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彼端的人咋呼道:“听沈瑜说,你不去爬长城?”
清晨,冬日暖暖的阳光懒洋洋的洒进窗棂。沈乔还在睡,放在床头的电话突兀的响了起来。沈乔费力的够着手机,根本没有看是谁便摁下了免提。
被这一声吼,有多少瞌睡虫也得吓跑,不过沈乔实在没什么精气神儿,随便对付的应了一声。
沈瑜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一切的发生,他已经气的完全说不出话来,甚至忘了要拦住沈乔好好教训她一顿。沈瑜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抓起牙杯扔进垃圾桶里,但是不解气,连带着沈乔的也一起扔了!
张启问:“为什么?”
沈乔拿起洗干净的耳饰控水,牙刷在水龙头下随便冲了冲,便再度放回沈瑜的牙杯里,接着便转身走出洗手间。
沈乔喃喃:“累。”
沈瑜:“……”
沈乔蹙眉想了一会儿说:“好像是你的。用完会还给你的。”
沈乔揉了揉耳朵,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你们去吧,也不差我一个,祝你们玩的开心。”
沈瑜不死心,咬牙切齿的问:“谁的?”
“我已经跟大家说了你要来,你忽然不来多扫兴啊。”
沈乔顺着他的眼神,看到自己手中的小刷子,无所谓的说:“牙刷。”
沈乔呲鼻笑:“七少爷,您知道扫兴怎么写吗?”
“那是什么?”沈瑜的眼神收紧,声音也冷了几分。
“你不会是……不敢见老杨吧?”
沈乔拿着刷子,对着水龙头,小心翼翼清洗着刚刚从马桶里捞出来的耳饰。她说:“耳坠掉马桶里了,捞出来刷刷。”
沈乔故作平静的说:“我怎么那么闲呐我。”
片刻后,洗手间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沈瑜轻轻推开,看到沈乔站在洗手台前,水龙头开着,哗哗的流水声传来。沈瑜走过去,眯起眼睛问:“你这是……干嘛呢?”
“你不觉得对……唉算了。”张启本想说“你不觉得对不起他”,但是想了想,还是不要多这个嘴了。
沈瑜抬腕看了看时间,开始哐哐凿门,冲着门板喊:“你还有完没完了?再不出来我可撞门了啊!”
最后,张启这枚说客以任务失败告终,乔缩回被窝里继续睡觉。不多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沈乔双眼圆睁直勾勾的屏幕,听着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才不得不接通电话:“有事儿吗?”
终于忽悠走了老妈,沈瑜暗自缓了口气。
“张启说刚刚忘了通知你,让我再来嘱咐你一声。”
沈瑜冲着沈乔的房间扬了扬下巴:“她的电脑里放着苦情剧,恨不得整集整集的哭,她还看的特上瘾,真是邪了门了!”
“什么?”
顾华兰被沈瑜逗笑,可是忽然又蹙起眉道:“我怎么好像听见,哭的声音?”
“来的时候带着简余墨一起。”
“保证完成任务!”
沈乔几度张了张嘴吧,最终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杨乾隔着听筒低笑:“怎么了?一提到他就傻了?”
顾华兰不禁皱眉,无奈的摇头,把托盘放在二楼客厅,嘱咐道:“待会儿站完岗记得把汤喝了。”
沈乔咽了咽口水:“我没说要去啊。”
沈瑜瞥了一眼门板:“我们俩打赌,我输了,得给她站岗。”
杨乾像是根本不在乎她的答案一样自顾自的继续说:“他说你要来,记着别忘了,人多热闹,挂了。”
顾华兰亲自给儿女们送汤,可是却发现沈瑜杵在浴室门外。顾华兰不解的问:“在这干什么?”
“喂喂……”沈乔无力的看着只剩下忙音的电话,哭都哭不出来。
沈瑜发现浴室的门是反锁着的,依稀听到了哭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沈瑜不禁皱起眉。
沈瑜已经发动了汽车,沈乔忽然拉开门钻进去。沈瑜偏头看着她,不解的问:“不是不去吗?”
可是为什么,她会如此难过?会止不住的哭泣?那么心痛,为什么?
沈乔扣上安全带,咧嘴笑着:“出门转转,顺便买一打牙刷,屯起来慢慢用。”
最终,沈乔腿一软,跌坐在马桶边,双臂抱着腿大声哭了起来。是她先放弃的,能怨得了谁?是她忘记在最美的时光去好好爱他,又能怨得了谁?是她让幸福从指间溜走的,今时今日的一切,都不过是她自作自受,活该她不幸福。
沈瑜:“……”
沈乔咬着唇,视线越来越模糊,耳饰也仿佛越来越远,慢慢消失……
天气干冷,虽然艳阳高照,但是依旧寒风刺骨。沈乔知道自己不应该理会杨乾的挑衅,躺在家里看电视才是上上之选,更何况医生刚刚交代说她不能走太多。但是,她还是鬼使神差的来了。
是多余的……
他们约好在箭扣长城脚下见。除了沈乔和沈瑜,还有周先生和周太太,杨乾和盛夏,张启和梁韶宇。
孤零零的它躺在水下,只要她轻轻一按,它就会从此万劫不复、再无重见太阳之日。他们都是一样的,是孤单的那一个,凑不成一对的耳饰,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是多余的。
大家都穿着厚厚的冲锋衣,沈乔和秦念极其有默契的一人带了一个口罩。两人对视一眼,嘻嘻笑了起来。
“我也应该带着口罩来的,待会儿走起来空气又干又冷,肯定特别不舒服。”盛夏拉着杨乾说。她额头的伤隐藏在刘海后面,不细看已经不太能看出来。
世界上有些东西的确是独一无二,但是那并不代表独一无二的东西必须属于我们。当别人拥有时,就要学着放弃。
杨乾笑了笑,体贴的帮她把掖在衣领里的头发拿出来。回头冲秦念问:“还有口罩吗?”
沈乔关上房门,在梳妆台前坐下,左手边是个精致的首饰盒。沈乔犹豫了一会儿,缓缓打开首饰盒,从暗格中小心取出一只耳饰,晶莹剔透的紫水晶,独一无二。
“实在不好意思,只有一个,我都用过了,再借给盛夏不合适。”秦念怪声怪气的说,眼神狠狠瞪着杨乾。
“嗯。”
杨乾看向沈乔。秦念拉着沈乔的手,紧握着,沈乔回握她,对着杨乾微微摇头。
沈瑜说:“那我就替你回了?”
张启看只有沈乔自己,便蹭过去,嚷嚷着不乐意:“不是专门通知你带简余墨一起吗?你怎么还是把人家给撇下了?”
