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言情小说 > 只有海豚知道 > 第四章 爱薄如蝉翼

第四章 爱薄如蝉翼

难道她当真那么长情,多年来依然对杨乾念念不忘?沈乔蹙眉,看着盛夏问:“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Lris在读书的时候就是名震一方的大美人,许多同学垂涎她的美色,心甘情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而她最乐于享受的便是那种男人皆臣服于她脚下的感觉。后来,杨乾交流到美国,Lris也曾经对杨乾一见倾心,只是后来没有得手,她便主动放弃,继续做万千宠爱的公主。

盛夏苦笑摇头:“坦白说我也不知道,虽然我和杨乾在一起差不多一年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对他不够了解。他对我是很好,包括对我的家人也非常好,可是那种好总是让我觉得有距离。如今Lris出现,让我很不安,我真的很担心。”

“我无意间在他的手机里看到Lris发给他的短信,很……暧昧。我知道美国人思想是很开放的,也许他们觉得内容很平常普通,”盛夏咬着唇,脸色有些苍白。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他说要陪Lris在北京好好玩一玩,我问他可不可以带我一起,结果他说我小题大做。”

沈乔说:“你不觉得,这些话应该说给杨乾听吗?你们应该多些沟通才对。”

沈乔摊手:“那你为何不试着去相信呢,也许他们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可是我又害怕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杨乾会觉得对我失望,”盛夏痛苦的捧住脸,无助的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盛夏焦急的摇头:“不不,我只是觉得很不安,我也希望真像杨乾所说,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沈乔有些不忍心看盛夏这样,于是说:“我先约Lris见面,聊一聊,不过杨乾不是随便的人,你们既然在一起,就应该试着相信他,不要让自己的想法左右了你们的关系。”

沈乔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你的意思是,我会知道一些他们之间的猫腻,来验证你的判断是对的?”

盛夏隔着桌子拉住沈乔的手,眼中噙着眼泪,由衷的说:“谢谢你,我知道你根本没有义务帮我,真的很感激你。”

“也许是我想多了,所以才找你。杨乾说Lris是在美国认识的朋友,我想也许你也认得,也许你会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别这么说,我不一定能帮到你,这是你和他的事情,你们之间的沟通才最重要。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往往是双方沟通不够、彼此信息不对称造成的。不过,我必竟是局外人,所以才能如此冷静,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往往才能冷静自持。”沈乔说着,心里微微泛起了一丝苦滋味。纵是如今再怎么清澈明了,许多事情也已经无法再挽回。

“怎么?你觉得他和Lris有什么?”

沈乔不知道这样和Lris见面,到底对不对。如果被杨乾知道了,大概会骂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连她自己也开始后悔一时心软答应了盛夏,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她实在是不适合也不应该插手的。但是已经答应了盛夏,她又不可能不管。

盛夏双手捧着杯子,神情有些恍惚:“Lris最近在国内,和杨乾走的非常近,我问过他,他说Lris只是他的普通朋友,回国玩儿几天,他不过是尽地主之谊。可是,我总觉得,非常不安。”

Lris接到沈乔的电话,很爽快的答应见面,一番浅浅寒暄之后,彼此挂断电话。见面约在第二天晚上,一家法国餐厅。

沈乔端着杯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将杯子放回桌上,“然后呢?”

多年不见,Lris依然漂亮,比起当年,如今的她更加风姿绰约、妖娆性感。Lris如此漂亮动人,沈乔在这一刻也说不准杨乾会不会对她动心。

盛夏微微叹气,摇头说:“我不认识,是……杨乾。”

Lris笑的明艳,樱唇微启:“其实这次回国第一个想找的人是你,结果听说你出差,很久都没有回来。”

Lris是沈乔在美国读书时的同学,上学时有些来往,勉强算朋友,毕业之后各奔东西,几乎断掉联系。Lris是中美混血,金发碧眼,长得非常漂亮。

沈乔闻言笑了笑:“是啊,前几天刚回来,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你怎么会认识她?”沈乔问。

Lris浅抿了一口红酒:“很好。”

盛夏忙不迭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甚至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结婚了吗?”

“Lris?”沈乔微微蹙眉:“混血?”

沈乔这么直接的问题,到让Lris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她便笑起来,仿佛猜透了沈乔心思似的说:“是不是我和杨走的太近,让某些人觉得不舒服了?”

盛夏有些忐忑的问:“你认不认识,Lris?”

“看来,你也觉得你的做法有些欠妥。”

而事实上,盛夏找她就是因为杨乾。但是,事实却有些出乎沈乔的意料。

Lris摇头,“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对,杨是我的朋友,在中国我只认识你和他,你不在,我只能麻烦他做我的导游,这样也不对吗?”

当沈乔将要把“盛夏有事找她”那茬事彻底忘掉的时候,盛夏真的打电话给她。沈乔挖空脑子也想不透,盛夏找她有什么事。没听说她的感情生活不顺利,所以应该不是因为杨乾。

沈乔点头:“这么说,的确没什么不对。”

沈乔回国4天,有3天都是在床上度过的,沈瑜觉得,一个人能懒到如此地步,当真是没救了。

Lris轻晃着酒杯,美眸盯着杯中红色美酒,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其实,你何必来做出头鸟呢?他们之间出现隔阂,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吗?”

她又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听说是沈瑜把她接回去的,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要求她喝酒,倒是为她省去了不少麻烦。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沈乔被这席话说的有些哭笑不得,放下刀叉,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巴,提醒道:“我希望你能注意一下说话的措辞。”

眼看着杨乾的手就要碰到杯子,沈乔几乎是从他手里把杯子抢走的,二话不说,仰脖一饮而尽。

“难道我说错了吗?”Lris瞬间非常认真,漂亮的眉毛微微蹙紧,“或者你今天虽然是替别人来说的这一番话,但其实也是你的真实所感?”

