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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从头再来

“还有,谢谢你这几天陪我跑东跑西的……肉麻的话我就不说了,总之谢谢。”

“嗯。”

“嗯。”

沈一晨喉咙一紧,语气格外认真地说:“我外婆的事,替我谢谢阿姨和叔叔。”

“……”

操办外婆的后事,周默一家帮了她不少,她心里很是感激,特别是周默对她的照顾,不管是出于她外婆的缘故还是同情,他是真的帮了她不少忙。

“……”

已经分手的男女朋友,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我先忙了,有些紧急事情要处理,再见。”

一时间,两人陷入尴尬。

最后,周默回答她的也仅仅是一个“嗯”字。

“嗯。”

放下电话,沈一晨靠着落地窗坐在地板上,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枝丫,陷入悲伤的情绪里。

“嗯,我已经回Y市了,有要事回来处理。”

今年冬季的Y市,雪特别多。十二月份竟然下了三场大雪,看着楼下堆着雪人嬉笑打闹的孩童们,沈一晨将额头抵在玻璃窗上。

周默那边似是比她还急,电话一接通,他就问:“你在哪里?中午我妈给你送吃的,说你没在家?”

还有半个月就要跨年了,遥想去年这时,她还和夏漫白在并肩作战。

看着屏幕上跳跃的称呼,沈一晨深深地吸口气,按下接听键。

从十月份就开始准备双十一活动,双十一大捷后,紧接着就准备双十二、圣诞节以及跨年活动,那一年她们赚了个盆满钵满。

拿出手机给乐清回微信的时候,周默再次打来电话。

元旦过后,两人就去三亚度假了。

贺子聪之前找她聊了一次,谈一号地收购的事,她直接拒绝了。从她离开一晨电商,有好几家公司找她谈一号地买卖的事,她还没想好,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如今,看着电脑上一晨电商双十二业绩再创新高,沈一晨内心苦涩到不行,这些荣耀跟她再没关系了。

短信提醒她有五个未接电话,前三个是周默的,有一个是乐清打来的,另一个竟然是贺子聪打来的。

还有一星期就是妈妈的忌日,提前两天,沈一晨回到了C县。

打开手机。

这次回来她没有通知任何人,直接去了外婆在乡下的老家,也是埋葬她妈妈的地方。

发泄过后的沈一晨,情绪也稳定了不少,给它加了狗粮,看小家伙吃了一会儿,进屋给手机充上电。

当年她妈妈希望死后埋葬在家乡的后山上,永远与山水为伴。她外公外婆满足了她妈妈的愿望,把她妈妈埋葬在了这里。这次她外婆去世,她也把她外婆葬到了后山上。

沈一晨再次醒来的时候,掀开身上的毛毯,招来毛球。

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沈一晨开车去集市上买了些日常用品,又从邻居家买了点煤,生了炉火,把家里收拾干净才开始煮东西吃。

小家伙见主人睡着了从她怀里爬出来,进主卧叼了一条毛毯,费劲地帮她盖上。

给妈妈扫完墓后,沈一晨没有马上离开,她这次回来准备小住些日子,所以把毛球也一并带回来了。

不知道在沙发上哭了多久,大概是累了,沈一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抱着毛球睡着了。

晨起,推开木门,就能望见缕缕炊烟缭绕升起。感受着小镇淳朴的民风,面对和蔼可亲的邻居,沈一晨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处在状况外的毛球一脸蒙,瞪着两颗豆粒般的圆眼睛完全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这么伤心。似是感受到沈一晨的心情,它窝在沈一晨怀里,贴心地伸出舌头一遍一遍舔她脸上的泪。

每天不用熬夜赶案子,没有钩心斗角,推开门会有新鲜空气涌入,回头她再在院子里拾掇块空地,左边种菜,右边种花。

沈一晨把脑袋抵在它头上,闭着眼,咬紧牙关,忍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泪流满面地说:“我再也没有亲人了,毛球,为什么爱我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毛球,我真的很难受……”

本来以为毛球会不适应新环境,没想到它比她适应得还快,短短两天就交到了新朋友,每天时间一到就闹着要她出去溜达。

“毛球,我外婆去世了,我很难过……”

很快,她跟周围的邻居也熟络起来。

“对不起。

元旦这天,隔壁大婶新做了年糕给她送来。为了答谢,听说大婶家的儿子今年高考,她特意帮小孩辅导了半天英语。

“对不起。

下午从邻居家回来,沈一晨打开炉火,扒开炉盖,往里面放了两个红薯。很快,炉子里传来香喷喷的红薯味儿。吃完红薯后,她抱着毛球在沙发上看书,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感觉浑身没劲,头晕,还有点恶心。