“不去。”沈乔想都没想的拒绝。
沈乔随意的说:“他忙,没空。”
沈瑜喊住往卧室走的沈乔,转达刚刚结束的电话内容:“大家约着后天去爬野长城,你去不去?”
“那待会儿回去,喊着他一起吃饭。”
沈乔在浴缸里泡了许久,水已经从热变温,甚至变凉,她慢悠悠从浴缸爬出来。脖子里围着大毛巾从浴室出来,恰巧看到上楼的沈瑜。
沈乔瞥开目光,看着远方山峦,“待会儿再说吧。”
张启双目放着得意的精光:“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秦念一脚踹张启身上,他“嗷”叫着跑开。
“随便。”
张启打了个响指:“得了,那我就算你一个,再想想都找谁。不如,让沈乔带着简余墨也来吧,你说咱们和沈乔也是这么多年好朋友了,她的男朋友咱们是不是得正式见一面啊?”
沈乔偏头对着梁韶宇笑,白色哈气模糊了彼此的面容,她说:“要不小宇你先走吧,我这几天在家吃太多,也没怎么锻炼,体力有点儿跟不上。”
杨乾似睡非睡,轻轻应了一声:“嗯。”
梁韶宇无所谓的耸肩说:“没事儿,反正是玩儿,慢就慢点儿吧。”
张启忽然来兴致的提议道:“后天爬野长城去吧?”
沈乔不好意思的笑着点点头。他们和其他人距离拉的越来越远,沈乔专注于走路,努力不露出异样。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呢?打肿自己的脸给别人看,苦果都由她来吞,这不是有病吗?
杨乾拥了拥外套,斜歪在后座上闭目浅眠。是啊,他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还和简余墨在一起,难道她对他的感情就那么深吗?明知道他背叛了她,甚至和别人连孩子都有了,她也可以因为爱而原谅他所有错,继续和他在一起。她的爱情,还真是伟大。
梁韶宇终于还是感觉出了沈乔的异样,拉住她的胳膊,低头仔细打量着她的腿:“是不是不舒服?”
司机忙点头:“知道知道,七少放心,乾少放心。”
沈乔摇头否认:“没有啊。”
张启倒是完全没所谓,似笑非笑的揉了揉鼻子,看向司机时却一扫戏谑,变得满脸戾气,并且警告说:“出去之后敢多嘴,爷剪了你的舌头。”
梁韶宇盯着沈乔额头涔出的细密汗珠,低声问:“怎么出这么多汗?”
杨乾怒不可遏的高声吼起来:“你丫能不能闭嘴?再他妈碎嘴就从我车上滚下去。”
沈乔配合的拉开外套拉链,扯开围脖,“穿太厚,有点儿热。”
张启像是故意似的,完全不懂见好就收是什么概念,继续说:“我是想亲口问她来着,可是她什么都不肯说,还着急的赶我走,好像我影响了她们二人世界似的。”
这时,张启从上面跑下来,一看到两个人就开始说:“你们俩这速度行不行啊?怎么回事儿,过年没吃饭啊?”
杨乾拉开后排车门钻进去,没好气儿的说:“没看见。”
梁韶宇偏头嚷回去:“你意见怎么那么多?”
“会死!”张启一本正经的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你说,沈乔今天去医院干什么去了?她怎么还和简余墨在一起?刚刚在停车场你看见了吗?”
张启苦口婆心的说:“我这也是为了大伙的进度啊,争取一上午完事儿,中午咱们吃大闸蟹去,地方我都定好了。”
杨乾瞪着张启:“你怎么那么嘴碎啊?少说一句会死啊?”
沈乔笑着挥手说:“你们先走吧,别管我。”
“没准儿是夫妻不和睦,家庭纠纷。俗话说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你一个没进门的姑爷,管的太多了,再说,是不是她家姑爷,还两说呢。”
张启上上下下打量着沈乔,眉头皱起一脸好奇的问:“你不会是,也怀孕了吧?”
“没见过,也没听她提起。”
沈乔愣了两秒,随手捡起一块板砖,就要拍他脑门。张启赶紧小心求饶道歉,才免了被开瓢的惨重后果。
张启说:“盛夏她爸呢?”
沈乔走走歇歇,身边跟着张启和梁韶宇,张启说的混话沈乔也没放在心上,于是他们摒弃前嫌的说说笑笑,最后终于成功到达目的地。站在长城上看着关内与关外的风景,不禁感叹一番祖国的大好河山。
杨乾微微摇头。
沈乔接过秦念递过来的水,久旱逢甘霖般大口喝开。盛夏一直安静的坐在一边,小脸几乎皱在一起。沈乔抹掉嘴角的水渍,碰了碰秦念问:“她怎么了?”
“也许是开门没看到,撞门上了呢?”
秦念低声说:“脚被鞋子磨破皮了,据说一走路就疼。”
杨乾说:“上次她母亲在家里受伤,家里乱作一团,看起来不像是自己摔得,倒像是被人推倒的。今天盛夏额头受伤,谁会没事儿拿着自己的脑袋往墙上碰?”
“哦。”沈乔手指摩挲着杯子,低头冥思出神。
“你也有事瞒着人盛夏,大家心照不宣。”
张启忽然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嘲笑沈乔道:“你看人家盛夏,脚都磨破了人家还坚持着,你说你一四肢健全的外交官,体质怎么能差到如此地步?”
杨乾倚着车门,低声道:“我觉得盛夏有事儿瞒着我。”
沈乔平静的点头:“我承认我比不上人家。”
张启原本是开玩笑,可是当真看见沈乔好不反驳的承认,他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欠抽,于是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搔着短发走开。
杨乾侧首看着一直低着头的盛夏,心中有些不忍,于是他点头说:“阿姨放心。”
休息差不多,他们开始准备返程。杨乾抚着盛夏,关切的问:“能走吗?用不用背着你?”
方敏欣慰的笑说:“阿姨没有难处,只是可怜了盛夏,她从小就跟着我吃苦,阿姨希望你能要让盛夏幸福。”
盛夏笑着说:“不用,没事儿。”
杨乾摇头说:“阿姨别这么说。不过,如果你们有什么难处,一定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沈乔留在最后才走,秦念执意要陪她一起,她也不好过多阻拦。
不多时,方敏擦了擦眼泪,笑着同杨乾说:“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沈乔已经明显感觉到脚肿了起来,鞋子里已经没有多余空间,经过一段休息,沈乔原以为会好一些,没想到却更严重,腿发软,甚至连带着膝盖开始微微发疼。
盛夏咬着唇,伸手抱住了母亲,两人在家门口哭作一团。杨乾站在旁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也不好插嘴问什么。
秦念扶住沈乔的胳膊,低声呵斥:“我就知道,你走那么慢一定有原因,不舒服就别来,逞什么能啊?”