杨乾眯眼望着沈乔,神情复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了。过了半晌,他拍着严肃的肩膀说:“你的属下,真是不给我面子,成了,这杯我喝,就当罚我不识好歹。”

沈乔表情冷然了许多,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严肃大手一拍桌子,高声嚷嚷:“不好!”这时的严肃,完全没有往日严谨认真的模样,整个就是不讲理的无赖。

“当然,”Lris摊手:“如果他们俩因为我分手,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呢,Joe?”

沈乔微笑着说:“我是真的不会喝酒,以茶代酒敬二位处长一杯,好不好?”

沈乔忽然没有了耐性,厉声提示:“我希望你能搞清楚,我和……”

严肃是知道沈乔的酒量的,放在平时,绝不会要求她喝酒,而这次他已经醉的不分青红皂白,把大酒杯往沈乔面前一摆,不喝下去就是不给他面子,不给杨处面子。沈乔咽了咽口水,心说,我不能为了给你们面子,就不要自己的命啊。

沈乔的话还没说完,Lris便激动的朝着她身后的方向挥手,接着便起绕开桌子,在几乎与沈乔平行的地方,笑着和来人拥抱:“你终于来了,刚刚Joe还在说你。”

庆功宴是和最高检一起,所以沈乔事先已经做好了一定会碰到杨乾的心理准备。到了酒店才知道,杨乾和严肃两个人已经完全喝high了,而且开始胡言乱语、耍酒疯。

杨乾波澜不惊的笑着问:“是吗?说我什么?”

沈乔把顾华兰送回家,接着驱车去赶应酬。刚刚的电话是严肃打的,说是有一个小型庆功宴,要她务必要过去一下。这种应酬说白了就是要喝酒,但是她一杯倒,去了也白搭。不过,这是个态度问题。

Lris眼波流转,吐气如兰:“说你万人迷,魅力无法挡。”

顾华兰摇头,故作无意的说:“有点像一个多年前认识的老朋友,很久没见过,也可能是我认错了。”

杨乾笑笑没说话,拉开椅子,坐在沈乔和Lris之间。

“可能吧,怎么了?”沈乔疑惑的望着母亲,垂眸看到她的手微微收紧成拳头。

沈乔没想到Lris会把杨乾叫过来,不过她很快便整理好心情,她不知道接下来Lris还会说什么出格的话,但是没办法,如今的状况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顾华兰继续问:“后面的夫人,是她母亲?”

杨乾打开餐布,看着沉默的沈乔打趣道:“怎么?酒还没醒?”

“嗯。”

“谢谢关心。”沈乔冷然答道。

顾华兰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问道:“刚刚那姑娘,是你朋友?”

Lris在沈乔对面坐下,笑吟吟的问:“没有问你的意思就让杨过来,你不会介意的吧?”

沈乔说:“刚接一个电话让我过去一趟,不走都不行了。走吧,我先送您回家。”

沈乔拿起叉子,挑着洋葱,违心的回答:“不会。”

顾华兰微微一笑:“有点儿累,咱们回家吧。”

“哦对了,”Lris忽然唯恐天下不乱的说:“咱们刚说到哪儿了?继续吧。”

走回顾华兰身边,沈乔发现母亲在发呆,有些不解的碰了碰她的肩膀,低声问道:“妈,您怎么了?

沈乔垂下眼睑,淡淡的说:“忘记了。”

“好。”沈乔笑着点点头。虽然没有问,但是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她时隔半年才回来,盛夏找她能有什么事?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沈乔费力的腾出手接电话。

杨乾挑眉:“看来是不想让我知道?”接着望向Lris:“秘密?”

盛夏抿唇:“一时说不清,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吧。”

Lris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不能说的秘密。”

“怎么了?”

两人会心笑起来,只有沈乔觉得,这事儿真没什么可笑的,要不就是她不正常,要不就是旁边俩人不正常。

盛夏点头,但是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转身离开的沈乔。盛夏咬了咬唇,有些欲言又止的说:“我,我有些事,想麻烦你一下。”

一顿饭接近尾声,杨乾起身到旁边接电话,不多会儿,Lris拿起手包,说要到洗手间补妆。沈乔自己坐了一会儿,喊来服务生买单。她本想直接走人的,最后想了想,还是和Lris说一声比较好。于是,就在洗手间外的走廊,看见正在调情的两个人。

“我是被我妈拉过来当苦力的,”沈乔费力的晃了晃两只手,“你们继续转,我们先走了。”

杨乾背倚着墙,头微低,Lris丰满的胸部若有若无的蹭着他穿着衬衫的胸膛,红唇贴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跟着他们便旁若无人的朗声笑了起来。因为角度问题,Lris先看到了沈乔,她不慌不忙的从杨乾身边挪开,“Joe,有事吗?”

盛夏笑着答道:“陪我妈买衣服。”

杨乾这次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沈乔身上。

沈乔说:“前两天,你也来逛街?”

沈乔扫了杨乾一眼,望着Lris问道:“我已经买过单,要不要送你回酒店?”

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盛夏抬头望去,看到了两手提满手提袋的沈乔。盛夏松开母亲的手,笑着走过去:“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Lris抚了抚头发:“好啊,等我一下。”说完,手拂过杨乾的肩膀,冲他嫣然一笑,转身走入洗手间。

“盛夏。”

杨乾抚平西服,无声的从沈乔身边经过。沈乔犹豫再三,还是喊住了他。沈乔转身对着他的背影,低声说:“你可不可以认真一点?”

“不是,我……”

杨乾回头,身子斜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肩,嘴角明明是一抹笑,可是丝毫不达眼底:“你觉得我哪里不认真吗?”

盛夏皱眉不解:“怎么了?刚刚不是都说好了吗?”

“算了,当我没说。”沈乔叹气,绕开杨乾离开走廊。

方敏勉强答应,却还是有些不太情愿,但是又不想破坏女儿的一番心意。但是正走着,她又忽然停了下来,双眼望着前方,表情微微有些变化,拉住盛夏的手愈发收紧,“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杨乾和Lris都喝了酒,原本沈乔只打算送Lris回去,杨乾却以喝酒不开车之名钻进沈乔车里,装死不下来。

盛夏不理她的挣扎,拉着她一直往前走,“咱俩一人买一套,行吧?”