“我差点以为连你也离开我了。

她只当是感冒了,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的感冒药吃了,就躺在沙发上,盖上毛毯,想着睡一觉就好了。

现在这副又撒娇又卖萌的讨好样就是怕她会罚它。沈一晨一把将它抱起来,紧紧地搂进怀里,一遍一遍道歉:“毛球,对不起,对不起……

她可没想到,这一睡再一睁眼,人就躺在了医院里。

沈一晨循着它出来的方向往屋里望,果然看到沙发上的抱枕都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里面的海绵被扯得到处都是。

[3]

沈一晨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毛球才从卧室出来,一副刚做过坏事的心虚样。

周默站在病床旁,一言不发地看着床上的人。

“毛球—毛球—”

送沈一晨来医院的大婶告诉周默:“下午小晨给我们大壮补完课回去还好好的,晚上毛球就跑来我们家挠门。我以为小家伙饿了,给它剥了一根火腿肠,它不吃,一个劲儿地扯我裤腿让我跟它走……”

匆忙赶回家,推开家门,沈一晨视线环顾客厅,没有发现毛球的踪影,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周默说:“非常感谢您及时将她送来医院,我叫了出租车在楼下,一会儿送您回去,您也回家好好休息。”

处理完外婆的后事,沈一晨没有待太久。那天走得匆忙,这些天又一直在忙,直到现在,她才想起来她没给毛球加水加粮。

那位大婶异常热情,走之前拉着周默劝说着:“我听别的邻居说了小晨的遭遇,你多开导开导她,别想不开,年轻人路还长着,何必要轻生呢。”

她人前大哭悲痛,人后谈笑风生,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不屑在人前演戏,各种心酸苦楚,自己清楚就够了。

周默一脸平静,让人看不出情绪。

第二天的葬礼,沈一晨全程冷着一张脸。整场告别仪式庄严肃穆,没有哭声,没有笑声,有亲戚甚至私底下不满沈一晨的不孝无情。那么大的议论声,她都听见了,却不反驳。

等送走那位邻居,去了趟医生办公室了解情况后,周默一言不发地看着昏睡着的人,微微叹息。

“别说了,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第二天,沈一晨醒来,睁开眼盯着室内陌生的白墙,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一时有些蒙,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她很确定这里不是外婆农村的房子。

周默咳了声,安慰道:“二老心里还是有你的。你外婆临终前曾嘱咐我,如果她等不到你回来,要我转告你一声对不起,她和你外公都爱你。”

为什么一努力想事情就头晕恶心?她痛苦地捂住头,呻吟一声。

她闭上眼,没再说下去。

她发出的声音吵醒了守在病床旁犯困的人。

她喃喃低语道:“有时候,我不知道我外公外婆对我是种什么感情。爱吗?如果爱,他们就不会逼着我回去跟我爸争夺财产,不会赶我走跟我断绝关系。如果不爱,他们为什么至今还保留着我的房间,保存着属于我的东西?是存心让我难过内疚吗?”她黯然的眼里含满冷讽,“有时候我觉得我的人生就是种讽刺……”

周默略一挑眉:“醒了?”

周默虽猜不出她沉默表象下面隐藏着怎样的心情,但能看出,老人的去世对她还是有影响的。

沈一晨倏地抬头,然而这一动作又让她头疼地闭上眼,好不容易缓过那股劲儿,就听到周默清冷的嗓音:“有勇气自杀,这点小疼就受不了了?”

原来是这样!

沈一晨一脸惊悚地看向他。

沉默间,她听到周默说:“你外婆之前向我打听过你的生活状态,你住我家那晚她就认出你来了。她还说,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知道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拜托我多照顾你。”

“沈一晨我告诉你,下次要死找个没人的地方,别让人打电话给我。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

昨天下午她外婆应该是感觉到不行了吧,才让周默把她绑来。

“谁要自杀了?”她不得不打断周默,“我昨晚只感觉头疼,浑身没劲,吃了感冒药就睡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

沈一晨陷入沉默,一个月前她是接到过外婆打给她的电话,因为她恨她,没有接就直接挂了。再后来,她也接到过医院打给她的电话,她以为是电信诈骗,还把号码拉黑了。

这次换周默不解地看着她,深沉的目光里满是不相信。

“……”

沈一晨快被他看毛了。

“听我妈说从检查出来到去世才三个多月。”

“请你告诉我,酗酒、抽烟、煤气中毒,不是闹自杀是在干什么?”