方敏眼中的眼泪刷刷往外流,根本来不及擦就已经泪流满面,“都是妈的错,妈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沈乔承认说:“我早就后悔了。”
“妈,我没事。”
秦念没好气儿的白了她一眼,沈乔原想回以微笑,结果咧开嘴就是苦笑。
方敏先看到了杨乾,神色有些许僵硬,接着看到了盛夏,她赶忙过去拉起盛夏的手,神色焦急的问:“伤到哪儿了?疼不疼?”
盛夏摇头不语。杨乾蹙眉,摁下门铃。隔了许久,才传来应声,防盗门被打开,是盛夏的妈妈。
沈乔不语。何止是老七呢,连杨乾都是。他们的幸福也晒了,她也围观了,心如刀绞的滋味也体会到了,当年她和简余墨在一起时他的心情,大约和现在的她有些像吧。果然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终于到了家门口,杨乾问:“钥匙呢。”
沈乔只顾着出神,一个没注意,脚下踩到碎石,跟着腿一软便跌倒在地,而那恰巧是一个坡度,沈乔便稀里哗啦的滚了下去。所幸坡很短,且她穿的厚,没有再受其他伤。
杨乾拉着盛夏的手,和她一起走进楼洞。但是盛夏却像是非常紧张,手心冒着汗,脸紧紧绷着,上楼的步子,也异常缓慢。杨乾察觉出不对,这也是他坚持把她送上楼的原因,也许和额头上的伤有关。
沈乔跌倒那一刻,秦念便惊声大叫她的名字,走在前面的人都听到了,一回头便看见沈乔滚落的姿态,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张启点了一支烟,眯眼吐了个烟圈:“准了。”
秦念忙跑到沈乔身边,抚着她坐起来,拉着她上下检查,焦急的问:“伤哪儿了?疼不疼?你倒是说话啊?”
车子终于停在盛夏家楼下,杨乾陪着盛夏下车,隔着车窗对张启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送盛夏上楼。”
沈乔咬牙忍着左脚上传来针刺般的疼,眉头紧皱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盛夏噙着眼泪摇头,双手环住他的腰。
秦念咬唇,轻轻拉开沈乔左腿裤脚,看到她的脚踝,秦念深深倒吸一口气。脚踝肿的厉害,像是有淤血一般发黑发紫,登山鞋勒口磨破了她的脚,血浸透袜子,和鞋子黏连在一起。已经这样严重,她居然还逞能说没事。秦念双手握成拳头,恨不得一拳打沈乔脸上,可是看她咬牙痛苦的样子,终是不忍心。
杨乾扶起她,再度询问:“你到底怎么了?头上的伤怎么来的?”
这时,其他人已经围过来,他们看到沈乔的脚伤,都不自主的倒抽气。张启傻了,他完全想不到生拉硬拽来的人,居然伤成这样,而他还一而再的对她冷嘲热讽。
盛夏咬着唇,双眸里充盈着水润,无辜的望着杨乾,片刻后,她俯身拱进他怀里,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可是,我真的不想回家。”
杨乾盯着沈乔的脚,眼神发紧,眉头紧紧皱着。对她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疼。她为什么不直说,非要成这样吗?也对,怎么怪她呢?她说不要来的,可是他刺激她,报复般的用简余墨来刺激她,以寻求心理平衡和快感。可是他一点都快乐,只觉得心好疼。
杨乾沉了声音:“你先回家,明天接你出来吃饭。”
“嘶……疼。”忽然听到耳边盛夏的声音,杨乾才后知后觉,赶忙松开她的手。
盛夏难得会耍脾气,异常倔强的说:“不要,我不想回家。”
沈瑜蹲在沈乔旁边,眉头紧紧皱着,拉下她的裤脚,哑声问:“很疼?”
杨乾做直身子,先吩咐了司机地址,接着拉着盛夏的手说:“今天是初一,你不能在外面过夜,听话。”
沈乔看到沈瑜,便卸下了所有防备,眼泪瞬间便掉了下来。
盛夏的眼睛在黑暗中明亮又闪烁,她微微笑着,脸颊绯红:“我要回你家。”
“我送你去医院。”说完,一把抱起沈乔,脚步声风般匆匆下山。
杨乾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回头看着盛夏,眉头微皱:“你说什么?”
秦念怒气冲冲,“蹭”的站起来,一步跨至张启面前:“你不知道简余墨做的那些破事儿啊,你还提他做什么?你今天安排这出爬长城,是不是就为了这个?你是专门来看她笑话的对吧?你一个大男人往一个女人伤口上撒盐,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你不是有病啊,你他妈的是没治了!”
盛夏往杨乾身边挪了挪,拉着他的衣服角轻轻拽,小声呢喃:“我要跟你回家。”
张启这会儿也懵了,磕磕巴巴的说:“那天看她和简余墨好好的,我还以为……”
司机小伙儿为难的差点儿哭出来。
“你不止没治,眼也他妈的瞎了。”秦念气的浑身发抖,看着周子俊指着张启说:“我今天要和这厮绝交,你自个看着办吧。”
张启被问烦了,嚷嚷道:“你他妈的问我干甚?盛夏又他妈的不是我女人,谁知道你问谁去。”
说完,秦念跑着追沈瑜而去,周子俊神情凝重叹了口气,随后快步追上秦念。
司机小伙忙不迭点头,可是过了一会儿,又问:“七少,这盛夏小姐的家……在哪儿?”
一直沉默的梁韶宇忽然说:“上山的时候她已经有些走不动,只是她咬着牙不肯承认。”说完,梁韶宇偏首看了张启一眼,那厮正一副懊恼神伤的模样,跟着也匆匆赶上已经走出很远的人。
张启偏头,扬眉道:“听见了吗?”
“沈乔好像伤的很严重,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盛夏察觉出了杨乾和张启的不对劲儿,小心的问道。
杨乾望着窗外,声音清淡的说:“送盛夏回家。”
良久,杨乾收回远望的目光,“我送你回家。”
张启皱眉,回过头看着后排的两个人,清了清嗓子问道:“去哪儿?”
这次是真的要卧床休息了!
张启坐在副驾驶,杨乾和盛夏在后排。张启若有所思的轻扣着门窗,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司机通过后视镜打量好一会儿,终于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张启道:“七少,咱这是打算去哪儿?”