他们俩坐在后排打情骂俏,沈乔俨然沦落为他们的司机。到达酒店的门堂,Lris说有礼物送给沈乔,一定要沈乔跟她上去一趟。沈乔回头看了一眼在后排装睡的杨乾,打开车门跟着Lris走进酒店。

方敏依然摇头:“那你给自己买,多买点儿,我不需要。”

Lris住的是总统套房,她让沈乔在客厅稍微等一下,而她则走到内间拿礼物。沈乔欣然接受,环视了房间奢华的装潢,便坐在沙发上。

盛夏说:“年终发了奖金,绝对够给您买衣服的,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一阵作呕的声音从卧室传过来,沈乔放下翻了一半的杂志,快步走到卫生间,从虚掩的门缝间看到Lris抱着马桶呕吐不止。沈乔体会过喝酒呕吐的难受滋味,于是又回到客厅倒了一杯温水。

“还有挺多都没穿呢,”说着,妇人压低声音道:“这里的东西太贵了。”

Lris从马桶前站起来,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扑在脸上。Lris抬眸,通过面前的镜子看着沈乔,嘴唇发紫,眼神阴冷。

盛夏赶忙拉住她,劝慰道:“妈,您来来回回就那几件,多少年没添过新衣服了,今天就听我的,好不好?”

沈乔不知道Lris为何会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握着杯子的手也不禁收紧。

“我真的不缺衣服,咱们回去吧。”说着,中年妇人就想转身走。

Lris回身面对着沈乔,忽然又笑了起来,“吓到你了?”

顾华兰打算把家里的家居用品全部换成新的,这是一个大工程,所以必须有劳工跟着才行。如果可以送货上门那是最好,不可以就由沈乔拎着,美其名曰是要她恢复体力,睡了太久整个人没精神,干点儿力气活对她没坏处。

沈乔不答,而是把杯子递过去:“喝点水吧,会好受一点。”

沈乔浑身无力的从床上趴下来,几乎是趴进浴室,睡得太久,久到她浑身瘫软头晕脑胀,她的潜意识也觉得应该出去转转,再这么睡下去没准就直接过去了。

Lris没有接杯子,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声音平淡的说:“呕吐不是因为喝酒,我怀孕了。”

顾华兰亲昵的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真乖。快起来吧。”但是接着就发现,她的宝贝女儿又睡死过去……

沈乔愣了一下,跟着说:“恭喜。”

沈乔扭了扭身子,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好。”

Lris瞟了她一眼,冷笑着从她身边走开。Lris说:“礼物放在柜子上,我要休息,不送。”

“那还不快起来?”

沈乔拿着盒子从酒店出来,里面是一条手链,脑海里回放着Lris刚刚的话,还有眼神和表情。她好像是故意让自己知道她怀孕了,还有,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和杨乾的事?她们明明已经很多年不联系了。

“哦。”

走到车边,发现杨乾已经睡得东倒西歪。知道他没有真的睡着,但是沈乔不想和他过多计较。沈乔扣好安全带,对着后视镜问道:“你要去哪儿?”

“妈都等你两天了。”

杨乾闭着眼睛挪了挪身子,声音微微沙哑:“回家。”

沈乔闭着眼睛轻哼:“嗯。”

沈乔安静的开着车,杨乾忽然起身从前排驾驶位中间的空隙挤过去,落座在副驾驶上,动作利落敏捷。沈乔望着已经在副驾驶坐好的人,有些瞠目:“你疯了吧?”

顾华兰在床边坐下,低声喊着:“姑娘,你说要陪妈逛街的。”

杨乾神色认真,声音低沉道:“Lris和你说什么了?”

沈乔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身上的被子没了,也不挣扎,抱起旁边的枕头,继续睡。

“管得着吗?你还是关心以一下你自己吧。”

沈乔窝在她那张舒服到死的大床上睡睡醒醒,两天都没下床,也不吃饭。第三天早晨,顾华兰终于忍不下去,直接闯进卧室掀被子。

“我好的很。”

案子顺利完成,沈乔的功劳不小,时间距离春节还有十天左右,领导特批她可以放假休息,过完春节之后再回去上班。这半年,沈乔在非洲和南美各国奔波,生物钟乱的一塌糊涂,经常睡了一觉醒来发现人生多了一天,又或者少了一天,时间进进退退,总体向前。就像人生,有时像是停驻不前,甚至后退,但时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划过生命。

沈乔冷哼:“是吗?让女朋友那么没有安全感,当真是太好了。”

沈乔这一出差,就是半年,案子几经周折,终于尘埃落定。期间她回来过两次,可是走出机场不足24小时便又飞走。她离开时,刚刚入秋,而如今已是寒冬腊月,马上就要到农历春节。

杨乾沉吟片刻,问道:“盛夏跟你说了什么?”

同事倒抽一口气:“这一下碰的可真够严重的。”

沈乔说:“还用她说什么吗?我有眼睛,看得到。”

杨乾拂好袖子,随意的说:“没事儿,不小心碰了一下。”

杨乾忽然笑了起来,片刻后又归于平静,望着前方宽阔的马路沉声道:“Lris的目标不是我。”

同事看到绷带便高声咋呼:“哟,您这是怎么弄得?”

“我知道。”沈乔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低声说。Lris怀孕了,孩子肯定不是杨乾的,如果说要给孩子找个现成的爹而找到杨乾,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若真是那样的话,Lris一定不会告诉自己她怀孕了。

杨乾扬了扬胳膊,露出缠绕的白色绷带,笑说:“不好意思,医生交代伤好之前不能开车。”

杨乾从西服内口袋拿出一沓照片,放在车档旁边。沈乔低头瞟了一眼照片,车里昏暗,她并没有把照片看清楚,于是便把车停在路边。车子停稳那一刻,杨乾开门下车。

送完机,一个平时和杨乾挺熟的同事说:“杨处,您去哪儿?顺路捎我一段儿呗?”