“……”

“我……”沈一晨百口莫辩,她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周默看向她,沉默的目光中似是有对她的不谅解,片刻后告诉她:“肺癌。”

她忍着剧烈的头疼,回想起昨晚的事:“我抽烟喝酒是因为心情不好,但绝没想过自杀,我死了谁来管毛球。”

“我外婆得什么病去世的,她身体不是一直很健康吗?”

她可不想让毛球成为孤儿。

周默看着去而复返的人,不解地问:“不是叫你……”

沈一晨问他:“我是煤气中毒了?”

存心让她内疚难过吗?

周默盯着她的眼睛。

那么在她走后,他们又保留着她的东西做什么?

沈一晨就这样安静地回看着他。

是他们打碎了她少女时期的青春与梦想,逼着她去跟她爸爸争夺财产,是他们毁掉了她的青春。

看着她清澈坦然的眸子,他勉强相信她不是闹自杀,低声说:“是毛球发现你昏迷后,从排污水的露天管道钻出去,挠你邻居的门,他们才搬了梯子爬墙进入你家,把你送进医院的。那位大婶说你因为家人都去世了,想不开,要自杀。”

那时候的她,对那些财产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她只想要安安静静地生活,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干净纯粹地喜欢一个人,平淡地上完大学。

“这你也信?”

她甚至有些迷茫,当年外公外婆到底有没有爱过她?如果爱她,为何把她如破布褴褛般丢掉?如果不爱,为何要保留着她的房间以及属于她的东西?

开始他是不信的,可那位大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真以为沈一晨因为打击太大抑郁自杀了。

如今回到这里,目睹着曾经熟悉的一切,沈一晨不知道此刻沉重的心情是伤感还是冷漠。

现在,看她能言善辩的样子,确实不像闹自杀的人。

她依然记得多年前的夜晚,她被外公外婆毫不留情地从这里赶了出去。那晚她在楼下淋了一夜雨,求了一晚上,都没让二老心软。从这里离开后,她就在心里发誓,将来永远不再踏进这里一步。

周默看她一直捂着脑袋,起身说:“我去找医生,你休息会儿。”

指尖划过床头柜,面上没有半点灰尘,可见这个屋子一直有人打扫。她轻轻拿起床头柜上摆放的她和妈妈的合影,指尖慢慢抚上照片上她妈妈微笑的脸庞,一时有些迷茫。

没想到,沈一晨没等到医生,却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推开厚实的木门,沈一晨被房间里熟悉的摆设震住。卧室还维持着她当年离开时的样子,她记得离开那晚,床上铺的就是这套粉红色的床单被罩,床边那双兔子拖鞋也在。

她侧着身背对着房门躺着,听到推门声,以为是医生来了,转过身,没想到一眼看到贺子聪。

沈一晨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蹦起来,躲开他的双手:“我自己走,不劳您大驾。”

沈一晨翻了一半的身子硬生生僵住,只犹豫一秒,假装没看到又翻回身闭着眼。

两人视线在空中无声对峙着。忽然,周默弯腰靠近她,手臂伸向她腰侧。

贺子聪看着拿后脑勺对着他的人,还是走到床边,半开玩笑地关心:“听说你煤气中毒了,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变痴呆啊?”

周默起身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是想让我扛你去休息,还是自己走?”

沈一晨火了,噌地起身,抄起床上的枕头向他砸去。

沈一晨抬眼看他,瘫在椅子上不动。

贺子聪轻轻松松接住枕头,就见沈一晨捂住脑袋痛苦地呻吟一声。

“快去,明天还有很多事需要你来做主。”

他伸手想扶她躺下,却被她躲开。

“不用。”

贺子聪不敢再刺激她,收起脸上的笑:“我来是找你谈正事的,你瞧瞧这个。”

周默看着频频点着头的人,对她说:“你要不先回屋睡会儿,这里有我呢。”

“什么东西?”沈一晨边问边打开文件,还来不及看,病房的门被人用力推开,急切的力道中带着焦急。

沈一晨不想说话,低垂着头,过了会儿就开始打瞌睡。

周默带着医生大步走到病床前。

周默看着她,不但没走,还从客厅搬来一把椅子跟她坐在一起。

她没来得及看清文件内容,下意识地将文件藏在被子里。

“我能有什么呀,你走吧。”

周默像是没看到她的动作,径直走过去询问她哪里不舒服。

周默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沉默几秒说:“我妈让我陪陪你,你一个女孩子守着,她不放心。”

沈一晨捂住头,周默赶紧让医生给她检查。

她循着拿餐盘的手慢慢抬头望去,看到周默还没走,皱了皱眉:“不是让你们都离开了吗,你怎么还不走?”