沈瑜将沈乔送进医院,医生发现她的脚已经肿的不成样子,皮肤被鞋子磨破并和鞋黏连在一起,最后不得不用刀子把鞋割破才把脚拿出来。可怜她原本的纤纤玉足,此刻已经血肉模糊。
“我闹吗?简余墨,你如果不回来,我就让爸爸收回对你第二期项目的全部投资,让你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沈乔要留院观察两天,安顿好病房,赶走了意图留下陪她的秦念,沈乔孤零零躺在病房,睁着微肿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简余墨疲惫的闭上眼睛:“Lris你不要闹了好吗?”
“噔、噔、噔。”
Lris声调骤然提高许多:“你是想多陪陪沈乔吧?”
沈乔撑着胳膊坐起来,“请进。”
“给我一周的时间,我需要看一看许久未见的朋友和亲人。”
来人居然是简余墨。她还以为,他已经走了。
Lris语气忽然软了下来:“你快回来好不好?我好想你,我等着你回来陪我去检查,你也想看看我们的宝宝对不对?”
简余墨将一束白玫瑰放置在床头的柜子上,拉开椅子坐下,关切的问:“好点儿了吗?”
简余墨波澜不惊道:“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了。”
“没事了。”
“简余墨,你不要太过分。”
简余墨叹气:“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要自己扛着。”
寒风吹得他牙齿打颤,但是仍然强硬的坚持:“我说过,一周后再回去。”
沈乔轻笑:“你也和我分手了,我除了自己扛还能如何?”
把沈乔送回家,简余墨独自走在寒风刺骨的夜,马路上飞驰的汽车扬起的尘埃,随着空气飘摇。口袋里的电话上已经有数不清的未接来电,简余墨回拨过去。
简余墨抿唇,气氛一下子沉默了许多。
沈乔安静的任由他安排,或者说,她已经没有力气阻止什么,现在只想回到家,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也许明天睁开眼睛,发现世界依然是美好的。
沈乔尴尬的笑了笑,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简余墨松开沈乔,拉起她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明天,原本今天来找你告别,结果却知道你在医院,”简余墨拉住沈乔的手,紧握着,双眸凝视着她:“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爱自己。”
沈乔丝毫不挣扎的任由简余墨抱着,慢慢闭上眼睛。清澈的眼泪,瞬间湿润了眼角。
沈乔咬唇隐忍着眼泪,不停点头。
这时,一个车灯打过来,灯光刺眼,沈乔条件反射的闭上双眼,待那辆车转弯离开后,她才将眼睛睁开。通过停车场昏黄的灯,她勉强看清了那辆车熟悉的样子。
手已经放在病房门把手上,杨乾却犹豫了。透过病房门缝,他看到简余墨坐在里面,他们的手握在一起,他说了什么,她哭着点头,片刻后却又笑了。让她又哭又笑的,大概只有简余墨了吧。
之后一路沉默着,他们慢慢走到停车场,沈乔翻着包找车钥匙,忽然,就被简余墨一把拽进怀里。她被迫倚着车门,不明所以的被他紧紧抱住。
杨乾收回手,背靠在墙壁上,仰头凝视着头顶的白炽灯。这样的场景明明见过百次、想过千次,为什么看到时,还会觉得心痛?难道这辈子,他注定忘不掉沈乔吗?
沈乔低着头苦笑,不知道为什么脚上微疼酥麻的感觉,会传递到心口,引得那里一阵不舒服。
既然她不爱你,那你就不能大度一些,衷心的祝她幸福吗?可是一个背叛过她的人,真的可以让他幸福吗?但是,你一个局外人,又怎么去评定她到底是不是幸福?至少在你身边,她不会幸福,反倒是让她一而再的受伤。
简余墨看着她乌黑的发顶,低声道:“坦白说,看到你们不能在一起,我很痛快。”
此刻的杨乾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要刺激她?为什么要看着她痛苦?她痛,他只会更加痛苦而已,根本体会不到一丝丝复后的痛快。
沈乔咬了咬有些苍白的唇,“不好意思。”
杨乾深呼吸了一下,平静了心情,轻轻敲响病房门。在得到她的应允之后,他推门而入。
简余墨不无失落的笑着:“别忘了,咱俩已经分手了。”
简余墨看到杨乾来了,神情恍惚了一下,才猛然记起她已经不再是他的,她的未来属于别人。这样的认知让他心上一阵闷痛。
沈乔努力压抑着因为看到杨乾和盛夏而翻涌的情绪,故作无所谓的说:“你跟我回家吃饺子吧?”
简余墨勉强的笑着同沈乔说:“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
张启的身影消失之后,沈乔才慢慢挪动着腿往前走,她坚持不要简余墨扶,于是走的非常慢。
“嗯,再见。”沈乔点点头,微笑着目送简余墨离开。
张启仰着下巴睥睨的望着简余墨,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一番,接着举起右手挥了挥:“既然你这么着急让我离开,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二人世界,二位,回见。”
简余墨从杨乾身边经过,他们互望了一眼,微微点头算作打招呼。简余墨离开病房后,杨乾犹豫了一下,在病床前坐下。
“嗯,是啊,”沈乔恍然的点头,接着催促道:“快走吧,还有人等着你呢。”
杨乾不肯看她,低着头哑声道:“对不起。”
张启高声说:“没有,非常好,大过年不舒服,多不吉利啊。”
“又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瞎逞能。”沈乔笑着无所谓的说。藏在被子后面的手,紧紧抓住床单,以此来稳定她此时不能平静的情绪。
沈乔听出话音儿不对,心里泛着苦涩,勉强咧着嘴角笑着点头,“你们谁不舒服吗?”
杨乾喉结动了动:“我不知道你的脚伤一直没有痊愈。”
不得不说,杨乾之前的那番话,让张启在此时看到沈乔,尤其是她和简余墨站在一起,心里非常不舒服。杨乾可是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即便是再混蛋,他们可以打他、骂他,但是别人绝对不行。只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她凭什么虐的他浑身上下都不好?
沈乔无奈的说:“我也不知道它会变成这样。”
张启像是没事似的,笑嘻嘻的朝着沈乔走过去,朗声道:“大年初一能在医院碰见,当真是太巧了。”
“医生怎么说?”