沈乔疑惑的拿起照片,而照片中的一幕幕,让她彻彻底底的呆了。她自以为是的替盛夏打听消息,怕盛夏成为被蒙蔽的可怜傻子,可是绕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还煞有其事的和Lris探讨什么该与不该,Lris在心里一定是嘲笑死她了吧!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一行人过安检出境,杨乾和其他几位送机同事一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才离开机场。

几十张照片上全都是简余墨和Lris,沈乔万万没想到,真正有什么的,居然是他们。相携在超市购物、海边漫步、街头拥吻,真是好不甜蜜浪漫。

杨乾笑容可掬道:“严处安排的人,杨某肯定放心,况且我们也认识,她的工作能力我也清楚,这点绝对没有疑虑。”

原来,她不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他过的是如此逍遥开心,美人在怀,连笑容都是那样的开怀。上次见面时,他从天而降,不远万里只为祝她生日快乐,甚至在她父母面前说只要她点头,他马上就娶她,而就在今天早晨,他们还有满满是爱的morning call。

喊了几声没人理,严处颇为尴尬的干笑着解释说:“那丫头感冒,估计吃了药,瞌睡劲儿还没过,一到这儿就开始睡觉,还跟小孩子似的,不过工作能力绝对没问题,绝不会影响咱们的工作进度。”

杨乾站在路边抽烟,沈乔隔着挡风玻璃看着他微微模糊的身影,打开门走过去。

“哦对了,杨处和沈乔是认识的吧?”严处说着,回头喊沈乔,可是她戴着耳机,什么也听不到。

沈乔站在杨乾对面,把照片递过去,冷声质问:“从哪儿来的?”

一群人哈哈笑起来,坐在不远处的沈乔始终低着头,耳朵上戴着耳机。

杨乾吐了口眼圈,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她:“这你不用管。”

小伙子赶紧说:“可别!杨处,手下留情。”

沈乔笑,高声嚷道:“我不用管?我的事情我不管,你又凭什么管?”

杨乾也不急,笑着踹了他一脚:“回头把你的出差补助扣了,让你一泄到底。”

杨乾扔掉烟蒂,一把推开她拿着照片的手臂,情发狠,凝视着她高声道:“你以为我他妈的愿意管你和他这些破事儿?要不是小秋拜托我调查,我他妈的吃饱撑的,管你?我有病啊我!”

其中一位小伙子搔着短发说:“杨处,第一次出差的时候以为是旅游,激动的我一宿没睡,可是后来知道出差是拼命的,打那之后,提起出差我就泄气。”

说完,杨乾努力克制着出离的愤怒,大步离开。走了不远,便拦了计程车徜徉而去。

杨乾微笑着说:“怎么会?严处净是取笑我。”说完,回头寻着自己的手下,看到他们便问道:“怎么一出差,都病怏怏的?”

沈乔手脚发麻,瘫坐在路边,夜风寒刺骨,可是她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只觉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她很难过,很心痛,很想大哭一场。

杨乾急匆匆的出现在值机大厅,看到熟悉的脸庞便快步走过来。严肃笑着迎上去说:“想着你不来了呢。”

她和简余墨在一起已跨过了七个年头,难道七年之痒真的如此难度过吗?

人已经到齐了,同事拿着所有人的证件去办理登机,其他人则聚在一起等着。沈乔坐在随身携带的小行李箱上,低着头打瞌睡。

难怪Lris会告诉自己她怀孕了。Lris回国,简余墨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就这样任由Lris肆意妄为吗?他不担心Lris把他们的关系说出来吗?他不担心自己会知道吗?还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只能借Lris的口说出来,进而分手?

严肃无奈的摇头走开。

可是她又怎么能指责简余墨的不是?如今的局面,有一部分是因她而起。自从她受了枪伤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没办法像过去那样纯粹,他那么聪明,不可能感觉不到,只是他没有挑明,一如往常的对待她。说到头,如今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沈乔揉了揉鼻子,又拿出一张纸:“是,保证完成任务。”

沈乔双手扶着额头,听着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轰隆声,心中一片洪荒。

严肃本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微微叹气:“行了行了,照顾好自己吧,别因为个人原因耽误工作进度。”

Lris离开中国前,请杨乾吃临别饭,特意要求他带着盛夏一起。

严肃在机场看到病怏怏的沈乔,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赶在严肃开口说话前,沈乔拿出纸巾,非常大声的擤鼻涕。鼻子通了,整个脑子感觉都通畅了不少。沈乔说:“您说吧,我听着。”

席间,Lris和杨乾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盛夏插不上话,而且还有些紧张。Lris举起杯子,对盛夏说抱歉。盛夏偏头看了眼杨乾,他把玩着酒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盛夏自知误会了他们,虽然Lris没有说为何道歉,但是盛夏心里明白,这是在嘲笑她小心眼。

这次的出差,最后确定为沈乔协助严肃,两人代表外交部和最高检形成合作关系。

勉勉强强吃完一顿饭,盛夏一直在找机会和杨乾好好谈一谈,但是他神情那么冰冷,让她难以开口。

因为沈乔下午就要赶往机场,而且简余墨也要乘晚上的班机回纽约,所以这顿饭吃得非常简单。

杨乾将盛夏送到她家楼下,降下车窗点了一支烟,声音平静道:“回家吧,早点休息。”

沈乔瞪着他,不停磨着牙齿。

“那个,我有话想说,”盛夏咬了咬唇,头微低着,喃喃道:“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沈瑜从杂志上挪开眼睛,望着沈乔,清了清嗓子道:“尊老爱幼,您先,我不跟您争。”

杨乾没有答话,良久,他回头看着盛夏,沉声问:“你是不是找过沈乔?”

顾华兰看着沈瑜冷哼:“我倒是想,谁嫁他?”

盛夏犹豫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沈乔噙着筷子,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接着说:“妈您还是先娶儿媳妇吧,抱孙子比较重要。”

杨乾忽然有些生气,不禁提高声音:“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沈乔一个局外人,你找她做什么?”