医生问了她的症状后,一脸沉重地问谁是病人家属。

然而她刚坐下来,眼前就多了一盘吃的。

两个男人默默互看了眼,谁都没作声。

联系殡仪馆,跑销户手续,还要张罗宾客吃饭,一天下来,沈一晨连口水都没喝,也没时间喝。等所有宾客都走了,已经过了夜里十一点,沈一晨疲惫地搬张椅子坐下来。

医生又问了句。

即使她跟外婆感情并不深,相处得也并不愉快,最终,她还是什么都选了贵的。如果她不这么做的话,她外公外婆的这些亲戚肯定会闹起来。毕竟,这帮人因为没有捞到外婆的房子,就冷嘲热讽了她半天。

周默沉默了一下,虽不愿意承认还是说:“他是。”

这些表面上的东西,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罢了。

医生刚要开口。

沈一晨觉得选什么价位的都没有区别,难道贵的就代表对死者的感情深,便宜的就是没有感情吗?

“我不是,我不是。”贺子聪连忙开口,刚刚沈一晨那眼神大有他敢胡说,她就撕烂他嘴巴的架势,这种情况下他哪敢乱讲,末了又强调道,“我只是她普通朋友。”

老人的后事有亲戚邻居帮忙操持着,沈一晨从外面买完东西回来,灵堂已经布置好了。有长辈把她叫过来问她,墓地和骨灰盒要选什么价位的。

医生:“……”

沈一晨外婆娘家的亲戚希望风风光光为老人送别,沈一晨也没出声,大家便默认了。

那你们一个个干吗来了?

医生来了,下达病故通知,同时询问家属直接火化还是举办告别仪式。

沈一晨说:“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吧,我没有亲人。”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医生默了默,说:“根据你的情况来看,需要住院观察一周,排查神经系统上有无中毒性脑病的情况。”

耳边是哭成一片的悲天泣鸣声,只有沈一晨一个人仿若置身事外,僵坐在病床前,不哭不闹。

“会有什么后遗症?”周默问。

老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的只言片语,难过地摇摇头,缓缓合上眼的同时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来,那只挣扎着想要握住她的手也缓缓松开、僵硬……

“现在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建议沈小姐住院观察下会不会有语言障碍或者记忆障碍。还有她的肺部吸入一氧化碳较多,需要定期到医院检查。”

望着病床上只吊着一口气,跟她有血缘的亲人,她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定定地看着老人。

“意思是我可能会变傻呗。”

老人的兄弟说:“老姐姐,晨晨来看你了,有什么话你可以对她说,她在,她在。晨晨,快跟你外婆告个别。”

医生对沈一晨的直白愣了愣,耐心解释:“这些后遗症不一定会发生,住院主要是为了观察身体有没有异常。”

老人太虚弱了,用尽力气也合不拢手指握紧她的手,就用眼神一遍一遍祈求着她:“晨晨、晨……晨,我……的……晨晨……终于来……看我来了……”

沈一晨想,要不住院吧。如果有一天她真变痴呆了,毛球可怎么办?她可舍不得将来它变成流浪狗或者被送进收容所。

沈一晨感到贴着她手背的掌心动了动。

然而,她还没开口,就听到周默说:“就住院吧。”

老人眼睫用力挣扎几下,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慢慢睁开眼睛,嘴角微微翕动着念着她的名字,困难地抬眼在一圈人中寻找到了她。

医生看看这两人,还说他们两人没关系?

她抬头。

谁信?

过了一会儿,老人手指有了一丝颤动。

骗鬼呢。

周默正压下她的肩头强迫她坐在老人病床前,递给她一个别惹事的眼神。

医生离开后,又给开了些药,周默去收款处交钱取药,病房里只剩沈一晨和贺子聪两人。她从被子里拿出文件。

沈一晨偏头。

贺子聪在边上说:“这是我在政府的一个朋友发来的项目计划,明年可能会启动市中心的这个项目,一旦这个项目确定,政府肯定会征收你的一号地。”

垂下的手臂却被人一把抓起,攥住她紧握的拳头,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再将她的手交到老人手掌心里。

沈一晨一页一页翻看着文件,没有出声。

此刻,她不想哭也高兴不起来,所以就这么无感地看着。

贺子聪拿不准她什么想法,看着她从头到尾翻看完了,都没有说一句话,心里有些急。

住在外公外婆家里时,她是在这位老人的打骂下长大,最后被狠心赶出家门的。面对外婆的病重,她虽然震惊,却没有那么深的沉痛,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做不到他们期盼的那种大伤大悲,更学不来别人做作的痛声哭泣。