杨乾神色缓了缓,拉着盛夏的手率先离开。张启看着他俩离开的背影暗暗缓了口气,跟着回头看沈乔。
“卧床休养。”
“哦。”
本来坐着休息的张启自然也看见了相携出现的沈乔和简余墨,让他瞠目不解的是,为什么简余墨背叛了沈乔,她还能和他安然无恙的和他一起出现在医院?啊对了,她来医院干什么?难不成是陪着Lris堕胎……
之后,他们之间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沈乔心很乱,根本没有力气去寻找他们之间可以谈论的话题,如今的他们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
杨乾抬眸,无意间看到了沈乔,当然也看到了她身边的简余墨。他墨色的眸子顿时收紧,原本平静的神色变得有些阴沉。
杨乾指着床头的花说:“花很漂亮,简余墨送的吧。”
简余墨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杨乾,而他的怀里此时抱着一位长发披肩的女子。他们旁若无人的拥抱,引来不少人的回望。
“嗯。”
“没有万一……”说着,沈乔的声音低了下去,步子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神色也变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垂在身侧的手不自主的收紧成拳头,修剪整洁的指甲陷入手掌心的肉里。
简余墨沉声说:“以防万一。”
沈乔闭上眼睛,打断他的话:“我们分手了。”
沈乔接过方子,笑着跟医生道谢,便慢悠悠的走出急诊室,扭头对简余墨说:“看吧,我就说没事儿,你还不信。”
杨乾神情僵住,有些发懵的问道:“什么?”
医生答道:“没事儿,别担心。”
沈乔睁开眼睛,双眸水润,一瞬也不瞬的望着杨乾:“他这次回国,就是要和我分手,他要和Lris结婚了。”
简余墨问:“医生,她的脚踝没事吧?”
杨乾微张的嘴巴慢慢合上,渐渐抿紧。紧绷的下颚线表明了他在抑制着怒气,可是脸上复杂的神情中,似是还有懊悔和心痛。
简余墨送沈乔到医院,急诊的医生检查了一下,问她的脚是不是曾经受过伤。沈乔如是回答,医生简单开了方子,并且说:“没什么大问题,以后注意不要走太多路。”
沈乔望着杨乾,心里忽然起了一丝邪念,她开始希望他能在此刻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我不会离开你。哪怕,只是骗一骗她呢……
“真的没事,”盛夏抹掉眼泪,笑着说:“就是一看见你太高兴,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以为你不会来了,”说着,她又扑进杨乾怀里,低声说:“我好想你。原谅我,好不好?”
可是沈乔,你怎么能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奢望?当年是你放弃了他,如今你被抛弃,又怎能奢望他什么都不计较的来到你身边?沈乔,你凭什么?更何况,他的身边如今还有一个女朋友,那个他千依百顺、百般体贴的女朋友,他的心里和身边,哪还有你的位置?而你又怎么可以破坏别人的感情?你的感情碎裂,就要别人的感情陪葬吗?沈乔,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什么碰的?”
沈乔垂下眼睑,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贝齿紧咬着嘴唇,绝望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滴滴落下,湿润了白色被单。
盛夏吸吸鼻子,小声说:“不小心碰了一下。”
可是他还是看到她哭了,他想用生命来呵护的人,此刻为着一个背叛她、让她伤心绝望的人哭泣。杨乾再也坐不住,怒不可遏的站起来,连招呼都没打就匆匆离开。
杨乾轻轻推开她,皱眉打量着她额头的伤,手指轻抚着纱布问道:“怎么弄得?”
杨乾出了病房,便狂奔起来,就连迎面走来的沈瑜都没有看到。
盛夏摇摇头,却依旧哭个不停。
沈瑜回到病房,看见沈乔正在挣扎着从床上下来,他赶紧走过去摁住,眉头紧皱着:“干什么?”
杨乾抚着她略微颤抖的肩膀,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你先别哭。”
沈乔抹掉眼泪,催促沈瑜说:“快,去拦住杨乾。”
看到杨乾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急诊楼,盛夏站起来扑进他怀里。她的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贴近他胸膛的那一刻,她忽然不可抑止的哭了起来。
“拦他干什么?”
从夜场到医院,一路吹着寒风,酒劲散了大半。杨乾在急诊室外的休息处找到了盛夏,她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白色毛衣衬得她皮肤更加白净,而她白皙的额头上,却突兀的贴着白色纱布。
沈乔急的不行:“他肯定是误会了,一定是要去找简余墨,你快去看看,别让他们打起来。”
杨乾又坐回沙发上,疲惫的闭上双眼。
沈瑜无所谓的说:“哦,那就让他们打吧。”
张启没好气的嚷:“你这模样怎么开车啊?等着,我跟你一起去。”说着拿出电话开始安排。
沈乔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问:“你怎么能这样?”
“盛夏在医院,电话里也没说清楚,我去看看。”
沈瑜挑眉:“我怎么样?你先管好自己,再说其他的,他们就是打折胳膊、打断腿,也和你无关,床上躺好。”
挂断电话,杨乾晃悠悠的站起来,拔腿就要走。张启赶紧拦住他:“去哪儿啊?”
杨乾怒气冲冲的冲入停车场,恰遇简余墨开着车离开。他不怕死的在行驶中的车前停下,待车急急停稳之后,他便打开车门,把简余墨从车里拽出来。
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杨乾拿出来看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摁下接通键,皱眉道:“怎么了?我现在就过去。”
简余墨被拽了一个趔趄,杨乾的双眼猩红狠狠瞪着简余墨,二话不说一拳头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杨乾努力想听清,可仍然是模糊,他看着张启问:“你说什么?”
简余墨被这一拳冲击的连连后退,嘴里瞬间溢出了血腥的味道。简余墨用手背抿了抿嘴角,果然看到了刺目的血迹。
张启失神的望着前方,忽然低声喃喃着:“也许,她是爱你胜过爱自己,所以宁愿自己挨子弹,也不要让你受伤呢?”