顾华兰反驳道:“结了婚也可以拼搏啊,先成家,后立业。”

“我只是担心……”

沈在安不赞同妻子的观点:“趁着年轻,多拼搏几年未尝不可。”

杨乾冷声打断她:“担心我和Lris之间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是吗?你觉得沈乔和Lris认识,所以让她替你打探消息?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一个外人说的你却深信不疑?到底谁才是你男朋友?你那么信任沈乔,不如你们在一起好了!”

沈乔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着说:“太没诚意,赶鸭子上架似的。”

盛夏被吓到了,慌忙拉住杨乾的手,声泪俱下的说:“对不起,你别生气,我知道我的做法欠妥,但是我真的害怕,对不起,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沈乔的父母对简余墨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只是沈乔妈妈非常关心他们俩什么时候可以结婚。简余墨握着沈乔的手,笑的非常温柔道:“只要沈乔同意,今天就可以娶她。”

杨乾甩开她的手,替她打开车门:“你先回去吧,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谈。”

沈家二老是见过简余墨的,只是这么正式,还是头一次,简余墨显然非常紧张。而沈乔因为重感冒,整个人看着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听着别人说话像是隔了一团棉花般悠远,自己说话像是吞了个鸡蛋一般含糊不清。

盛夏慌忙擦掉眼泪:“我很冷静,可以现在谈。”

沈乔这才想起昨天和简余墨说过今天请他回家,而现在的时钟上的时针已经快走到11点,她还没有通知简余墨。沈乔懊恼的揉了揉头发,拔腿跑上楼,将手机充了电,开机后,关于简余墨的来电提醒震得她手臂发麻。

“我不想谈。”杨乾冷声道。

沈在安拿起紫砂壶,摩挲着问:“沈瑜说,你约了人回来吃午饭?”

盛夏自知不能在缠下去,于是缓缓开门下车,望着车尾渐渐消失在小路上,心里一片冰凉。他们之间的关系,果然如此不堪一击。

“我记住了。”

沈乔彻夜未眠,天刚亮,便拿起放在床头的电话打给杨乾。事情发展到现在,有太多疑点,她必须问清楚。

沈在安说:“下次注意,出差在外更要好好照顾自己,生病受伤,也没有人能守着你,只能靠自己,所以首先,要确保自己是安全无恙的。”

杨乾在电话彼端懒洋洋的应着:“请我吃饭?不好意思,今儿安排满了。哎呦喂,您这么死乞白赖的缠着我,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成吧成吧,我尽量空出时间,等我电话吧。”

沈乔走过去,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点头道:“好多了。”

沈乔望着只剩下忙音的电话,万般无可奈何。

沈在安看到沈乔下楼,收起手里的报纸放在旁边,看着她关切的问:“好点儿了吗?”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大忙人杨处才勉强抽出了十几分钟给她,并且“绝情冷漠”的说:“如果没有在十分钟之内赶到,那你就不要来了,直接掉头回去得了。”

伤风感冒,不是大病,却还是让人觉得难受。沈乔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强从被窝里爬起来。在客厅看到多日未见到的父亲,才记起因为要出差,忙碌的父亲特意空出一上午的时间,并且要陪她吃午饭。

沈乔快速收拾好自己,一路狂飙至约定地点,在九曲十八弯的院子里绕了好会儿,才坐在杨乾对面。而这时的她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喘着粗气。

沈瑜来的很快,具体用了多久,沈乔也算不清楚,总之像是刚刚在路边坐下,他就到了。他焦急的把她抱上车,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追问她为什么一个人。而沈乔的脑子里就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什么都记不起来,什么都不知道。所有感知化为一个字,冷。

杨乾抬腕看了看时间,瞟了沈乔一眼:“算你守时,有什么话问吧。”

北方的初秋昼夜温差非常大,沈乔冷的牙齿打颤。她不知道走了多久,高跟鞋磨破了她的脚,她脱掉高跟鞋,水泡已经破掉,露出了粉红扯着血丝的肉。终于,她看到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

沈乔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喘着气说:“等……等下……”

沈乔抬头,泪眼朦胧的望着陌生的街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抹掉眼泪,缓缓站起来,从包里翻出手机,可是仿佛就是为了惩罚她一样,手机也没电了。夜风吹起她单薄的衣料,露出锁骨处浅浅的齿痕。沈乔拼命裹紧自己,迈着艰难的步子缓缓走在凉意浓浓且四下无人的午夜街头。

杨乾冷然的望着她:“等会儿还有要事,如果你一直这么喘下去,不如我们改日再约。”

司机被她的模样吓到了,不敢再拉她,也不跟她要钱,就当今儿倒霉,于是一个油门踩到底,消失在街头。

沈乔拼命的挥手,阻止准备起身离开的杨乾。终于,她稳住了气息,开口问:“Lris知不知道你都知道了?”

胃狠狠的绞疼,沈乔急忙喊了停车,拔腿跑下车,蹲在路边狂吐不止。胃袋被倒的一干二净,她还在不停干呕。

“不知道,不然她也不会和我走这么近。”

沈乔跌跌撞撞的跑出酒店,拦了计程车快速离开。她一路哭着,根本没有心情顾忌其他,就连司机问她要去哪儿,她都答不出来。

沈乔眼珠子转了转,继续问:“那她和你走这么近,是为什么?”

杨乾望着她决绝的背影,唇边浮起一丝笑,通红的双眼里蓄满的眼泪,“这次是我说,沈乔,你和我,彻底两清。”

杨乾面无表情的说:“我也想知道,所以没有拒绝她靠近。”

杨乾从地上捡起一块花瓶碎片,在手臂上深深划下,安静如斯的房间,似乎能听到肉被割烂的嘶啦声,血随着玻璃,从长长的伤口涓涓涌出,空气里开始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沈乔咬了咬唇:“那你现在知道她为什么接近你吗?”