“一晨你应该知道的,我虽然也是个商人,出的价钱也不会比政府高出太多,但我可以在大厦建成后给你一间店铺,到时候你把店铺租出去,也可以养活自己。”

众人看着她反常的举动,窃窃私语着她的不敬不孝,她却充耳不闻。

“……”

看着病床上戴着氧气罩,几近油尽灯枯的老人,她忽然抽回手,倒退了一步。

“算我求你了,你知道这块地对我有多重要。”

周妈妈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晨晨,你怎么了?快和你外婆告个别,别让老人带着遗愿离开。”

“你也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难道说,只要对你很重要,你就可以利用卑鄙手段占为己有吗?”

她微微较着劲,紧握成拳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贺子聪一脸尴尬,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道就这样在原地站了多久,突然她身体一轻,有人从身后推了她一把。周妈妈走过来,拉着她来到老人病床前,拉着她的手交到老人手里。

“这块地,我就是捐赠给政府,也不卖给你。”

这一刻的心情很复杂,有恨,有痛,还有悲伤—

“一晨……”

老人一边唤着昏迷不醒的人,一边招手叫沈一晨过去。沈一晨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

屋内有人哽着声音说:“老姐姐,我的老姐姐,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哪,你惦记的人来看你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哪……”

“你别意气用事。”

围在病床边的人主动给沈一晨让出一条道,她却停在门口,看着病床上戴着氧气罩奄奄一息的老人,不进也不退。

“我没意气用事,我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了,贺先生请离开吧。”

众人听到推门声,齐刷刷看向门口。当看到沈一晨一身狼狈地出现,有人对病床上的人说:“姑妈,你睁开眼睛看看谁来了,你外孙女来看你了。”

贺子聪看着她,离开前又塞给她一份文件:“这是我开给你的条件,你好好考虑下。”

沈一晨的外公外婆只有她妈妈一个独生女儿,没有其他孩子。

看沈一晨不作声,他又说:“我承认我做的是不对,你不原谅我,我也理解。但不管你以后是不是把我当成朋友,我还想交你这个朋友,真的,跟你相处的那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你如果改变主意了,就打我电话。”

推开病房的门,沈一晨就见病床前围了一圈老人的娘家人。

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周默走进来。沈一晨捏着文件,想事情想得正出神,连他进来都没有发现。

周默直接载她去了市医院,临进重症病房前特意叮嘱她注意言行。

听到塑料袋落在柜子上发出的摩擦声,她吓了一跳,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往被子里藏。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足够她好好醒酒了。

藏到一半,她听到周默说:“别藏了,我都知道了。”

后来沈一晨喊累了,车子也上了高速。

沈一晨顿住藏东西的动作,猛地抬头,由于抬头动作过猛,脑袋又是一阵刺痛,她不由得皱紧眉头。

然而,无论她如何拳打脚踢,最终还是被人扛到了车上,不算温柔地把她扔到了后座上,无论她如何拍打车窗,都没放她下车。

周默赶紧走过去扶着她躺下来,语气责怪地说:“医生不是让你多休息嘛,还不快躺下来,真变成小傻子了,我可不管。”

沈一晨感觉身体一轻,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周默扛在肩上往外走。她感觉一阵血流直往脑门上涌,踢着扛着她往外走的人:“你放我下来,我不去……”

扶她躺下后,他又倒了杯开水,打开药盒看说明。

然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归强求不来,就像眼前的男人,她拼了命地讨好,反而让自己更难堪。

沈一晨看着默默做着这些的人,嘟着嘴,心想他还真是嘴硬心软的人。

也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卑微地祈求着他的爱恋。

不料周默这时转过身来。

她累了,这个她几乎用尽全力死缠烂打追求的男人,她再也不想讨好了。

她可没想到自己腹诽被逮个正着,赶忙开口转移他注意力:“你怎么知道的?”