没有给简余墨还手的机会,杨乾便一脚将简余墨踹翻在地。杨乾俯身抓起简余墨的衣领,拳头已经高高举起,只听简余墨说:“你打吧,是我对不起她,这是我应受的。”
“你说的太对了。”杨乾咬牙切齿的说完,一拳又一拳狠狠落在简余墨的脸上。
杨乾偏头,伸手抹掉眼泪,拿起酒瓶,几乎一口气将瓶中酒喝干喝尽。
杨乾的拳头很硬,且他此时满腔怒意,出拳也是用尽全力的。几乎是瞬间,简余墨的脸便肿的不成样子。
张启傻了,他从没见过在清醒的正常状态下流眼泪的杨乾……
简余墨啐了口血唾沫,抚着地面缓缓站起来,皱眉冷笑,有些艰难的说:“我是该打,可是你又何尝好到哪儿去?别以为我不知道,沈乔今天之所以伤这么重,都是因为你。”
杨乾似乎是想起了那时候的场景,颓丧着肩膀,灯光映在他晶莹的双眸中,那里闪着细细碎碎却又失魂落魄的光,“她说,她没办法给我爱情,她还不清我对她的好,所以那一枪,只当是还债,我还曾白痴的以为,她是爱我的……”杨乾渐渐说不出话,喉结上下滚动着,嘴不受控制的颤抖,他不敢挪动分毫,因为不想没出息的流眼泪,可是呼吸的颤抖却不受他的控制。
杨乾点头:“没错,”可是片刻后,神情变得张狂又怒不可遏:“你口口声声说爱她,你说你会让她幸福,但是你做了什么?你和别的女人上床,你背叛她!她今天这样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违背了你的承诺,你他妈的就是死,也弥补不了她今天受到的伤害。”
张启茫然的摇头。
“是吗?我造成的吗?”简余墨失笑低喃,眯眼看着杨乾:“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些?”
杨乾咬着后牙,隔空随便一指,狠狠的说:“她为了和那个姓简的长相厮守,为了让我死心,她替我挡了一枪,枪口原本就是对着我的,她没有配枪,她只是负责外交而已,可是她却忽然冲过来推开我,那一枪再稍微偏一下就会射穿心脏。她哪是傻?那是他妈的不要命啊!可是你知道她受伤之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你知道她说了什么?”
杨乾忽然一个箭步冲到简余墨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摁在车引擎盖上,咬着后牙发怒发狠的说:“你同样也没有资格伤害她!”
张启盯着伤疤,咽了咽口水,片刻后望向杨乾:“别说是沈乔伤的。”
简余墨忽然推开杨乾,一拳狠狠挥至杨乾的脸上:“你他妈的也同样该死!你以为你今天打了我,她就会感动回到你身边吗?不会!七年前她没有选择你,今天一样也不会,你他妈的就是死了,站在配偶位置的人,也不会是她。”
杨乾扔了酒瓶子,撩起袖子,露出小臂上那条已经找出新肉的疤,但是又长又丑,这辈子估计也消不了。杨乾双眼通红的问道:“看见了吗?知道它怎么来的吗?”
杨乾不再还手,确切说,他忽然没有了还手的力气。他明明只是,想替沈乔出气而已,为什么还是那么容易因为简余墨的一句话,就乱了全部心思。
“别满嘴喷粪,好好说话。”
是啊,她不爱他,她没有选他,纵是他依然抱着一丝丝希望又如何?换回来的,依然是绝望而已。
杨乾没好气儿的冷哼:“承认个屁!”
简余墨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抹掉脸上的血渍,拉开车门发动引擎,离开现场。
张启拦着说:“喂喂喂,别说昏话,你承不承认你爱死她了!”
抚着方向盘的手臂青筋暴起,简余墨恨不得把油门踩到底。恨?他不恨吗?如果不是因为杨乾,他和沈乔又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杨乾怒急嚷嚷着:“啊呸!她被人劈腿了,凭什么我就得去接收?她谁啊?我谁啊?我有那么贱吗我?得不到她的人,就只能等着她被甩,哎哟喂,我怎么那么爱她啊我!”
沈乔住院的第二天,盛夏到医院来探望她。这两天,她的病房快要被探病的人挤爆了,任她说只是脚上小伤住院观察而已,可是却怎么也拦不住一拨又一拨涌过来的人。
张启啐了一口,“乐什么意啊,放不下就别咬牙撑着,咱们的赌约还有效,你能娶回沈乔,哥几个就给你跳脱衣舞。”
盛夏来时,沈乔一个人躺在床上看杂志,顾华兰出去送客人。
杨乾另外拿起一瓶酒,继续喝着,“我乐意。”
沈乔住的病房是VIP,还有沙发和简易的茶几,只是所有能摆东西的地方,都被花和果篮占据。盛夏乍一走进来,还以为进了花房。
直到人走光,偌大的场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灯光依旧昏暗,音响声音小了许多。张启手搔着短发,紧皱着眉:“好好的,你急什么眼?”
沈乔笑着说:“都是俗人,爱送个花什么的。”
场子里音乐依旧噪杂震耳,但是人却开始散去,张老七那一声吼,吓得大家鸟作兽散,不敢再留。
盛夏看了看手中的果篮,最终因为没有地方放置,而不得不放在茶几旁的地上。
张启梗着脖子冲着一众看过来的人高声吼道:“看什么看?有那么好看吗?都给老子滚蛋!”
盛夏坐在病床前,看着沈乔的被绷带缠住的脚问道:“好些了吗?”
张启有些懵了,他也不知道只是一句话而已,就能把杨乾惹得妥妥的。
“好多了,留院观察一下,没什么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杨乾忽然把手里的酒瓶子扔到地上,此举不仅吓了张启一跳,瓶子碎裂的声音也引得一众人不明所以的看过来。可是他们不知道事因为何,所以不敢轻易开口劝慰。
盛夏点头叹息:“那就好,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伤的那么严重,如果是我,一定早就撑不下去了。”
张启双眼闪着精光凑近杨乾,有些激动的说:“听说姓简的最近行为不检点,没准他和沈乔也快要闹崩了,你如果实在是放不下,你就趁此良机,接收了沈乔吧。”
沈乔说:“当时也没觉得有多疼。哎,你要不要吃水果?”
杨乾仰脖喝了一口啤酒,“没兴趣。”
盛夏连忙摇头:“不用麻烦了,我坐一下就走。”
张启从一众美女中挤出来,坐在杨乾身边,看着他怏怏的样子,打趣道:“不就是盛妹妹不理你了,犯不着这么不开心。来,这儿美人儿要多少有多少,随你挑!”
沈乔也不知道和盛夏说些什么,正尴尬时,送完客人的顾华兰推门走近病房,看到有人在,便笑着问:“有朋友来了?”
偌大的场子里,纸醉金迷、妖孽横生,条顺又漂亮的姑娘成群结队,杨乾却连正眼都不瞧一下。
沈乔见到老妈回来,如获大赦,笑着介绍说:“盛夏。”
傍晚,趁着最后一点儿年味,张启拉拢了一大帮子人庆祝新一年到来。无事的杨乾已经在家里晃荡了两天,于是接到电话之后,他二话不说便赴局而去。
盛夏忙起身礼貌的打招呼:“阿姨好。”
顾华兰笑着点头说好,她打量着盛夏,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沈乔道:“这不是那天,我们在商场遇见的姑娘?”