一声巨响,伴着碎裂的声音,沈乔蓦的停住步子,背对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可是呼吸牵动着心,每次的呼吸,都会让她心痛的无以复加。且双腿,根本无法再向前走一步。

杨乾点头:“大概,知道了一些。”

“砰。”

沈乔焦急的追问:“什么?”

沈乔如获大赦,费力的撑着胳膊坐起来,不敢回头看他,慌乱的整理衣服,而她这时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就连腿,也软的几乎站不起来。沈乔咬着牙,默默告诉自己,只要走出这间屋子,什么都会过去的,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挺住。

杨乾莞尔一笑,拿起小巧的紫砂杯,细细品着安溪乌龙茶。明知道沈乔很急,他却卖起了关子,刚刚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很忙没时间的人,真的不是他吗?

杨乾翻身躺在沈乔旁边,痛苦的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有些艰难的缓缓吐出一个绝情的字眼:“滚。”

杨乾摩挲着茶杯,眼神变得悠远,半晌后才低声喃喃道:“向一个被你拒绝的人打听现男友和第三者的问题,你不觉得你的行为有些过分吗?”

纹身可以遮住伤疤,却遮不住那些往事。一颗子弹,从此两清,再无瓜葛。

沈乔的心猛然一揪,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扼住,忽然有些呼吸苦难。

杨乾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拂过那枚栩栩如生的小海豚,纹身下凸起的伤疤刺痛他的手指,也如一把利剑重重刺进他的胸膛。那一重又一重痛到窒息的感觉,让他记起了那段不愿再去触碰的回忆。

杨乾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略微痛苦的神情,始终是不忍心。于是说:“大概是为了威胁简余墨吧。”

忽然,杨乾停了下来,整个身子渐渐僵硬,呼吸几乎也停止,双眼死死盯着她的左肩。沈乔拼命咬着唇不出声,努力抑制着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绝望的紧闭着双眼,等着他离开。

沈乔像是处在异空间,良久后,才咽了咽口水,不确定的问:“你说什么?”

让他看到吧,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沈乔绝望的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不止,而手脚,早已经没有挣扎,整个人完全像是死去一般直直躺着。尽管她又万般坚韧的态度,可是她的心,还是在他一寸一寸的攻城略地之下,缓缓陷落……

“你对此一无所知,就代表简余墨还没有对你提起过,Lris来中国,大概就是想变相逼着简余墨和你分手,好把她扶正,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已经知道Lris怀孕了。”

“那我倒要好好看看,你们如何经得起波折。”他冷眼莞尔,埋头在她颈间,细细啃咬着她白皙鲜嫩的皮肤,一路向下。

“然后呢?”

“那倒不会,我和简余墨那么多年的感情,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对彼此的信任早已经深入骨髓,根本不可能为了这些小事分开。你不一样,你和盛夏的感情才刚刚开始,所谓的信任也是薄如纸张?”沈乔故作镇定,胸膛则不受控制的起伏着。

“如果简余墨不开口,Lris就想办法撮合你和我,这样就会让你主动和简余墨分手,Lris只想要一个结果,那就是简余墨和她在一起,至于用什么办法达到这个结果,她应该都无所谓。”

杨乾冷声反唇相讥:“你是担心如果简余墨知道了,你该怎么挽回他吧?”

沈乔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怎么会知道?”

沈乔忍着痛,睫毛微颤:“今天的事情如果被盛夏知道呢?你该如何平复她所受到的伤害?”

杨乾不羁的笑出声:“你以为这十多天我真的在做导游?我的出场费可是很高,一般人出不起价钱。”

杨乾的话,无疑是给沈乔最为沉痛的打击。有好一会儿,沈乔都没有办法从那种痛到绝望的情绪中挣脱。她神情痛苦,甚至完全呆滞,她似乎听到心碎裂的声音。原来,在他的眼中,自己就是这样的不堪,原来,在他眼中自己这么坏。原本已有男朋友,而她却爱上了别人,那么在简余墨的眼中,她是不是更加肮脏?明明早已经有了选择,而她也不可以再动摇,她这辈子,终究是要对不起一个人。

沈乔颓然的倚在沙发背上,一脸死灰。时至今日,她真的发现自己好失败。

“盛夏,”杨乾轻声呢喃,手指划过沈乔的脸颊,仿佛正面对着盛夏般说着温柔的情话:“她那么单纯,那么美好,我怎么忍心动她分毫?”

“对不起。”

看到这样的沈乔,有那么一瞬间,杨乾真的心软了,想好好的抱着她,再也不放手。可是怎么可能?她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

杨乾拿着杯子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不确定自己听到的,眉头微蹙着问:“什么?”

“你为什么不肯放了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有盛夏不是吗?她才是你的女朋友啊!”沈乔声泪俱下的声讨。

沈乔抬头看他,一脸认真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和盛夏之间起了误会,我很抱歉,这事因我而起,我会全部承担。谢谢你这些天帮我的忙,虽然是看在小秋的面子上,但我还是要感谢你。今天这茶我请客,耽误你的时间我很抱歉,我先走了,再见。”

杨乾的舌头刷过她的牙齿,蹙眉轻声道:“松开,不要咬自己。”

一口气说完,沈乔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茶坊。

沈乔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心,早已经麻木,没有任何感觉。

杨乾看着那抹纤细的背影渐行渐远,忽然不可抑止的大笑起来,甚至因为笑的太过分而狂咳不止。服务生站在一旁听着他的笑,不敢靠近分毫。

杨乾附身亲吻她的脖子,顺着脖颈缓缓上移,细碎的吻落在她小巧的耳朵上,“那你待会儿尽可能的大声叫出来,没准他会听到。”

结账时,收银姑娘把账单递给沈乔,金额大的让她咋舌。姑娘解释说:“因为碎了一个紫砂壶,所以……”

沈乔咬着牙,狠心说:“但是简余墨,是我该考虑的。”

“知道了。”沈乔笑着将卡递过去。

杨乾呲鼻:“这些好像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在沈乔出差期间,贺小秋已经痊愈从美国回来,并且打算长期安顿下来,而此番举动也宣告她和莫易坤的爱情彻底画下了句点。贺小秋始终没有办法原谅莫易坤,在一起也是互相折磨,不如分开,各自开始新的生活。

沈乔努力忍着眼泪,强迫自己平静,尽管胸膛在不停的起伏着,她还是用尽量无波澜的声音缓缓说:“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盛夏?”