“你敢,别以为我爱你就会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我的尊严。周默我告诉你,我沈一晨不是非你不可,你不要太过分。”

“刚刚贺子聪的律师一直在门外等着。他找你,除了买地皮的事也不会有别的事。”

“我今天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去医院。”

“哦……”

她偏着头,借着撸头发的动作用力压下脸上的难堪,再回过头来,看向周默时慢慢抬手,指向敞开的门:“你走。”

周默看着转过身闭眼假寐的人,开口问:“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

“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打在沈一晨脸上,也打断了沈一晨出口的话语。

沈晨眼睛都没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没有。”

她一把夺过周默手里的花洒扔在地上,事不关己地笑:“她的死活关我何事?我们早没关系了,她没跟你说很早我们就断绝……”

“那你好好休息。”

很快,她忽略了这些突如其来的情绪。

等周默离开后,沈一晨慢慢睁开眼,透过门板玻璃看到周默离开,才从被子里拿出文件仔细阅读。

有那么一瞬间,沈一晨脑袋嗡嗡作响,心不断地往下沉。

沈一晨心里有事,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吵着要出院,医生只好打电话给周默。

[2]

开了半宿视频会议的周默,清晨才刚闭上眼就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急匆匆赶过来。

“我来干什么?”周默看着狼狈不堪的女人,一股恼火直蹿脑门。他恶狠狠地将软如烂泥的人按在墙上,将手里的花洒对着她的脸,“你外婆病危,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

看到沈一晨什么都收拾好了,与两个陌生人大眼瞪小眼,他立马就知道她为什么闹着要出院。

“周……周默?”她甩开他的钳制,嘴角扯出很浅的轻笑,“你来干什么?”

他伸手请那两个人先出去等。

沈一晨恼怒地抬头,当看到出现在她家的人时,她一度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等闲杂人等离开后,周默走近她几步,一副万事瞒不过他的样子:“躲起来就能解决问题吗?”

不知道浑浑噩噩过了多久,半醉半醒间,沈一晨感觉被人用力拎了起来拖着往前走,踉跄间,她难受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发火,就有冰凉的水兜头从头顶浇了下来。

沈一晨看向他。

沈一晨看了眼客厅,又灌了半罐酒,任它在里面挠门。

“公司的事还不打算交代吗?”

毛球被她关在里屋客厅,竖起双脚用力抓着玻璃门。

“你都知道了?”

她钩心斗角了那么多年,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讽刺……

“我知道什么?”

沉闷的客厅里,沈一晨坐在落地窗前,一罐一罐地喝着啤酒,透过落地窗看向窗外绚丽的霓虹灯火。

沈一晨瞅着他,心里犯嘀咕。

晚上送了乐清回去,回家上楼前,沈一晨从楼下超市搬了一箱啤酒。

周默坐在她面前,瞅着她心虚的小眼神,又用那种让人参不透的眼神审视她,而后缓缓开口:“你不是想试试能瞒我多久吗,怎么主动承认了?”

沈一晨内心涌起一阵针扎似的疼痛,片刻后微微一笑:“那些都跟我没关系了,随她怎么折腾吧。”

他盯着她狼狈又懊恼的样子看了会儿,竟然说:“我认为贺子聪的建议还不错。”

吃着饭后甜点时,乐清忽然说:“夏漫白要把公司改名为木本电商,这几天正在递交申请走流程。”

沈一晨不解地望向他。

两人边吃边聊。

周默没有瞒她:“前几天贺子聪来的时候什么都跟我说了。你为何不换种思维考虑问题,或许会有一片新天地。”

片刻后,沈一晨还是举杯祝福她:“祝你今后的人生越走越辉煌。”

她低垂着头,良久,犹犹豫豫地问:“我还能行吗?”

“那我们今天就庆祝我离职吧,祝我开始新的人生旅程。”

周默盯着被打击到不行的人,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明显是完全失去了信心。

但是,她摇摇头对乐清说:“我现在累了,应该不会再创建新公司了,所以你……”

恐怕再打击一次,她真的会想不开抑郁了。

沈一晨心里莫名一暖,至少还有一个人念着她的好,也不枉费她平时对下属的大方体恤了。

周默一笑,伸手温柔地拍拍她发顶,给予鼓励:“怎么不行。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之前那个沈一晨不是坚不可摧的吗?”

“但我相信你呀,我相信你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

“投靠我?”沈一晨抬眸问她,“你可看清楚了,我现在一无所有。”

“拿出你当年追我的精神,还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

乐清听后,莞尔一笑:“没有啊,我辞职就是投奔你来的。”

听他说这个,沈一晨赶忙拉上被子蒙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你这么做,太不理智了。就这么离开,你找好下一家公司了吗?”

某人还害羞了。

“你走那天我就递交了辞职申请,到今天整一个月。你都不在了,我干吗还在那里?我是你一手培养起来的,你走了,我不可能留下。”

玩笑归玩笑,周默拉开她蒙在脸上的被子,正色道:“你做鸵鸟够久了,该为以后做打算了。”

开车来到与乐清约的餐厅,看着先她一步到的乐清,沈一晨上来就问:“你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辞职了?”