“嗯。”沈乔重重的点头,眼泪簌簌落下,打湿了衣襟。
“就是她。”
说完,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沈乔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但是脚踝也有些疼,最终还是没办法。简余墨抿着唇,打横抱起她,快步走下山,“你别误会,虽然分手,我们也是朋友,关心朋友理所应当。”
盛夏笑:“难得阿姨您还记得我,其实我很少逛商场,那天是陪我妈妈去买点东西。”
沈乔笑说:“电动车,根本没事儿,第二天我就上班去了,大家都没在意,所以也没通知你。”
顾华兰神色微变,走到茶几前拿起果盘盛葡萄。
简余墨听了这番话更着急,追问道:“怎么会被车撵?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沈乔也想了起来,于是问:“妈,您不是说觉得盛夏妈妈很眼熟吗?”
沈乔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紧,摇着头说:“没事,前段时间脚被车撵了一下,有时候走路久了就是会偶尔脚软,不碍事的。”
盛夏听了这席话,忽然来了兴致,高兴的问:“阿姨,您认识我妈妈吗?我妈几乎没有朋友,这么多年来她只忙着照顾我,都快和社会脱节了。”
走在前面的简余墨听到动静,赶紧回到她身边蹲下去看她,神色焦急的问:“怎么样?痛不痛?”
顾华兰说:“只是觉得有些眼熟而已。”
从墓园出来时,沈乔的神情一直恍惚着,被踩在脚下的路砖甚至开始飘摇晃动,一个没站稳,沈乔便崴着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妈她叫方敏,您认识吗?”
简余墨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也许没有我的存在,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沈乔痛苦的低喃:“对不起。”
沈乔忙从床上坐起来:“妈,您怎么了?”
“你在我身边,却时不时的出神,你再也没有开怀的笑过,明亮的双眸里总是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你甚至,不愿意让我碰你。”简余墨痛苦的闭上眼睛,无助的摇头:“我真的不确定,你在看着我的时候,是不是把我想象成了另外的人?那只泰迪熊,还有那对水晶耳饰,虽然你没说,但是我知道那是他送你的。你虽然把泰迪扔在储物间,可是你总是在出入储物间时,站在它面前,冥思出神,那时候,你在想着谁?那对耳饰,你总会戴着,甚至有时候和衣服颜色样式不搭,你也不愿取下。你说水晶的磁场有益于身体健康,Joe,你到底是在骗我,还是自欺欺人?”
顾华兰看着满地的玻璃碴子和水果,有些勉强的笑着说:“手太滑,没拿好。”
“绑的了你的人,绑不住你的心,我可以在你不爱他的时候占据你的心,但是当你真的爱上他之后,又哪有我的立足之地?沈乔,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来,我有多恨你?
盛夏起身作势要去收拾,顾华兰赶紧拦着她:“不用管,待会儿护工会收拾,你们俩说话吧,我去一下洗手间。”
何止简余墨不了解她,就连她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沈乔,这二十多年来,你究竟是怎么糊糊涂涂活下来的?
沈乔望着有些失魂落魄的母亲走近洗手间,心底一片疑惑不解。想起盛夏还在,沈乔便微笑着说:“我妈几乎不做家务,我家很多盘子、碗都是她不小心摔碎的,你别介意啊。”
不对,不能怪简余墨,只怪她的心不坚定,她不相信自己能爱杨乾胜过简余墨,她以为那只不过是一时的心动罢了,时间久了,那种感觉必定会慢慢消散在心头。
盛夏摇头,有些失望道:“不会,我还以为,阿姨和我妈认识的。”
那她后来做的那些又为了什么?
沈乔说:“以前认不认得都无所谓,有机会的话,从现在开始认识也不迟。”
沈乔震惊于简余墨的话,许久都没办法从震惊中逃脱出来。简余墨没有破产,没有受伤,他所做的那一切无非是想挽回自己。
盛夏笑着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说完,简余墨睁开双眸,望着已经石化的沈乔。他的手指缓缓滑过她冰凉的脸颊,轻轻拂过她干涩的唇,神情愈发痛苦:“Joe,你还爱不爱我,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你为了任务,和杨乾每天朝夕相处,我不可能不担心,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只要你沉下心和他相处,你一定会爱上他。为了不让你离开我,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因为我清楚的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在那种情况下离我而去,你会在我最绝望无助的时候,陪在我身边,而我就有足够的时间,让你继续爱着我。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甚至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简余墨苦笑着摇头,“但是,我错了。”
盛夏坐了一会儿便从医院离开。午后,有个鬼鬼祟祟的人轻轻推开病房门,但是却站在门口不进来。
简余墨不给沈乔说话的机会,他双手紧握成拳头,像是这样才有力气把要说的话说完。闭着眼睛的他忽然笑了起来:“其实那时候,我的生意的确出了一些问题,但是远没有破产那么严重,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能那么容易‘起死回生’,就连车祸,也不过是我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没有伤及颅骨,更没有昏迷,只不过轻轻擦伤,我串通了医生和护士,让他们配合我。我‘昏迷’时,医生打给你的那通电话,也是骗你的。”
沈乔一脸严肃道:“你来干什么?”
“简……”
张启耷拉着肩膀,一脸颓丧,慢慢挪进病房,低声央求道:“乔儿,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跟我这种小人计较。”
沉吟了片刻,简余墨继续说:“但是我也知道,你早已经不爱我,和我分开,对你来说才是解脱,你可以追求你想要的,不必为了我而担心害怕,裹足不前。”
沈乔冷笑:“哟,您还有错的时候啊。”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和Lris在一起,现在她怀孕了,我要和她结婚。沈乔,是我对不起你。”
张启一脸的懊恼,垂着肩膀站在病床前,心掏肺的道歉:“都是我不懂事,净说些没边没棱的混话,干些人神共愤的混事,”说着,张启忽然俯身双手握住沈乔的手,一脸诚恳,恨不得哭出来:“你可千万千万要原谅我啊,乔儿,我真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从今天起你让我朝东就朝东、让我往西就往西,绝对任劳任怨,唯你马首是瞻!”
沈乔咬了咬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有股子酸涩争前恐后的往上涌,涌到鼻子、涌入眼眶。
沈乔蹙眉,嫌弃的甩开他的手:“干吗呀这是?”
