是这窃喜很短暂,杨晓陌眼中的光,也很快随着她的思绪又黯然下去。
“你看,国民老公秦二公子的新女伴,漂亮不漂亮?”
艾伦一愣,渐渐地,望向杨晓陌的眼神变得柔和。自己好像真的没有夸过她,此时的杨晓陌像是第一次被表扬的孩子,有些窃喜,又有些不好意思。
“不认识什么秦二公子啊……”杨晓陌一边嘀咕着,一边凑过去看。
“你是在夸我吗?”
一看,就低声叫起来:“这不是秦……那个秦公子吗?”
咦,我没听错?杨晓陌突然抬眼去望艾伦,眼睛亮亮的,闪着光芒。
“对啊,咱们店前两天接的活就是他的生日宴啊,你不是还去送货了吗?”
“现在依然弹得很好听。”
杨晓陌道:“我只知道是个有钱人,哪知道是什么国民老公……咦,不对啊,你老公不是那个足球明星吗?叫什么来的,莫非?还是莫愁?”
杨晓陌看了看自己舞动的手指,突然笑了,轻声道:“曾经。”
“噗!”吴欢笑了,“什么莫非、莫愁,还莫言呢。”
“你会弹琴?”艾伦问。
“不是莫言,这我知道。你哪有这么有文化。”杨晓陌揶揄她。
“别看我啦。”杨晓陌终于幽幽地开了口。
吴欢也不以为意,道:“不管,我老公莫臻最近闹失踪呢,我就临时出轨一下,关心关心秦勉。”
杨晓陌蜷在沙发里,轻轻动着手指,似在回味刚刚的弹奏。艾伦拿了把椅子,反坐着,双手撑住椅背,认真地望着杨晓陌。
“真是容易变心的女人。”杨晓陌吐槽。
闷热的出租屋里,老旧的空调“杭杭”作响,吹出十分勉强的凉风。
“这个,我要问这个。”吴欢将手机又塞了过来,“吕莎莎是秦勉的新后宫啊,网红啊,很有名的。你那天见没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