沈一晨一脸迷茫地看向他:“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们见面再说吧,你在哪里?”

“那就做你擅长的。”周默点到为止。

“你……”

沈一晨觉得他心里早已为她打算好了,可他就是不说。

“沈总你别这么说,我们方便聊聊吗,我也刚辞职。”

她想了想说:“我还想做电商。可是之前的客户跟以前的一晨电商现在的木本电商合作得好好的。”

沈一晨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略嘲讽道:“以后你还是称呼我的名字吧,我早就不是什么沈总了。”

意思是,她想撬过来,几乎不可能。

沈总?

“即使真撬过来了,那些人也未必会真心跟你合作。”周默像是看出她心底藏着的恨,对她说,“一晨你记住了,人做事不是为了报复谁,而是为了更好地超越自己。你要相信,这次从沈氏集团解脱出来,是你的新生,而不是将自己陷入更深的深渊里。”

沈一晨犹豫了下,按了接听键,就听见对方说:“沈总,你最近还好吗?”

沈一晨抬眸,果然她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心里正郁闷得不行,乐清竟然给她打来电话。

可如今电商行业发展迅猛,就连小卖部的村民都做起了电商买卖,她要如何东山再起,占有一席之地?

沈一晨都没等人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类似这样的电话,她每天都能接到。现在什么样的诈骗电话都有,有称她家人病危的,有称她银行信息泄露的,诈骗形式还真是花样百出。这些来电,最后都被她拉进了黑名单。

“你还有一张王牌没用,不记得了吗?”

对方说:“沈女士您好,我们是市立医院的,您外婆病危……”

“周老师,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某人被周默吊胃口吊烦了,开口呛他。

沈一晨看着陌生号码,以为是面试公司给她打来的电话,谁想接通后—

周默却是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到她手里。

从面试的公司出来,有人给她打电话。

沈一晨瞧着掌心上金灿灿带有质感的名片,片刻后,慢慢抬头:“黄立行,你怎么会有他的名片?”

事实却是,沈一晨无视面试官老师,对方公司直接让她走人。

“你还记得在泰山那次救过一个小姑娘吗?名叫卢珊的。”

她不清楚之前一晨电商的HR会不会这么无聊,要是也这么无聊,要是她还是一晨的老总的话,她大概会直接让他们卷铺盖走人。

“求求你别卖关子了。”

沈一晨给出的答案是:“我不会游泳,所以谁都不会救。面试官老师,请您下次再面试的时候想些实际的问题。”

“因为你救了黄总的妹妹卢珊,黄总答应可以帮你完成一个心愿,现在,是利用这张王牌的时候了。”

再后来的一个月里,沈一晨陆续接到面试通知,面试结果都不尽如人意,不是职位不符,就是薪资不满意,更有奇葩公司问“二什么时候比三大”“假如你的父母和爱人同时落了水,你先去救谁”。

想起那天见到的一脸阴晴不定的黄立行,沈一晨心里犯怵。

沈一晨脸上始终维持着冷淡的嘲讽,终于无意听他说下去,起身拿起大衣说:“以后再见到,别说认识我,我也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谈?我有点怵他。” 

这么做不仅不够仁义,而且他还想着,就算那时候沈一晨知道了也于事无补了,不如输个彻底再重生,不也挺好……

“不能。”

“我当时暗示过你。”说出这句话,贺子聪自己都觉得理亏,先是帮着别人算计她,再去提醒她。

她没想到周默拒绝得如此干脆,不由得抬眸看他。

“你是在施舍吗,扇个巴掌给颗枣吃吗?你可知道我失去的是什么……”沈一晨情绪有些激动,“我并没有奢求你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但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将我的王国一点点蚕食?”

周默说:“如果你要爱的鼓励,我倒是可以给你。”

“我只是……”面对沈一晨冷冷的目光,贺子聪头皮发麻,“我名下有家公司正好缺一名项目经理,你可以来我的公司。”

沈一晨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就被他一把抱进了怀里。

“关你什么事?”

他低头亲吻了下她额头。

贺子聪打量着面前面色不善、模样狼狈的人,硬着头皮开口:“听说你从公司引咎辞职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沈一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算是和好了吗?  