简余墨回眸望着墓碑:“你是我爸认定的儿媳妇,今天带你来看他,就是想告诉他我们分手了,我虽然让他失望,但是相信他会原谅我的。”
张启哭:“秦念和我绝交,子俊也不理我了,小秋昨儿打电话骂我,还说从等她从山上下来就没我的活路了。乔儿啊,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刺激你的,你也知道我这人糙,有时候就是嘴碎,嘴边没把门的,想一出是一出,其实根本没往细里想,你在这种难过痛苦的时候,我们应该体贴安慰才对,可我偏偏……你说我这张破嘴,什么时候能长长记性?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的脚伤没好,不然打死我也不会拉着你去爬长城的,对不起啊乔儿,你可千万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这一刻,对他来说,也许是真正的解脱。他费尽心思把她绑在身边,可是他已经累了,绑不下去了。
尤其是,医生来给沈乔换药,而张启看到了她满是伤口且又肿又黑的左脚时,那种歉意和悔恨之情,愈发严重。
简余墨笑,回头看沈乔:“咱们分手吧。”
坦白说,这次之后,沈乔还是有一点讨厌张启的。简余墨劈腿、她被抛弃,即便他们再怎么感觉爽,也不要表现在面上吧,自个偷着乐得了,干什么闹得像是她演了一出搞笑的舞台剧,他们在下面乐呵,还要跑到台上说你演的太他妈的好了,跟你本人似的。
“啊?”沈乔疑惑的望向他。
但是他在她面前声泪俱下、哭天抹泪的道歉,她还是心软了。就像那天杨乾来道歉,其实她也没有多么怨恨他,只是觉得有些委屈,可是委屈都是自个儿找的,她也怨不得别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余墨忽然说:“沈乔,和我爸说再见吧。”
沈乔已经说要原谅张启了,可是他还死赖着不走,偏要亲力亲为的照顾她。
接着简余墨便站在碑前,眉头微蹙着凝视着碑上的照片。寒风吹乱他的头发,吹的他嘴唇干裂。沈乔站在他身边,安静的一言不发。
沈乔实在是没招了,睁着圆杏一般的眼睛,朗声道:“我要拉屎。”
沈乔连忙说:“叔叔,新年好。”
张启神色一滞,有些磕巴的说:“啊……拉、拉屎啊……那、那我去喊护工……”
简余墨说:“爸,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和沈乔来给您拜年。”
沈乔说差点儿哭起来:“您走吧,我求求您了!我又不是垂死病人,大不了您明天再来呗。”
简余墨将花放在碑前,打开来时带的一瓶白酒,将酒洒在墓前,又点了三支烟,放在旁边。
张启咧嘴笑:“那好,你想吃什么?明儿我来的时候给你带过来,你就是想吃神仙的肉,我也能给你弄过来!”
停在简余墨父亲的墓前时,沈乔有些微微气喘。墓碑上的彩色照片上,简父亲和煦的笑着,眉宇间和简余墨有几分相似,比简余墨更多了几分书卷之气。沈乔只见过简父几次,他去世时,她和简余墨都不在国内,简余墨甚至没有来得及赶回来见他最后一面,为此,简余墨每每提起总是懊恼不已。
没有给张启再来医院的机会,第二天沈乔就打包出院,回家静养。反正她只是要卧床而已,在家里更方便,还干净。
跟在简余墨后面,拾阶而上。天气干冷,寒风像刀子一样吹在脸上,割的脸生疼。沈乔缩了缩脖子,不敢落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出院前,贺小秋来看沈乔。过年期间,贺小秋一直在山上陪着九十多岁的爷爷,老人家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子,身边偏偏不准离人,尤其是小秋,必须不能离开。假期结束贺小秋就要开始工作,爷爷不得不放她离开,小秋才有机会来看沈乔。
“嗯。”沈乔点头,打开车门下车。
沈乔眨眨眼睛说:“你送我回家呗。”
简余墨偏头看着沈乔,眸色浓重:“我已经很久没有来看我爸了,今天就当是陪陪我,好吗?”
贺小秋笑说:“你有这么多人陪着,还用得找我送吗?”
路过一家小花店,简余墨下车买了一束百合。顺着简余墨指的路,车子缓缓驶出城区,四周渐渐变得偏僻荒芜,最终,停在一处墓园。
“用得着!”沈乔重重点头。
简余墨人在国内,他说要带沈乔去一个地方。挂了电话之后,沈乔便驱车去酒店接他。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是过了半年。时间有时候狠心的不像话,能让物是人非,更能让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形同陌路,让最熟悉的人,站在彼此面前,心却像是隔了千万里。
可是最终,贺小秋还是没有从了她。沈乔和贺小秋从小一起长大的,住在同一个大院里,后来贺小秋的母亲去世,贺小秋和父亲闹翻并且从家里搬了出来,此后至今,她都没有再回去过。在贺小秋的心里,如今最亲的长辈只有爷爷。
简余墨收起笑意,沉声喃喃:“Joe,你真的和我,无话可说了吗?”
沈乔在家里卧床休养的期间,贺小秋虽然一直没有去探病,但总是让人往沈乔家里送东西。贺小秋也明白再多的东西,也无法代表她本人的心意,可是她始终没有办法克服心理的障碍毫无顾忌的走近那所大院。
犹豫了一会儿,沈乔说:“过年好。”
沈乔要卧床,为此不得不找单位领导请假。严肃对于沈乔的种种行为,只能用“无话可说”来形容。明明很有能力的人,偏偏就喜欢请假,她到外交部半年多,除了其中的半年在外出差,其他时间要么在请假,或者正在准备请假。
大年初一的下午,沈乔终于接到了他的电话。简余墨在电话彼端沉默着,沈乔也配合着不说话。良久,简余墨忽然笑出声来:“难道已经这么讨厌我,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了吗?”
严肃很严肃的说:“那我要不要拎两盒水果去看看你?”
沈瑜吃痛,“嗷”一声惨叫出来。沈乔乐了,看着沈瑜气急败坏的模样,更是笑的直不起腰。
沈乔一个激灵,赶忙说:“不不,不用,严处您那么忙,我这点儿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不劳您大驾了。”
沈乔拉开他的手,双手捧住,在沈瑜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拉开他的袖子,朝着细皮嫩肉的胳膊一口狠狠的咬上去。
严肃冷哼:“没什么大不了的,干什么还请假?”
沈乔:“……”
转眼到了除夕夜,沈乔和沈瑜陪着父母守岁,十二点过后,他们到院子里放烟火。漫天烟火映红了他们的脸,大家都笑了,只有沈乔盯着天上那朵朵开放的金色花,流出眼泪。她拼命仰着脸,以为这样眼泪就不会那么肆意,但是事与愿违。
沈乔在家里休养了大半个月之后,便活蹦乱跳的回去上班。医生也再三嘱咐,平时走路蹦跳都没有问题,但是切记不要让脚有太大负担,简而言之就是不能累着,更不能爬山。