休整了小半年,贺小秋开始准备工作,并且买了套两居的房子,从家里搬出来单住。

眼泪就在这样的拉扯中,顺着眼角滚滚而落。

从茶坊离开,沈乔接到贺小秋的电话。贺小秋今天搬家,房子收拾好,并且做了第一顿饭,邀请沈乔赴宴。刚好,沈乔也有许多话要问,顺便蹭一顿饭。

沈乔争不开手,嘴巴被他死死的咬住,他的牙齿咯的她生疼,很快,唇腔里就有了血腥的味道,可是他丝毫没有要放手的迹象。沈乔只能不停的扭动着身子,脚也在竭尽全力的挣扎。

贺小秋的家不大,但是收拾的特别温馨,每一处家居都是她精心挑选和装饰的,从精致的小细节流露出她对一个家的渴望。沈乔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杨乾把沈乔扔在床上,接着倾身压过去,将她挥舞的手臂禁锢在她的头上方。“混蛋?好啊,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货真价实的混蛋!”

贺小秋端了两个瓷碗走进客厅:“来,先喝汤。”

沈乔拼命的挣扎,手脚并用,大声嚷着:“快放开我,混蛋。”

沈乔接过瓷碗,在地毯上席地而坐:“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他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痛苦,沈乔终是不忍心,伸手去触摸他,但是还未碰到,他却骤然偏头,用自己干涩的唇,又狠又准的堵住她,“那现在开始,咱们就牵扯不清了。”语毕,他忽然大力的抱起沈乔,大步走入卧室。

“一切妥当,过了年就可以上班。”

杨乾忽然将头抵在门板上,哑声喃喃:“对啊,我们两清了……”

“什么工作?”

沈乔说:“因为,我们两清了。”

贺小秋捏着汤匙轻搅着汤:“金盛基金投资总监,老本行,不费劲。”

“为什么?”

沈乔暗自撇了撇嘴巴,别人在这行七八年也不一定能混上投资总监,她年纪轻轻便挂着总监的title,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当真是被莫易坤惯的……沈乔赶紧收了心思,埋头喝汤。

“对。”

沈乔把瓷碗放在茶几上,一本正经的问:“简余墨的事,你知道多少?”

“你当真扔掉我送你的所有东西?”

贺小秋平静的望着沈乔说:“我就知道,你是来问这个的。”

沈乔努力维持着平静,忍着眼泪,抑制着声音的颤抖:“你误会了,我当时,并不知道盛夏是你的女朋友。如果因此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沈乔皱眉:“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偏偏还要告诉杨乾?”

“你可以不喜欢,可以扔了,但是你将它随意送人,还是送给盛夏,你什么意思?沈乔,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你想借着它,让我想起你,然后抛下盛夏继续喜欢你?你明明不要我、不爱我,却虚荣自私的不想让我转移对你瞩目和爱,心里一直放着你,是吗?是吗?”杨乾失控的嘶吼着,声音越发歇斯底里:“回答我!”

贺小秋耸肩:“你那时候在出差,告诉你除了影响你的心情和工作之外,还能如何?告诉杨乾是因为他在美国有些人脉,拜托他查一查又怎么了?大家都是朋友,帮个忙还不行吗?况且当时我也只是怀疑,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万一都是假的,告诉你再让你们之间起了隔阂,破坏他人感情这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杨乾忽然紧紧扼住沈乔的脖子,狠狠咬着后牙,仿佛不这样,就会忍不住的咬住她白皙的脖颈,咬破她的大动脉,让她失血致死。

“可、可是你明知道……”沈乔一口气提上去,却不知道如何说下去,最终又蔫了下来。

杨乾拿出了那只紫水晶耳饰,举至与眼平行,“这个,你不会忘记吧?我说过,这是独一无二的一对。你曾带着它,穿着白色礼服,漂亮的让人侧目,我记得,老外们都说我有福气,你笑着那么好看,含情脉脉的看着我,并没有任何反驳。然后呢?你把它送给了盛夏。”

“明知道什么?”贺小秋挑眉,“是你自己说的,你和杨乾只是普通朋友,我想既然是这么多年的朋友,杨乾一定能帮这个忙。果然没猜错,人家不仅效率高,还聪明,不动声色就查个底掉。”

“没错,我有病才会喜欢你,爱你,念念不忘想着你,我真是他妈的病入膏肓了!”说完,杨乾忽然松开钳制她的手,那瞬间,沈乔差点顺着门板滑下去。她在抑制不住的发抖,双腿发软无力。

沈乔支起手臂抚着额头,闭着眼睛默默不语。

那天,他挖空心思追求一个心仪的女生,却被她嫌弃,被兄弟嘲笑,因为当了玉坠所以被打。以前挨打,他总是扯着嗓子,能叫多惨叫多惨,而那次他居然根本感觉不到疼。

贺小秋微微叹气,在沈乔旁边坐下,“没有告诉你,是我不对,但是我不想让你和我一样,经历那些痛苦,我想让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懂吗?”

沈乔抿唇不说话,杨乾的神情骤然冰冷起来,眼神阴沉,声音嘶哑黯然:“当时你说,我有病,然后甩手就走。可是今天,你哭了,你感动,你扑进那人的怀里。这一切还真是够讽刺。”

沈乔转身一把抱住贺小秋,闭上眼睛,眼泪溢出眼眶。

想及曾经,杨乾缓缓笑起来:“我用掉了所有压岁钱,甚至从爷爷哪儿顺走一枚玉坠当掉换钱,为此还挨了顿毒打。费了大工夫弄来一台雪花机,当时满屋子飘落的都是冰凌的雪,我以为你会很开心,很感动,还记不记得,你说我什么?”