她好奇,害她至此的罪魁祸首要怎么昧着良心在她面前忏悔。

周默不可能真的不管沈一晨,三天后,沈一晨出院的当天,他约了贺子聪谈一号地的事情。

最终,两人还是在温暖舒适的咖啡厅里对坐着。

当贺子聪带着律师来到约定的地方,看到沈一晨身旁陪着的周默,顿觉头皮发麻。果然,他之前给出的条件被周默否决了大半,最后这块地价格是2.7亿。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共同话题吗?”沈一晨的眼神有点犀利,此刻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不仅如此,将来这块地建成大型购物娱乐场所后,第一层的底商还得给沈一晨两间。贺子聪不仅要多花0.7亿还搭出去两间店铺,当然不愿意了,眼看着合同要黄,周默却整整衣领,叫沈一晨起身。

“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聊聊吗?”

这,沈一晨就看不懂了。

“不要再说了。”

当初不是他鼓励她卖地的吗?

“对不起,一晨。我没想到结果会是这个样子,我真的只想逼你交出手里的一号地,给你制造点压力才跟夏漫白合作的,我没想到她野心那么大,以至于……”

怎么说反悔就反悔了?

沈一晨抬起的脚步转了个方向,走近他:“今天的结果,贺总还满意吗?”

即便如此,她也没敢表现出来,反正只要跟着周默的步调走准没错。

两人视线在空中无声相撞,谁都没有先说话。

周默说:“贺总没兴趣的项目,自然会有其他买家有兴趣,那就不浪费我们彼此时间了,再见!”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等等。”

沈一晨吸了吸冻得发酸的鼻子,转身刚要落寞离开。

沈一晨紧张到用力地捏了周默小指一下,被他用力一握,递给她一个镇定的眼神。

她没想到自己会冒着雪走到了一晨电商大楼前。她拢了拢单薄的呢子大衣,抬头仰望曾经属于她的王国。办公室里依然灯火通明,但那里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

合同最终以周默提出的条件成交。

整座城市沐浴在一片欢呼雀跃中,只有沈一晨觉得今年的Y市无比的寒冷无情。

从店里出来,沈一晨不解地问周默:“你怎么有把握贺子聪会上钩?”

离开的时候,外面飘起了雪花,暖黄的路灯衬着片片雪花,年轻人和小孩子欢呼着第一场雪的来临。

周默说:“在跟他谈之前,我就让助理把这块地挂到网上了,他不要自然会有人要。”

现在,虽然她手里攥了几千万不愁吃穿,但以后的生活还是要重新规划下。拿出手机搜索比较有名的招聘网,沈一晨在两个网站上填写了个人信息,投了几份简历。

“可是,他说这块地在我手里不值这个价位,为什么他会心甘情愿地花大价钱买呢?”

目送夏漫白派来的法务人员离开后,沈一晨也把她这边的法务人员打发走了,一个人坐在临窗的位置发了会儿呆。

“在你手里的确不值钱,但把它挂在我旗下公司就不同了,我的合作伙伴会暗中炒作。就算真的谈崩了,我也有办法把它卖出个好价钱。现在,跟贺子聪合作,不过是可以利用他的愧疚为你多争取点福利。”

一晨电商今后和她再也没有关系了。

沈一晨听了他的话,佩服得五体投地,马上狗腿地抱拳:“周老师这波操作稳,可不可以教教我呀?”

下午三点,双方法务开始签合同走流程,前来的法务人员只把夏漫白签好的合同带过来,夏漫白全程都没有出面。沈一晨落下最后一笔,看着自己的那份合同,微微叹息。

周老师言传身教:“接下来的任务是谈业绩,你的新电商必须做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才够资格跟黄立行谈合作。”

夏漫白说得对,她应该做的是尽力保住自己的利益,而不是以卵击石弄得自己更加难堪。夏漫白笃定沈一晨不会眼睁睁看着公司被解体卖掉,才会提出收购她股权的建议。

意思就是,她没有资本,没有成绩,人家黄立行肯定不会当冤大头,白白浪费项目给她做呗。

沈一晨带它看完医生,下午还要去见之前联系的法务。

沈一晨第一个下手的对象仍是贺子聪,感情牌与漂亮的方案双管齐下,终于拿下了丰泰旗下一款净水器的代理权。

在家休息的这几天,沈一晨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疏忽了对毛球的照顾,直到早晨起来发现它又拉又吐,才发现它生病了。

贺子聪送沈一晨出来,别有深意道:“一段时间不见,变得越来越精了。”他双手插兜,浅笑着看向来接沈一晨的周默,“果然是跟着什么人变成什么人。”

无论昨天如何伤心难过,今天还是要擦干眼泪往前走。

沈一晨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夸她的还是被气的,没心没肺地回了句:“谢谢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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