贺小秋轻抚着沈乔的背,低声询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杨乾像是听不到她说话,自顾自的继续说:“他可真有心,送一场雪来祝你生日快乐。我怎么隐约记得,九年前,有个傻逼,也做过这种事?你说,我有没有记错?”

“不知道。”

沈乔的心一沉,冷声道:“不用你管。”

“不打算和简余墨说清楚吗?”

杨乾凝视着她,手指慢慢抚上她娇艳柔软的唇,缓缓滑过:“是不是如果没有刚刚的客房服务,你今天,就走不出那间房?”

沈乔缓缓摇头,“我想等他亲口说,他不说,我就当不知道。”

“我收到了,谢谢,我可以走了吗?”

过了一会儿,沈乔又说:“知道吗?其实我根本没有立场指责他,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就变得太多。自从我离开他执行任务,他破产,又出了车祸,一切便越来越偏……”

“还没有祝你生日快乐。”

贺小秋忽然推开沈乔,眉头紧紧蹙着,一脸疑惑的盯着着沈乔:“谁破产?什么车祸?”

沈乔嘴角动了动:“有事吗?”

那些事情,沈乔原本不愿意同任何人讲起,就连小秋,她也一直隐瞒着。

杨乾怕吓到她似的轻声说:“等你。”

在她被邹老挑走执行任务的三个月间,简余墨的父亲过世,接着简余墨的生意遭遇危机,多重打击之下又因为喝酒而出了车祸,昏迷了半个月才苏醒。她因任务身处其他州,不能陪在他身边,而后来,她又受了伤。那段日子,他们俩当真是祸不单行。

沈乔余惊未了,不确定的问:“你,你要做什么?”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他们分别伤好痊愈,简余墨的生意慢慢有了起色,她也回到原本宁静的学习生活中。可是看似平静的生活,已经不再像曾经那样真正的宁静,平静的湖面下,偷偷蕴藏着暗涌。他们两个都小心翼翼,虽然明知道暗涌的存在,却默契的谁也不去触碰。原以为只要不碰,他们两个人、他们的生活,就不会有异样。

沈乔心惊的倚在门上,呼吸越来越急促,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目光深深锁住眼前的人,他猩红的眼睛里,似是能滴出血。

小秋握着沈乔的手,神情凝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人,听着她渐近的动静,在她经过的瞬间,准确的扣住她的手臂,把她拖进了旁边的房间,接着,重重的关门声,响彻整个走廊。

沈乔苦笑着摇头:“告诉你无非是让你徒增烦恼,又能有什么改变呢?我不能在那种时候抛下简余墨。更何况,五年的感情和三个月的相处,小秋你来告诉我,哪个更值得我珍惜?”沈乔笑着,可是眼泪却涌出眼眶,无声的滑落。

走在走廊松软的地毯上,沈乔缓缓的深呼一口气。

因为执行任务,她和杨乾还有其他队员们朝夕相处了三个月之久,因为任务需要,她和杨乾甚至一度假扮情侣。于是她有机会陪他出席晚宴、应酬,而他送她漂亮的紫水晶耳饰,他们坐在摩天轮上看烟火,在众目睽睽下大“谈甜蜜爱恋”。大家都知道那是假的,于是心照不宣,但是只有他们彼此知道,爱已经不可能是假的。

沈乔离开后,简余墨头抵在门板上,眉头紧蹙着,神情有些挣扎,还有不甘,握成拳头的手重重垂在门板上。

他们认识许多年,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杨乾也曾对她表白,可是那时候她并不喜欢他,她不喜欢他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模样,甚至不愿意和他走的很近。他们有一群共同的朋友,她可以平静对待每一个人,就是没办法和杨乾像朋友般的相处,只要看到他,她就会不开心。像简余墨那样温文尔雅的少年,才是她心中的阳光。于是她讨厌着杨乾,喜欢着简余墨;拒绝着杨乾,和简余墨出国留学。

沈乔点头:“累了一天,你休息吧。”

沈乔万万也没想到,她会在多年之后,对他产生出那样“异常”的感觉,她从来不曾想过,短短的三个月而已,她就会移情别恋,爱上一个她一度很讨厌的人——杨乾。

简余墨凝视着她,沉吟了片刻:“见你的父母,你真的确定了吗?”

她纠结过、痛苦过,不知道那段所谓的感情,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刻骨的爱情,她不确定要不要放弃五年的感情,去接受一份意料之外的感情。

“我还是先回去了,明天来接你,我想,趁着这次,让你和我爸妈正式见一面。”

后来,她还是选择了简余墨。而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耳光,她已经没办法继续爱简余墨,她错的离谱,却再也没有办法回头。

简余墨和服务生交涉了一会儿,确定是前台搞错了,服务生便抱歉的推着车子离开。

这一切都是源于她,所以她没有立场职责简余墨,更没有办法回头找杨乾。是她的错,她不得不要为此付出代价。

简余墨不记得自己喊客房服务,但是仍然走过去开门。而这时,沈乔已经整理好衣服,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拿起背包准备离开。

简余墨仿佛知道了沈乔已经清楚了他和Lris的事,于是从那天之后,简余墨断掉了多年来从未中断的电话联系。沈乔不知道简余墨有何打算,但是毕竟Lris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放弃Lris。Lris是非常骄傲的姑娘,可是她却委曲求全,跑回中国,曲线救国只为得到简余墨,换做是任何人都会为之动容,更何况是已经和Lris有了孩子的简余墨。

这突来的铃声,给了沈乔一个挣脱的契机。简余墨松开她,望着她的眼神很是复杂,沈乔不着痕迹的躲避着他的注视,笑着说:“快去开门吧。”

如果简余墨能在Lris身上找到幸福,沈乔会衷心祝福他们的。

服务生将小费收好,便推着小车离开,拐过弯,停在第一间房间门口。摁下门铃后,声音礼貌谦和道:“Room Serv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